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哪些結局優秀的文學或影視作品?

2015.08.17看到盜墓筆記結局有感。


謝謝邀請。

「孔雀圖,白香祖,相見歡!」

Newspaper Article

白香祖與孔雀圖 孫愛玲

白香祖

那一年我十歲,父親對我說:
「祖兒,你坐下來,我跟你說一樁事。」
「《列朝詩集小傳》有說到一個在揚州做官的進士,百工皆通,琴棋書畫、作詩舞劍,獨不會女紅,他於是到蘇州學刺繡,後來傳為佳話。」
「父親可是要去我學刺繡?」
「不錯,多少年來官宦、財主家中的小姐也都學刺繡的。」
「那麼由誰來教我刺繡?」
「父親要把你送到廣綉行去學藝,那樣才能學精,學得好。」
「廣綉行在什麼地方?」
「在西郊那一邊。」
「那麼離我梅花坳不是很遠嗎?」
「所以我要你住在那兒,我一有空就去看你,每年過節,我一定去接你回家。」
「我不想去。」
說完豆大的眼淚滴了下來。
「祖兒聽話,這也是不得已的事。你母親得了癆病死去,如今恐怕已經過了給我。不把你送走,你小小年紀,也會得病的,到時我怎麼向你死去的母親交代。」
「你也知道,塾里的學生,只剩一兩個,不能過活呀,你到廣綉行學藝,吃住都不成問題,而且師父只要能綉錢包、煙袋,門帘,就有工資可領了。
「我得了這癆病,恐怕也難好了,若不為你早日安排出路,你怎麼活下去?本來想送你到戲班裡,可又怕那裡人雜,不是我們讀書人家該去的地方,還是綉行好得多。那潮洲地方,還有繡花狀元呢,人家也把男兒送到綉行學藝。」
眼見就這麼一條路,我拾眼淚,問父親:
「什麼時候去呢?」
「等過了端午節吧,你把母親的孝脫了才去。」
一夜之間,我長大了,安靜地收拾東西。我從母親的衣物箱籠里,找出許多她繡的東西,有褂和裙子綉著鳯穿牡丹,有枕頭綉繁花百鳥,有掛屏綉玉堂富貴,還有精美的小荷包,色彩豐麗,綉工細密。母親常一面繡花,一面想心事,她巧手慧心,情感豐富。母親生前最不寬心的就是沒生個男兒繼承白家香火,也是她不能瞑目的一樁心事。她自然更不放心我,她囑咐父親:
「無論如何總要把祖兒留在身邊,不要給人做童養媳。」
父親答應了她,她死的那一刻還嘆了一口氣才走的,實在心裡有許多的無奈。
上廣綉行的那天早上,我穿了一身乾淨的碎花衫褲,父親替我買了一雙新的布鞋穿在腳上,嫌寛了點,但還舒服。
我們從梅花坳過百家冢,一踏步行,到六榕寺,父親忽然顧一部人力車,我問他:
「走了這麼遠才顧車子!」顯然心裡埋怨
他把包袱抱在懷中,也不看我,望著路前端說:
「叫綉行的人看到你是坐車子來的。」
從那一刻開始我已知道什麼叫做體面了。
進到綉行,見了師父,師父對我說:
「把手伸出來給我看看。」
我伸出一雙手,聽師父說道:
「幸虧不是尖筍般嫩的小姐手兒,這孩子手指修長、但指甲方平,機警多智,謹慎好學,喜怒不形於色。」
「她正是這副德性,沒想到師父還會讀掌。」
「白先生可教她認字?」
「《千字文》、《三字經》裡頭每個字她都認得寫得,最近也讀了《論語》和詩文。」
「這可夠多了,以後若綉到什麼山水人物、典故之類,我再與她說明白。」
「那就得讓師父勞神了。」
「白先生放心,我絕不會虧待她的。」
父親走後,師父帶我去見一個大姐兒,師父要我叫她素馨姐。
素馨,廣州人是最愛素馨花。我們珠江南岸,有一個叫「庄頭」的地方,種滿了素馨花,真所謂「滿城如雪,觸處皆香!」
晚上,只有素馨姐和我在屋內,我問她:
「素馨姐可是庄頭地方的人。」
「啊呀!你怎麼知道這地方?」
「是我母親告訴我的,她生前喜歡在髮髻上簪素馨,她說素馨花都是從庄頭一大早運到五羊門城門口上市的。」
「你母親長得美嗎?」素馨姐問。
「美!她生前父親常喚她「小南強」。」
「『小南強』是什麼意思?」
「冠壓群芳的意思。」
「小香祖,你怎麼知道這麼多東西?從明天開始,我呢,教你刺繡,你可要將你父親、母親教你的學問慢慢說給素馨姐聽好嗎?」
「好!」
那一晚心裡很舒服地睡著了,愛護我的素馨姐也跟我睡在同一個屋裡。
由於素馨姐,我對廣綉行的感情,與日俱增。
也由於素馨組,我在廣綉行的地位天天提高。
素馨姐性格開朗,她比我大十歲。我見的阿姐,對徒兒總是呼呼喝喝,她倒沒有,看我針法錯了,她馬上連聲地叫:
「不不不不不不,不是這樣。」
一連聲的「不」,又快又准,叫你馬上停下手,望住她,她再從頭教起,不像其它姐兒,一掌過來,令那細麻般的綉針,刺到手上去
她也告訴我許多廣綉行的事迹,她說:
「廣綉行不只咱們一家,多著呢?但數我們這一家出名,因為以往師祖都是替朝廷綉宮服綉戲服的。」
素馨姐是師父最疼的綉工,大家都說素馨姐系住了師父的心。我當時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後來拿起綉件,刺繡的第一步就是把線系在絹上或緞上面,我立時明白了大家的意思。
有一夜我醒了過來,聽到鄰床有哭聲,發覺素馨姐在哭,我爬下床,走到她身旁,她見我拉住她的手,她嗚咽:
「香祖,我怎麼辦,師父喜歡我,而我也想他呀!」
「師父未娶媳婦,你可以嫁他呀!」
「可是我是綉工,他是老闆啊!」
「為什麼不能呢?師父是絹面,緞面,你是綉線,你系住他,綉出美麗的圖畫,該多好啊!」
「小香祖,如果真的是這樣,就太美了、太好了。」
「可以的,跟師父說去,你不說出口,他又如何拿主意呢?」
「好,我明兒就跟師父說去,小香祖,你可真是我的好妹妹,我要把你那絹面綉圖的比喻告訴他。」
不久,師父果然立了決心要娶素馨姐,行里的人先是議論,後是巴結,甚至連帶對我,都細聲細氣的,然而誰又知道我心底的寂寞!
如果素馨姐跟了師父,說不定不再教我刺繡,我自己得替自撐場面,爭地位。事實果然如此,當師父決定過了年要迎娶素馨姐時,素馨姐高興極了,忙自己的嫁妝已經來不及了,哪有時間顧及我。有一天,我鼓起了勇氣問她:
「素馨姐,你成了我的師母,是否還教我刺繡?」
「小香祖,你別擔心,我還是會教你的;可是,慢著,香祖,以你的手藝,也該正實坐上綉架,獨當一面了。想起師父說過,唐朝時代南海縣有一個年僅十四歲的姑娘,已經能在一尺寬的絹面上,綉了七卷《法華經》,你今年也十四歲了,應該自己研圖綉藝。」
就這樣我正式上了綉架,而且自己加倍努力。由於素馨姐,我從師父屋內借了許書卷綉圖,我這才知道許多刺繡的知識。
我知道廣綉有千多年歷史。我知道我們的綉件不但銷售國內,還送到國外去,還參加國外的比賽。我也知道除了粵綉,還有其它湘繡、蘇綉和蜀綉;除了廣綉行手藝,民間婦女農閑的綉藝,海南島黎族的刺繡,都包括在粵綉領域之內。
我還發覺圖式的繁雜,單綉鳯這項,就有天鳯、五鳯、丹鳯、彩鳯、雲鳯,又聽說苗族的刺繡鳯紋有千萬種,由於獨當一面,心裡不禁驚慌,心境也無法開朗了。
回到家裡過中秋節,父親也看出我神色慌,心緒凌亂。
「是因為素馨嫁了你師父?」
「是有人看上了你?」
「那為了什麼?」
他不耐煩地大吼。
「因為我發覺自己孤陋寡聞。
「因為我沒想到刺繡是那麼悠久廣博的一門學問。」
「因為我覺得力不從心。」
我大聲回答。
父親瞪著我,拿出《千字文》,他緩聲說:
「讓父親與你溫故知新。」
「你可記得,『游鵾獨運』下一句是什麼?」
「凌摩絳霄。」我回答
「你小時候,我解過這句子給你聽,那是出自莊子《逍遙遊》,說到有一隻大魚名鯤,獨自遊行在滄海中,這大魚變成鵬鳥,鼓翅順風直衝雲霄。當時你還小,你對我說你願意成為那隻鵬鳥。」
「現在別說成為鵬鳥,我甚至連鯤都不想當。」
「那你何必心慌,何必心亂呢?」
「《千字文》中有一句:『似蘭斯馨,如松之盛』,當初你母親懷胎時,我跟她說過,若生個女孩,取名為「蘭」,若生個男孩,就命名為「松」,蘭花清香幽潔,松樹經霜愈傲,是比喻人品德行的崇高。」
「那我為什麼又稱『香祖』。」
「傻孩子,蘭花號稱『香祖』。」
「原來『香祖』是蘭花」
「是的,父親也不希望你成鳯、變鵬,只盼望你如蘭花般清香遠聞,也就夠了。」
心下想,要做蘭花還不容易,一剎那,心中的顧慮和負擔全消,但求心靜情逸,守真志滿,容止若思,言辭安定。
但父親卻不放鬆,他說:
「這鯤魚,這鵬鳥,如果比喻為人的思想、人的意念呢,又何嘗不可?讓你的思想遨遊千里萬里,又有甚麼關係呢?」
聽了父親一番話,心裡領悟了、開竅了,從此之後,對於綉藝有更深的認識,讓自己的思想豁出來,使技術運針如筆,不給傳統束縛,也不受外界影響。
由於自己只不過是蘭花,因此也不求名,也不好利,倒使自己脫穎而,綉出許多好作品,也因此才能綉好《孔雀圖》。
當《孔雀圖》完成後,我心中十分滿足,不但是我,師父、趙老先生、素馨姐,行里大大小小都稱許,也就這樣奠定了我在廣綉行的地位。
然而,浮生多變!我二十歲那年,有一天,師父帶了一個中年人到行里,見了師父和素馨姐,然後素馨姐叫我到屋裡,單獨與我談:
「你父親替你定了一門親事,就是那個陳先生。聽說以前是你父親塾里的學生,後來到新加坡謀生,現在在新加坡一間小學當校長。這回是回鄉娶親,你父親決定把你許配給他。
「你年紀也不小了,也該選個婆家了,聽他說,父母已經不在了,只有兩個弟妹,都在南洋,也嫁娶了,這種單身寡佬,嫁過去只侍候他一個人,有什麼不好?」
「可我父親呢?以後他如何過活?」
「聽他說,要把你父親都帶到新加坡去,他說要報答恩師,侍奉你父親一輩子。」
「那我要背井離鄉?」
「是,做過埠親娘。香祖,這世界可大著呢,聽說那些南洋客,在那裡經商開鋪了,可賺錢呢?」
「你不是說那個先生是當校長的嗎?」
「對,辦教育的。你父親說得可興起的,他說到了那裡,要你那未來夫婿給當他敲鐘一職。哇,香祖,你可是校長夫人了。來,快跟我出去見那陳先生。」
素馨姐把我帶到師父的書房裡,見著了那位陳先生,先是一瞥,只見到他眉棱很高,皮膚白晢,笑聲很大,是一個爽朗的讀書人,不像父親那種酸秀才樣,倒有師父那顧全大局的英姿。
他的名字叫陳永立。
晚上躺在床上,輕輕喚著他的名字,而心裡一片欣喜。
一個月後,他終於帶了父親和我到新加坡。在輪船上,他依著欄杆對我說:
「沒想到回祖國娶親,能娶得這麼一個好妻子,又年輕、又會針線。現在才明白,心滿意足是怎麼一回事。」
他那間小學叫做啟華小學。一天早上,我見父親站在那校鍾底下,望著那永立給他買的新手錶,一手抓緊鐘的麻繩,使盡氣力敲鐘。
「噹噹噹噹,噹噹噹噹」
只見他臉都漲紅了,一面說:
「敲得不好,嗨,敲得不好,要多多練習。」
那永立站在一旁微笑,就由得他鬧,真是的。
我們住在學校後面的一間小屋子,父親後來在那屋子去世的。不久,日軍侵佔新加坡,我們經過一段艱苦時期。戰後生活雖然不容易,但由於學校沒有被炸毀,又重新開課。陳永立為辦學校,到處奔走,有一點經費就加開一班,超齡生尤其多。學生勤勞用功,見到他們,使我想起到廣綉行學藝的日子,眼淚靜靜地淌了下來。

孔雀圖

當看到報紙上的這一則小廣告,整個心窩幾乎樂得快崩了。
「白香祖女士將親自教授中國著名的廣綉藝術,課程包括絨綉、線綉、金銀線綉三種。白女士幼年曾在廣綉行學藝,作品銷到倫敦、巴拿馬各地,同時她也精於各種車花手藝。這次肯親自授徒,是太太小姐們的福分,大家請報名從速。」
啟事由南華裁縫店發出,日期是一九七五年十月一日,地址是芽籠二十巷。
白香祖果然還在南洋。想起當年她在廣州,也不過十來歲的大姑娘,她那手藝精湛,頭腦之靈巧,沒有人能及得上:一般的綉工,只要依著圖來綉,已經稱得上是能手了,而她呢,繡得比圖更活、更巧。
繡花卉,她不依師父指定的顏色。她會耍線,繡花線的顏色,深淺相間她卻能把淺色引在一處,又把深色帶到另一處。她更會挑色,明明大家繡的都是桃花,可是待綉成了,大家一同欣賞,就聽到有人嚷:
「啊呀!香祖,你繡的這是粉碧桃呀!」
「看,這是花碧桃,這艷紅的是紅碧桃!」
「香祖,你把圖也改了,師父會罵的。」
當然,紅碧桃花朵特大,花碧桃一花二色紅白相間,而且是重瓣;其它的人繡的都是單瓣桃花。師父看了,先是生氣,後慢慢端詳,卻把它拿到他屋裡去了。大家一場虛驚,而香祖呢?俏皮地笑。
有一件事,是當時誰也忘不了的,我想起來就樂在心坎。
原來粵綉分廣綉和潮綉兩派,而潮綉當時手藝精的,倒都是男子,稱為「繡花狀元」。在當時的潮洲,形成一股剛氣使潮綉中的女工站都沒處站,也影響到廣州的廣綉行。廣綉行用的都是女工,雖細心,卻不及潮綉狀元專心。
可是誰都知道,潮綉是從廣綉發展開來的。因此許多廣綉行的人心裡想,如果有一天潮綉工與廣綉工能有個粵綉賽會,一定都分出高下。
果然在一九三零年江南會上,潮綉行和廣綉行都挑出許多作品參賽。潮綉作品普遍地手藝高超,而我們廣綉行作品卻表現突出,其中一幅《孔雀圖》,就是白香祖的傑作。
白香祖綉《孔雀圖》,是經過幾許波折才完成,最先是與畫工老趙鬧彆扭。
老趙本是蜀綉畫工,師父有一年到四川觀摩綉藝,認識了他,見他運用減筆技巧,把圖型畫得十分生動;無論花草蟲魚,飛禽走獸、山水人物,都把綉工帶入綉畫合一的地步,十分傳神,與廣繡的畫圖比,廣綉畫圖就不那麼講究輪廓。師父用重金把老趙請到廣州,待他如兄弟;不久,在廣綉行里,老趙畫了這《孔雀圖》,工筆之妙,簡直就是一幅名畫,用來做綉圖真箇可惜。
老趙聽師父要拿它給白香祖,不禁愁煩,因為他來廣綉行沒多少日子,就聽到不少畫工埋怨白香祖把他們的綉圖給改了,老趙找師父談去:
「白香祖要綉那幅《孔雀圖》是嗎?」
「那不是她自己要求,是我要她繡的,這麼好的一幅圖,只有她能綉出那種神髓。」
「白香祖的綉工的確不錯,運針如筆。」
「可不是嗎?所以你那孔雀圖一畫成,我心裡就決定由白香祖去綉。」
「給她綉也行,就不准她擅自改圖,一筆也不行。」
這可把師父給難倒了,師父是知道白香祖一向隨自己心意神思,一面綉,一面自然而然就超越綉圖,但往往綉出來的作品,比綉圖傳神,師父怎擔保老趙,令白香祖不改圖呢?
可老趙也是個人才,自己用重金從成都把他邀聘過來廣綉行,待他如行尊。因為廣綉行的畫工多年來的畫藝都沒有突破,加上國外市場要求漸廣,難得老趙一入廣綉行,和眾畫工圖藝交流,不但自己能畫,還點化幾個畫工。一時之間,廣綉行畫工的題材擴展生活接觸面,本來只畫龍鳯花鳥,現在倒畫動物、山水、器皿、人物。這種題材的解放,使廣綉行呈現出嶄新的面貌。
為了老趙,為了廣綉行,師父和白香祖說去。這白香祖呢,也不點頭,也不搖頭,含笑望著師父,從師父手中小心接過那綉圖,拿到綉架上,穿上綉工袍,開始細細研磨那圖。
白香祖每天綉那孔雀圖的時候,一會兒師父囑咐:
「可千萬別私下改了老趙的圖,這麼好的圖可甭改呀!」
一會兒老趙又出現在綉架旁:
「你若改我這圖兒,我即刻辭職回成都去。」
白香祖不著聲,當他們不存在,心如止水,一會兒用珠子針,一會兒用游針;一會兒挑綉線,一會兒挑金銀線。
師父,天天坐立不安,左右為難。
老趙,心神煩燥,無心作畫。
兩人天天綉架上徘徊,幾個月下來,大家都瘦了,白香祖更是針線不離手,臉色蠟黃,這一天,師父見她大膽地把金銀線綉法混入在線綉中,心下大急,喝她:
「你用線綉就一心用線綉,怎麼又用起金銀線綉,與傳統不合,不合呀!」
原來白香祖正在綉那孔雀的尾巴,孔雀尾上的圈兒紋,她用金銀線綉,這就突破了傳統的綉法。原來當時廣綉分三種:絨綉、線綉和金銀綉,由於線料有異綉法各有不同,針法一定,現在白香祖改了,師父哪有不急的。
倒是老趙,看出端倪,把師父安撫,盯著白香祖的手,心情如待產頭胎兒的父親,心焦如焚。
當白香祖把一隻孔雀的尾巴綉後,她下了綉架,到屋外看那青綠草地山野,讓眼睛休息。
這一廂,師父與老趙,遠看那孔雀,近看那孔雀,彎下身看,板著腰看,傾著頭看,老趙說:
「這綉法未嘗不可,你看這尾巴羽毛多有光澤,你看,你來我這兒看,她把那孔雀背部的毛繡得多麼均勻、光平;還有那孔雀腹部,你看,多和順細密。」
師父不安地往老趙那裡站,窗口的光線射在那綉版上,那孔雀兒在白香祖精心刺繡下,不但做到平、光、齊、勻、和、順、細、密的工夫,而且虛 實交織,濃淡相宜。托出輪廓,使那孔雀形象更鮮明。
師父實在沒想到白香祖沒改孔雀綉圖,倒將多年來傳統的針法、綉法給改了。
白香祖啊,白香祖,你可真是神綉巧兒!
往後的日子,老趙和師父的心情,由緊張轉而讚賞,那些孔雀的姿態:有傲然屹立的、有回眸一顧的、有悠閑起步的、有鼓氣開屏的,各具特色,栩栩如生。
當孔雀圖綉完的那一刻,老趙不再看那孔雀圖了,倒是望著白香祖,不說謝,不言贊,熱淚倒流了滿腮,他用手背擦淚,滿腸心酸:
「我老趙可給你這白妞兒折騰死了!」
這幅《孔雀圖》終於在江南賽會中得獎,成了國寶,還送出國展覽。然而後來它是否還留在中國大陸,或是流離到台灣,或是漂泊到倫敦,誰也不得而知,恐怕連白香祖她本人,也無法得知。
我之所以對《孔雀圖》如此關心,對白香祖如此誇讚,不是沒有原因的。
刺繡行其實像個戲班,老闆即是師父。我們這些綉工,經驗老練的都被稱為「姐」,而我就是教白香祖刺繡,由小教她教到大,使她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素馨姐。
白香祖在十歲那年送到行里學藝,這個年齡的孩子,要她們靜下心來學刺繡,真箇不容易。游針、串針、珠子針,基本十八種針法也夠多了,若有心學下去,四五十種針法都有得學的。
接下來,還要學什麼花式圖型用什麼針法,還要依圖式挑不同的顏色綉線,那綉線的顏色繁多,單說個紅色就有胭脂經、棗紅、桃紅、橘紅、桔紅、鶴頂紅、絳紫、墨紅、粉紅等,記得頭昏腦漲。
還得在一樣東西上,又得選哪種適當的顏色,就單說綉柳干,要綉紫柳呢、或紅皮呢、或灰色柳、或橄欖灰柳?學問之深,沒學個十年八載是拿不準的。
但見小香祖,坐在我前面,梳了條粗辮子,衣服清潔,手指干凈,指甲一塵不染,用心地聽,機靈靈的神采。與她說到針法,她把針法畫在紙上;與她說到顏色線,她把一段線頭穿在紙上,用文字說明,晚上捧著它在床頭死記。
這也多虧她有個讀書的父親。每年過節,她父親總到行裡帶她回家。他是私塾里的先生,四十開外,體弱多病,說話有氣無力,痰又多,沒說上兩句話,就得清喉嚨,然後到處找痰盂吐痰。聽說大家怕他得癆病,也不敢把子女送到他塾里,學生漸漸沒了,不得已才把香祖送到綉行學藝。
香祖從小機靈得緊,有一天,師父告訴她:
「你把工資都給了你父親,他就多抽幾趟鴉片,你不如給自己留下幾個錢,將來也好給自己辦嫁妝。」
她聽了後,對師父說:
「師父,把我那工錢給換成米糧和棉布,如果夠的話,買些油吧!」
那一年她不過十三歲。
她那父親也是個明白人,從此拖了個沒人要的破推車,把米呀、油啊給推回家去,一兩年下來,臉色好看多了。
十四歲那年,師父就派她坐在繡花架子上,開始綉國貨,師父對我說:
「香祖日後必成大器,素馨,這可是你的心血啊!」
我們當姐兒的,能教出什麼徒兒,可說是自己的造化。有教了多年,還是一竅不通的,只得綉荷包、香袋之類,真箇嘔血。
白香祖終於不負眾望,綉成《孔雀圖》,從此名噪一時,連我素馨也感到十分光彩。
現在事隔三十年,沒想到又在新加坡見到她,心裡實在高興。戰戰兢兢把廣告剪下,當下決定第二天一早就去見她。

相見歡

白香祖穿了件真絲印花雙縐旗袍,杯子袖,湖綠色幾何圖案,燙了沒多久的曲發,如波浪般延到肩上。
她見來報名刺繡車花的人越來越多,就吩咐手下列個時間表,好讓大家知道什麼時候來學藝。猛一抬頭,只見前面站著一個比她年紀還大的女人,髮髻上簪了根流金髮簪,碎花綢子衫褲,很面善,是誰呢?
「我找白香祖。」
「我就是,你是……啊呀!素馨姐,是你啊!你怎麼到這裡的呀!」
「我是看了這報上登了你的名字,才知道你還在新加坡,我,我……」
「來,來,我們上樓上再說。」
樓上是寛敞的花廳,名貴的酸枝套椅,牆上掛著字畫,還有織金錦、花錦、銀花絲等工藝品,圖案有花卉、山水、游魚和幾何圖形。
「你就住這樓上,陳先生呢?」素馨問。
「他已經過世了。對了,師父可好?」
「那一年廣綉行收為國營,工人散的散了,綉件、綉架都被搬走,師父氣得病倒了,不久也去了,我和兩個女兒,千辛萬苦才到香港。到香港,什麼都做過,你看我這雙手,多粗糙,後來女兒嫁得好人家,生活才安定下來。」
「那你又怎麼來到新加坡?」
「我有個女婿在這裡開餐館,就是那家『翠一品』,你可聽過。」
「廣綉行目前還在嗎?」白香祖又問。
「聽說給做了棧房。」
「難怪我寫信回去一直都沒有迴音。」
「唉!廣綉行沒了,我的工夫也擱下了,還是你行,開了間裁縫店。」
「自從永立過世,兩個孩子到外國念書,我一個人無所事事,就把房賣了,開了這間店,請個師父教裁縫,我自己教繡花和車花。」
「你怎麼學了車花?」
「這裡不知道多流行,那些馬來婦女,峇峇娘惹(嫁於華族的土著女子),穿的上衣,都得車花,配紗籠,不知道多好看!」
「是的,是的,還配上銀腰帶。」
「車一件花,可要幾十塊,我這就替她們服務,又可賺生活,店裡我請的都是車花女工。」
「有時想起,以前常年學刺繡,多麼辛苦,現在還不是荒廢了。」
「素馨姐,話不能這麼說,你想你如果沒教我刺繡,我又怎麼能綉出像《孔雀圖》那麼好的作品?」
「你還記得那《孔雀圖》,我現在想,幸虧當年教你的時候,沒有打你、罵你,否則你今天一定不認我了!」
「哪兒的話,就算你打我罵我,我今天還是那麼尊敬你,說真的,素馨姐,我在廣綉行的那段日子,是我一生中最燦爛輝煌的日子,叫我永遠難忘!」
「我今天見到你,真是高興。你看你,當了老闆,多體面,唉!你可知道當年你到我們廣綉行,己經十分體面了,穿著乾淨,還坐人力車來,你又會讀書、會寫字,行里綉工就數你最棒,誰要寫家書,誰要托手信,都勞你執筆,大家都說你是『繡花女狀元』。」
「素馨姐,你說笑了。」
「以往的事,現在還有誰能與我一同分享、暢談,他們死的死,走的走了。」
「可是綉藝還在呀!素馨姐,你可知道這裡的華人家庭,多多少少都留下一兩件綉品,藝術呀!是不死的。」
「我不知道,你現在叫我拿針,我恐怕手指會發抖。」
「為什麼不來試試呢?來,下樓去,素馨姐,下樓去綉幾針。」
素馨隨著香祖下樓,坐在桌旁,白香祖拿了一個絹面綉版給她,那絹上印的,正是一隻孔雀,好面熟啊!只聽白香祖道:
「那《孔雀圖》給我印象實在太深刻了,我現在把那《孔雀圖》中的孔雀——畫開,作單只綉,素馨姐,你來試試呀,針在這裡。」
素馨姐坐下,拿起絹面,十分熟練地綉將起來,她自己想都沒想到還能刺繡,只見那絹面上,不但綉上綵線,還沾了她滴下的淚啊!
而白香祖,望著素馨的背影,嘆了一口氣,心想實實在在兩人對刺繡工藝,依然執著,而且應該執著,直到生命燃盡為止!
《孔雀圖》,白香祖,相見歡!


「石神繼續嘶吼,他彷彿正在嘔吐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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