如何評價王澍的新書《造房子》?


蘇州大學文正學院圖書館-王澍

在還是高中的時候我就知道王澍這個人,央視10套的一個訪談欄目《人物》,印象中最深的是浮在水上的「蘇州大學文正學院圖書館」以及東南大學蒼鬱的法桐大道,那時的我對這麼酷的建築充滿神往,直接影響是我高考後志願報了東南大學。那個暑假東大在西安交大設有招生諮詢處,得到的信息是,我的估分報建築系較吃力,報土木系穩,無知的我無愧於小鎮青年的名號,認為反正都差不多。但是後來我才知道,建築是人文的,土木是工程的,這種痛苦的分裂感的內在訴求就是我一心想轉去建築系,外在表現就是我高數不及格不適合學工程,但也因為高數不及格沒法參加大一的轉系考試。

沉淪於土木系的我並沒有迷茫,東南大學名氣與成就的背離基因,讓每個東大人都想證明自己,這種緊迫感就像王澍在序言中寫到看黑格爾到凌晨三點的同學,進入自學狀態,在建築史上的諸位豐碑中尋找坐標是個漫長又痛苦的過程,我最終在林同炎的《空間概念與結構》中找到平衡,一種力與美的平衡。橋樑,是這種平衡的赤裸呈現,是工程的獨立表述。

米洛大橋-諾曼·福斯特

大學時省內的一次比賽,直觀呈現我幾年來對建築與結構關係理解,建築應展示結構本身的美。

體育館概念設計模型-蓮

大三系內選擇專業方向時,我很容易選擇了橋樑設計方向。橋樑是實用功能最簡單的構築物,是力流的最簡單傳遞,而簡單就是美;橋樑又是人文功能最複雜的構築物,白令海峽大橋的建造難度怕是已經不是技術問題,政治賦予這座橋更大的社會意義。我在橋樑上找到入學時對建築的熱情,但這時王澍已經被我淡忘,那時對我影響最大的人已經變成Fritz Leonhardt、Santiago Calatrava、Norman Forster等人。尤其是西班牙人聖地亞哥·卡拉特拉瓦, 他先後在巴倫西亞建築學院和瑞士聯邦工業學院就讀,是建築師和工程師的雙重身份,他的設計理念認為,在自然生物的形態美中有驚人的力學效率。按照普利茲克獎的偏好,新建築語言的創造者或傳統建築語言的發揚者,卡拉特拉瓦屬於前者,他的建築有鮮明的語言形式和語法體系,並在此基礎上完成大量出色的建築,他拿普利茲克獎也只是或遲或早的事。

畢爾巴鄂步行橋-聖地亞哥·卡拉特拉瓦

再次去了解王澍已經是南宋御街開街的那年,彼時我已在杭州工作生活,並沒有去擠開街時的熱鬧,個把月後才去參觀,人流量並沒有媒體宣傳的那麼多,而且還集中在與吳山路相接的一段,沿街的曲池水景和太湖石房,結合民居風情,這種時代的疊置感被王澍錯落排布在長達1km長的一段步行街上,走一遍如同展開一幅園林捲軸畫,「疏密得宜,曲折盡致,眼前有景」的標準使每次走在這段路上都能發現不同的趣味。

南宋御街局部-王澍

談這個時期的王澍,最不該迴避的是他的伯樂,時任杭州市委書記的王國平。王國平是爭議極大的城市建設者,是他把西湖周邊各自獨立的收費小公園變成與城市無縫對接的無隔離大景觀。王國平主政杭州的十年,提拔許江為中國美院院長,王澍獲獎的核心作品也都全誕生於這十年,包括垂直院宅、中國美院象山校區、寧波博物館、寧波美術館、南宋御街、寧波五散房這一系列語言統一、風格獨立的作品。王澍這十年間創造了根植於「瓦爿」傳統的建築文字,靈感自「園林」原理的建築語法,他的這一套語言體系深的普利茲克獎對中國建築的文化傳承和新生的理解,上千年瓦片、瓷片、磚片的「循環建造」方式即能詩意的封存歷史,又無比的價值觀正確。

南宋御街開街三年後,王澍獲得普利茲克獎。還記得那天開車跨江去濱江區,前一年西興大橋因引橋垮塌餘悸尚存,而正是在經過坐落於大橋旁的垂直院宅時,廣播里傳來王澍獲獎的消息,感慨良多。我畢業時,正逢全球經濟危機,溫家寶主持4萬億計劃,這本是對橋樑等基礎設施建設的極大利好,短時間大規模上馬的工程,得到的是近乎慘烈的城市現場,醜陋的構築物正在瓦解城市的特質文化,統一的建設步調得到的是同質化的城市風貌,若不是在鐘樓邊上,不是在天安門邊上,不是在西湖邊上,不是在外灘邊上,很難分得清身處那座城市。中國的橋樑建設陷於橋樑大國的泥淖不得解脫,最高、最大、最長的橋都是中國的,但都不是以技術、美觀為先導訴求造出來的橋,各地不斷爆出的橋樑事故不斷刺激著我的理想,看著手上平庸的設計圖紙,面對著甲方趕工的催促,與王澍90年代選擇「自我失業」的原因一樣,我中止了橋樑設計師的生涯。

威尼斯大運河第四橋-卡拉特拉瓦

間隔年的時光,我去了歐洲,去了橋都威尼斯,看到了卡拉特拉瓦為威尼斯設計的大運河第四橋,國內的鋼構人行橋跨度稍大就會產生明顯的撓度,經過橋中央時的眩暈感是很多人都有的經歷,而這座橋輕盈的觀感和行走其上穩重的觸感讓我大為驚嘆,與之對應的還有細節上的處理,整齊乾淨的支座處圍坐著很多遊客在吃東西,而國內的無論大小橋樑,這個地方一定是死角,要麼垃圾成堆,要麼用圍擋裝飾起來,但基本上是與美觀無緣的。這座橋是鐵路抵達威尼斯遊客的必經之路,可以說是威尼斯最重要的門戶,這樣一座現代感鮮明的橋並未與百年橋都的環境產生違和感,足見當地人民對這座橋的滿意程度。

從歐洲回來,我還開車從杭州出發繞了中國一小圈,欣慰的是,我在重慶看到了菜園壩大橋,在湖南看到了矮寨大橋,發現在中國也有這樣或技術先進,或美觀和諧的橋樑,但個例並不是全部。間隔年歸來,我並沒有回歸橋樑設計的職業,中國並不缺少一個平庸的橋樑工程師,但我的內心缺少一個自我和解的答案,我轉而向內求,從文化中尋找解救之道,加入了一家影視公司。

重慶菜園壩大橋-林同炎國際公司

矮寨大橋-湖南省交規院

這又是幾年過去,王澍把多年來的文章集結出版,於是有了這本《造房子》。對這個熟悉的陌生人,每次進一步了解他,都能對我有非凡的啟迪作用。王澍叛逆的建築師生涯,讓我想起一個小說人物,Howard Roark,他是Ayn Rand小說《源泉》中虛構的一名建築師,王澍就像是現實中的洛克,充滿力量與創作的激情,又不失理性的思考與堅持,儘管有很多業內人事批評王澍的建築不實用,但在建築領域,每一個有獨立建築語言的設計師,安藤忠雄、雷姆·庫哈斯、扎哈·哈迪德都面對這樣的評價,但每個人都在各自的語言邏輯里自圓其說,讓世人對其作品驚嘆。

王澍說:「在作為一個建築師之前,我首先是一個文人。」這句話就像《三體》中「升維思考,降維攻擊」的道理,從體系上先突破單純建築工程的天花板,建築學,從來就不單是工程學科,更是人文學科。同理,現在的我身處影視工業鏈中,並非專業出身的我曾一度執著於技術的桎梏,而失去對影視行業本質的思考,這是一個以人的視覺聽覺作為情感共鳴入口的行業,文學藝術修養是這個行業的高維領域,而說好的不忘初心,但進入一個行業後,難免如浮萍般迷失。

王澍說:「不要先想什麼是重要的事,而是先想什麼是有情趣的事,並身體力行地去做。」當今是一個碎片化的網路時代,每天都面對大量的信息和選擇,長久的麻木,使我已經失去對事物的敏感,就像艾略特的《荒原》中的感覺:「我們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記不得,什麼也說不出。」發現情趣需要的是敏感,對一切事物的敏感,這不是好奇,好奇發現的是興趣,興趣是宏觀的,而情趣是微觀的。情趣構築了一切偉大文明的細節。

十多年前,我從王澍的建築出發,走上一條不知所歸的彷徨之路,十多年後,雖與建築漸行漸遠,但又是王澍的建築讓我得到啟發,怎麼在當前的路上走的更強大,更勇敢。


中了王澍的毒,準備自己造個房子


我會認為這是一本好散文,關於美學,關於哲學文學,或者說是關於王澍自己的一套個人化的非主流建築學。作為一本中國化的美學,現代藝術散文來讀很不錯。

對於王澍我一直認為他正如自己所說的「先是文人,碰巧會做建築」,他是我心中的改革開放後的優秀作家,倒不是說他文筆或者硬核的文學方面硬到什麼程度,但是他的文人氣是現在很難尋覓的。

曾經看到有人說王澍的建築像是給他自己散文的註腳,我很贊同這點。單單他的建築並不是能夠自稱體系的系統。他的建築是附著了大量言外之意的東西,背後是他自己自成一套的難以動搖的哲學觀。

既然他的建築是附著了大量言外之意的產物,想要看懂他作為一個文人的一套世界觀必定是要建築與其散文配合使用。

但是切記他是一個非主流建築師,一個半吊子作家。如果說這本書有什麼是最重要的內核,我想應該是不斷批判,不斷思考,沉迷於其中。

所以也要批判性地看這本書。


剛出版的時候就買回來看了,個人是比較喜歡王澍,喜歡他的文人氣;他很適合杭州,或者說很多文人都喜歡江南;就像他說的首先他是一個文人,然後才是個建築師;就這本書而言,他不僅僅寫了建築,他寫了很多方面,文字,繪畫,園林,哲學,這些帶給他對於建築的感受以及他的思考;有很濃的文人思想所在,最後他用的是「造」房子,不知道別人有什麼感受,看了之後我就突然很想念自己小時候家裡一院子的槐樹,想起小時在樹下盪鞦韆。感受到一件事記憶才是建築最深情的告白,或許不應該稱之為建築,房子反而更親近一些。


買來看看還不錯,我就當是閱讀一下他本人對於中國山水畫的美學鑒賞。不建議向王澍這樣的文人學習建築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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