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評價松本清張及其作品?

今日偶然讀到松本先生的《大手筆》,略有感觸。煩請諸位賜教更多關於松本先生其人其文,以及他更多的作品推薦。


「松本清張是影響我創作生涯最深的作家。」 ——東野圭吾

每個故事中或多或少都會出現像嫌疑人X中那個流浪漢一樣的小角色,他們只是被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就結束。如果反過來,讓這些微不足道的小角色另成故事,擬似日本懸疑作家松本清張的風格,那麼就會產生一種砂器精神。

十年前,互聯網上流傳一個短篇小說,楊叛的《小兵物語》。故事原型是金庸的《神鵰俠侶》中襄陽之戰,李莫愁隨手抓起個小兵做了炮灰,而楊叛的小說則是以這個無名無姓的小兵為視角,在金庸的故事裡他是炮灰、路人甲甚至只是屍體。

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兵,沒有人在意,沒有人關心,更不說名滿天下的郭大俠和黃女俠,可當他替郭大俠墜城身亡時,誰又知道他的內心感受呢? 但在每一個個體的世界裡,他是有血有肉有靈魂有愛有恨甚至有夢想的,只是無情的戰爭破滅了這些個體的一切。這裡有的只是身為小人物的悲傷和對平等的渴望。

日本推理小說作家松本清張在他的作品《砂器》中就刻畫了一個有著卑微命運的人物。他的命運正如同作品的名字一樣,像砂礫做的器皿,虛幻而脆弱。而這也正是一種創作精神,砂器精神。

松本清張是大器晚成的典型,年幼時因為家境貧寒被迫失學打工謀生。1943年入伍,戰後被派遣回國在報社工作。1950年松本清張以《西鄉鈔票》小說在《朝日周刊》舉辦的「百萬人小說」徵文比賽中獲得三等獎10萬日元。

1956年後,松本清張一邊從事歷史小說的創作,一方面開始從事推理小說的創作。《點與線》與《隔牆有眼》的發表,是日本文壇推理小說的劃時代的開始,從此誕生了日本的社會派推理小說。

《點與線》更是松本清張的三大名作之一,同時這部小說入選日本《推理文學》推理小說TOP10第1名。這部小說開創了推理小說的先鋒,被譽為世界十大推理小說之一。

松本清張與柯南道爾、阿加莎·克里斯蒂並稱世界推理小說三巨匠。他的早期作品可以歸納為兩大類,一類是歷史小說,另一類就是刻畫逆境中的人物以其生活道路和失敗命運為中心,表現他們高尚痛苦的心靈變化軌跡,寫出現實人生的真實一面。《砂器》正是松本清張以卑微命運人物為主的刻畫。

小說《砂器》中,和賀英良經過發憤苦學,成為了一個作曲家和指揮,就在這個時候,養父突然出現並且讓他去看生父,和賀怕暴露了和麻風病父親的關係,會毀掉他的名譽前程,於是殺死了養父。這部小說以一件兇殺案為起點,引出主人公和賀英良以及他的生父和養父的命運悲劇。

松本清張筆下所描寫的和賀英良既不是江洋大盜,也不是市井流氓,而是音樂界名揚一時的紅人;他唯恐暴露自己卑賤的身世,失去如花似錦的「玫瑰色人生」,於是對他的恩人下了毒手。在這個過程當中,他害怕那些與自身過去經歷有關的人出現,因此小心謹慎,如同在河邊製作砂器的孤獨的孩子,人生因此變得脆弱而潰散。

1974年,小說《砂器》被改編為影視,成為日本當時最賣座的一部電影。20世紀80年代這部電影引進中國,同樣引起了轟動。因為《砂器》講述的故事是將人物和事件全部置於現實生活中,所以電影繼而秉承了松本清張的創作特點,推理片中帶有了現實主義批判傾向。

在當時中國改革開放後,電影市場批判現實主義的電影缺位。正好趕上《砂器》的出現,它能引起轟動熱潮也是能理解的。當時很多人都都圍觀電影院場所,並被提倡帶著批判態度去觀賞。

值得一提的是,《砂器》的中文配音都來自上海電影譯制廠著名的名人藝術家。丹波哲郎由著名配音演員畢克配音;加藤剛由著名配音表演藝術家童自榮配音;加藤嘉由最傑出的配音藝術家邱岳峰配音。邱岳峰曾是美術片《大鬧天空》中孫悟空和太上老君的配音員。這些藝術家雲集在《砂器》的幕後,在當時可以說是中國電影史上的頂配陣容,更加激起人們觀看《砂器》的熱情。

野村芳太郎擔任《砂器》的導演,他把松本清張這部複雜而現實的小說拍攝成一部感人的電影。當然《砂器》中那個卑微命運的主角集中體現了一個一個藝術家的才華和罪犯的兇狠,這也真正揭露了現實主義中的黑暗和弊病。顯然電影版的《砂器》表達已經超越了小說原著。

《砂器》內容所表現的是對「砂器」一樣,命運無從抵抗命運的擺布,最終被海浪吞噬的同情和愛。而《砂器》在引進中國後,被眾多人群附意「諷刺揭露了資本主義社會的黑暗本質……」,而這卻偏離了《砂器》真正的意義。現在想來,在人們還在藝術與世界觀的啟蒙階段,就看到這麼高深的電影,的確是需要在多年後重看來消化的。

《宿命》鋼琴協奏曲

電影《砂器》觸摸人們內心的感傷和淚點的是結尾時的《宿命》鋼琴演奏。《宿命》可以說是一首打破影視文字對白和鏡頭局限性的佳作。

電影《砂器》在結尾前,都是還原松本清張的小說原著情節,但從影片接近結尾,從和賀英良開始演奏開始,便出現與前面電影節奏完全不同的轉折:警視廳會議對案件的還原、和賀英良的音樂會演奏,都穿插在本浦父子二人的流浪故事中,加上能抵觸心弦的鋼琴伴奏《宿命》來代替影片結尾的對白和文字,讓人無不動容和震撼。

鋼琴曲《宿命》的作者菅野光亮,畢業於日本東京藝術大學作曲系,他在創作這首曲子的時候才35歲。而他會被《砂器》的音樂製作芥川也村志相中,也是因為他在日本的香頌殿堂——傳說中的「銀巴黎」音樂茶座的伴奏經歷與和賀英良的鋼琴家、作曲家身份異常的相契。因此,這首感人至深的《宿命》就成為了《砂器》中最著名的音樂,音樂的本身也正是《砂器》的寫照,融合到了《砂器》中宿命的主題和人物無法挽回的悲涼旅程。

只是菅野光亮也沒有擺脫宿命,他因病去世時,只有44歲。《砂器》的影響並沒有被覆蓋,2004年,這部盛行的小說又被改編為電視劇在日本上映。同時,曾經那首觸人心弦的鋼琴曲《宿命》,被日本藝術家千住明同名重新創作。主旋律貫穿全劇,並以深切的情緒張力牽引觀眾。

天地不仁,無論是《砂器》中的和賀英良還是創作《宿命》的菅野光亮,他們都讓人感到宿命的無奈和惋惜。那些如同砂器一樣易碎的人生,交響在無奈和卑劣中。

從《砂器》到社會派推理寫風

顧名思義,《砂器》從小說原著到電影,人物的宿命就像是海邊堆砌的沙的作品,海水漲潮的時候,看起來再美再堅固,也會消失的。松本清張總能抓住人性中悲傷的東西,恐懼是害怕失去,害怕真實,害怕正視自己;所以不擇手段,所以喪心病狂。

《砂器》的成功,不僅僅是松本清張設置的故事情節離奇,絲絲入扣。更重要的一點是社會性的融入。在《砂器》以及松本清張的其它作品中,他將偵破案件所觸及到的社會問題讓人們引起思考。

《砂器》中的和賀英良是一個很聰明、有上進心的人,但他對名利和成功的追求慾望深得可怕。當苦心經營的名聲以及「美滿」的婚姻可能毀於一旦時,他毫不猶豫地殘殺了恩人。這使我們從和賀在道德上的墮落和犯罪的情節中,看清了正是日本社會對麻風病人的歧視和對官僚階層的趨炎附勢。而這便是松本清張的寫作特點。他的創作打破了早年日本偵探小說界本格派和變格派的固定模式,並且在推理小說中開創了社會派推理小說領域。

松本清張的推理是為了探尋犯罪的動機,深一層地說是為了用犯罪動機彰顯社會正義。松本清張擺脫單純偵破案件的拘囿,以批判現實主義手法,從不同途徑獲得的第一手官方機密案卷材料,進行嚴密而邏輯清晰的梳理,去偽存真,表現出難能可貴的超越,在日本推理小說作家中無人能望其項背。

他另一個寫作特點是作品中沒有對的色情和暴力的渲染,這的寫作方式能讓讀者安靜地體驗邏輯推理的進展。松本清張在找到小說要抨擊的對象後,躍然跳出了偵探破案的框敷。

如同《砂器》一樣,松本清張的作品樹立社會派推理小說大旗,歌頌同情社會底層的小人物,摺疊文風樸實無華平易近人。

東野圭吾說,他在高中時才就讀完了松本清張的所有小說,並被其深深地吸引。東野圭吾是都受到松本清張影響的一位作家。他們的小說都別出一格,跳出了傳統推理的領域。然而松本清張卻沒有像東野圭吾一樣受歡迎。

曾經松本清張雄踞日本暢銷作家冠軍寶座二十多年,不過暢銷並不代表受歡迎。松本清張的作品大部分用來刻畫真實的社會和對現實的批判。日本人普遍不願意外人透過松本的筆,來看日本、了解日本。所以他的作品並不很受歡迎。

松本清張在推理小說界造成的影響十分深刻,日本作家宮部美雪稱讚說「就像抬頭便能看見月亮和太陽一般,在推理小說的世界裡,一抬頭看見的,就是松本清張的那些作品。松本清張對我的影響遠遠超過我的想像。」 日本作家京極夏彥把松本清張認定為社會派推理小說之父。

松本清張的作品共被改編為影視、TV、連續劇17次。其中《砂器》被改編為電影和電視劇6次,至今沒有人能在推理小說上達到這樣的高度。

《砂器》和《嫌疑人X的獻身》相比,描繪的對象變成了命運卑微的小人物。生命在故事中都是平等的,生命個體也是偉大的,無論他是個數學大師、犯罪天才、美少年指揮家,還是個無名無姓的流浪漢,抑或麻風病人!這也正是《砂器》能超越《嫌疑人X的獻身》價值核心所在。

每一個生命個體,都有你所不知道的價值。人們歌頌強者(石神是生活的弱者,但絕對是智力的強者)的獻身,卻冷酷地漠視了弱者的犧牲。流浪漢的生命價值,跟這世界上的任何人都一樣是平等的。

松本清張是一位悲天憫人的文學大師。


  • 松本清張和社會派推理

大腦自動處理:松本清張=社會派推理


以前答主考大阪大學的文學部的時候,在志望理由書里胡扯過一段推理小說的比較,原文是這樣的:

個人的な意見に過ぎませんが、英日の探偵小説を比較してみると、シャロックホームズシリーズを典型にした英國探偵小説は、現場観察、物的証拠に関する化學的知見と探偵の膨大な知識貯蓄と凄まじい記憶力に重點をおいている(タバコの灰皿などのような細部から真相に迫り、解決を求める)が、日本は松本清張や東野圭吾を代表に、事件を通じて、社會現象や人間性、人間感情を表現している傾向があると思います。

要潤色潤色翻譯一下的話大致如下:

以上僅僅是我的一點個人意見。英國的以夏洛克福爾摩斯(還有阿婆ww)之類為代表的偵探小說是以詭計為賣點的。

他們首先創造一個謎團,一個離奇的殺人案件,來引發讀者強烈的好奇心,揣測誰是兇手,然後慢慢通過狂!炫!酷!拽!吊炸天!之厲害到爆炸的偵探,對現場的觀察,對物證的觀察,對相關物理,化學等等龐大知識量的運用,和驚為天人的記憶力等來解開謎團。(到了神探夏洛克裡面,卷福直接進化出了mind palace這樣的神級存在,可以把所有場景「保存」在自己的大腦中,需要的時候就調出來放大查看ww)

沒錯我完全不是在翻譯只是在扯淡233

相比之下,日本的推理小說,特別是近年的社會派推理小說,以松本清張為開山鼻祖,以東野圭吾為暢銷新秀,它更強的傾向是通過事件,來反映社會現象,人性和人類感情的。


舉一個通俗易懂的例子。

「世界上有兩樣東西不能直視,一是太陽,二是人心。」
「我的世界裡從此沒有了太陽,總是黑夜,但卻並不黑暗,因為有什麼東西...替代了太陽。雖然並沒有太陽那麼明亮,但憑藉著這白蒙蒙的光,我就能在白夜行走…你明白么?我不曾擁有太陽,所以也不害怕失去。"

松本清張是東野圭吾的偶像,也是精神導師,哦對了這不是我胡扯的是東野圭吾自己說的。現在火的不得了的東野圭吾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松本的一個延續,以推理故事為載體,反應他對人性對社會的看法。(強烈推薦《紅手指》,B站有片源)

以白夜行為例,

白夜行構築了一個奇妙的世界,一個令人毛骨悚然同時心有戚戚的道德觀,一個溫暖的幻想。那就是你在這個世界上,有一個強有力的羈絆,一個永遠不會背叛你的人,儘管你們已經失去了普世價值下的」幸福「啊」快樂「啊這些,所有美好,向上,能暴露在陽光下的東西。你們在黑暗中牽手同行。

這其實是人性深處的一種渴望。

為什麼海賊王在日本能這麼火?

有一個原因,也是表面上有禮貌實則和莫名擅長和他人保持距離的日本人心中對永不背叛的友情的嚮往啊!

俺たちは仲間だ!

打的一手我們是永不背叛永不拋棄的友情牌的效果啊!

如果我殺了人,你會什麼也不問,出來和我一起把他埋了嗎?

白夜行里的主角大概會說,會啊,這件事我們不是早就做過了嗎(笑

試問除去文藝作品之外,在這世界上有這樣的強的羈絆嗎

當然雪穗最終章的行為,證明了她背叛了亮司。一個響亮的耳光,冷徹心扉。(對於結局的解讀爭議很大,雪穗背叛僅僅是我的理解)

當然這只是一個小小的例子,以及通常認為東野圭吾在深度上是遠不及松本清張的ww

順帶談一談,除了神探夏洛克,像阿婆的《東方快車謀殺案》《無人生還》這種,一個列車上所有除了死者的人都是兇手,和一個兇手也是死者並且死後還能繼續殺人的布局非常精妙的偵探小說,也是屬於所有的匠心都用在「詭計」,用來創造一個謎團一個案件,然後解開它。日本本格推理的開山師祖――江戶川亂步的小說,就是遵循了歐美偵探小說這種解謎的本質,著重於構建各種千奇百怪、費腦力的殺人詭計來迎合讀者的獵奇心理。

而社會派推理小說,在詭計的安排上,可能沒有本格推理那麼厲害,但是它還有一個核心,就是揭示「人性」,反映社會現狀。作為後來者的松本清張,長期生活於社會最底層,深入洞悉了社會每一個毛孔的松本清張,對於人性和社會的種種弊病都看得透透的松本清張,為日本推理打開了新的大門。

其實在松本清張出現之前,日本本格推理小說已經有些窮途末路了。從一九四六年到一九五六年,日本推理經歷了本格黃金時代。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類型化特徵過於明顯的文體遇到了瓶頸,到了1950年代之後已經出現了被讀者拋棄的跡象。一方面,作為本格推理支柱的詭計基本上被創作者窮盡,這直接導致這類作品水準直線下降;另一方面,小說設定過於相似,也使得讀者產生了審美疲勞,閱讀心態漸漸由欣賞變成了嘲諷。

以橫溝正史為例。

在當時一家媒體的書評專欄里,一位評論者尖銳地提出了這樣幾個問題:為什麼兇手一定要連環殺人,而且總想方設法製造密室或不在場證明這類玄之又玄的東西?為什麼殺人的手法如此華麗,殺人的動機卻如此草率甚至可笑?

這些質疑句句命中要害,犀利地指出了本格推理最大的弊端所在。

那就是你特么扯犢子呢..

這個時刻的日本推理文學走到了命運的十字路口。但是然後,松本清張出現了,金坷垃來了,人民的幸福的精神生活又有保障了。

  • 松本清張的生平

下面想結合松本清張的生平談一談,為什麼他會有這樣的一個奇異的角度,打開日本社會推理的新世界的大門。

一九〇九年十二月二十一日,松本清張出生在福岡縣一個小郊區的一個貧困家庭中。因為貧困,他的兩個姐姐全部夭折,自己成了家中唯一的孩子;同樣因為貧困,他從十三歲起被迫輟學,一生只有小學學歷。

一生都只有小學學歷!

為了養家糊口,他首先在一家電器公司工作,這只是他倒霉人生的開端;一九二七年,這家公司破產;之後,松本清張不得不走上街頭,靠販賣年糕維生;再之後,到了一家印刷廠做學徒,在這期間,松本清張閱讀了夏目漱石、森鷗外、芥川龍之介等人的作品,也接觸了愛倫?坡和柯南?道爾的推理小說;二十八歲那年,松本清張進入報社開始工作,後來又在報社的廣告部亂搞了一下設計;一九四三年,松本清張應徵入伍,被派往朝鮮當衛生兵;戰後,他被遣送回國,在報社復職;在戰後日本經濟大蕭條的背景下,松本清張為了養活九口之家(父母、妻子和五個孩子),不得不奔波於關西和九州之間。他在一九六六年出版的自傳《半生記》中,描繪了他辛酸的半生往事。這段近乎於屈辱的生活,在社會底層的生活,讓他飽嘗人世,為松本清張以後的創作奠定了基礎――無論是客觀上的或是主觀上的。一九四九年,松本清張已經四十歲了,卻還未發表過一篇作品。和二十幾歲出道的江戶川亂步、橫溝正史相比,松本清張似乎已經沒有機會了。(在這裡扯一句,不禁感嘆真正厚重的能談得上是文學的東西,真的是要人生和時間的積累。毛姆曾說,「年輕人擁有的全部不過是在年輕時代特有的精力旺盛和青春創造力,寫寫散文寫寫詩歌,不過是他們的本能。」青春發泄完畢,沒有繼續的積累,挖掘,他們也就走到了盡頭。在嚴肅文學的範疇內,不說莫言王安憶閻連科劉震雲了,寫出《許三觀賣血記》,《活著》的余華,最好的作品素材是他在當牙醫的時候積累的;而至於現在大陸最有潛力的阿乙,給他文學素材滋養的是他在江西小縣城裡當警察的那幾年。所以我們要耐得住氣萬一人到中年閱歷夠了就出個書創個流派什麼的嚇壞身邊人了呢wwww)

一九五一年,《朝日周刊》舉辦了百萬人小說徵文比賽,第一名可獲的三十萬元獎金。這對於松本清張是一種巨大的誘惑。他當時連墨水與紙也買不起,就用鉛筆在一個質地很粗糙的本子上創作。這個短篇名為《西鄉紙幣》,最終獲得了三等獎,拿到了十萬元獎金。 一九五二年,松本清張創作了《某&<小倉日記&>傳》,最終,小說榮獲了第二十八屆芥川獎。芥川獎是日本文壇的文學新人獎,四十二歲的松本清張直到此時才以「文學新人」的姿態嶄露頭角。

作為知名的推理作家,木木高太郎非常欣賞松本清張的才華。他鼓勵松本進行推理小說的創作(之前的兩作不能算作推理小說),並建議其來東京發展。松本清張聽從了木木高太郎的建議,隻身來到了東京。然而松本清張的文學創作,最初是以純文學作品開始的。為了脫穎而出,松本清張經常帶著作品去登門拜會純文學領域的大師,沒想到對方態度異常冷漠並表示他的作品很渣;松本清張經過一段時間之後決定投身推理小說的創作,當然,對於人性的與生俱來的感知讓他最終不經意間在推理小說的這個格子中開創了新的流派。

日本有兩大最知名的文學大獎,分別是側重於純文學領域的芥川獎和側重於通俗文學的直木獎。作為類型文學,推理作家中獲得直木獎的人數不勝數,但在芥川獎上折桂的推理作家,卻只有松本清張一人。

松本清張的出現其實得益於當時日本微妙的社會狀況。二戰之後,日本上下一心,在廢墟上從頭做起,使得經濟很快騰飛,一舉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實體。在這個過程中,一些弊端的種子也被栽種下來。比如「官商勾結」。一九五六年,松本清張開始創作自己的第一部長篇推理小說《點與線》。在香椎海灘,一對男女屍體赫然出現。警方判定兩人死於殉情,但刑警鳥飼重太郎和三原紀一卻從這起貌似尋常的殉情案件中,嗅出重重疑點。當他們逐漸接近案件真相的時候,一股震撼心靈的悲愴之情油然而生……這個故事以一位日本底層女人為主線,揭露了日本官商勾結、社會黑暗的現狀。點與線,寓意在這種黑暗的背景下,個體對於整體的無奈與屈服。小說成功地運用了時刻表詭計,受到讀者熱捧。

《點與線》的精簡版摘讀,以後更ww

《點與線》這部小說從一九五七年二月開始在《旅途》雜誌連載。一九五八年,兩部作品推出單行本,成為了日本市場上最暢銷的讀物,僅僅三個月,兩部書就銷售了將近五十萬冊。人們驚呼:「屬於松本清張的時代到來了!」

相較之前的本格推理,松本清張的作品有三個明顯的不同。

其一,具有明顯的純文學特徵,一改脫離現實的浪漫主義風格,崇尚寫實,文筆清新厚重;其二,輕詭計,重動機,注重發掘誘發犯罪的社會原因,對於揭露社會的不合理以及人性的陰暗面不惜筆墨;

其三,對於人物的刻畫呈現出新的方向,不再塑造高不可攀的名偵探,而是著力刻畫平凡的小人物,對於女性角色的描繪更是達到了一個新高度。後來有評論者這樣說:「松本清張對於女性角色的把握在世界範圍內也是數一數二的,幾乎影響了後來所有日本作家。現在讀者喜愛的東野圭吾在這個方面僅僅學了個皮毛。」

從這三個特點不難看出,松本清張將推理文學引入了新的領域,提升到了新的高度。他是第一個將推理寫進文學殿堂的作家,也是第一個被主流聲音認可的推理作家。由於松本清張創造的這種寫實主義推理小說反映的全部是日本那個時期的社會問題,塑造的人物又都是平實的小人物,因此,他的推理作品完全走出了西方推理文學的「陰影」,是真正屬於日本人自己的推理小說。這種類型的推理小說被稱為「社會派」,其興起標誌著日本正式成為了世界推理文化的中心。松本清張也因此和柯南·道爾、阿加莎·克里斯蒂並列為「世界三大推理文學大師」。

其後,松本清張一發不可收拾。他先後創作了《砂器》、《零的焦點》、《黑革記事本》、《壞傢伙們》、《獸之道》等作品,進一步確立了自己的地位和影響力。其中,《砂器》成為了松本清張最具代表性的作品之一。

那個時代,每天下班之後,日本人都會到書店或報刊亭前打聽:「有沒有松本清張的作品?」甚至有一段時間,如果讀者對著一家報紙或雜誌高喊:「什麼!居然沒有松本清張的連載?!」那麼,就意味著這家刊物離倒閉為時不遠了。「一定要有松本!」這句話成為了所有報刊老總給編輯下達的死命令。

二〇一一年,日本推理文學大師、直木獎評委阿刀田高來北京舉行讀者見面會。關於他作為評委力挺東野圭吾《嫌疑人X的獻身》獲獎的經過,阿刀田高回憶,當時直木獎評委團里資歷最老的是自己和作家渡邊淳一,兩位「長老」針對東野圭吾的作品爭論不下――渡邊淳一認為沒有必要將直木獎授予一部推理小說,而阿刀田高則認為東野圭吾的這部作品應該獲獎。不想,阿刀田高話鋒一轉,鄭重說道:「雖然我支持東野圭吾,但並不是認為他的作品達到了怎樣的高度。請大家想一下,在我年輕的時代,活躍在日本文壇的是些怎樣的作家――谷崎潤一郎、川端康成、三島由紀夫、松本清張、大江健三郎……因此我覺得,日本現在的作家還欠缺一些東西,很難達到那時的高度。

由於名作《砂之器》和《點與線》都有點長,這裡貼一片他的短篇小說傑作《火的記憶》。大家可以體驗一下社會派推理小說的感覺ww

仍然嫌長的話可以一邊一目十行地掃文章一邊挑加粗的部分看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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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子和高村泰雄的交往進展到論及婚嫁時,在哥哥那邊遇上了一點障礙。哥哥貞一見過泰雄兩三次,很清楚他的為人。貞一反對的不是泰雄的人品,而是因為看到了泰雄的戶籍謄本。


在那份戶籍上,母親已死、沒有手足這還不打緊,問題出在父親失蹤、遭到除籍。


「這是怎麼回事兒,賴子你都沒聽高村提起過這件事嗎?」


大概是因為太不尋常,所以才令貞一耿耿於懷吧。賴子家自從父親過世後,一切皆由這個哥哥做主,他現年三十五歲,任職於某出版社,已有小孩。


「有啊,他說好像是做生意失敗,離家出走了,就此杳無音信。」


賴子的確是這麼聽說的。但泰雄說這話時的語氣好像暗藏著某種苦澀,令賴子感覺似乎觸動了他的傷心事,因此也不便再追問下去。


「這事太奇怪了,讓我再想想。」


貞一望著戶籍謄本一臉不悅地說。賴子能夠理解哥哥的心情,哥哥認為「失蹤」這個字眼背後藏著不祥的隱情。泰雄孑然一身、無親無故的身世,本來就令哥哥和母親不太滿意,身為骨肉至親,畢竟還是想讓她嫁到一戶正常的好人家吧。可是,眼看著賴子已愛上泰雄,他們也只好死心。哥哥大概是覺得如果對方家庭還隱藏著更負面的內幕,恐怕就得重新考慮吧。


賴子當時任職於某家貿易公司,泰雄是客戶公司的職員,基於生意往來常到賴子的公司,兩人因此結識。他的頭髮沒抹油,總是蓬頭散發,服裝也不太講究,不過眼神很溫柔。那雙眼睛就像佛像的慈眼,有時賴子想到這裡會不禁獨自微笑。


漸漸地,兩人下班後會打電話相約在銀座碰面,去喝杯茶或者看場電影。泰雄話不多,動作也很笨拙,但充滿誠意。從他平日在工作上的表現也看得出這一點,因此賴子公司里的人也都對他有好感。泰雄在無父無母、無親戚的環境中長大,經歷過半工半讀,可謂「飽經滄桑」,但也會隱約流露出不慣世事的稚拙。


賴子決心和泰雄結婚後告訴了哥哥,並請他與泰雄見面。哥哥總共見過泰雄兩三次,對他的印象似乎還不錯,只是對他無親無故的家世背景多少有點介意,不過大致上還是同意了他們的婚事。因此,才會要求泰雄從原籍地區公所取來戶籍謄本,這才發現在他父親那一欄寫著「宣告失蹤,就此除籍」。這種事戰時倒是常有,不過在太平歲月很罕見。


「好,那我去當面問個清楚。」


哥哥貞一之後好像真的為這件事見過泰雄。後來他告訴賴子:「喂,你說的沒錯,那件事沒問題了。」


從這句話可以得知哥哥已經釋懷了。事實上,後來的婚事也的確進展神速。賴子也就安下心來,以為泰雄父親失蹤,只是不值得掛慮的小事一樁。


然而,問題並未就此解決。


泰雄和賴子完婚後去湯河原度蜜月,在那裡過了一夜後,泰雄突然更改計劃不去伊豆了,他說想去房州的某處漁村看看。


「啊?那種地方有什麼好看的?」


賴子驚愕地看著泰雄。


「不,其實也沒什麼啦??總之,我老早就想去看看。」


泰雄亂抓著頭髮,露出無助的表情。


無奈之下,兩人照泰雄的要求去了一趟。那裡果然是個鳥不生蛋、冷冷清清的普通漁村。兩人住在村子裡唯一一家瀰漫著魚腥味的旅館。為什麼非來這種地方不可呢?賴子越想越覺得莫名其妙,不禁有點委屈。


「哎,對不起、對不起,我只是突然想來這種地方看看,怎麼樣,要不要去海邊看夜景?」


泰雄哄著有點不高興的賴子,把她帶去海邊。這是個沒有月亮的夜晚,漆黑的大海與微微發白的沙灘涇渭分明,看起來就像黏黏的兩塊,只有反覆拍擊海岸的單調濤聲和帶著潮氣的強風帶來些活力。海上不見一星漁火。泰雄默然眺望著漆黑的海面。


賴子突然一驚,泰雄該不會在這裡說出什麼驚人之語吧?譬如向她告白之類的。但泰雄只是緊握住賴子的手,過了一會兒,緩緩說道:「走,回去吧。」


不知是否是自作多情,賴子總覺得好像錯失了聽到什麼隱情的時機,兀自緊張的心情彷彿被冷漠地輕輕推開了。


直到兩年後,泰雄才把那件事告訴她。看來似乎是經過了長時間的猶豫,才終於下定決心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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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親三十三歲那年下落不明,母親三十七歲過世。父親失蹤時我才四歲,母親死時我十一歲,母親逝世至今已二十多年了。


我不清楚父母的身世背景,只知道父親的故鄉在四國的山村,母親的老家在中國地區鄉下。父母遠赴異地後並沒有再回故鄉,直到今天,我既沒有去過父母的家鄉,也沒有家鄉的人來找過我。簡而言之,算是典型的浪跡天涯。


因此,我也無法從別人口中得知父母的身世背景,活到三十七歲的母親也很少對我提起那些事。


我只聽說父親和母親是在大阪結婚的。至於來自四國深山的青年為什麼會和中國地區的鄉下姑娘在大阪結合,就不得而知了。不過我可以想像得到,這樁婚事應該是離鄉背井的兩人在旅途中的草率結合吧。事實上,母親直到死亡,都沒有正式入籍,不知當時父親在做什麼。每次一提到父親,母親就會奇妙地迴避話題。


我生於本州西方最尾端的B市,父母從大阪遷往B市的原委也曖昧不清。


父親在我四歲時就失蹤了,所以我對父親幾乎毫無記憶,沒留下任何印象,甚至沒見過照片。有一次,我曾對母親提起這件事。


「你父親這人向來討厭拍照,所以到頭來還是沒拍過一張。」母親說。


那父親的職業是什麼呢?我問母親。


「他是批發煤炭的盤商,一年到頭忙著到各地做生意。」


母親如是說。結果歐洲大戰結束後,商業蕭條使得父親負債纍纍,被迫渡海前往朝鮮,就此下落不明。「大正X年X日,申報之後宣告失蹤。」父親的戶籍就是這樣抹消的,那是他不見十年之後的事。


父親的足跡就此消失,就連是死是活都無從確定。如果還活著,今年應該六十歲了。


「我去神戶一下。」


據說他只撂下這句話,就拎著一口皮箱離開家了。為了做生意,他經常外出,所以母親也不以為意。那就是父親最後的身影,也不知他是一開始就計劃離家出走,還是半路上臨時起意。父親沒有留下遺書,有人說曾在開往朝鮮的交通船上看到過他。


後來母親獨自撫養我,對外自稱寡婦,開了一家小糖果店為生。店開在一條通往二里之外舊時城外繁華區的馬路上,在那個既無電車也無其他交通工具的時代,每天都有許多人步行經過店前,不時會有人來我們店裡歇腳,因此開店的收入勉強還夠我們母子倆糊口。而店門周邊的視野之佳至今未變。


正如我前面所言,我對父親毫無記憶,三四歲時的記憶就如玻璃碎片般支離破碎、毫無脈絡,只能依稀殘存。那段幼時記憶中有母親出現,卻不見父親的身影。父親那時還沒離家出走,照理說應該在家。我常常去回憶幼年往事,每每都把母親嚇一跳,可還是怎麼都想不起父親待在家裡的樣子。


比方說,那時我家屋後緊挨著大海,冬天北風強勁,濤聲震耳,我時常被嚇哭。我能隱約記起依偎在母親懷裡接受母親愛撫的情景,可依舊毫無父親在場的印象。


夜裡,隔著漆黑的大海可以看到對岸的小島和燈塔的燈光。母親會抱著我,指著那些燈哄我開心。黑影重重的島,宛如沙粒般熠熠發亮的燈。但就連那時候,我也不記得父親曾陪在身旁。


我家對面有座雜草叢生的小丘,夏天會有螢火蟲飛進屋,在弔掛的蚊帳周圍發出青光,我和母親總是躺在帳內仰望。在那種時刻,印象中似乎也只有我們母子倆,沒有父親躺在一旁的印象。


換言之,我怎麼想都不記得父親曾與我們一起住過。


3


父親該不會不住在這裡,另外有個家吧,我暗忖。因為某段記憶令我不得不這麼猜想。(我正牽著母親的手走在一條黑漆漆的小路上。我沒走兩步就喊累了,母親只好頻頻停下來休息。)


每當回想起那一刻,腦中就會浮現正在製造玻璃瓶的人家,以及明亮的燈籠直直地照亮路面的大師堂。做玻璃瓶的工匠杵在火前,嘴巴里含著長棍,正在吹長棍前端宛如火紅酸漿果的玻璃。從大師堂傳出的哀切歌詠聲漸去漸遠,餘韻卻在耳邊久久縈繞。這是我至今仍深深懷念的幼年回憶。


有一次,我提起這件事。


「你記得真清楚。」


說著,母親顯得有些愕然。


「那時我們要去哪裡?」我問道。


「應該是去買東西吧。」母親若無其事地答道。


這是騙人的吧,我想。那麼晚了,走在那黑燈瞎火的路上能買什麼?那條路似乎很長,而且我記得走過很多次。


該不會是去見父親吧?想來想去,總覺得應該就是這樣。父親另外有個家,我們母子是去找他,一定是這樣的沒錯。我至今仍這麼認為。


那麼,父親為何會待在另一個家呢?母親背著我去那裡找他,又是為什麼?


母親生前,這件事我一直問不出口,因為我總覺得那會觸及父母的秘密。


那件事的確散發出秘密的氣息,也成了深藏在我記憶中的某種禁忌。


而且還有一個不可能是父親的男人不斷出現,如影隨形。我對那個男人的長相和身形已不復記憶,但每當回想那時和母親有關的事,總會有那麼一個男人的影子模糊出現。


我到現在還記得,就證明的確有那樣的記憶。有一次同樣是母親帶著我走在夜路上,那個男人就走在母親身旁。我清楚地記得和母親並肩而行的男人的背影??


我還記得當時母親牽著我的手對我說的話。


「你是乖孩子,所以今晚的事情不能告訴別人啊。我知道你如果說不說,就絕對不會說。」


每次想起這件事,我就不由得憎恨母親。某種禁忌的懷疑隨著神經不斷成長,我逐漸明白了那個意思。漸漸地,我開始對母親讓三四歲幼兒保密的居心,萌生出一種幾乎想吐口水的憎恨。


正因為有這種記憶,使我再也不想問母親任何問題。不,是問不出口。也許我雖然憎恨母親的秘密,卻也在袒護她吧。


即便如此,記得有一次,我還是不動聲色地問過母親。


「那時候,有個叔叔常來我們家吧?」


「沒有呀。」


母親說著猛搖頭。


「也沒有那麼一個熟人?」


「沒有。你怎麼會問這種問題?」


我就此噤口不語。


還有這樣的記憶??


漆黑的天空中,只有朱紅的火焰在燃燒,是紅色的火。那不是燒得正旺的熊熊大火,只有一絲火焰,款款搖曳,一點一點連成一條線。應該是在燒山吧。的確,火正沿著山坡燃燒。


幼小的我握著母親的手,屏息望著這幅畫面。暗夜中,如魔術般燃燒的火色,給我留下了強烈的印象。直到多年後依舊難以忘懷。


可是,在場目睹這幅畫面的不只母親和我,還有那個男人。我記得他和母親並肩而立,我們三個人就這麼在黑暗中望著山上的火。


4


父親不在家,母親總是去某處見父親,而母親身邊還有其他男人??這段模糊的記憶不知把我折磨得多苦。實際上,那是比所謂的記憶更縹緲的印象,甚至只是幻想,畢竟那時的我只有三四歲。


但我認為那不只是單純的幻想,二十幾年後發生的一件事足以說明一切。


那是距今數年以前的事,恰好是母親十七周年忌日,母親結束其三十七年的人生已有十七年了。既無手足、亦無親戚的我,把母親褪色的舊照片放在佛壇上,請廟裡的和尚念經,一個人辦了一場冷清的法事。不管她生前懷抱著多大的秘密,對我來說她終究是母親。


趁這個機會,我從行李箱底層抽出母親生前用來放信函的舊肥皂盒。本來是為了找盒中母親的照片,但我發現盒子里還有其他看似母親友人的婦人的照片,以及那家小孩子的照片。這種不相干的照片總共有十張。我從小已看慣這些照片,明知無聊,卻還是因為暌違已久,不禁拿起來一張張地審視。不料,一張已褪色的舊明信片從照片之間滑落。


那張已經泛黃的明信片上用淺淡的筆跡寫著「河田忠一經過長期療養,藥石罔效??」


是極為公式化的死亡通知。這種事通常會用鉛字列印出來,但眼前這張卻是以拙劣筆跡親手書寫而成的,收信人是住在B市的母親,寄信人那一欄寫著「九州N市惠良寅雄」,日期是十九年前的。因為只是一張平凡無奇的明信片,所以我也沒多想,就這麼隨手收了起來。


奇妙的是兩三天以後,我突然在電車上想起這張明信片,真的是毫無前兆地突然想起。


那個死亡的「河田忠一」是什麼人?這個當時只被我當成母親的某位友人、不抱絲毫疑問的名字,卻驀然令我好奇起來。「死亡通知」這種形式化的明信片,過去從未讓我如此深思過。


想到這裡我才注意到,死者和寄通知的人姓氏不同,似乎不是近親,這一點也很奇怪。通常訃聞會寫「家父某某」或「家兄某某」,這樣可以看出死者和通知者的關係;但那上面只寫著「河田中一經過長期??」,看不出個所以然。


不管怎樣,我還是先寫信給這張明信片的寄信人――九州N市的惠良寅雄,向他打聽河田忠一吧。當然,我只是多少帶著一絲懷疑,還沒有把兒時記憶中的那個男人和河田忠一明確地聯想在一起。


那封信被蓋上「查無此人」的戳記,無情地退了回來。那張通知死訊的明信片是十九年前寄的,這些年來對方一定已經搬家了,收信人下落不明也是理所當然。但這下子我失去了線索。


可是,又過了三個月吧,我因某種需要翻閱電話簿。我忽然靈機一動翻到「E」那一頁,結果發現惠良(ERA)這個姓氏很罕見,連東京都的電話簿上都沒幾個這個姓氏的人,可見得這個姓氏有多特別。我決定利用這一點。


我寫了一封信給九州N市的市長,信中表明我想找一位可能住在貴市的惠良先生。因為惠良這個姓氏很少見,所以想煩請市長代為詢問一下市米穀配給所,若尋到此人,再將惠良氏登記的地址告訴我。我要找的人雖然是惠良寅雄,但本人說不定已經死亡,所以我拜託市長把姓惠良的人的全名和住址統統告訴我。


沒想到,這個荒唐的要求親切的N市市長居然答應了。市長可能是覺得稀奇,於是命部下調查了市內的十幾處配給所吧。最後,N市市公所給了我三戶姓惠良的人家的地址。上面雖然沒有寅雄這個名字,但我對這位異鄉市長的好意簡直感動極了。


查到這裡就簡單了。我分別給那三戶惠良家寫信,問他是否認識一個叫惠良寅雄的人。等待回信的那十天彷彿特別漫長。其中一戶果真回信說「寅雄是我死去的先父」。得知此人已死令我有點失望,但我還是再次寄信給那戶人家,表明我想打聽的其實是寅雄先生應該認識的河田忠一先生。我再次收到回信。


河田先生是先父的朋友。家母尚健在,對河田先生略有所知。


內容大意如此。

我感到心頭怦然作響。


5


我從東京啟程前往九州。N市距離我的出生地B市搭火車約需兩個小時,是築豐煤田的中心區,歷經二十五個小時的車程後,我終於抵達N市車站。


根據地址,我四處打聽,好不容易找到那戶人家時已接近傍晚。那裡是煤礦區,惠良先生家就在礦工住宅的長屋(大雜院)一室。


回信給我的那位惠良先生出門上班去了,只有老母在家。換言之,就是惠良寅雄的未亡人。


我拿出那張通知死訊的明信片,她戴上老花眼鏡看了之後說:「對,是先夫的筆跡沒錯。這的確是河田先生死前,交代待他死後代為通知的明信片之一。」


惠良寅雄和河田忠一生前很投緣。惠良一家世居此地,河田則是中年時才來到這塊土地行商。他是個連老婆也沒有的光棍,因為住得近(就是明信片上的信址),所以結識惠良,她如此表示。


「河田先生是死於胃癌,最後大概是自知不行了吧,把我先生叫去說:『等我死後,請你通知這些人,他們不可能來參加葬禮,所以只要通知一聲就行了。』說著就開了一張名單給他。我記得上面應該只有兩三個人的地址,這張明信片就是他當時寫的名單之一,的確是我先生寄的。」


老太太說,我說想再多知道一點河田忠一的事。


「河田先生死時才五十一歲,他在別處當過很長一段時間警察,據說是因為犯了錯才被調到此地。不過沒多久他就辭去警職,改靠行商過活。」


老太太說其他就不知道了。


為謹慎起見,我又問道:「那麼,河田先生生前有沒有提過他交代死後要通知的那幾個人呢?」


「沒有,他只叫我們代為通知,完全沒說那些人跟他是什麼關係。」


就只有這樣。結果我還是沒查出詳情。河田忠一與我母親之間到底有什麼關聯,我依然不明白。滿懷興奮從東京專程趕來,卻等於白跑一趟。


出門時太陽已下山,暮色蒼茫。老太太很同情我,特地送我走到半路。家家戶戶都在做飯,燃燒炭爐冒出的青煙瀰漫整條路,視野一片迷濛,令我油然而生一種「果然來到煤礦區了啊」的旅愁。


我在N站搭上回程的火車。窗外已籠罩著漆黑的夜色,煤礦城市的燈光流逝而過。我倚著車窗,心情格外沉重,只能茫然凝望著窗外。


就在那時,我看到窗外那一片黑暗中燃起赤紅色的火焰,在高高的山上,點點火光沿山坡連成直線,紅焰亂舞??


這幅景象正如夢幻般深藏在我幼年記憶中的那一幕,啊,簡直分毫不差。那個火,那個火,就是母親背著我,和身旁的男人一起看到的火。


那原來是棄置在礦區煤堆的煤渣自然引火後燃起的火苗啊,我「啊」地恍然大悟,幾乎窒息。遙遠童年的記憶,如今化為現實,呈現在我眼前。


如此說來,母親也曾經來過這裡,還帶著我。至於原因,已毋庸贅言,跑來就是為見被貶到此地的河田忠一。記憶中一起看火的那個男人就是河田忠一,我那宛如夢幻的幼年記憶既非幻想也不是別的,果然是事實。


母親和河田忠一頻頻(次數多得已深印在我的腦海)在我眼前相會。河田搬來此地之前,想必就住在B市。


「你是個乖孩子,今晚的事不能告訴別人啊。」


我想起母親在黑暗的夜路中邊走邊吩咐的話。我還記得那個並肩走在一旁的男人的背影,原來他就是河田忠一。


這下子我全懂了,父親何以不回家,最後何以會下落不明。還有,河田何以拜託惠良把他的死訊通知我母親,母親又為何一直保存著那張死亡通知。


煤堆燃起的火焰逐漸遠去,窗外恢復漆黑。那把火就像我對母親疑心多年的最新證據。我頓時激動得頭頂充血,抓緊火車的窗框用力搖晃??


我對失蹤的父親深感同情,一想到這裡,就對背叛了父親的母親恨之入骨。


我覺得彷彿連自己體內也流著不潔之血,有時幾乎會為之發狂。


6


泰雄對賴子說的就是以上這些。說完他的臉色變得很蒼白。


「當初,你哥問起我父親失蹤的原因時我真的很想統統說出來,但我做不到,只能用經商失敗這個表面理由搪塞。這種事也許早該在婚前告訴你,可我還是做不到。一想到家醜,我就提不起勇氣。」


啊,所以蜜月旅行那晚,你才會特地繞到房州海岸,是想在那裡對我說實話吧。可即便如此,你終究還是說不出口。賴子在心中如此低語。


「現在,我終於不顧一切地說出來了!」泰雄悲哀的表情中還隱約帶著一份安心。看起來彷彿在說――我已經和盤托出了,之後全倚仗賴子的感情了??


賴子去找哥哥貞一,告知了泰雄的事。賴子對哥哥向來無話不談。


哥哥貞一看似不怎麼認真地聽著。聽完之後,也只是默默抽煙,沒說出什麼特別的意見。


可是,賴子很快發現貞一其實聽得很起勁。因為他後來寫了一封信給賴子,信雖然不長,卻充滿暗示性。


上次你跟我說的泰雄那件事,讓我思考了很多。


泰雄還有思慮不周之處,換言之,他其實並不知道真相。


泰雄嘴上說父親失蹤的原因是經商失敗,實際上心裡認定是母親與那個姓河田的男人出軌,導致父親斷絕音信。但我認為這個理由不夠充分。


即便在離家出走前,他父親也沒住在家裡,他另有住處,他母親好像會去那裡找他――泰雄的兒時記憶如此表明。而且母親身邊還有一個疑似河田的男人如影隨形。


關於那個河田的前職,也就是在B市時的職業,據其好友惠良的老婆所言,應該是警察,泰雄卻沒把這個職業考慮在內。


泰雄說河田總會出現在與他生母有關的記憶中,但或許該結合河田的警察身份來考慮這件事。一名警察總是待在別人家,這是怎麼回事兒?賴子你應該也知道所謂的「跟監」吧,為了逮捕某個犯人,刑警會在犯人可能出現的地方埋伏、守候。


到此,我就不再拐彎抹角了,那天一聽到你的敘述我就馬上想起以前看過的一本書。那是我們公司調查部收藏的警界相關書籍,我花了四五天才找出來。書中有一篇關於犯罪搜查技巧的文章,文中引用了某個實例來舉證。我想起的就是那個,我從書中把那段摘錄下來:


在犯人住處跟監時必須格外注意,因為犯人通常會與家屬或情婦秘密通信聯絡。這時,警員不可用威脅的方式激起犯人家屬的反感,反而應該盡量讓對方理解,取得對方的協助,對犯人的家屬則應該採取同情的態度。


不過,也不能同情過度。因為家屬可能會為了包庇犯人企圖收買跟監的警員,或用其他方式籠絡。


以前,筆者擔任某地分局局長時,部下中有一名優秀的刑事巡查。當時我們接獲情報,稱橫行京阪地區的某詐騙集團首腦已悄然返家,並與住在我們轄區的家屬取得聯絡。於是,我派那名刑警去調查,他很有耐心地監視該宅。沒想到最後竟在過度同情犯人妻子的情況下,忘記了自己的職責。最後眼看即將逮捕犯人,他卻被對犯人妻子的感情所惑,縱容犯人逃走。犯人就此失蹤,說不定直到今天仍未現身。這種例子頗為常見??


泰雄家的情況非常相似。這個例子也許說的就是泰雄家。賴子呀,泰雄的母親為了讓自己的丈夫安全脫身,不惜獻身給河田刑警。她用了身為女人,最後的、拼上了性命的可悲方法??


河田因這項過失從B市貶至N市。這名優秀的刑警想必早有心理準備,可是泰雄的母親卻無法安心,是她毀了一個原本前途光明的男人,就是這份愧疚令他母親去N市見河田。並在泰雄的記憶中留下三人共賞煤堆火光的夢幻場景。

河田至死仍惦記著泰雄的母親,因此,他才會託付朋友在他死後通知她。泰雄的母親收到那張通知死訊的明信片時,想必心中湧起難以言喻的感慨,所以才會把那張明信片一直保存在盒底。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女人心吧。


哥哥的信到此停筆。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女人心吧。」――賴子把最後那句話又看了一遍。


然後她折起哥哥的信,撕得粉碎。這一舉動彷彿在說――不管泰雄是什麼人的孩子,對我來說都不值得在意。


新星出版的《大手筆》《霧之旗》《革命者》
南海出版的《點與線》《砂器》《零的焦點》
松本清張的書都是當純文學來看的_(:3」∠)_


松本清張其人,就是可以把你每天起床到睡覺的一切物質和精神活動,全都絲絲入扣寫入文字的一個人,而且他寫的你不會覺得無聊多餘,也不會覺得矯情造作,一切都精準到位,一切都欲言又止,甚至通過你一天的活動,就能再現一個比你自己了解的還微妙難言的你出來。


松本清張的小說我讀的不算太多(買了很多本,看的比較慢),砂器,零的焦點,霧之旗,點與線。。。松本清張原著改編的電影,電視劇倒是基本都看過。

他應該算是在日本開創了推理小說了一條新路,讓大家發現原來推理小說可以並不拘泥於本格推理,而是可以融入到文學作品之中。加上他本身四十多歲才開始創作,並且戰時當過兵,很多作品都是在描寫戰爭給日本社會,尤其是女性帶來的創傷。零的焦點,黑色福音等等都是,很壓抑,很黑暗,有點悲天憫人的味道。

有很多日本推理小說作家都受他影響蠻深的,比如東野圭吾好像說過類似於松本清張是他的老師一類的話,橫山秀夫更是被譽為平成時代的松本清張。橫山秀夫的作品確實跟松本清張的作品很像,黑暗又壓抑的基調,都有好寫根據真實事件改寫的作品。只不過橫山秀夫有過做記者的經歷,寫了很多揭露警察組織內部黑暗的作品,經常是有一個很耿直又一根筋又不得志的警察男主。

松本清張,東野圭吾,橫山秀夫這幾個人的作品都是經常會被改編成日影或日劇的(最近湊佳苗晉陞為新晉勞模),有些經典作品會被來來回回翻拍好多次。如果你喜歡讀書的話,那可以從經典的看起。如果沒那麼多時間看書的話,我覺得有些電影,電視劇翻拍的也不錯。東野圭吾的作品翻拍的影劇一般卡司都挺好,可能可看性更高一些。松本清張的作品翻拍的經典很多,但是一般節奏比較慢,基調很暗,拍的很細膩,這幾年松本清張誕辰100周年系列,松本清張沒後20年系列,黑色福音,三億元事件,零的焦點,砂之器,惡女系列等都改編的不錯,卡司也出彩。而橫山秀夫懸四部作上下,上川隆也主演的一系列還有最近的64比較值得一看。


想起當年午夜文庫出版《大手筆》時,有位網友的評論:少年人讀松本清張,當是推理書。青年人讀松本清張,當是日式男女浮世繪。中年人讀松本清張,才是全部的松本清張。


其推理小說來源於生活,但是不高於生活。讀完了他的小說,就認識了整個社會。前無古人,後尚未有來者。


日本的黑霧
各種陰謀論。學習了以後,我在網上散布陰謀論的能力大大提高。角度刁鑽,邏輯清奇。


首先,松本清張並不是一個單純的推理小說家。
松本清張出道於1950年——他的處女作,圍繞著明治時代西南戰爭展開的《西鄉札》獲得了《周刊朝日》百萬人小說獎第三名,從此開始,一直到1956、57年(點與線連載開始前夕)為止,松本的作品中歷史小說佔了超過75%的比重,稍微列舉幾篇,有《啾啾吟》(第一屆ALL讀物新人杯佳作獎)、《戰國的權謀》、《奧羽的二人》、《軍師的境遇》等等,可以說,如果你穿越回到50年代中期的日本,拉來一個路人問道:你知道松本清張嗎?他很有可能會說:啊,松本啊,他是新晉的歷史小說家吧,風格還挺新穎的。而且直到松本發表了《點與線》這本名作,因為「社會派」推理名聲大噪後,也沒有忘記歷史故事的寫作,之後,又有《陽炎繪圖》、《西海道談綺》、《眩人》等等小說,《私說日本合戰譚》、《清張通史》等等史論問世。幾個月前,本人寫過一篇淺談松本清張歷史作品的文章,在我的知乎主頁中可以找到,敬請閱讀。也許是因為松本清張先生的歷史作品國內幾乎沒有翻譯介紹,加之在宣傳上大量地加入「推理宗師」這個標籤,很多讀者便片面地理解了松本清張的成就。

第二,松本清張對政治、社會問題保持著高度關注
早在1960年代,中國就引進過松本清張關注戰後日本社會問題的《日本的黑霧》,由著名翻譯家文潔若老師翻譯,原文共十餘篇,中譯本截取了其中之七,有《帝國銀行事件之謎》、《白鳥事件》、《朝鮮戰爭謀略》等等,雖然並不完全,但其主題已可見一斑,就是挖掘那些因為各種複雜原因,或者也可以說戰爭後遺症造成的社會事件,其中「帝國銀行事件」這一問題,在紀實作品之外,松本清張還有同題材的《小說帝銀事件》問世,並獲得了當年的「文藝春秋讀者獎」,同樣的情況,也出現在「BOAC空姐被殺」案件當中,松本清張對於此事首先採用了紀實的形式寫下《空姐被殺論》,後來又加以推測和模糊化處理,衍生出了《黑色福音》、《燃燒的水》兩部小說。松本清張另一個代表性的紀實系列,當屬《昭和史發掘》,與《日本的黑霧》正好相反,它關注了昭和前二十年(1926-1945)發生的事件,包括與日本文壇相關的《芥川龍之介之死》、《小林多喜二》之死,與當時日本政治有關的如《滿洲某重大事件》(張作霖被炸身亡)、《二二六事件》。《昭和史發掘》在當時對歷史充滿懷疑的日本引起了轟動,後來也當選為菊池寬獎獲獎作。

第三,松本清張是一名商業化程度很高的作家
從1950年到1992年,松本清張在40年的作家生涯中,作品量驚人地達到近千部,後來文藝春秋出版社集結成「全集」,也達到了66冊。做為一個大受歡迎的作家,松本清張受到了各家出版單位紛至沓來的約稿,令人咂舌的是,當中不僅有《小說新潮》、《ALL讀物》、《別冊文藝春秋》此類文藝雜誌,或者《東京新聞》、《讀賣新聞》這些大眾報紙,連女性雜誌、周刊雜誌這些一向以花邊新聞、時尚情報為主心骨的刊物中,也頻繁出現署名「松本清張」的文章。雖然松本先生的作品內容一向深刻,但在極度龐大的數量中,也不可避免地出現了同質化情況,比如不同小說中出現類似的角色。類似的人物構成、類似的劇情轉折。當然了,瑕不掩瑜!另外,如果有人以為松本清張是一個夜以繼日趴在書桌前奮筆疾書的大叔,那就錯了,尤其到了60年代中期以後,松本清張頻繁地參與電影製作、在自己原作的電視劇中扮演角色,並主持歷史類電視節目。如此看來,松本清張也是一位緊跟潮流的作家。


PS:
1,稍稍向一點樓上「後退是坑」先生提出一點疑問。
後退是坑先生表示:推理作家中獲得直木獎的人數不勝數,但在芥川獎上折桂的推理作家,卻只有松本清張一人。
這一說法我認為並不準確,芥川獎作家中,包括吉行淳之介、石原慎太郎在內的許多人都涉足過推理領域。而松本清張的《小倉日記傳》當時是一同被列為直木獎和芥川獎的候選(同樣的情況在柴田煉三郎身上也有出現),最終在佐藤春夫、川端康成和坂口安吾的力推下獲芥川獎。《小倉日記傳》的內容是探尋明智文豪森鷗外在小倉留下的痕迹,這樣一部小說究竟是否能夠稱為推理呢?恐怕也有待商榷,當時的評選委員石川達三也提到:這篇小說屬於私小說範疇。我個人的觀點是,松本清張先生在當時只是想把他對鄉土史的研究結果用小說形式呈現出來,並沒有主動地意識到「推理」這個體裁

2,從1994年開始,日本文學振興會(直木獎、芥川獎的主辦單位)設立了「松本清張文學獎」,向公眾徵稿,起初的評選對象是短篇推理、歷史小說。第五屆以後,轉為長篇推理、歷史小說,從第十一屆開始,再次擴大範圍,將所有長篇娛樂小說列入評選範圍,迄今(2017.1)已經評選結束的23屆當中,誕生了橫山秀夫、山本兼一、葉室麟、青山文平等等優秀的小說家,他們在日後的創作活動中同樣大有成就


&<&<零的焦點&>&>
恰到好處的平淡
揪心曲折的離奇
穿插的荒涼串聯一切
細膩的感受很有詩意
體會到不同的人生
從骯髒的泥濘中匍匐著的高雅
在涅槃重生後的扭曲
割捨美好生活的勇氣
彷彿衝擊到內心的風雨
日本海鳴猶然回蕩耳畔
悲劇中的希望
厚重雲層間的淡光
隨著黑點的消失而無影無蹤
留下令人沉重的真相
" 在這海邊的墓地
凜冽的寒風砸在禎子的眼睛上"


給大家推薦他的兩部作品。《霧之旗》是將社會底層對社會上層從期許到絕望再到報復的心理變化展露無遺,引發了更多的對社會的思考:柳田桐子對大冢欽三的報復是否是畸形的心態,大冢是否應該受到道德的譴責,他最終身敗名裂的深層原因真的就是敗在一個涉世未深的柳田手裡嗎?等等...或許社會派的推理淡化了案件本身的偵破過程,但這樣的故事讓你讀後不僅僅是對一個簡單的殺人案件恍然大悟,而是展現的一種對現行社會的懣憤、控訴與所有涉案人(無論其是何社會地位)的無奈、悲涼。ps:《霧之旗》已經在1977年被西河克己改編成電影,男女主演是當時名聲大噪的山口百惠與三浦友和。----松本清張《霧之旗》.
金澤在雪國,日本的北方夢幻而凄冽,在勾勒北方皚皚景色和濃墨妻子尋夫的神秘案件之外作者更滲透著日本戰後社會的遺留問題。看似一樁神秘的連環殺人案件其產生實質是淪為美軍娼妓的女性的巨大的心理創傷,即便她們在戰後改頭換面成為了社會上流的人物,但戰爭「賜予」她們的疤痕卻烙印在心底。鵜原憲一就是揭開傷疤的導火索,板根貞子就是探尋到社會真相的「偵探」,而田沼久子和佐知子就是戰後特殊群體的兩種極端的代表。不需要神探,不需要鐵證如山,只是靠一種最直接的猜測與感覺,因為松本清張想展現的不是一個縝密的破案過程而是戰後一個憔悴羸弱的日本國。最終,那個易碎的日本將埋葬在轟鳴的波濤中。----松本清張《零的焦點》.


只看過《黑色筆記本》,邏輯嚴密,絲絲入扣。一開始還不知道是松本清張的書。後來看到一半結果網上只有前半部,心癢難耐找紙質小說,結果淘寶全部都是盜版複印貨。
sigh……


看松本清張和田中芳樹的時候,彷彿在透過他們的眼睛,窺探著另一個國度社會的層層面面,很奇妙的感覺。
沒有太多的神推理和華麗的辭彙,一步步穩紮穩打,細緻的描繪著人物,風土,歷史,上個世紀的日本社會一點點展現在眼前,似乎能體會到作者落筆時的悲憫,憤懣,最終全部歸於平靜,連責備都是輕輕淡淡的,彷彿僅僅是一場文字間的旅行而已。


借貴寶地問一個小問題:為什麼日本人那麼喜歡推理小說?


文學性不錯,感覺不輸夏目漱石。但推理的部分,感覺偶然性太高了,或者說情節發展都是靠偶然出現卻被主角牢牢抓住的線索推動的。不過這也讓讀者不用費心思用排除法找嫌疑人了。


松本的輸只看過砂器,篇幅較長的小說,初看時感覺節奏稍慢,逐漸讀進去就無法釋卷了,本來是因為東野圭吾的推薦才找松本的書來看,但看了砂器之後感覺還是松本的筆法更老練,東野相比之下還是不夠沉著


跟著網友的推薦看過他的這篇小說→ 田倉的行動 第二節_松本清張_在線閱讀_九九藏書網

據說發表於1959年,我只能說,真的很有預見性。

他筆下的這位假作家村谷阿沙子的幾大特徵:

①. 文筆生硬,好像男人;

②. 隱秘寫作,不給人看;

③. 座談講演,概不參加;

④. 手稿整潔,一氣呵成。

……………………… 與咱們天朝的「天才作家」,簡直如出一轍。

A. 文筆老練,像成年人;

B. 隱秘寫作,不給人看;

C. 研討講座,概不參加;

D. 手稿乾淨,一氣呵成

不愧是先我們一步與國際接軌的國家,這方面還真是見多識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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