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知乎上有很多人提出關於中醫的問題都是以否定中醫為前提的,卻沒有人提出「如何讓中醫現代化」的問題?
我的問題有兩點:
1、為什麼知乎上有很多人提出關於中醫的問題都是以否定中醫為前提的,卻沒有人提出「如何讓中醫現代化」的問題?
例如:「中醫是偽科學嗎?應該如何看待中醫?」,「為什麼很多人對中藥深惡痛絕?中藥和西藥的優劣究竟體現在什麼地方?」等等。
這些問題都是對抗性的,消極性的問題,問題本身沒有建設性(指出中醫發展的方向),而是讓產生人先入為主的感覺或者造成中醫的黑粉互掐。2、如何如何讓中醫現代化?
中醫之所以是中醫,就是因為它自身是個獨立的範式,理論上講一個獨立的醫學體系應該有獨立的接診病人的能力。中醫界遇到的最大的問題,就是他們對中醫現代化的研究,往往是建立在預設(甚至是堅信)這個範式(或者理論體系)普遍有效的基礎上的,只接受陽性結果不接受陰性結果。然而這個範式未必有效。一旦現代研究拋出個陰性結果,中醫的範式的權威性很可能就破產了,中醫很可能就西化而不是中醫了。所以中醫界往往拒絕接受這樣的結果,這自然會阻礙中醫現代化。換言之:若批評不自由,則讚美無意義。
-------------------------------簡短的回復看到這裡就可以了-----------------------------
一、醫學依託於一定的範式
先簡單描述一下什麼是範式。「範式」這個概念是庫恩的《科學革命的結構》一書提出的。可以指一個學科的一些基本的世界觀、研究方法和理論假設。我們活在同一個世界裡,但是可以用不同的方法看世界,有選擇地關注和描述不同的東西,這也是不同的範式。在單位時間和有限資源的情況下,語言的信息量和認知能力的容量都是有限的,人的觀察和描述都是有選擇的,要在一定的語言、基礎知識和理論框架下進行。醫學之所以是醫學,就在於它要用一套理論解釋疾病,判斷預後,指導治療,甚至拿去制定醫保政策進行司法鑒定等等,它本身要用來塑造社會的形態,成熟完整的醫學理論要有自己的一套世界觀,這就形成了一個一個獨立的範式,不論所謂中西醫還是其他替代醫學,在這點上是一樣的。
對於現代醫學和現代科學,總得來看,範式相對穩定,甚至包括心理學、經濟學和社會學,雖然沒有物理學嚴格,但也是有相對公認而且不同學科間可以融洽相處的範式的,尤其是儘可能精確的概念定義、邏輯和實證方法、尤其是統計學思想和方法。
我們常聽說的一句話就是中醫有區別於現代醫學的自身特色,或者說「現代科學不能用來評價中醫體系,中醫有自己的標準」,或者「中醫是一套哲學思想」這就表明中醫至少有一套(但也未必限於一套)很有特點的【基礎理論框架】,這就算是一個範式,這套範式包括但不一定限於基本的陰陽五行八綱辨證四氣五味望聞問切四診合參經絡腧穴的理論等等。
有人說,不同年代有不同年代的中醫,同一年代還有各種流派,不同年代有不同的範式。不過這也只是一家之言,最起碼他們的學術理論和培訓經歷可以認為是一脈相承的,有相當多的基本概念是他們都承認的。這樣我們可以姑且把這些學說劃入一個範式里。這個範式根治於中國漫長的農耕文明的歷史,依附於特定的社會背景。
【範式革命】和【證偽主義】最大的區別是,一個具體的命題是可以證偽的,但是範式是世界觀和基本假設,沒法證偽,只能比較優劣。中醫作為一個範式,其內部對於某些問題,是完全可以自圓其說的。(所以出現了新發傳染病,中醫按自己的套路解釋和治療也是合乎情理的,然而在現代醫學看來,這整個的套路常常沒什麼價值)但是從現代醫學的範式看中醫的話,就會覺得中醫內部的許多命題是完全不可接受的。
範式是不可通約,因為這些基本架構是有明顯分歧不可調和的,但是範式是有優劣的,這也是科學進步的動力。在現代社會裡,不論人們對中醫是什麼態度,中醫對社會的實際控制權是註定旁落的,因為這東西畢竟大部分時候不好使,不能適應現代生活。比如診脈驗孕與hCG+超聲、判定死亡的標準、醫療事故鑒定與屍體解剖。可以用主流範式去研究其他範式研究的問題,反過來卻很困難。中醫範式很難用來研究現代醫學,但是現代醫學和現代科學是可以研究中藥的,這就表明現代醫學的範式解釋、預測和干預能力更強。
《科學革命的結構》一本小書,已經純粹在西方背景下,把一系列關於範式的問題講得非常清楚了,對中醫問題也完全適用。
二、兩種範式對療效檢驗問題的看法
現代很多所謂的現代中醫的工作:他們已經預設中醫的整套範式都是肯定有效的,如果現代研究沒重複出來,一定是現代方法錯了。所以他們的工作,就是給中醫的一招一式找現代科學的實驗依據,如果找不出來,就可以抨擊科學沒用。就像西方過去用生物學來論證神創論的自然神學一樣。
舉個例子,比如在其他人的回答里,我看到了這樣一條評論,很好地說明了目前中醫和中藥現代化的工作性質:
【周山:
講真啊你們這些中醫黑簡直chun得要命,實驗驗證是為了驗證「有效」,驗證這東西符合你們的安全啊什麼的要求,該怎麼用我們照樣是跟著我們中醫的理論走,中成藥在中醫手裡和不懂中醫的西醫手裡效果是不一樣的,實驗無非給你們這個掌握著大話語權的醫學一個交待,其他的只要不出事你們西醫管不著】
這段話當然可能存在問題,因為「有效」、「安全」「出事」這些詞,也是要在一定的學科範式里界定的,個案的安全和統計的安全,癥狀改善的療效和預後改善的療效,到底是不同的療效。按現代實驗標準研究,再按中醫理論指導使用,最後會不會走樣,超出原有實驗論證的知識邊界,結果會不會又變得不可控,就又不知道了,比如藥物配伍和劑量調整,在中醫理論指導下,可能有許多超出實驗室結果的變數,一下開出那麼多種葯,藥材產地不一,加工質控困難,誰知道結果如何?不過不論如何,現在的中醫藥現代化工作就是這個意思,確保中醫的診療全過程不會觸犯現代醫學的紅線,就夠了。
還有另一類研究路徑,我們在圖書館裡可以看到這樣一大批書:某些學過大學水平數理理論的有一定理工專業背景的民科,在用一些奇怪的數學模型和系統科學的偽學術理論去論證中醫基礎理論的合法性。他們預設中醫理論有著複雜的系統科學思想和哲學內涵,比現在的所謂「線性的、還原論」的醫學不知道高到哪裡去了,然後就要搞一套理論模型來描述為什麼1+1&>2。然而他們連事實都經常搞錯,他們都不知道什麼是1什麼是2,是不是真的1+1&>2,他們對基本的醫藥實踐和生物知識缺乏認識,甚至連患者都沒當過幾次。在此基礎上閉門造車搞出來的純理論模型就更難獲得中醫界的共同認可了。這種模型往往是自娛自樂的,沒法解釋真實的疾病問題,更不能用來指導看病。例如,古代的人用的是類比思維,而且是各種各樣的類比,你如何用一套確定的數理模型去描繪各種各樣的感性的、不夠精確的類比思維?取象類比這種事情本來就是有各類偏差的,照這種數理模型的精確規定,古代的中醫都不算是合格的中醫。自然,這種理論也沒法回應一堆中醫臨床試驗方面的陰性結果。
科學研究是有很多陰性結果的。對於中醫,做出陰性結果,必定破壞現有範式的完整性,損害現有範式的權威性。被雙盲實驗和藥理實驗等評估方法的陰性結果折磨的中醫,難逃西化和被消解的命運。所以中醫只能對陰性結果充耳不聞,選擇性發表結果,或者偽造結果,試圖證明全套中醫範式在現代醫學審視下都是合理的、可以自圓其說的,或者等價的。
有人說當代中醫的從業者虛心接受各種陰性結果,從善如流,事實真是如此嗎?我們引用一個說自己是業內人士的人說的話,看看他認為中醫對陰性結果從理念上是什麼態度:
【對陰性結果的集體無視。"加法"式的科研目的就在於證明"能不能加進去",無論能還是不能都是有意義的。而"自證"式的科研卻是科研人員能不能證明這個有效,陰性往往就意味著實驗目的本身的失敗,甚至不發表,而是換方向。這就導致相當多的藥物方子的陰性結果被擱淺甚至集體無視。這種無視並不是一種有意識的行為。即使假設兩方對陰性結果都是保守的,那一個是不加進去,一個是不剔出來。
庫諾諾 ,中醫學術研究生
鏈接:為什麼知乎上有很多人提出關於中醫的問題都是以否定中醫為前提的,卻沒有人提出「如何讓中醫現代化」的問題? - 庫諾諾的回答】
由此可見,當代中醫確實是有意無意地迴避陰性結果的。
相比之下,現代醫學自身用自身範式去否定一些診療技術,並不妨礙其範式的有效性。因為現代醫學為了使自身更可靠,可以不斷優化自身的評估方法,做生物醫學層面的評估,進行動物實驗,也可以做真實情境下的臨床試驗RCT,排除包括安慰劑效應、疾病自限性、觀察偏倚方面的種種問題,而且觀察終點選擇多樣,評估維度多樣,例如評價積極指標,比如患者生活質量,甚至可以評估經濟學指標。雙盲實驗不是唯一的檢驗標準,比如骨折了接起來就難以使用也常常沒必要使用盲法實驗。但是對於複雜的難以觀察的治療手段,目前基本沒有什麼更好方法能取代這種大樣本的受控實驗。
中醫缺乏這種公認的可行的評價標準,人們常常讀經典,或者做實驗,然而兩種方法可能相互衝突,古人常用的堅信有效的言之鑿鑿的驗方,被實驗證明有毒,那到底有毒沒毒還用不用了?中醫是聽經典的,還是聽雙盲實驗的,本身就是個難解的理論問題。有的人說「看療效」,但是療效這個東西應該怎麼看呢?看個案,還是看統計數據?那自限性疾病又怎麼辦呢?運氣因素又怎麼排除呢?
現代醫學也不太害怕自我否定或者遇到陰性結果,因為循證醫學時代,自我否定本來就是可以接受的。把陰性結果剃掉對現代醫學來說基本不是個問題,現代醫學處理爭議有一套相對成熟的方法,仲裁治療手段好壞是有章可循的。過去用的葯,現在發現不能用,從藥典里刪了,最多只會對醫生造成一些思想衝擊和習慣上的改變,無傷大雅,再大不了就是藥廠倒閉,這也不是不可克服的問題。但是在中醫方面是存在問題的,如果你把一個歷史悠久的驗方給剔除掉了,中醫大師和中醫經典的權威何在呢,這甚至會進一步引起一些政治、文化、經濟上的問題。
所謂的支持中醫,本質上是支持中醫的一整套範式的普遍適用性,而不只是承認某些特定診療技術對現代醫學診斷的特定疾病可能存在的治療作用。
現代化和中醫從學理上本質是不相容的。發展和傳承本質上是不相容的,發展是一種破壞性的傳承,就像創新是一種破壞性的生產一樣。現代醫學有時會提傳承,但是發展的地位高於傳承,所以新發的paper可以否定過去的療法甚至是對疾病的基本理念。
有人說中醫現代化很好,但是一旦遇上陰性結果,可能對基礎理論和基礎方法產生動搖時,問題就又來了。是心主神明還是腦主神明?心是解剖學上的心還是功能的心?就比如胸片里看到的肺,是解剖學上的肺,還是中醫的形態功能結合體的肺?你不能說中醫在解剖學方面也知道有肺,就把上呼吸道感染和肺炎混為一談。中醫又怎麼看胸片和心電圖?看了結果又怎麼用中醫解釋?最簡單的問題是,中醫怎麼解釋電和放射性?思想的混亂就又開始了。有些人想了個辦法,把比較先進的西醫理論翻譯回去,變成中醫理論,那自然就用一個不發達的範式解釋一個發達範式,自然不會好使了。你怎麼用四體液學說解釋人工耳蝸呢?顯然不能。
中醫自己是很難用一種中醫理論去駁倒另一種中醫理論的,所以才有了那麼多流派,這樣中醫內部就沒法得出共識解決這個問題。到頭來,只能用現代醫學去評判。問題是一旦中醫現代化,就成了西醫化的中醫,成了中醫界的叛徒,為許多人不齒。但是根據經驗我們很容易發現,中醫化的中醫,很容易淪為騙子,或者延誤病情,謀財害命。典型的例子是急重症、早期癥狀不典型的惡性疾病。
三、兩種範式對疾病觀念的界定
歸根結底,這和現代醫學與傳統醫學對疾病的定義有關。這兩個範式對疾病的定義是不同的,現代醫學把病理學擺在很高的地位,定義一個軀體疾病,除了主訴癥狀、體征,往往要有穩定的病理和病生理特徵(有時候也被病原學取而代之,就是培養出病原微生物或者找到特定的抗體);而中醫的關鍵是症,比較類似癥狀和主訴,可能會加上一部分體征,在此基礎上是病機(對發病機制的理論,其實像假說或者猜測),而形態學方面的客觀定位定性很少。這帶來的後果,就是中醫可以省掉許多鑒別診斷和確定發病部位病變性質之類的過程。只要把癥狀搞清,就可以辯證,病機幾乎水到渠成,直到發現治療無效才會認為病機無效(然而我後面也說了,中醫的體系未必能判定自己的處置是否有效)。對於一個學現代醫學要花費精力鑒別診斷甚至搞得頭疼不已的人,看看中醫只要辯證準確就算是診斷明確的思路,覺得真是太偷懶了。所以中醫的範式中和日常宣傳中也常常強調癥狀消失就是病好了。
病理學和症型是兩種明顯不同的理念。病理學是以形態學變化為準繩的。我們說,形態學的東西在一定層面上是穩定的,起碼是可以切下來看看的,像高血壓的左室肥大的心到人死時依然是肥大的。有人說,西醫學是死人的醫學,但這是不準確的,所謂的「死人」的東西是相對客觀的,很多時候可以反推到活人之上。所以找一本病理學的書看看,上面基本定義了內科學外科學大半的疾病名稱,這樣才有「病理乃醫學之本」。然而症型或者癥狀是存在變異性,如果根據症型去推測病機,就很難得出穩定性的結果。如果沒有穩定的標準,自然就會和癥狀一樣變來變去,難以研究。就像發熱,一會兒惡寒體溫升高,一會兒出汗,這本來都是一個疾病的一系列病程,到中醫那裡就可能變成不同的症。
如果理念問題就完全限制了一個學科的視野,那麼再想勤能補拙就很困難了。例如我回復的:
粗略的解剖學知識是全世界醫學各種醫學都各自擁有的。西方醫學引進中國為了翻譯成漢語,很多辭彙就是拿中醫辭彙強行對應翻譯過來的。然而,解剖以精確為追求的目標,所以才能作為外科手術的基礎。然而這點中醫是長期不重視的,所以才會出現《醫林改錯》的問題。然而《醫林改錯》一書的價值導向是否正確,中醫界自己都說不清楚。為什麼中醫發現自身有問題問題有的能改,有的沒法改呢?顯然是有其他理由讓我們覺得改不了,或者會出現拆了東牆補西牆的問題。
中醫界認可《醫林改錯》一書的關鍵是它給出的治療方案,而不是解剖知識和思想方法的進步。所以相比王清任重視解剖,希望用解剖知識提升來指導醫學進步的思想,惲鐵樵的中醫五臟基於解剖卻不是解剖學概念的理論才能被廣泛接受。
中國的解剖學不進步當然也沒法簡單歸因為所謂的「封建倫理」,中國的解剖學落後的很大的一個問題是中國人的思考習慣。中國人長期以來並不重視局部細節的精確刻畫,就像我們說國畫,首先想到的往往是寫意畫而不是工筆畫一樣。相比之下,中醫喜歡用領悟、內證、個案研究、哲學思辨的方法,可能會親自試驗,但研究並不精確受控。西方倫理限制解剖屍體也歷史悠久,但是他們總有人樂意去偷屍體解剖。倫理和法律並不能完全限制人的嘗試,但是思考方法上的差異會徹底限制人走一條路的可能性。如果一個東西根本沒人去想,那除非是隨機事件外力所迫,否則人們是絕不會嘗試的。而中醫進步的外力,首先就是西方世界的堅船利炮。沒有西方世界的堅船利炮,現在的學中醫的人是缺乏學習解剖的動力的,甚至連大學這種機構都不會出現。
所以現代醫學範式和中醫範式是不可通約的。只能用一個研究另一個,兩個沒法做到無縫銜接或者完美融合,因為兩個範式在一些最基本的問題上就有明顯的分歧,醫學知識和世界觀只是一部分,價值觀的問題也很明顯。
四、兩種醫學從業者的身份認同
從理論上講,對於一個醫學現代化的國家,中醫藥大學培養的應該是一些首先認可現代科學和醫學方法,並且立足於現代醫學,以現代醫學從業者、科學家、歷史學家和人類學家自居的,抱著謹慎的懷疑態度用現代方法研究傳統醫學的人。這些人的【首要】目標應該是促進人們的健康,促進現代醫學的進步、發展和完善,做一個擁有開放心態,接受多元文化的創新者、探索者,而不是原模原樣地傳承和復刻傳統醫學,做一個繼承者、復古主義和教條主義者。這是歐美替代醫學研究機構的宗旨,比如NCCAM。這種現代化的價值觀也是日本比較重視的,至少日本從事漢方醫學的醫生,也需要和現代醫學醫生同等難度的基本准入考試,而不像現在的中醫藥大學一樣,雖然需要開設各種現代醫學課程,教學水平很容易不比西醫院校。理論上講,要是古代的名中醫活到現在,他們首先考慮的,多半也是西醫院校。理論上講,即便是研究補充和替代醫學的人,也應該首先以現代醫學方法為榮,以科學和理性溫和的懷疑主義為指導思想。
這對於其他行業本來不是問題,多數情況下,考古學家不用像原始人一樣生活,人類學家不一定要反對自己現代化的生活方式,歷史學家不一定要倡導復古和復辟帝制,科學哲學家不一定要反科學、反智和反轉基因,宗教學家不一定要信某種宗教,不然那麼多宗教就信不過來了。研究替代醫學的人不用把替代醫學的全套理論照單全收。至於天文學家,可以仰望星空,研究科學史,但就更不用相信占星術了。人們為了研究某種東西,可能要從這種東西本身的視角出發去思考,但是這種角色轉換是雙向的,而中國的中醫藥大學顯然不是這樣的。許多學生畢業後依然對中醫的奧妙深信不疑,覺得中醫的缺陷是因為醫生水平不行所致,並不會把體系本身的問題當回事。
中國的中醫藥大學,從綜合性大學的中醫藥社團,到大眾傳媒和基礎教育給公眾的信息,首先就是一種宗教(宗教和哲學範式的區別,可以表述為前者帶有更多的價值判斷、生活方式指導和情感傾向)一樣的對中醫的篤信,是一種對中醫作為一個理論體系的普遍適用和獨立有效的深信不疑。
這種宗教狂熱式的篤信,很多人一輩子都沒法擺脫。而且這種思維方式甚至容易拓展到各種道聽途說的偏方、傳聞和旁門左道上。受過中醫訓練或者相信中醫的人們很容易相信那些流行的、被廣為接受但是根本不可靠的東西上,比如其他的補充和替代醫學。因為他們對這些非主流範式更加寬容。
在此基礎上,中國的中醫藥大學存在的一大重要目標,就是傳承。因為中醫瀕臨滅絕,所以要傳承,因為中醫是瑰寶,所以要傳承。傳承的地位是高於發展的,在此基礎上,中醫們常用的一個詞是發揚光大,這也不同於發展。發展是需要有揚棄的,但是發揚光大很多時候只需要提高知名度和市場佔有率就可以了,那麼,如果我們堅信這個東西療效沒問題,沒有發揚光大的重要原因就是宣傳不到位,只要使勁宣傳就行了,那就必然撿好聽的說。至於「取其精華去其糟粕」,這個說法只有一部分明白人才懂,而且這個工作往往要在現代醫學視角下進行,往往容易被指責為西化,就會叛經離道,就沒法實現了。
用術語表達的話,在全球化背景和現代科學現代醫學被廣為接受的現代社會中,「中醫」本來就是那些現代學科或者所謂的西方中心論研究的「他者」,或者說是一種「地方知識」。研究者並不用總是將自己代入其中,可以以旁觀者的身份研究中醫,或者自己把現代科學和現代醫學作為主體和主流範式,以一種居高臨下的態度審視中醫。(當然,現代科學並不是西方獨有的,現代科學是一種全球都可以將其作為工具,可以把握的東西,各國都可以研究科學,運用科學技術,為自己服務,主體性問題本來不是問題)然而中醫藥院校在教育學生時更重視的一個概念是「主體性」,簡單來說,即從事該專業的人一定要把自己帶入中醫之中,並為中醫代言,不能做現代科學和現代醫學的附庸。這當然和中醫的歷史、西醫的傳入背景、目前的政策、經濟、文化導向有關。如果是100年前,可能對多數人,當時的西醫還是中國人的「他者」,然而現在很多人已經徹底成為中醫或者所謂新儒家眼裡「西化」的人了。西方的範式革命和科學進步是自己革自己的命,而對於中醫,要讓一個外夷的所謂的進步的範式來革自己的命,許多有著狹隘民族情緒的人自然是心有不甘。這是中醫確立主體性的一種情感和文化動力,也是宣傳機器經常要給公眾傳達的態度,雖然一些業內人士未必這麼想。所謂「中醫亡,則中國亡」。
看了別人的一些回復,引用一個例子,講了國醫大師對中醫現代化的看法:
鏈接:為何我國不對中藥毒副作用進行更嚴格的規定? - 吃完就餓的回答
【裘沛然:「中醫現代化,首先,要知道幾千年來無數的大醫和先哲們嘔心瀝血的成果是什麼。只有在這個基礎上,才談得到中醫的現代化。對幾千年的中醫學術成果茫然無知,你搞什麼現代化?你根本不懂啊,沒資格來講中醫的現代化。可是現在,由於中醫現代化的含義錯了,中醫現代化成了中醫的西醫化。現在所謂的中醫現代化其實是一種假的現代化,這種現代化是一種華而不實的現代化,是一個種趕時髦。他們不相信中醫幾千年來通過臨床在幾億人身上實踐的成果,他們只相信小老鼠身上實驗的結果。不相信幾千年的偉大傳統而相信小老鼠,這是對中醫根本不了解,是一個錯誤。在這樣一種現代化的指導下,所謂的中醫創新是空話,中醫學術陷入了錯誤導向的混亂之中。我們必須牢牢記住:只有返本才能開新。無論是中醫現代化還是中醫創新,只有與五千年的傳統一脈相承,只有在中醫學自身的規矩準繩內發展,中醫的現代化才能真正開花結果,中醫的創新才能真正落到實處,也才可能出現真正有價值的成果。」
顏德馨:「裘老認為,現在的中醫現代化是假的現代化,是有道理的。中醫現代化成了事實上的中醫西醫化。」
焦樹德:「現在的政策導向就是強調用現代科學方法研究中醫,其實就是用西醫替代中醫,美其名曰中醫現代化,實際上就是消滅中醫!」】
若是中醫有可重複廣泛有效的治療技術,被現代醫學體系吸納,成為一種普遍的現代治療技術,比如一些草藥成分可以做成化學葯,剝離原有的理論基礎,本來並不是什麼不能接受的事。現代醫學已經是社會的主流,自我更新、自我批判、自我懷疑往往比較容易,沒有那麼強烈的迷之自信。指南每幾年一改,過度醫療經常被修正,沒人覺得不好意思,現代醫學的從業者為自己的進步而歡欣鼓舞,為糾正謬誤發現新知而自豪,人們尊崇那些用堅實證據挑戰固有認識的人。
相比之下,中醫界人士往往不會有用懷疑的態度看待自身的範式,而是對中醫的獨立性和有效性深信不疑。他們喜歡捍衛自身體系的完整和普遍有效性,強調自身獨立性和中醫思維的重要地位,而不是把自己看作一個現代醫學體系里研究新療法的人。所以,他們往往連一本《醫林改錯》都容不下。而強調自身的獨立性,自然要預設自身範式的有效性,把自身的方法和綱領放在第一位。這種思想傾向一旦越發強烈,必然的價值導向就是復古和回歸經典。這就背離了現代化的目標,最終必然會使中醫成為主流之外的異端,並且做出一些在現代醫學範式看來是錯誤的事情。這是不可避免的。
一個典型例子就是經絡理論和針灸,古人一直把經絡當成一種實體而絕非一個理論模型。於是現在的人們也堅信經絡現象一定是有根據的可重複的真實試題,便想了不同的理論變著法子找經絡的存在。這些理論誰知道是不是矛盾的呢?反正人們就是堅信這個東西一定存在而且有效。然而,我們現代研究的發現的事實是,我們有一大堆理論解釋人體內的各種網路結構和循環過程,我們也知道體內有神經網路、血管和淋巴管,知道人體有複雜的神經-內分泌-免疫活動。唯獨沒有一個獨一無二的理論和實體能解釋經絡現象。究其本質,經絡現象本來就是古人根據各種現象組裝起來的一個理論構建實體,不同的人描述不同的現象時都會用到經絡,然而他們實際上描述的,是不同類的現象,比如觸覺、痛覺、深感覺的神經生理、血管的解剖學,以及體液的循環,等等等等。他們描述的本質上就是一組不同的現象,只不過都歸因到一個實體上去解釋了。如果非要強行找一個嚴格對應的實體,那根本就找不到。而且有些現象未必是真實存在的,比如針灸方面,也有很多陰性結果,或者認為穴位對治療意義不大的結果,對於這些研究結論,中醫界基於對中醫基礎理論和經絡腧穴學說的確信,往往是極不樂意承認的。
那我們的中醫界一般是怎麼回應這些問題的呢?中醫界可以說,找不到不代表不存在,因為經絡現象是肯定存在的(其實關於經絡現象也有陰性結果),或者說,中醫的現代研究不足,歷史很短,未來遲早要找到。那麼,如果未來才能找到,現在證據不充分,我們在這種情況下又有什麼理由用這一套理論假說給人看病治療呢?萬一總是找不到呢?這種把賭注押在未來的偏執的思考方式,在中醫界,尤其是中醫青年學生中是非常常見的。畢竟他們有一個現實問題,如果連現象都不存在,這些人的飯碗怎麼辦?這個問題對於現代醫學就少很多,因為臨床試驗、試驗性治療是有知情同意的,只要醫生是正規的遵從醫學倫理的,沒人會對不成熟的假說或者缺乏證據的理論打包票,不過是試試而已。犯不著賭上自己的名譽去捍衛一個不一定靠譜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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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的中醫教育常常表現為這種形式:一方面,中醫訓練的學生要背誦中醫經典,以古書為自己做論據,甚至還有師承製和特殊的實驗班,不用做實驗,誦讀經典跟老師看病學習就能拿執照;另一方面,又為某些現代醫學研究得到的中醫的陽性結果歡呼雀躍。既要把現代醫學的東西拿來論證中醫的合理性,又要把陰性結果都刪掉,選擇性地洋為中用。對於實驗,只能搞發表偏倚,不發表陰性結果。以此論證中醫理論和中醫思維方法的普遍有效性。打造一個自成一體但又被現代方法廣泛論證有效的可以獨立行醫的體系。且不說這對公眾健康有什麼影響,這麼搞作為學術,地位也只能是非常尷尬左右為難的。
在中醫藥大學進行學術訓練還有一個問題,這種既要傳承又要發展,既要程序正義又同時要求結果正義,對自身懷著偏執篤信的中醫教育,訓練出的人思考方式往往會很含混,很難理解精確的概念界定,對不同的理論之間的分歧也會喪失敏感性,他們工作的主要目標就是試圖把一大堆大相徑庭的東西調和起來,而不是把東西盡量說清楚,說得條分縷析,這自然很難發現一些看似目標相同的事物中的矛盾之處。科學知識本身的追求目標是消除不確定性,把東西說清楚,加以界定,而不是增加理論的混亂。科學總是追求最優解,追求範式的簡潔、美觀、有效,而且如無必要勿增實體。所以,中醫和現代醫學的兩套範式即便是可以等同的,其融合也不是優美簡潔容易學習的。對概念的模糊界定、對矛盾的不敏感最終會成為整個體系進一步完善的阻礙。
這種敷衍了事的態度也影響到中醫背景訓練出的人的情感態度。如果發現掛著中醫名頭的人,或者是所謂的「真中醫」真的出了什麼不良事件,他們的第一反應很可能是找出中醫理論或者現代化理論變著法子說明這些人處置的得當,而不是思考下這些人處理問題是否得當。我們也很難寄希望於相信中醫的或者有中醫訓練背景的人能敏銳識別並且揭露醫療欺詐或者詐騙行為,因為除非一個東西明擺著是錯的,其他情況只要有半點道理是合理的,他們總是會對這些治療者和療法抱以信任,當然也包括各種形式的無效的替代醫學。
雖然中醫藥大學和管理機構的常常宣傳和教育學生說我們要做許多現代化的工作,也告訴學生們說我們要堅持中醫特色和方法論的獨立性。但是傳承和發展是存在內在矛盾的。在一個崇尚進步歷史觀的社會,在一個追求技術進步、生活水平提高和文化創新的社會,傳承和發展本質上是無法兼顧的。目前,這兩個口號要一起講。
只講傳承,中醫很可能就會滑向巫術和騙術,講發展,中醫就很可能西化,自身學科的獨立性和合法性就沒有了,機構編製經費產業都必然縮減,人們要失業。然而兩頭一起講,教材就難免七拼八湊,牽強附會,用現代人的想法扭曲古人的想法,把古人的想法視為和現代人想法等價的說法。而把那些玄學的成分,都說成是古人解釋問題的工具。但是,如果從真正的歷史學方法去考證的話,古人想的根本就不是現代人那麼回事。中國近代化之前的農耕社會,長期以來世界觀都是比較穩定的。幾千年來連農具都罕有變化,世界觀又可能有多大變化呢?若是讓人們回到近代之前的農業社會,用農業時代的方法思考,得出的結論在現代人看來,往往是滑稽可笑的,比如火車動了龍脈。鴉片戰爭時那個掛糞桶禦敵的人,可是在社會上有較高地位的政府官員,而不是民間的江湖騙子,即便是這種人,自然觀又如何呢?國難當頭,他身為將領,本想建功立業,然而也求助於巫術,這就是他的世界觀和自然觀。秦始皇希望煉丹來長生不老,古代還有那麼多煉丹術士,他們並不是裝神弄鬼,他們本質上就是相信這套東西說不定管用啊。古人是真的相信那些玄學的內容,或者至少是半信半疑的,而不是把它們當工具。
陰陽五行甚至一些可以降格到算命層面的東西也是如此。它們本來是古代廣泛接納的世界觀,因為現代人覺得這套東西說不下去,就把它們降格成了一套說理工具,但這並不是事實。陰陽五行在古代並不是一種簡單的學術思潮或者理論,它廣泛運用到人們的日常生活飲食起居節日風俗等等,本來就是一種廣泛的作為世界觀的理論,所以每個朝代才有對應的五行和五色之一。五行可謂是一種五元素理論,是一種自然觀,講的本來就是構成世界的物質組成,用來解釋世界的本源。五行不是工具,本來就是實體。這套理論不論地位如何,到底能不能用。它在古代的社會中的功能和現在的化學和分子生物學在醫學裡的充當的社會功能本質上是類似的。把陰陽五行和陰陽簡單作為一種工具和解釋模式,是受現代影響之後強行扭曲修改出來的結論。五行、五色、五味,這些東西配上五運六氣,配上人的生辰八字,就可以變出一大堆荒誕不經的用藥原則和用藥禁忌。
為什麼古代的煉丹師、醫生和文人會在自己的醫術中記載這些東西?有時候是半信半疑姑妄聽之,比如《本草綱目》那種主要是收集資料寫綜述的醫書。《本草綱目》誕生在一個出版業繁榮的時代,編者的主要目標是寫綜述,而不是挨個檢驗藥物有效性,正如序言所說【上自墳典,下及傳奇,凡有相關,靡不備采。】,逮啥抄啥,不然絕對不會把那麼多解一切毒的穢物排泄物擠上去,這種編書的人對自己寫的東西自然是半信半疑。(這個問題也出現古代的科技文獻里,比如《夢溪筆談》里既有高大上的先進技術,也有荒誕不羈的民間傳聞,作者們忙著獵奇和收集案例湊字數,根本沒興趣校驗資料的真偽)有的人確實是真信,不然就不會寫到書里。比如啟發了青蒿素髮現的葛洪。【葛洪在用「納音五行」理論對六十干支進行分類的同時,也闡述了相應的五行禁忌,稱:「若本命屬土,不宜服青色葯;屬金,不宜服赤色葯;屬木,不宜服白色葯;屬水,不宜服黃色葯;屬火,不宜服黑色葯。以五行之義: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故也。」】(中國古代的本命禁忌)請問他這是胡編的還是嚴肅認真的?
順便說一句,看了這些荒誕不經的東西,你們真覺得古代中醫的記載都是醫學實踐經驗摸索的結晶?你們怎麼就敢保證這些東西不是根據古代醫學理論推導出來,甚至謠傳、臆造、杜撰的呢?上哪去找這些東西的成功案例呢?中醫一定是經驗醫學嗎?浩如煙海的中醫典籍都是經驗的結晶嗎?並不是。
此外,對於中醫基礎理論的基本概念,你真覺得他們是精確界定出來,可以轉化成ABCDE的嗎?這倒是和中醫界人士說的類似,歷代的中醫對這些基本概念有略有不同的理解和定義,這也是中醫出現各個流派的原因。然而我們很難從理論上精確把握,中醫到底定義了什麼東西,也沒辦法抽象出一個數理模型,能準確反映歷朝歷代中醫們用的基本概念,因為他們對這些概念的理解,都是似是而非的,可以意會,可以「有限通約」,但是難以質控,各有各的發揮。我們可以把當代中醫藥學校的基礎理論用系統科學試著定義一下,然而用這套理論看古代醫術,很可能是看不懂翻譯不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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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床評估的範式差異
療效與價值的評判,一個關鍵問題就是評價標準的選擇,以及這些標準依附的基礎理論。現在之所以說循證醫學和雙盲實驗,本質上是一種自我懷疑基礎上的檢驗方法問題。醫學知識和原則是普遍適用的,所以需要普遍的可重複的測量。人類的醫學知識並不是百分百可靠的,都是可錯的,為了檢驗知識的正確性,就需要優化方法進行測量,而方法學的選擇同樣受到醫學基礎理論的影響。每個範式都有研究問題的方法與擴充知識的方法。
比如,如果按古代醫案的敘述方式,很多時候我看到的就是某個病人的癥狀-診斷-診治依據-治好了。癥狀沒了,就算治療方案成功,就可以反推出診治依據和判斷有效。這就是廣泛使用的一類策略。如果中醫的大量經驗或者所謂地方知識都建築在這種敘事模式上,自然是難逃質疑的,因為所有原則都是基於個案推導出來的。
另一個敘事方式是:癥狀(症型)-診斷-發病機制-治療原則和治療方案A-發現病人沒好-換用發病機制、治療原則和治療方案B-病人好了,表明A是錯的,B是對的。這種敘事和論證方式當然也不能證明什麼的東西,就好像吃第三個饅頭吃飽了並不能證明前兩個饅頭白吃了一樣。更不用說,有時候治好的標準就是「熱退」一類,這說感染性疾病還行,要是說惡性腫瘤和風濕免疫科的疾病,論證當然沒成立,這種敘事,完全就不可能發現安慰劑效應,也沒有把自然病程和自愈納入需要排除的變數之中,統計學和病理學更是難有容身之地。在混雜因素眾多的情況下,這個「療效」根本就論證不充分。如果一套醫學知識的相當比例的記載都是基於這樣的敘述方式,那招致懷疑是很正常的。這類情況的典型例子,可以表現為:有個孩子發燒,有呼吸道感染表現,中醫診斷辯證,結果發現燒沒退,又換了個辦法,燒退了,表明後一個辦法是正確的,前一套理論是錯誤的。這和兒科門診很多因為孩子感冒燒不退就罵醫生水平不行的非醫學專業的家長本質上並無二致,完全就沒有自然病程的概念。
(補充:所以把中醫說得多麼專業化和難懂其實也未必有道理。中醫的群眾基礎好,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它的很多觀點很原始甚至簡陋,尤其是和中國缺乏醫學知識的人的民間觀念或者直覺非常接近,所以特別容易被缺乏現代科學教育和生物學知識的人所理解和接受。中醫本來就用了很多直覺思維。跟患者說自然病程這種事情,患者往往很難理解。當然有的人覺得中醫難懂,需要領悟,然而這些人都去領悟了一輩子,對很多問題也達不成基本共識)
按中醫的那種思考方式,對於一個上呼吸道感染的患者,只要沒有重大的醫療過失,病人最後轉歸良好,預後也良好。就可以產生或者構造出一大堆冗餘信息,而且這種系統誤差連中醫界的所謂權威都沒法避免。這種根基之下產生的信息,很難說有多少是可靠的。但是如果我們去檢驗並且把這種冗餘信息都刪掉的話,中醫的大量典籍說的東西,恐怕就有相當比例都對現代沒意義了。在此基礎上,我們怎麼看待古人記載的那些資料的可靠性?那我們用復古主義的思路學習經典又能有多大效果?
本質上講,這種療效檢驗的研究方法也是有社會建制安排的基礎的:現代醫學一個重大的進步就是在近代社會分工進一步細化之後出現了專業化的非宗教的專門的醫療機構,醫療人員可以有效地組織起來,相互配合,集中治療病人,並收治住院病人,這樣便於長期觀察治療效果,進行分類、統計、整理各種病例,便於進行教學和研究。相比之下,中醫的診療機構建制往往是師徒制或者文人自學、個體行醫、門診治療,缺乏住院長期病人管理的能力,這與小農經濟的分散化和醫生的個體行醫是分不開的。這種分散的小農經濟缺乏動員能力和社會組織能力(所以清政府奈何不了西方國家的侵略),即便是醫學研究,也主要是個案研究,必要時醫生要親自試一試,對照試驗往往只能做個案回顧,干擾變數很多。而分散的病例的研究高度依賴醫生的個人經驗,研究質量自然就難以保證了。這種小農社會自然經濟環境,大量的研究都集中在針對個人的修身養性、養生保健的技巧。西方也只有在近代城市化之後,才能發展出基於人群的、藉助統計學思想的流行病學、預防醫學和社會醫學。因為只有在人口密集社會化程度高的大城市,醫生能一下子找到大量樣本,才容易進行基於人群的研究。然而如果中醫開始搞住院病人管理和樣本統計,很可能那批醫案里的陽性結果就又被證偽了,這時候我們又該聽誰的?
很多年輕人相信現在的中醫服務,其實是相信這些目前仍在採用的古代療法已經被現代檢驗過,或者重複性太好根本無需檢驗。我以前也覺得市面上廣泛採用的治療方法都是檢驗過的。然而我後來才意識到,這種對古人經驗、對醫藥市場和目前醫藥管理水平的盲目信任實在是超出合理限度了。
中醫的未來?
上述的這種內在矛盾由來已久,長期以來,中醫界一直都在勉強維持現狀,在中國這樣的文化背景下,人們容忍自相矛盾事物的能力是很強的。不過未來人們對這個問題的態度可能會有進一步分化。隨著醫學技術的進步和科學觀念的普及、醫療系統內的中青年醫生乃至受過較好教育的青年人逐漸登上歷史舞台、中國醫療和國際接軌的程度提升、信息化的普及以及城市化的推動,接受現代化思想的人會增多,這些人對中醫的觀念會更趨向於將其視為替代醫學。然而也有一些可能的阻力:其中包括中醫行醫和個人開業門檻的降低、人口老齡化之後潛在的大量的醫藥方面的需求、極端的民族情緒可能的高漲、醫藥產業拉動經濟的政策導向,當然還有既得利益者的阻撓,這些會阻礙中醫的現代化。總體結果很難預料,兩種力量的博弈關係到這個國家國民未來的健康,以及衛生和經濟的發展。
目前,中醫藥系統的相當比例的工作都是在做所謂的現代化研究,有大量的質量和可信度良莠不齊的研究成果以及海量的論文。在中國知網上一搜,簡直是鋪天蓋地,其中也有很多有啟發性的研究。但是中醫的理念究竟到了什麼程度,我們自己接受的中醫診療服務,用的中醫藥產品能達到何種管控水平呢?我們並不能說它們一定能滿足我們所謂「現代化」的期望。
中醫藥服務和產品都要在實驗室里走一遭,並不意味著這些從業者和管理者一定接受循證醫學的理念或者現代性的思想,也不代表管理者和醫療界一定會推廣現代化的成果,更不意味著我們市面上流通的那些中醫藥產品和服務是是一定要用、應該用或者可以用的。畢竟連莆田系都能掛著現代醫學的牌子招搖過市,中醫界的質控又能好到哪裡去?
此外,西藥都在不斷更新不斷淘汰,舊藥物即便有效,還一定在性價比上比得上新葯?有效的葯都未必要用,何況證據缺乏的呢?醫藥衛生事業的目標是促進人們的健康,健康是有成本的,需要進行經濟考量的,應該推行的,是性價比最優的服務,在這點上做不到的,依然是沒法推廣的。
如果一些療法缺乏證據的話,中醫現代化更重要的是確保無傷害原則,而不是有利原則,當然,這樣的產品也只能以補充和替代醫學的身份存在於世上,沒法作為一種制度性的服務去推廣,這又會讓中醫界人士失望。在公共財政有限的情況下,寶貴的資源更應該用來推廣證據確鑿療效肯定的療法,對療效存疑的治療方法,只能讓人們自行選擇,而且要確保至少對患者的身體健康不造成傷害。
我衷心希望我們真能多幾個青蒿素,這方面是很有希望的,因為中藥或者天然植物葯進行進一步提純做成可重複性更強的化學葯是完全可行的,比如川穹嗪,比如麻黃鹼,比如人蔘皂甙。即便療效不那麼有優勢,起碼能證明有效,或者作為二線藥物。然而未來很可能同時也會多出若干個胡萬林和張悟本,也有可能會多出許多馬兜鈴酸腎病的患者,還會可能會多出許多相信玄學,反對科學,崇尚愚昧的井底之蛙。這也很難預料。
為什麼有的西醫會對中醫存在敵意? - 方可的回答
為什麼老看到中醫打臉西醫的故事,卻很少看到西醫打臉中醫的故事? - 方可的回答
為什麼很多人覺得中醫荒謬? - 方可的回答
西醫有什麼缺陷? - 方可的回答
我認為方可已經做了很好的回答,我並不准備重複類似的觀點。這裡只想就一個常見的誤解說說我的個人見解。
正如@縝之 在其回答中提出的,無論中藥、西藥的藥效都用"西醫的方法"檢驗是"雙重標準",許多中醫的支持者在討論中也常以類似理由拒絕現代醫學對中藥藥效的評價。
然而我以為所謂"西醫的方法"其實是個偽概念,這個名字讓人誤以為雙盲試驗(現在還有三盲試驗)的適用範圍僅限於西醫(這裡指現代醫學),而將它用於評價其他醫學的藥物是不公平的。
但事實並非如此。
讓我們先拋開中醫、西醫之爭,來思考這樣一個問題:怎樣證明甲是乙的原因?
人類的直覺常常把先後發生的事件聯繫到一起,認為甲發生後,乙發生了,那麼甲就是乙的原因。
典型的例子是,古人認為月食是天狗吃了月亮,於是在月食時燃放爆竹、敲鑼打鼓來驅趕天狗,月亮果然再度出現,便以為是爆竹、鑼鼓聲嚇跑了天狗,使月亮被吐出來。而現在我們都知道,月食是因為地球運動到月球和太陽之間產生的自然現象,月亮再度出現只是地球從月球和太陽的連線上逐漸移開的結果,而非爆竹、鑼鼓嚇走了天狗。
當然,這種直覺偶爾能夠得到正確的結論,但依靠這種"碰運氣"的方式顯然是靠不住的,我們需要更嚴謹的方法。
於是有人提出,我們要進行對照實驗。如果甲之後發生了乙,那我們試一試,丙事件發生後乙會不會發生?甲和丙都發生的情況下,乙又會不會發生?
如果甲發生乙便發生,丙發生乙不發生,甲丙發生乙也發生,那麼甲就有可能真的是乙的原因了。
但又有人說,這還不夠,萬一不同組間時間(數量/大小/溫度/被試等等)的差異影響了結果呢?我們必須控制變數!一次只能有一個自變數!
又有人說,即使這樣也說服不了我,我認為得到這樣的結果只是偶然!同樣的事情你們必須多做幾次!多拿幾個樣本來做!多換幾個人來操作實驗!
到這裡我們以為已經很嚴謹了,得到的結果可信度應該很高才對,直到人們發現了安慰劑效應(placebo effect)和實驗者效應(experimenter-expectancy effect)。
安慰劑效應指的是,病人雖然得到無效的治療,但因為病人主觀上相信治療的效果,而使疾病癥狀緩解的現象。而實驗者效應是指實驗者對實驗的預期會對實驗結果造成無意的影響,一個著名的例子就是1924-32年在Hawthorne Works工廠進行的一項研究燈光亮度對的工人工作效率影響的實驗。
為了避免安慰劑效應和實驗者效應的影響,人們又開始改進之前的實驗方法。單盲試驗和雙盲試驗因此產生。
單盲,指的是對試驗對象保密。比如有人對市場上不同品牌的可樂進行口味測試,為了避免品嘗者因為對某種品牌的偏好而造成測試結果的偏頗,測試者便不能看到每一份可樂的品牌信息。
雙盲,一般在被試為人的情況下使用,指的是被試不清楚實驗的分組情況,避免結果受到被試的主觀偏向影響;同時,試驗的執行者也不知道哪組被試是實驗組,哪組是對照組(也就是說執行者和分組者不是同一波人),避免執行者的預期對結果造成影響。
近幾年,更有研究者提出三盲試驗,即在雙盲的基礎上,進行數據收集、分析處理的研究者也不知道試驗的分組情況,以免其主觀偏向影響數據的收集(比如測量時的估讀)和分析(比如有意無意選擇有利於得到某種結果的統計方法)。
只有通過單盲/雙盲/三盲試驗,我們才有充分的理由認為,甲是乙的原因。
可見,單盲、雙盲、三盲試驗只是人類為了"儘可能嚴謹"地用實踐檢驗理論無所不用其極(誤)的產物,它們不僅可以應用在醫藥領域,在其他自然科學、社會科學、工業生產乃至日常生活中都廣泛應用。
可以說,只要你想要用實驗驗證"甲是乙的原因",無論甲和乙是什麼,都可以使用單盲/雙盲/三盲試驗。
誠然,即便是三盲試驗也是不完美的,研究者們仍在致力於完善它們,但它們已經是人類目前發展出的檢驗這類命題的最佳方式,不用它們我們還用什麼呢?
因此我認為,要求通過雙盲/三盲試驗檢驗中藥的藥效是公平的。如果中醫的支持者們不服,那麼請提出其他"經得起推敲"的實踐檢驗方式(至少應當在邏輯上嚴密,並且能夠規避偶然因素、被試和實驗者因素的影響吧),我相信如果能夠提出,那麼發一篇CNS肯定是沒問題的,說不定能為21世紀的科技進步做出一大貢獻。答主大一青澀照一張鎮樓
大白鼠一箱,中醫黑退散,當心被咬。
OMG,還以為這個題自己答過了…
什麼?不夠?
小白鼠一箱夠啦吧?
還不行嗎?
好吧
看看這些中藥現代化進程中失去的小生命。
就為了驗證補陽葯菟絲子的藥理功效,
我做的冷提蛋白工藝的正交實驗和抗缺氧耐疲勞的藥理實驗(這倆是分開的),還有其他幾味藥材的酶活性測定,抗炎,止癢止痛(鎮定)實驗等,用這些數據做出的論文供了三四個本科生畢業論文(有人不做畢業實驗就跑了),然而上圖拍到的小生命,最後全部都死掉了。
中醫現代化,不是不可能,而是我們中藥人正在做的事,注意這不是驗葯,相反我們有很多實驗可以驗證中醫理論是正確且有實用意義的。
答主本人做出過4個9的標準曲線(標題錯了,這是對照品,最後並沒敢用這張,而是重做了一個。)
嘗試各種濃度的混合溶液和不同溫度提取菟絲子中蛋白質的工藝,這是用考馬斯亮藍G-250顯色(左邊第二管被干擾了,重做的)。
當年提取時計算的各種不同PH溶液配製所需藥量(磷酸氫二鈉和磷酸二氫鈉緩衝對)
接下來是計算料液比,
給小滑鼠記量體重算是最輕鬆的活。
抗炎實驗我們用的足腫脹
之後還有
跑輪(估計這跑輪圖是輪子哥給我點贊的直接原因)
這倆貨是答主自家養的,已過世。
游泳
耳腫脹
止癢(誇張點形容是連續22個小時不眨眼)
熱板
玻璃罩耐缺氧
耐缺氧實驗真的很殘忍,
一口氣沒上來那鼠寶寶可真死啊!
這是整理的部分數據
以上只不過是我老師一個研究中的一小部分而已。
下面補個臨床的數據給你們(這是我外甥的女朋友做的方劑臨床實驗數據,別叫我大叔,我知道你們要做什麼)
用的都是西醫指標
然而我就是要用陰陽五行來說藥理呀,
我就不告訴你這裡有天然洛伐他汀呀
你來咬我呀!
聽說有人看不到中醫現代化做出的努力,
呵呵
中藥現代化就這麼沒存在感嗎?
一定勝利?
輪子哥帶贊不能讓輪粉們失望,答主爆個十年後的掉粉照吧。
now~
不搞對象。
樓下是我媳婦 @素清嬈 ,脾氣很爆的。
我在這個問題下得這麼多贊有些慚愧,因為觀點並不比其他回答者出色多少,
嗯,我得出一個結論…
@vczh
中醫如果現代化了,就會成為現代醫學,融入到現代科學的體系中去,就不能叫中醫了。
也就是說,讓中醫現代化,等同於讓中醫自殺,你先問問中醫的既得利益者和中醫粉答應不答應。
這個問題建議這麼問:中醫什麼時候能剝除自身的神秘主義,答案是不能
我們也希望中醫現代化,醫學的目的是治病,我相信不管對中醫抱有何種態度,都贊成以結果論,如果真能治病,拿出有說服力的數據,背後的原理可以先拋在一邊。但是,中醫藥大學的學者們讓人大失所望,不僅拒絕用現代醫學的方法論去偽存真,鑒別其有效性和副作用,還通過各種邏輯謬誤和選擇性偏見花式論證中醫的神奇以及現代醫學的愚昧。我本以為可以從一些中醫學界的代表人物的作品中認識到中醫的現代化進程和嚴謹的態度,然而我大失所望,他們的言論中充斥著毫無論據,毫無數據支撐的對中醫的吹捧和對現代醫學的誤解和侮辱。要知道,學術界對於相關領域社會制度的變革起著不可忽視的作用。我們今天拋開利益鬥爭、拋開政策和監管,就談學術界的態度。以下幾段皆摘錄自 上海中醫藥大學何裕民教授、博導著作《發現中醫》。
一.在談到日本明治維新廢除中醫,民國時期廢除中醫運動而目前中醫復興的時候,作者認為促成中醫復興有四大因素:1、二戰之後,感染性疾病由於抗生素等的出現而逐步減少,代之而起的是免疫遺傳代謝性疾病的逐步增加,現代醫學對此尚無合適的藥物,而中藥對此能奏效;2、近年來因合成藥物的副作用而產生的藥害問題頻發,令公眾望而生畏;3、由於化學合成藥多是對症治療、非治癒性的(治標不治本),因而重新出現了從天然藥物中尋找新葯的傾向;4、將西藥與中藥合用,即中成藥,可以預防或減輕其副作用。
即現時代中醫中藥有著無可替代的實用性、有效性、安全性,毒副作用少,故信奉實用主義的人們自然而然趨之恐晚。
二、1.化學製藥在突飛猛進之中,一個陰影伴隨而至,且威脅日甚,那就是化學藥物「公害」。本世紀上葉的抗生素一度被視為傳染性疾病的剋星,就在其越用越廣之際,事實向人們提出了警告:廣泛地使用正使它們失去抗治病微生物的威力,敏感的菌株漸漸演變成了新的抗藥菌株,許多簡單的病變得遷延難治了。另一方面,它們的毒副作用卻絲毫未見收斂,反而更加囂張,臨床上沒有一種抗生素是安全而毫無毒副作用的;2.青黴素的致敏休克,常致使用者頃刻間民喪黃泉,上海某大醫院曾一日內連續發生兩例此類慘案;3.氯黴素曾是「傷寒」首選之葯,但也是造成不治之「再生障礙性貧血」的元兇;4.全國有1700萬耳聾患者,其中80%-85%是卡那黴素、慶大黴素或鏈黴素所致,有的甚至僅用了一針便終生致殘!致殘人數相當於澳大利亞總人口,何等觸目驚心!
難怪乎,明白人把化學製藥稱為新的世界性災難,看作與環境污染等同甚至有過之無不及的「公害」。20世紀70年代起,人們就在吶喊:」回歸大自然,回到中藥(天然藥物)中去。」 因此,可以毫不誇張地說:回歸天然藥物是世界性的趨勢。
三、《黃帝內經》是部眾多醫家合著之書。始於戰國中期,迄今已兩千年左右。所冠「黃帝」,是一種託名的方法,這是秦漢學者流行的風尚,「尊古而賤今,故為道者,必托之於黃帝、神農而後能入說」。
翻譯下:「厚古薄今是核心思想,所以探究道理、規律的人,必須託付在黃帝、神農的名下,之後才能任人評說,」
四、西醫讓人明明白白地死,中醫讓人稀里糊塗地活。明明白白是求真,事實清晰;稀里糊塗則相反;然而,一個「活」,一個「死」,雖言之有過,卻折射出價值上,實用性上的雙方差異。今天聲討中醫的字裡行間,仍無法迴避對中醫實用價值的肯定,有的則自身也曾得益於中醫的實用價值。但他們仍抱住上述殘缺的宗旨不放——雖有用,但不科學。這不禁使我聯想起鄧小平的「貓論」。
五、近20年來,我們一直在說西方興起了中醫熱、針灸熱和氣功熱。此話不假。據筆者所知,幾乎全世界各大洲都有一股中醫熱在涌動。光筆者所在的上海中醫藥大學、歷屆畢業生中仍與母校有某種聯繫的,分布在世界各地29個國家,大多仍在行醫開業,而無法取得聯繫的就更多了。來我校學習的外國醫師已超過2500名,中醫中藥、針灸推拿覆蓋面之廣可見一斑。
六、還原論是西方醫學的方法論基石,生物學則又是它的基礎學科,這種模式認為生命過程就是生物學過程,健康和疾病只是生物的常與異。所以,它被稱為生物醫學模式。很明顯、西方醫學中舊有的、占統治地位的生物醫學模式不適應醫學現狀,無助於解決許多重大醫學問題,在科學中,當一個模式不能適宜地解釋所有資料時,就要修改或是擯棄。
中醫學模式的基本精神顯然是蘊意深刻的,它是長期直接觀察臨床,視心身合一的「人」為探視焦點,而不是割裂地看,只知道顯微鏡底下看軀體所能得出的必然結論。恩格斯提出將社會、心理與生物作為並列的三要素,在健康和疾病過程中,只有通過身心才能起到作用。因此,形神醫學更符合邏輯,更嚴謹。在這一問題上,中醫充當西方醫學的導師,亦是順理成章之事。
上述言論簡直是睜著眼睛說瞎話。中醫用孤證證明效果,現代醫學用孤證證明危害。尤其是第四段,直接說成了現代醫學有科學理論解釋,但是無效,中醫理論雖然不科學,但是有效。在科學性上不爭論,退讓一步,直接搬出虛假的結論,讓人以結果論而支持中醫。該博導還認為中醫在全球異常火爆,不需要通過學習現代醫學改良,應該讓西方國家學習中醫。醫書中還有一些證明經絡存在的案例,對2萬人進行尋找經絡的實驗,實驗設計就是給你針灸,結論是有千分之二的人群真實感受到了循經感測現象,氣感充盈,故經絡確實存在。我是抱著平和的態度看中醫代表人物的書籍的,不是專門去挑刺的,但是看了書後才知道很多當下的中醫工作者搞研究是先預設立場:祖先正確,再設計有漏洞的實驗和鑽數據的空子,沒有邏輯地證實中醫理論的正確性,就像上面提到的如何證實經絡存在那樣。 這不是在做科學研究,這是宗教信徒的盲從,和維護上帝存在一樣!試問,中醫遍地充斥著這樣的擁簇,中醫學界的領軍人物帶頭反對現代化,當反智、反科學主義盛行,如何現代化?
中醫現代化一直有人在提啊,做實驗,出數據,理化分析什麼的。只是結果~~~有點打臉。
如何讓中醫現代化?
燒掉海量的經費,
僱傭海量的人才,
進行海量的實驗,
發表海量的文章,
以有涯隨無涯,就能達到現代化。
中醫原有的研究方式,是學習研究醫學典籍、文獻和醫案(拜師不是必需的,但跟師傅學更系統、更易上手,也容易受師門風格的影響),觀察研究世間萬物運行變化規律(不懂這個只能是庸醫),然後救死扶傷多少年,然後著書立說,相互撕逼點贊。
這種研究方式的優點在於,成本低,不需要那麼多的資本投入。
這種研究方式的缺點在於,門檻高,需要學醫人有較高的「悟性」。
時間流逝,以解剖學為伊始的近代西方國家的醫學逐漸進入了中國人的視野,其研究方法、思路,都與中醫傳統研究方式大不相同,器械的進步,對微生物的研究,對人體體征指標的量化,都有莫大的幫助,從而逐漸形成了一套與中醫不兼容的語言體系。
中醫很大的一個弊病在於,中醫們覺得自己原來的語言體系很好很夠用,「脈浮頭項強痛而惡寒」,「項背強几几」,「溫邪上受,首先犯肺,逆傳心包」,我懂了就可以了,我能用就可以了,我每天治那麼多病號,哪來精力去跟現代醫學的語言體系去做溝通呢?
太務實。
在傷寒論是門解剖學中, @載流子 流子姐把自己的筆記分享了出來,用了大量的筆墨,對兩種語言體系進行了溝通,可以看出這項研究工作十分的不易,這項研究達到了一個什麼樣的效果呢?
讓學中醫的小夥伴通過另一套語言體系的解讀,更好的理解了中醫典籍,從而把中醫學的更好(此處應有鮮花和掌聲)。
對現代醫學來說呢?媽的簡直是玷污了科學的神聖性,燒死你們這群異教徒!(桂枝麻黃賣的多了,乙醯胺基酚就沒銷路了,所以桂枝麻黃就是不科學!不科學!不科學!)
現實就是這麼尷尬。
無論中西醫最終都要落腳到人和疾病上去。
確切的人體和疾病的運行機制是唯一的,不會因為有中西醫兩種醫學就有不同運行方式。
生病就是人的某些運行機制出現了問題,
治病就是用各種治療手段去干涉解決這些運行機制出現的問題,
所以說,對人和疾病的運行機制了解的越清晰,
治病才更有目的,準確率更高。
如果運行機制和原理搞不清楚,那麼,治起病來跟瞎蒙差不多,正確率很低的,不排除蒙對的概率。
而中醫對於人體和疾病的運行機制的詮釋(陰陽五行)、了解掌握簡直是胡扯,跟迷信沒什麼大的區別。(並且中醫是堅決拒絕對其基礎理論進行任何改變,)
在這種連人體和疾病運行機制都搞不清的醫學,你指望他怎麼干涉人體和疾病的運行機制,達到治病的目的,這真的跟瞎蒙差不多。
再來說說所謂西醫,西醫以前跟中醫一樣都是對人體和疾病不了解不掌握,產生了四液說之類的胡扯理論,西醫以前治病也跟瞎蒙差不多,
但是,隨著西方解剖的盛行以及
各種各樣顯微鏡的發明,(也就300多年歷史)
使其研究人體和相關疾病的運行機製成為了可能!!!!通過顯微鏡以及各種實驗的觀察和研究,西醫完全推翻了自己以前的理論。
根據研究人體和疾病的運行機制的結果,西醫逐漸建立了新的現代醫學理論,
西醫首先進行了現代化,進化成了所謂「現代醫學」
既然是治療疾病,既然要現代化,就必須踏踏實實研究人體和疾病的相關運行機制,知道問題出在哪個機制上,知道該怎麼干涉運行機制出現的問題,達到治病的目的,
而不是在運行機制都搞不懂的情況下,就去所謂的治病,
說句不好聽的,根本就不知道問題出在哪,你怎麼去解決?
你解決問題的理論來源於哪?是來源於實實在在的實踐(解剖,顯微鏡觀察,實驗分析等等。。。),還是臆想(陰陽五行)?
所以說,如果讓中醫現代化,中醫就必須要踏踏實實去研究人體和疾病的運行機制,並找到相關的干涉方法,達到治病的目的。
這件事,西醫(現代醫學)目前也在做。
因為中醫的缺陷,是根子上的缺陷,理論根基就存在問題,沒法現代化。所有的中西醫結合都是胡扯!
最急迫的問題是,中醫們先把自己那套東西整理清楚,達到共識。換句話說,首先要標準化。別學院里一套,民間N套;等實驗推翻了這個說法,持另一個說法的人就跳出來說「它們不是真正的中醫,這個不是這麼解釋的」。這樣永遠無法「證偽」或者「現代化」。
標準化之後問題其實就單純了,現代科學做實驗驗證標準化的東西其實很有經驗,一點一點做就行,要耗費很長時間很多人力很多錢,值不值得就另說了。因為中醫現代化之後就是西醫了……
而真正的西醫已經不存在了,早就現代化過了
看看中醫的說法吧:「經絡、氣血的階段的病,在西醫是檢查不出來的……中醫的五臟非西醫的五臟……」
「不要以西醫標準要求中醫 」
「中醫西醫擁有不同的理論與實踐體系,各有一套臨床方法與評判標準,兩者基本無法兼容。」
沒錯!以上內容可不是我說的,是中醫口口聲聲宣傳的!
中醫一方面說中醫西醫標準不同,是兩個不同的體系,經絡、氣血西醫檢查不出來,中醫的五臟非西醫的五臟……另一方面又在中醫院裡用大量的西醫儀器,用西醫的檢測方法,在中藥里加西藥……這種人不要臉天下無敵的本事簡直是登峰造極了。
關於中醫現代化,可以參見這篇用現代系統科學解釋中醫科學性的論文——
《從複雜性科學看中醫――發現中醫的科學性》 苗東升http://www.docin.com/touch_new/preview_new.do?id=1140363572
說句大實話,如果讓中醫「現代化」,基本也就跟否定中醫沒什麼區別。不展開解釋,懂的自然懂,不懂的也不會懂。常規關閉評論了,什麼黑啊粉的,這下大家沒脾氣了吧,呵呵。
據我所知,中醫現代化這方面的工作一直有人在做,並且已經有一定的成果。
那麼為什麼知乎上少有這種問題呢?我想並不少,隨便一搜,包括本題有四個,但是最多的才收穫10個回答。
說明大家對撕逼的興趣遠大於研究。
我猜測原因是因為宣洩情緒比理性思維的門檻低。你這個問題非常好,只不過阻止中醫現代化的不是我們。從來都不是我們。
國家對這個問題是有明確回答的
意思就是原有的正統中醫那套方法保留,另一方面用現代醫學(西醫)那一套方法搗鼓基礎研究、臨床研究。
隨便翻翻中醫藥、中西醫結合的領域的期刊,無一例外都是後者這種研究發的文章,數量不能算少,但轟動性的成果確實也很少見。倒是傳統中醫在學術上做的非常少,臨床上也越來越難見到了。
手機答題,格式欠佳
《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務院令(第374號)——中華人民共和國中醫藥條例》
第二十二條 中醫藥科學研究應當注重運用傳統方法和現代方法開展中醫藥基礎理論研究和臨床研究,運用中醫藥理論和現代科學技術開展對常見病、多發病和疑難病的防治研究。
中醫藥科研機構、高等院校、醫療機構應當加強中醫藥科研的協作攻關和中醫藥科技成果的推廣應用,培養中醫藥學科帶頭人和中青年技術骨幹。
因為拆掉一個東西很容易,誰都可以來指指點點,但是建設和發展一個事物就難了,鍵盤黨不夠格
因為余雲岫先生的真書今天已經看不到了,也因為我們沒法反駁一知半解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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