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權傾天下的霍光一死,霍氏集團就失去了與皇權相抗衡的能力?

霍光在權力傾軋中一步步走上最高舞台,控制朝政二十一年,輔佐三位皇帝達四十多年,能夠掌握皇帝廢立之事,羽翼遍及朝野又權傾天下。為什麼剛剛去世,霍氏集團就成了金玉其外的烏合之眾,被劉詢輕而易舉地一網打盡?霍顯霍禹為什麼沒能成為司馬師司馬昭那樣穩定繼承權力的二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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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邀請。對於霍氏集團來說,這場風波遲早要來,這是由漢武昭宣之際的政治大氣候和霍氏一門一貫作風的小氣候所共同決定的,是不以誰的意志為轉移的。下面我將分而述之。

要討論霍氏的傾覆,第一個問題是:霍氏權力的合法性從何而來?


霍氏權力的合法性問題

查《漢書》,霍氏權力的合法性,自然源自武帝病篤時那場語焉不詳的託孤:

後元二年春,上游五柞宮,病篤……以光為大司馬大將軍,日磾為車騎將軍,及太僕上官桀為左將軍,搜粟都尉桑弘羊為御史大夫,皆拜卧內床下,受遺詔輔少主

時,衛尉王莽子男忽侍中,揚語曰:「帝崩,忽常在左右,安得遺詔封三子事!群兒自相貴耳。」(《漢書·霍光金日磾列傳》)

這道託孤遺詔究竟是真是偽,無從得知,不過可以看出當時即有人懷疑這是霍光諸人「自相貴耳」,搞表揚與自我表揚的那一套。

在這裡稍微解釋一下前漢權力中樞的運作機制。武帝為加強皇權,選用親信組成宮中決策班子,是為中朝;丞相及以下至六百石的文管系統,被稱為外朝。中朝隨侍皇帝,自由出入宮禁,是實質上的權力中心。

這段記載至少說明了兩件事情。一是包括丞相在內的外朝臣工,在皇權交接這麼大的事情上,甚至連列席的資格都沒有,而霍光、金日磾、上官桀諸人在武帝晚年以除莽何羅有功近幸,與其說是以官職身份、倒不如說是以親信身份介入皇權交接事宜的。

其二是霍光(等人)行周公之事,本是事急從權,一俟皇帝長大,必須奉還大政,而絕無長期戀棧的道理。

總結一句,霍光集團的權力合法性,來自於其近幸皇帝的中朝身份,並且自授予時就是標明期限的,是帶有顯著的過渡性質的。只是因為昭宣之際主少國疑,經歷了孝昭早逝、昌邑王迎廢等諸多風波,致使大政奉還一再延宕,故而在時間上給與了霍氏集團以壯大的機會。

但是不要忘了,霍氏權力的合法性並不在其本身,不在其黨羽爪牙,乃在於中朝及其直接服務的皇帝,霍氏集團儘管可以廢立,但皇帝必須是劉家的。並且即便是霍光本人,在行廢立之事的時候也是不敢、不可能有絲毫大意的:

(燕王旦欲發動政變)……明旦,光聞之,止畫室中不入。上問:大將軍安在?左將軍桀對曰:以燕王告其罪,故不敢入。有詔:召大將軍。光入,免冠、頓首謝

(群臣議立廣陵王時)王本以行失道,先帝所不用,光內不自安

(廢昌邑時)大將軍光優懣,獨以問所親故吏大司農田延年。

(同引《漢書》)

由此可見,不要說霍光主動擅行廢立了,即使長安稍有風吹草動,單是宗室都不可能坐視。前面的諸呂是現成教訓,後面王莽覆滅、劉秀復漢也足能說明炎漢的郡國並行體制在穩定以劉氏為核心這一問題上的政治能量。

南面稱孤既不可能,效桓文伯業也流於發夢,霍氏甚至是被逼到了權力頂點。

揭開「行周公之事」這一層看似美好的面紗,霍光真正的處境是:如履薄冰的權臣。

他要麼不停換扶幼主,以此給自己手中的權力續命,代價是一波又一波的政治衝擊,宗室郡國的游移不定,以及更多人被綁上戰車。要麼是打一開始就謹守謙退之節,儘快找到皇權交接的合適人選,而不是讓這副擔子在霍氏一門世襲下去。

然而,即便他嫌燙手,也沒人敢輕易接棒。

不但不敢接棒,每當新皇帝登基的時候,還要進一步重賞已經是尾大不掉的霍氏一門:

大將軍光稽首歸政,上謙讓不受(注,漢書此處為「謙讓委任焉」);諸事皆先關白光,然後奏御。(《通鑒·漢紀十六》)。

所幸的是,霍光終於在宣帝即位後的第五年也就是地節二年三月死了。

至於其他人,兒孫自有兒孫福,管它洪水滔天吧。


霍氏傾覆的必然性

宣帝被扶上地位時已經18歲了,何況天資卓越,此前一度遊俠民間,飽嘗人世疾苦,各種意義上都具備了親政能力。另一方面,孝昭以降積累的政治問題必須解決,因此宣帝是必須要動這份從武帝託孤時就沿襲下來的政治格局的。

政治影響力方面,此前霍氏廣樹黨羽,親信掌握兵權機要,又屬椒房之親,霍光本人更是享受「諸事皆先關白光」的超人臣待遇。

宣帝想真正意義地親政,勢必要掃除這一切掣肘勢力,培植自己的親信黨羽。

另一方面,在一系列政治事件中,霍光力挽狂瀾,實際上也謗滿天下,早在昭帝朝就已經多次爆發多次爭權事件,把持朝政這麼多年,盼望他倒台的人何止千萬。

此外,霍光之不學無術、治家無方早已成失敗樣板。早在宣帝微時,霍家之驕侈縱橫就已經深為詬病,拜謁高廟時霍光立後,宣帝如芒刺在背。想想謙退懼饞的周勃尚且險些被治以謀反之罪,何況獨斷專行的霍光呢?

而宣帝之雄猜,又過於文帝遠甚。

這還不算,等到宣帝親政之後,又發生了霍氏、御史大夫魏相兩家的家奴爭道、至於魏相本人叩頭道歉的地步:

後兩家奴爭道,霍氏奴入御史府,欲蹋大夫門;御史為叩頭謝,乃去。

此時霍光已死,稍有政治覺悟也該知道悶聲發大財了,霍氏一門,簡直是自己作死。

於私情最不能容忍者,還有霍顯之涉嫌毒殺許後。宣帝本是念舊之人,對髮妻徐氏情深義重,而霍氏一門竟囂張到為了固寵後宮而殘害宣帝原配的地步。這筆賬無論如何也是要算的。

就政治意義言,掃清霍氏鞏固皇權乃勢所必然;就個人情感來說,宣帝也不可能善罷甘休;就政治手段來說,霍氏一門禹、雲、山等這些一味豪奢跋扈的廢柴,在宣帝這裡更是不夠看。

不用說他們,甚至霍光當政時,宣帝也不是隨意操縱的傀儡:

是時霍將軍有小女與皇太后親,公卿議更立皇后,皆心擬霍將軍女,亦未有言。上乃詔求微時故劍。大臣知指,白立許為皇后。

霍光固有迎立之功,但如想擺布皇帝於鼓掌間,也並非易事。此次立後事件,宣帝可謂是有禮有節有手段。至於後來霍顯竟膽大妄為到毒殺許後,實屬霍光自己都罩不住的失控災難,宣帝之不可能料想,原是情理之中。

上述可知,即便面對霍光這樣的對手,宣帝也未必一味落於被動,至於禹、雲、山諸人,扳倒他們更是不在話下。

那麼為了倒霍,宣帝是怎麼做的呢,大致分一向幾個方面。

一是倚重倒霍派,以御史大夫魏相為代表,因勢利導,架空霍山:

四歲,大將軍霍光薨,上思其功德,以其子禹為右將軍,兄子樂平侯山復領尚書事。相因平恩侯許伯奏封事,言:「《春秋》譏世卿,惡宋三世為大夫,及魯季孫之專權,皆危亂國家。自後元以來,祿去王室,政繇冢宰。今光死,子復為大將軍,兄子秉樞機,昆弟諸婿據權勢,在兵官。光夫人顯及諸女皆通籍長信宮,或夜詔門出入,驕奢放縱,恐浸不制。宜有以損奪其權,破散陰謀,以固萬世之基,全功臣之世。」又故事諸上書者皆為二封,署其一曰副,領尚書者先發副封,所言不善,屏去不奏。相復因許伯白,去副封以防雍蔽。宣帝善之,詔相給事中,皆從其議。

霍光死後,霍山領尚書事。按照故事,諸上書者皆二封奏章,領尚書者可以先看副封,不稱意的直接淹了。權力之大可想而知。魏相引春秋「祿去王室、政由冢宰」的歷史教訓為依據,主張削損大臣(霍氏)之權,「以固萬世之基,全功臣之世」。

魏相這段話著實老辣,滴水不漏且冠冕堂皇,宣帝因勢利導,輕鬆拿掉了霍氏對百官言路的控制權。

再則是廣招儒者,增加外朝權重,以開言路、納人才、培植親信,為統治系統輸送新鮮血液。

會魏大夫為丞相,數燕見言事。平恩侯與侍中金安上等徑出入省中。時,霍山自若領尚書,上令吏民得奏封事,不關尚書,群臣進見獨往來,於是霍氏甚惡之。

今丞相用事,縣官信之,盡變易大將軍時法令,發揚大將軍過失。又,諸儒生多窶人子,遠客饑寒,喜妄說狂言,不避忌諱,大將軍常讎之。今陛下好與諸儒生語,人人自書對事,多言我家者。嘗有上書言我家昆弟驕恣,其言絕痛;山屏不奏。後上書者益黠,盡奏封事,輒使中書令出取之,不關尚書,益不信人。

其三是培植許氏等外家勢力;

然後是最重要的一點,將霍氏黨羽調離外放、剝奪兵權,如溫水煮青蛙,日益侵奪:

上頗聞霍氏毒殺許後而未察,乃徙光女婿度遼將軍、未央衛尉、平陵侯范明友為光祿勛,出次婿諸吏、中郎將、羽林監任勝為安定太守。數月,復出光姊婿給事中、光祿大夫張塑為蜀郡太守,群孫婿中郎將王漢為武威太守。頃之復徙光長女婿長樂衛尉鄧廣漢為少府。戊戌,更以張安世為衛將軍,兩宮衛尉、城門、北軍兵屬焉。以霍禹為大司馬,冠小冠,亡印綬;罷其屯兵官屬,特使禹官名與光俱大司馬者。又收范明友度遼將軍印綬,但為光祿勛;及光中女婿趙平散騎、騎都尉、光祿大夫,將屯兵,又收平騎都尉印綬。諸領胡、越騎、羽林及兩宮衛將屯兵,悉易以所親信許、史子弟代之。

如此一來,等霍氏想動彈的時候,也為時已晚了。


結論

1.霍氏權傾朝野的根源,乃在於武帝集權於中朝的政治決策制度,遭遇了權力交接出現延宕的非常時期,與魏晉時有根本不同。勉強類比的話,也是與諸呂之亂後迎立文帝更為近似。霍光的大權獨攬,不過是非常時期行非常之事,自始至終都不具備也不可能具備抗拒皇權的能力。

2.郡國並行制度仍然在發揮其餘熱,宗室的政治能量不容忽視。

3.宣帝體察民情,切中要害,及時改變制度,在實質上逐步架空、削割了霍氏的黨羽。

3.霍氏一門政治能力低下,奢侈縱橫且樹敵過多,宣帝親政後急需打開新局面,故而成為了政治犧牲品。


真天下無雙系列——霍光,知我罪我,其唯春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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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天下無雙系列——霍光,知我罪我,其唯春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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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光身後的悲劇,是他家族的咎由自取,也是權臣(或者說好權臣)幾乎必然的結局。一位多年掌握朝政的權臣,不管是自覺還是不自覺,身邊自然都會形成一個壟斷群體,也必然會出現貪贓枉法、狐假虎威的手下。被剝奪了權力的天子、被壓迫的百官、乃至於一切的社會矛盾所產生的怨恨,都會集中在這個群體身上。千夫所指,無病而死,何況是為整個國家背鍋?一旦權臣身死或者失去權利,那立刻就是樹倒猢猻散,一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

不過,雖然家族覆滅,但漢宣帝還是對霍光的陵寢保持了最大的完整和尊重,後人對霍光一生的記述和評價也大都積極正面。與後來那些被開棺戮屍、挫骨揚灰、乃至被刻意宣傳抹黑的權臣相比,霍光還算是幸運的。

公道自有歷史,功過盡在人心。中國對一個人物的評價,叫做「蓋棺論定」,指的就是只有經過時間的沉澱後,我們才能看到一個人最真實的全貌、作出最恰當的評價。至於在世之時,就連孔子這樣的人都不知道後世對自己是褒是貶,就連唐太宗都要在意起居注中的記述是好是壞,何況其他的人呢?

既然如此,那就遵循自己的本心和道德,做好生前之事也就夠了。是否真的做到了「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趨避之」,並不是靠言辭和演技,而是要看切實做出的事情。至於身後的評價,何妨就交給歷史呢?


霍光為人驕橫跋扈,前期在武帝面前裝孫子幾十年,後面發達了必定是自我膨脹,眼裡容不得沙子。什麼叫跋扈將軍?說的就是霍光。霍光當政幾十年,無形中必定得罪了不少人。只是畏懼於他的權威隱忍不發而已。霍光再屌有董卓屌?董卓曾兼并了南北軍,西園軍,并州軍,全面控制三輔地區。段煨,徐榮,呂布等都是一時猛將。但是一旦被王允斬首,董卓軍外部夾手稱慶;內部徐,呂等長期被排擠的人馬也馬上倒戈。凡是依賴暴力維繫局面的,都只不過是偽定一時;無形中得罪了一大幫人;被推翻了大家高興還來不及,還有誰願意為之出頭呢。


千不該萬不該,偏偏他女兒作死弄死了皇帝的原配,激化了矛盾,從那一刻開始,就不是簡單的弱化霍家勢力了。
本來小皇帝也是苦出身,得了皇位對霍家也是忍氣吞聲,畢竟這皇位也是霍家弄來的。可是霍家越來越囂張越來越跋扈,皇帝實在是忍的辛苦。
本來也只是架空權力,大家散了就是。結果霍家的人實在不爭氣,不停作死。
等逮到有機會除去這個勢力,還不趕緊下手啊?


因為蠢。。霍家的智商估計只長給了霍去病和霍光兄弟


霍光攬權的合法性來自於皇帝,所以當皇帝與霍光發生衝突時,霍光完全不是對手的。海昏侯的失敗那是自己太蠢,根基未穩就盲目培植昌邑國的人,把長安城的人得罪光了,才導致霍光聯合官員反撲成功,被廢。而且即便是這樣一個政治手段約為0的人,依然被霍光深深忌憚,差點就把霍光搞死了,你可以想像霍光面對皇權有多劣勢。所以等到劉病已上位,他只要保證第一在肉體上不被霍光用刺殺或者下毒的方法直接消滅,第二不做出像海昏侯這麼多荒唐愚蠢的事情,那麼霍光就沒有廢黜皇帝的借口,而只要劉病已還是皇帝,那麼他就有的是手段鞏固自己的權勢,而手段無非是培植親信,建立效忠自己的勢力,而趁機打壓霍光的勢力,幾次此消彼長,那麼滅掉霍家就像是探囊取物般容易。


講道理,霍光和張居正他們倆有點像,都是活著的時候無限榮耀,死了家破人亡。主要還是活著時候太跋扈,上得罪天子,下得罪權臣。幾代積的德被自己一輩子禍禍了。


1.選了一個成年的而且有能力有野心的皇子當皇帝,如果他想學曹操,應該找一個小皇帝或者白痴坐龍椅。
2.沒有把操縱帝國命脈的大權宰相之位交給後代,只是把首都兵權給了兒子們。這就表明霍光一方面沒什麼野心和膽量一口氣把事做絕直,一方面還想著保留一些榮華富貴給後人,這想法有點像呂后。可這樣一來,一方面首都兵權讓皇帝芒刺在背,一方面這點權力又不足以顛覆王朝。不尷不尬,只能等死。
3.老婆開始坑,兒子接著坑,超神掉了線之後一群廢鐵給浪死了。
4.最主要的是時機不對。漢武帝雖然把漢朝折騰的不輕,但畢竟換來了匈奴遠遁,而且後來的休養生息也使得漢朝人心尚在。霍家的威望不足以改變漢政府的合法性。把這個場景放到西漢末年,形勢會完全不同。王家就是例子。
5.說實話,他老婆毒不毒死皇后,跟他們家的結局關係沒那麼大。從皇帝見了霍光感覺芒刺在背的那一剎那,霍家的命運已經定了。反,立刻死。不反,等著死。唯一的選擇就是全家辭官跑去修仙,你覺得可能么?


天讓其亡,必讓其狂!這是亘古不變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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