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把野球場寫出江湖的感覺?或者寫一下野球場的「江湖規矩」?
我來說一個野球場江湖規矩(籃球):第一球沒進就是進攻方練一個,進了就是防守方練一個。
反正都不算,都tm先練一個
第一次過600,感謝大家( ̄▽ ̄)1.他剛才打了我一個 我打他 你不要協防
2.你不上肘 我不墊腳
3.對手菜但是很積極 放一個 別太明顯
但是放他一個以後他裝逼了 往死干
4.對手菜但是很裝逼 往死干
5.犯規了對手沒要 主動點
6.沒犯規被冤枉了 忍著點
7.犯沒犯規都嗶嗶 往死干
8.隊友不傳球 去搶板
9.對手不傳球 往死干
10.埋怨隊友的 站著打
11.一言不發的 走著打
12.主動背鍋的 跑著打
13.隊友讓人虐了 協防一下
14.隊友把人虐了 少傳兩個
15.對手打火了 往死干 他不傳
16.隊友打火了 不傳
17.基本功不行非上對抗的 撤凳子
18.基本功好還上對抗的 看天意
19.埋頭控球的 放招都有前搖 不用防
20.只會一招的 根本防不住
21.多餘動作少的 全身都是假動作
22.多餘動作多的 餅子
23.身體好的不如能拼的 身體太好例外
24.能拼的不如動腦子的 不要命例外
25.打球帶女朋友虐狗的 往死干廣州荔灣,百年古地,歷來盛產足球人才。
凡足球寶地,必野球大興,每個清晨和每個黃昏,荔灣區的幾塊球場里人聲鼎沸,汗香撲鼻。
與正規足球比賽注重技戰術配合不同,踢野球,更講究王牌球員的個人能力。一頭獅子帶領一群綿羊,便足以把狼群拆得七零八落。
謝俊輝是荔灣最新出產的野球王,他五歲練功,十二歲成技,十三歲往後至今,腳下功夫日臻嫻熟,小快靈快打旋風獨樹一幟。
然而,謝俊輝真正強有力的武器是他的處男之身,謝俊輝大概是荔灣區年紀最大的處男,二十好幾,三十不到,一點元陽未泄,體力醇厚得令人髮指。
謝俊輝有一支謝家班野球隊,十二三人,曾經挑了整個荔灣區的足球場子,縱橫廣州。
荔灣女孩愛英雄,在這個英雄匱乏的和平時代里,謝俊輝便是荔灣草坪上奔騰的英雄。每天來看謝俊輝踢球的女孩門庭若市,以至於你根本分不清他們是來看球技還是來看處男。
而謝俊輝卻獨愛秀秀,一個膚質如雪的高挑少女,長發飄散,一言不發,款款深情。
秀秀從茫茫人群中來到謝俊輝身邊,成了謝家班兄弟們的「大嫂」。
踢最野的球,泡最美的妞,謝俊輝帶著秀秀和兄弟一起,在偌大的荔灣區,飛原馳野,快意恩仇。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黑幫。
荔灣區也有黑幫,幫主叫李建軍,李建軍擁有東北人純正的血統。
1949年10月東北野戰軍解放廣州,就此在荔灣區落地,在廣州撒下了東北人的一方血脈。
李建軍是野戰軍的第四代,身份也從軍官變成了黑幫幫主。和平年代沒有戰爭,沒有戰爭便沒有英雄。李建軍想成為像他祖輩一樣的英雄,所以他加入黑幫,做到老大,在砍砍殺殺的江湖中,在幫中兄弟的敬仰中,尋找英雄的感覺。李建軍早就盯上了謝俊輝,因為謝俊輝毀了李建軍的英雄夢。
李建軍想不明白,綠茵操場,黑白足球,怎麼就能讓整個荔灣區的女孩為之尖叫。直到有一天,幫中新來的一個留瓦片頭的青年告訴他,有位德國老人曾經說過:
足球是戰爭年代的和平,是和平年代的戰爭。
李建軍召集自己的黑幫兄弟,成立「黑球社」,丟掉刀斧棍棒,穿上釘鞋球襪,在荔灣的每個清晨和每個黃昏,練球,踢球。
足球,一看技術,二看身體。踢野球,某種程度上只看身體。
黑球社的隊員們在江湖歷練就了鐵一樣的身體,後衛都有刀槍不入的防守和狠勁,前鋒都有追砍搶殺的速度和激情。
黑球社像黑旋風一樣侵略四方,踢球者們聞風喪膽。
謝俊輝成了荔灣區足球最後的救星,只有謝家班能和黑球社抗衡。
中圈弧里,李建軍盯著謝俊輝,謝俊輝盯著李建軍,在他們身後,黑球社和謝家班互相遙望。
黑球社的狠勁讓謝家班戰慄,激情讓謝家班退縮,謝家班的球員在球場上鮮血橫流。
好在謝家班還有謝俊輝。謝俊輝讓李建軍和黑球社見識了真正的足球,他比追砍搶殺的後衛們更快,比刀槍不入的後衛們更靈。他縱深到己方後場拿球,再奔襲到對方腹地進攻,以他二十幾歲的處男之身,輾轉騰挪,把整個球場變成了他一個人的表演。
一頭獅子帶領一群綿羊,足以把狼群拆得七零八落。
黑球社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慘敗,他們惡狠狠地盯著謝俊輝離去的背影。只有那個留瓦片髮型的小兄弟不同,他觀察到了謝俊輝身旁的秀秀,眼神中一個激靈。謝俊輝再次成了荔灣區的英雄,這一次,秀秀似乎格外激動。
深夜,秀秀的款款深情,變成了寬衣解帶,她第一次讓自己赤裸著站在謝俊輝面前。
秀秀說,我已經不是處了。
謝俊輝一驚。
秀秀說,三年前,我被李建軍玷污了。
謝俊輝大驚。
秀秀說,謝謝你教訓了他,我喜歡你。
謝俊輝崩潰了,內心的處男之堤瞬間崩塌,他把她按到在床,人生第一次品嘗到了男歡女愛。
荔灣區最後一個處男,淪陷了。
謝俊輝和秀秀昏天暗地地做愛,彷彿要把攢了十年的陽氣一次性釋放。他們從黑夜做到黎明,太陽升起,謝俊輝和秀秀並排仰面躺在床上,渾身大汗,氣喘不停。李建軍和黑球社來了,要在球場上報昨天的一箭之仇。
謝俊輝渾身癱軟,也只得硬挺著身子,勉強出戰。
黑球社依然氣勢洶洶,謝俊輝的身體被掏空,回天乏力,他沒有了比對方前鋒更快的步伐,也沒有了比對方後衛更靈的身段。
黑球社的球員像當年他們縱橫黑社會那樣圍困謝俊輝,留瓦片頭的青年過來飛來一鏟,謝俊輝痛苦到底,再也無法爬起。
李建軍和黑球社的成員們,個個赤裸著臂膀,看著謝俊輝的背影,揚眉吐氣。
荔灣區最好的球隊現在是黑球社。
李建軍趾高氣昂地走了。
黑球社的成員們趾高氣昂地走了。
就連秀秀,也大步流星的走了。她追上幾步,挽住了李建軍的胳膊。
荔灣區的黑道上,誰人不知,三年前秀秀就是李建軍的女人了。後來,她就成了李建軍毀掉謝俊輝的一顆棋子。
踢最野的球,泡最美的妞。
謝俊輝的美麗人生,都成了黃粱一夢。夕陽的斜暉灑在謝俊輝臉上,羞憤,迷茫,繼而微笑。
因為,他看到遠處,那個瓦片頭的青年正向他走來。*********
一年前。
謝俊輝:球踢到了荔灣區第一,生活還有何意義?
瓦片頭青年:踢最野的球,泡最美的妞。你這個處男不懂。
謝俊輝:荔灣哪個妞兒最美?
瓦片頭青年:黑幫幫主李建軍的女人最美。
謝俊輝:我要泡這個女人。
瓦片頭青年:你泡不到。
謝俊輝:我要李建軍主動把他女人送給我泡。
瓦片頭青年:如何做到?
謝俊輝:放棄野球王的虛名。
瓦片頭青年:如何放棄?
謝俊輝:你要幫我。
瓦片頭青年:我願意。
謝俊輝:謝謝你,阿華。
1.
「走步是勝利者的通行證,打鐵是失敗者的墓志銘.」
程白的眼鏡里似乎反射出太陽,皮球同時應聲入網.黃昏剪影下的夕陽球場此時像穹頂下的長方形墳墓,沉默得可怕.
「水性最好的水手往往最容易死在海里」
文化水平不高的鋼鐵廠標兵馬建國想起了這句不知從哪看來的話.這使他攥緊了那雙鍛造過鳥巢鋼筋和國貿螺釘的雙手.
馬建國看著眼前戴著金絲眼鏡的程白.神色凝重如墨雲.他不明白,為何眼前這個毫無縛雞之力的盧瑟,竟帶給他空前麻煩.而比起眼前的窘境,他更難以接受的,是程白層出不窮的垃圾話:
「你進的球都是僥倖,你打的鐵才是人生」程白左手觸球,眼眉低垂睥睨.右手小角度的提上腰間,如太極起手攬雀尾般優雅.
「作為一個有情懷的獵人,我從不吝嗇最後戲耍獵物的時間.」
「靜靜享受吧,因為你這一生唯一值得驕傲的事便是被我打敗」「…………」
馬建國聽著程白愈加刺耳的話,雖有怒氣卻絲毫不敢分神回罵.他死死盯住程白運球的手,試圖找出一絲破綻.
一位老人倚在球場旁門衛室的門柱上.笑眯眯的看向球場.黃昏里,唯有落日餘暉和老人見證了這場對決.
他們終於動了.
程白向右輕踏半步,左手在身前利落的拉了一個漂亮弧度,碎步像潑墨山水般利落的過了馬建國半個身位,朝籃筐侵襲而去.
馬建國亦步亦趨的貼緊程白的後背,這是他最後的機會.作為共和國的基石,他不允許無產階級建設者身份的榮光在他身上湮滅.他要在這關鍵時刻給程白一記來自社會主義的蓋帽.讓他明白咱工人是鐵是鋼有力量.
「一、二…」
馬建國默念上籃步數,待到第二步之時,他先於程白高高跳起.彷彿已經預見了程白被蓋後吃癟的神色.場邊老人無奈的搖了搖頭:「結束了.」
馬建國在滯空的零點幾秒里想起很多事情,他似乎聽見了老人的自言自語,他回想起了第一次打鐵時的喜悅,他思考了把球蓋下後怎樣更顯得雲淡風輕……
他唯獨沒有想到,老人口中的結束了,是對他說的.
這一日黃昏,鋼鐵廠工人馬建國在與新人程白持續兩小時的單挑中輸一球遺憾落敗,跌出夕陽榜前十,從此退出江湖.
次日,人們發現球場禁區出現四個腳印淺坑,眾人紛紛推測此乃消失江湖多年的「四步上籃」,這天,夕陽球場眾人終於回想起某個曾支配過他們恐懼的傳聞,一時間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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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銀星皓月,夜幕下的鋼鐵廠像是蟄伏在黑暗中的巨獸,偶爾露出點點紅光.鍊鋼車間的高溫鍋爐前,火光映射出馬建國忽明忽暗的影子.他不斷著鍛打赤紅鐵鉗的右手依然勢猛,只是火花前的剛毅臉龐卻明顯有著掩飾不住的疲態.
偌大的廠里只剩馬建國一人,錘擊聲在空曠的車間不停迴響.此時,一陣緩慢的腳步聲突兀的從背後傳來,但他似乎並不驚訝,貌似早在預料之中.
「老馬,夕陽需要你」一道渾厚的嗓音在他的身後響起.
馬建國沒有停止手上的動作,認命般搖了搖頭:「在時間面前,沒有什麼是缺一不可的.誰也一樣;我是、你也不例外」
「可你是夕陽十人之一!」
那道渾厚嗓音稍稍有了怒氣.「我曾經是」
馬建國終於轉頭平視眼前這位禿頂男人,眼神晦暗、日薄西山.禿頂男人看著馬建國,嘆了口氣.眼前相識二十多年的老馬,如同一夜之間失了心氣,如此陌生.
「也罷,既然你不願再碰球.那就由我親自出手.既然當初教那小子打球是個錯誤,那就讓我做這個老師來結束一切.」
禿頂男人說罷轉身離去,衣袖飄搖.「一把年紀了,湊什麼熱鬧,老老實實當你教書匠不好嗎」馬建國嘀咕道.
「對了,老白.我有很不好的預感,這次的事沒那麼簡單,背後或許……」
沒等他說完,禿頂男子已經走遠.馬建國無奈的搖了搖頭,自言自語:「希望是我想多了……」夜落烏啼,北風卷地.計程車司機趙東北像往常一樣,慵懶的叼著一根廉價白塔山,煙霧繚繞在緩緩行駛於夜色的北京現代里.
遼東多彪漢,生於南方的趙東北沒有辜負他的名字,身材孔武不輸比利、體態雄健堪比兄貴.
神色木訥的趙東北是個話很少的中年男人,這樣的出租司機並不多見.他似乎想起了一些往事,沉默的點了一根白塔,夾在手中放任其自燃.
過了許久,他的回憶被輕輕的敲窗聲打斷.趙東北搖下車窗,眼前男人身穿黑色風衣,連衣帽遮住半個臉龐,整個人籠罩在黑夜之中.
趙東北搖了搖頭,拋開腦中繁雜思緒.打開後門,讓那人坐了上來.
「我趙東北開的夜車多了,什麼客人沒見過.說不定此人重度中二,貴服華裝,妄想黑夜中Cosplay那英吉利的開膛手傑克,真是圖樣.」趙東北心想,木訥的神色也有了一絲笑意.
「對了,您去哪?」
趙東北下意識抖了抖手中煙灰,頭也不回的問那男子.「夕陽球場.」
車子后座的男人似笑非笑的吐出四字.「去…去那地方做甚.」
趙東北聽罷手中香煙跌落在地,雖然神色不變.但心中早已掀起驚濤駭浪.他試圖通過後視鏡打量此人,但夜色氤氳、徒勞無功.「送你歸西」
后座男子淡淡答到.
於是,在濃墨夜色中.星風寡語的邊陲小城霎時間下了好大一場滂沱夜雨.…夜雨中,一位獨臂老人提著油紙傘走出門房.看著雲雨壓城的黑色蒼穹,獨自呢喃:「要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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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很多年前,在城南還沒成為後來水泥森林的時光里,一樁荒謬的爭辯時常充斥於百姓的茶餘飯后里.「城南有三王,人人快無雙」
這是關於「快」一字的意氣之爭:
街頭王二是這座城市裡最早一批的哥,早年一輛桑塔納跑贏無數大奔,別稱「靈魂擺渡者」.
街口王寶華是一名記者,去過西方國家無數,深諳悶聲發大財之道.有美名曰:「跑得比誰都快」
至於街尾老王,身上最具神秘色彩.人們談起此人總會晦澀一笑,據說他射得比誰都快.當然他本人從未承認,於是也就不知真假.「這場爭辯曠日持久,勝負難分.聽說直到有一天,某人的出現.使得坊市再無『快』字之爭,隨著三王同時沉默,世間便開始流傳另一句話:
「三王之上有趙皇,城南最快唯東北」
「我說的對嗎,趙皇趙東北」
如同把黑夜披在身上的男子只露出一雙刻薄嘴唇,盯著眼前這個發獃的中年男人,笑容玩味.趙東北又掏出一根白塔山,低頭不語點燃,卻沒有急著說話.歲月似乎留在了他飽滿的額頭上,最後蜷縮成了一道道不平的皺紋.
「看來還是老了阿,當初我還是夕陽最快的一道風的日子裡,這個球場的籃筐還未曾生鏽.」
趙東北抖了抖煙灰,吐出一口煙,愣愣的看著生鏽的籃筐,滿眼都是自己二十年前的影子.「十一個球,即分勝負,亦決生死.」
披著黑色風衣的男子似乎沒了等待的耐心,右手一抖,皮球彈到了趙東北的腳下.
生死並非生存死亡之意,而是此地一個不成文的規矩:如果有人說出此話,且被挑戰者答應應戰.輸的一方將再不能碰球.此生死並非真死,但對喜球之人來說,無疑生不如死.
「年輕人,你知道這世間什麼最快嗎」
趙東北掐滅了煙頭,不再發獃.他緩慢的扭了扭脖子,撿起了腳下的球.「世間最快嗎?我只知道,再快的事物遇到了我,便永遠快不起來.」
黑衣人脫了風衣,露出了精壯如豹的上肢,笑容玩味.「你錯了,年輕人.」
趙東北伸了伸懶腰,睜開了半眯著的眼睛,雙手持球.「這世上最快的是風,風從不停下;而我趙東北,比風更快.」
木訥寡言的中年男人在運球落地的一霎那,慵懶雙眼頓時熠熠生輝.此刻無燈有月的球場,遍地徹響風聲雷聲戰鼓聲.
「有意思…」
黑衣人推了推鼻樑眼鏡,第一次露出凝重的神色…這一夜無雲,角斗直至太陽東升方才結束.挑戰者程白拼搶中被撞斷兩根肋骨,勉強投進位勝球,半身負傷.
夕陽之風趙東北夢回巔峰,領先兩球卻因體力不支慘遭反超遺憾敗北.
這天紅日剛剛東升,風卻再也吹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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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黎叔最近很憂鬱,這使他的招牌香燒牛鞭失了些許神韻.櫃檯處撐著下巴打呵欠的微胖男子便是黎叔,黎叔名茂林.其名大抵取自《蘭亭集序》里「茂林修竹」一詞中的茂林.至於後來為何開了餐館做了廚師,那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泛白圍裙上剛沾染的光亮油漬是特級廚師的圖騰.他耷拉著眼,就要睡著.餘光朦朧中又瞄到了那個熟悉身影朝他走來,頓時睡意全無.
黎叔眼前的禿頭男子,從三天前便準時每日晌午到此,並厚臉皮的美名其曰「敘舊叨擾」.
這讓黎叔一陣頭大,因為他最清楚不過眼前這位名為白亦谷的老朋友找他的緣故.只是他不想答應,也不願答應.「茂林,給我一壺燒酒,要最烈的.」
只見白亦穀神情恍惚,喃喃自語黎叔有點訝異,眼前認識了二十多年的無賴今日竟不談那事,只為吃酒.
「喝酒吃肉沒問題,我這管飽.若又是那事,那還是免了吧.」
黎叔剛要轉身回去拿酒,身後傳來的話語讓他停下了腳步.「茂林,建國那小子年輕時就說球球空心非豪傑、不忘打鐵真英雄.原來他早看通透了,不打了也就不打了」
「東北這犢子,年前還說要抱個男娃.以後教他兒子裝逼如風,結果他自己倒先停下了.」
「還有當年的老李頭………」黎叔聽著白亦谷的未醉胡言,只是恍惚須臾,卻依舊沒有轉身.他當年既然選擇了離開江湖,就未曾想過回頭.
許久,酒已斟滿了兩杯.黎叔疑惑不解:「那小子不是傷了嗎,為何還要我與你一同出手?」
白亦谷重重咳了一聲,氣急反笑:「因為當年那件事,他竟和一直覬覦夕陽那片地的地產商聯手.若我們十人皆敗,從此便再無夕陽球場.」
黎叔似乎意識到了事態嚴重.低頭喝酒,沉默不語.
「你真的不打算出手嗎」
白亦谷身體前傾,盯著黎茂林質問.黎叔沒有與他對視,只是半醉恍惚的輕晃酒杯,杯中如浮沉大海:
「有始便有終,十多年前我就明白了這個道理,於是我當了廚師.人終有一天會老得連球都拿不起,所以很多年前,我便選擇了放下.」隨後兩人良久無言,白亦谷率先站了起來,朝地上灑了一杯酒:
「既然你不願出手,我尊重你的選擇.只是對我來說,有些事放不下,也不願放下.」
說罷揮了揮衣袖,毅然離開.黎叔獨自在桌上喝了很久,他看著酒壺上的夕陽二字,愣愣出神.片刻,他把始終陪在身邊的夥計喊來:
「今日提早歇業,跟大夥知會一聲.」「好嘞,這就去」夥計顯得有點興奮.
「對了…把黑色箱子里的球衣拿來」黎叔伸了伸懶腰,笑意醇如酒.
「您…這是…」夥計瞪大眼睛,神色震驚
「老白這傢伙果然還是那麼軸,我的確放下了.可我沒說不能再拿起來」
黎茂林仰頭盡飲烈酒,大大打了一個飽嗝,彷彿喝出了十幾年的意氣風發.小城正午,烈日喧囂.紅日下依稀可見三枚黑點,離近了方能看清竟是三名男子.直到遠方突兀出現的模糊身影緩緩走來,其中的一名男子才站立而起,雙手交叉環胸.
白亦谷不知何時換上了一件印有「夕陽」二字的泛黃球衣,面朝三人緩慢走去.當年的驕傲與對手的懊惱,都和歲月一起印在了這件破舊戰衣上.
他離那三人越來越近,反而愈發心如止水.風裡來雨里去,他從未懼怕.只是此刻孤身一人,背影難免孤勇落寞.「逼都讓你裝了,不厚道阿」
他身後傳來熟悉嗓音,笑眯眯的微胖男子不知何時與他並肩,一如當年.
這一日,夕陽第三白亦谷與夕陽第四黎茂林重回江湖,以二戰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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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高家兩兄弟一歲抓周那會,對父親擺在地上的書、尺、錢無動於衷.只有膝蓋高的兩兄弟,卻笑嘻嘻的一人抓住了父親的一隻睾丸.望子成龍的父親只好不情願的把兩兄弟送去了乒乓體校.後來兩人越長越高,又陰差陽錯的進了市青男籃.憑藉過人的天賦如魚得水,在當地打出了「高家雙塔」的赫赫威名.
再後來,巡視市隊的省級領導一時興起,要親自指導球員學習社會主義核心籃球體系,結果被不諳世故的兩兄弟冒了整場,然後只能沒有懸念的被趕出了隊里.
所幸天無絕人之路,幾個南方佬找上兩兄弟,允諾只要贏下某場比賽可十年飽暖無虞.
高家兄弟雖沒有文化,但也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最不濟也得付出點代價.可當看到眼前的兩個慢吞吞走來的中年男人,兩兄弟相視無言,都從對方眼中讀出了慶幸和不滿.
慶幸的是此次任務竟如此簡單,不滿則是要知道他倆在北方也是能打出名堂的存在,東家卻讓他們對付兩個中年人,不免心生不悅.
黎叔笑眯眯的扭頭問道:「老樣子?」
白亦谷點了點頭,然後直視著身前的程白髮問:「士別三日,可還記得為師第一次教你打球時說的話」
「旁門八百,左道三千;不忘本心,方得始終.做徒弟的從不敢忘」程白面無表情,淡然回答.
高家老大高灣感到自己受到了無視,不滿的吼道:「喂,我說你們兩個對上我們…」
「是不敢?而不是不願?」白亦谷無視高家兄弟,依舊盯著程白髮問.
程白一言不發,身旁被打斷說話的高家兄弟卻出離憤怒.眼前這兩個中年男人一而再的無視,便是對他們最大的侮辱
「真要二打三?看你們這行頭,莫不是中年舞獅團的逗角?亦或是那對口相聲到此說學逗唱來著?」兩兄弟輕蔑狂笑.
「老白,這倆瓜娃子很是聒噪阿.十多年沒出手,這個江湖還是那麼健忘.」
一直默不作聲的黎叔收斂了笑意,默默的走向發球線.程白緊皺眉頭,如臨大敵.
高家兄弟好似聽到了天大笑話,忍俊不禁的問:「你們真要二打三?」
「二打三?不不不」
黎叔笑眯眯的搖了搖頭,指著不知何時脫去外衣的白亦谷說:「準確的說,是他.一個,打你們三個」
「至於我嘛…」
黎叔雙手負後,笑得像天邊夕陽.「負責接下來把你們防得連球都拿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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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有人說,在城西里.只有兩種老總;一種叫凌總,一種叫其他老總.凌總並不姓凌,但從沒人知道他真正的姓名.
生意人從來只能服服帖帖看著市場婊子的臉色小心行事.至於反過來把市場婊子玩弄在胯下、戲耍於股間的,唯城西王凌總一人爾.
城西第二有錢的老總趙五兩就曾感嘆:「城西錢財若分一石,凌總獨佔八斗,我佔一斗,城西百姓共分一斗」
而此刻,掌控著城西經濟命脈的凌總,聽著身前秘書繁瑣的工作報告.抿了口手中琥珀色的康帝紅酒,食指有節奏的輕敲在價值不菲的奇楠木桌上.
待到秘書講完,凌總才微微點頭.像是在思索著什麼,隨後看似不經意的問道:「夕陽廣場近來如何.」
秘書不明白,已是富甲城西的老闆,為何似乎對毫無價值的夕陽廣場一直念念不忘.
然後他想起了一件無關輕重的小事,但也不敢怠慢的報告給了凌總:「聽說趙五兩最近盯上了夕陽廣場北的舊住宅區,聽說還為此大費周章…」秘書正想說下去,卻被接下來的一幕嚇到瞬間噤聲.只見一直興緻不高的凌總聽到了這個消息後面色依舊如常,但手中的葡萄酒杯卻被瞬間捏碎.隨後一旁不敢做聲的秘書聽到了凌總淡然卻透著肅殺的話語:
「趙五兩阿,趙五兩.你還真是狼子野心,也罷.來而不往非禮也,傳話下去,我要讓城西五天之內,再無他趙五兩一寸立錐之地.」
「是,屬下這就去辦」
秘書戰戰兢兢的逃離了辦公室.直覺告訴他,如果在真正發怒的凌總面前多待一秒,便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在下賭注.過了許久,偌大辦公室里發出了細微的聲響.一直坐在椅子上的凌總不知何時站了起來,只見他徑直走到了一個複雜的保險柜前,猶豫不決.
一柱香的時間過去了,他仍沒有打開那個保險柜.而是重新坐回原地,點了一根雪茄,喃喃自語:
「看來還沒到時候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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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生活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遠不知道下一刻會得到什麼」當高家兄弟真正明白這句話的全部含義時,嘴角苦澀的血早已風乾.
他們終於意識到:從決定踏上那輛開往南方的火車那一刻起,錯誤便開始了;而且這次,命運沒打算給他們準備回程票.
「年輕人,你現在腳踩的點是三分線45度角,如果你有幸在20樓的高空俯視,你可以看見這點與底角和籃筐連接成三點一線,這也是我和學生說得最多的勾股定理………」
「你們記清了嗎,我待會就在這裡,投進第四個球」
面無表情的白亦谷說話口吻越是平淡,高家兄弟的心理便愈是瀕臨崩潰邊緣.因為眼前這個禿頭的中年男人每說完一次,定有一球空心入網.
短短兩分鐘,已經第四次了.
邪乎,真他媽邪乎.
兩兄弟都從各自的震驚眼神中讀出了無奈與苦澀.第二球之時,他們還認為是自己的輕敵讓這禿頭男人撿了便宜.可當兩兄弟開始全力包夾卻依舊被他投進第三球之時,兩兄弟心底湧上了深深的無力感:
白亦谷眼裡的籃筐就如同汪洋大海,而他們就像擱淺的死魚.永遠不能阻止這隻恣肆鷹隼往裡扔進一枚枚石子.
就在白亦谷投出第四球的剎那,一直冷眼旁觀的程白終於動了.
他太了解這位師傅,以至於他清楚明白.剛剛三球愈是全力防守,反而越發增其氣勢.只有待到其換氣之時截球,方能斷其連綿不絕的澎湃手感.至於那兩個聽說是特地從北方請來的職業球員幫手?
他程白打開始就沒對這兩個憨貨抱過任何希望.因為他知道永遠不會辜負自己的,只有自己.與程白一起動的,還有風.
他沒有直接跳起封蓋,而是像游魚一般繞到了右側,雙腿詭異半蹲.始終沒有動的黎叔皺了皺眉頭.
當球介於最高點與開始下落之間時,無聲處忽起驚雷.一陣風拔地而起,不見其人,只聞其聲.
隨後球被滯空程白的右手指甲划到了邊緣,偏離了原來軌道.徑直打在籃筐之上,反彈而出.而在空中失去平衡的程白扭頭朝發愣的高家兄弟大吼:
「蠢貨,現在不動,更待何時?!」吼聲把高灣從失神中喚醒,他箭步搶下籃板,傳給在弧頂的弟弟.弟弟高丸接到球之後全力奔襲衝進禁區,他要用一記暴扣找回面子:
「死禿頭,你再准又如何,只要球權到了我們這,傳球也能傳死你.」已經跳起在空中的高丸餘光看到白亦谷並沒有跟上,心裡沾沾自喜.只是眾人都沒有注意到,始終站在發球線旁觀的黎叔,輕輕邁出了一小步.
再下一步,便出現在了高丸的右側.
然後,高丸驚訝的發現.自己狠狠砸向籃筐的手詭譎的一動不動.隨後,高丸眼前一黑.須臾,跌落在地的他睜開雙眼.球不知何時被眼前的微胖男子抓在手裡.
黎叔蹲下身子,被遮住的刺眼日光瞬間讓人睜不開眼.躺著的高丸似乎看見了耶路撒冷,那裡有位微胖的中古牧師在對他搖頭詠嘆,如同永跨不過的大馬士革河畔:
「世界以痛吻我,要我報之以麻辣火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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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烈日灼心,定居在這座廢棄工廠頂樓的黑貓卻在角落瑟瑟發抖.這個暴發戶模樣的男人,狠狠把手中煙頭甩向角落,尼古丁的火花擦過黑貓皮肉,空氣中瀰漫出淡淡焦味.
「這兩個廢物就是你找的的高手?」
男人觀望著遠方夕陽球場的局勢,臉上隱約有怒氣浮現.男人身旁低頭哈腰的青年像個篩子一樣發抖.不敢言語
眼前男人便是那位可使三歲小兒聞其名止哭啼的城西饕餮
———歐也妮.趙五兩.
惹到了他,就是窮奇的齒下亡魂;便是饕餮的腹中之鬼.「趙總…剛剛…」
趙五兩的貼身秘書接了個電話,瞬間面無人色.「磨嘰的廢物,有屁快放.」
趙五兩不耐煩的摩挲著手中金錶,陰沉的盯著場上局勢「聽說…凌總剛剛放話…說要讓城西…五天內再無您的…立…立錐之地」
話音剛落,黑貓似乎突然嗅到了危險氣息,毛髮猛的炸起.
趙五兩沒有說話,灼熱頂樓卻瞬間陰冷如冰窖.他此刻就像是徒步在新幾內亞夜色中的皮條客,只留給塵世一個修長的陰鷙背影.
「嘖嘖,竟然還引起了那人的注意,不過關係不大.下面那三個廢物本來就是棄子,棋局沒到收官那刻,最後屠大龍的是誰還說不定呢…」
趙五兩收回視線轉身,陰沉面色不知何時露出玩味笑意.角落黑貓發覺眼前男人似乎有意離去,鬆了一口氣.
許久,陰霾替代肆虐驕陽懸掛在頂樓上空.客人早已離去,只剩下黑貓被踏碎的泛紅頭顱.猶如破碎的蛋黃,永遠沉默的留在了荒誕大地上.
城西唯一的機場來了兩個特殊的男人.一黑一白的兩個高大軀幹鶴立人群,就像是異國而來的移動太極圖.
與此同時,與程白相貌相近的某個中年男子踏上了通往城西的火車
凌總接了某個電話之後,終於打開了保險箱.裡面並非黃金萬兩,也無支票幾張.他只是拿出一件破舊球服,抖了抖寸寸塵埃.
不知何時,一位垂垂老矣的獨臂老人蹲在了黑貓的破碎頭顱前.用僅剩的乾枯左手挖了墳冢、埋了屍體.大苦而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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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世界上沒有什麼是一次蓋帽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兩次」
——火鍋之王黎茂林這已經是他們的第六次向籃筐發起進攻無果,唯一的戰利品卻是嘴角在對抗中風乾的血.
牌局過半,若你還未發現誰是菜鳥.那麼,你便是.
高家兄弟在被蓋下第二個球後,便接受了這個事實.在北方,他們是鐵嶺二虎、是屯裡雙塔.而在這,在這個破舊的球場:
他們悲哀的發現自己不過是看不見晦朔的朝菌.前已無通路、後不見歸途.
「前…前輩,您C…CBA出來的?」
「啥?吸逼?娘喲,你們這些年輕人打球不行,這思想覺悟也不太行.在我們那年代,甭說吸逼,就說當眾親個嘴吧,最不濟也得教你五講四美…」
黎叔雙手插衣兜,神神叨叨講著道理.
即便這個男人雙手插兜,持著球的高家兄弟也不敢離開原地一步.因為他們每一次投籃,過程雖不相同;但結局只有一個:那就是被這個男人從不同的角度帽出球場,循環往複.
「把球給我」
從阻截白亦谷勉強成功後便再未出手的程白第一次要球進攻,眉間冷冽.他沒有立馬踏步前沖,而是悄然後退至三分線外,拉開一段不遠不近的助跑距離,瞬間壓低重心。
「哦?難道是…」
黎叔收斂隨意神色,扎馬站樁.電光火石、朝辭白帝.礫石濺碎,揚起薄煙縷縷.沒人能看清程白的奔伐,就像從未有人看清碰瓷老人的步步生蓮.
運著球一下兩下三下望著天,看腳下四步五步六步連成線.
「竟是…那…六…六步上籃」
一旁的白亦谷訝異之餘微微嘆息,眼角似乎還有絲道不明的複雜神色.六步上籃,它上一次出現,還是二十年前,一個蒼夜如海的晚上:
薄霧濃雲,傳說當晚.一個同樣姓程的男人在同樣的地方踏出了那一步:像那霸王別姬不回頭、隨風滿地石亂走.
夜落烏啼,當年有人說那第一步始於中場,最後一步落於籃下.如同達摩一葦渡江、像那耶穌徒步履海.
而程白這一步,太像二十年前的那個男人,那個站在夕陽之巔的男人.
程白知道自己是負傷的螢火之光,只能燃燒這一刻.能不能與皓月爭輝,他沒有在意,也從未去想.
因為此時,他只想燎原.
暮靄沉沉,天地間一人裹挾風雷,朝黎叔奔襲而來.
「砧板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險象環生之時,黎叔反而閉上了眼.八方清明、腳底生根.程白僅三步便跨進罰球線,眼看迎面撞上.黎叔仍然閉著眼睛,不動如山.
第四步,首當其衝的黎叔身形搖搖欲墜;第五步,程白居中前沖步調剎那向左變向;與此同時,黎叔反方向側移,向後倒退半米.
霎時間風沙蔽日迷人眼,在場卻無人看清那第六步踏出與否.風暴中心的黎叔卻突然睜開雙眼,他要出手了.
手,不是手,是浩瀚的宇宙.
黎叔不知何時躍起滯空,他綳直的右手像那炒鍋中的波羅的海、烤箱里的北歐雲彩;若一掌落下,便是凡人永跨不過的無涯天塹;若化指為劍,便是百姓望而興嘆的巍巍泰山.
球,不是球,是炙熱的沙丘.
六步之後,把球遞出.氣力耗盡的程白墜落在地.皮球卻划出一道弧線,如火星般轟然撞上黎叔掌心,發出駭人的摩擦聲音,砰然作響.
「即便你的蓋帽冠絕夕陽,只是這球.我不是針對誰,在座的各位,都不…」
「不不,你…錯了…我的火鍋除了…」
竭力壓住勢猛籃球的黎叔似乎已是強弩之末,但他咬住了牙,艱難回答「我的火鍋若…若有麻辣牛逼」
黎叔左手壓上右手手背,硬抗不退.「我的禁區便是星辰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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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佇立在城西某個邊緣的殘舊樓房區,在這些發著低沉轟鳴的鋼鐵異獸途徑下顯得如此孱弱不堪.這是老九的第四十九次任務.他溫柔撫摸著腳下老夥計的巨臂操縱桿,就像那久經沙場的斥候,在戰前摩挲著軍馬的堅實脊索.
和許多挖掘大師一樣,他身上也流淌著那齊魯大地上的藍色血液.鏟機殺戮,所到之處皆無物;巨臂揮舞,漫天神佛成枯骨.
他們駕駛著華夏的脊樑、他們操控著人間的冥車.他們有著同一個名字:
————藍翔重騎兵凡是為了阻擋我而造的建築都將被摧毀;所有在輿論中詆毀我的言論必將被定罪.
————《以賽亞書.藍翔》「嘩…11號拆除完畢、20號等待…」
「真你媽無聊喲」
老九不耐煩的聽著對講機里不斷傳來的消息,打了個大大的呵欠,他身下的挖掘機正緩緩駛向下個目的地,那裡很快就要成為歷史.「慢…慢著,有…有情況」
對講機里的一陣嘈雜,吵醒了耷拉著眼的老九.朦朧中不遠處的小點像起手天元的黑子,瞬間落入了他的視線.
「向前推進一百米,看看咋回事」
老九詫異了一會便作出了決定,挖掘機們瞬間轟隆隆的齊頭並進.最壞的情況無非是釘子戶攔路,他老九見得多了,有一百多種方法讓他們生不如死.退一步講,這次就算真弄死了,不還有那位姓趙的老闆撐腰嘛……
「九哥,一殘廢老頭.軟茬,捏不?」
對講機里傳來幾聲戲謔,十幾部挖掘機齊齊剎車,停在老頭面前,揚起塵土陣陣,猶如戲耍一隻螻蟻.那獨臂老頭兒卻紋絲不動,嘴角微揚
有那麼一瞬間,離得近的老九似乎看到了獨臂老者渾濁眼神里的矍鑠,遺世而獨立、徐徐如松濤.
「先別動,娘…娘的.這人有點蹊蹺」
沒讀過什麼書的老九卻突然想起了一個好像在抗日神劇里看過的成語:
「好像…叫…一夫當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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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拂衣角雲自搖,夕陽只剩三人照.
至今仍在晃動的籃筐和早已破損的籃網見證了不久前這場波瀾壯闊的互操.
四百平米的球場只剩下三枚孑立身影,或坐或站、疲累不堪.
涼風習習,三人皆無言.
方才,那殺招被黎叔付出慘烈代價壓下之時,勝負便已明了.高家兄弟自然是跑得比誰都快,早早便離開了這個球場.而氣力耗盡的程白則死死盯著黎白兩人,似乎在等待某個答案.「騎驢找驢、捨本逐末,你終究是步了你父親的後塵……」
「你還是一如既往的愛講空話,我只想知道,二十年前那些事.別的,我一概沒有興趣」
程白打斷了白亦谷的裝逼長嘆.「唉,罷了.有些事早該讓你知道,就不會有今天這樣的局面了.」
白亦谷抬頭望日,複雜眼神穿透時空蒼穹,又回到了二十年前的那個雨夜.如果說洛克公園是街球手的天堂、梵蒂岡是基督徒的聖地.那麼,很多年前,這座邊陲小城裡,夕陽球場便是球者趨之若鶩的靈山.
而山頂上始終站著亘古不變的十人.他們階層各異:下至無產階級包工頭、上至市場經濟資本家.他們身份不一,但只要換上戰衣、踏進球場:
他們,便是這個城市的皇.也不是沒有人想過要把這個神話拉下神壇,二十年前市隊的那些青年就這樣干過.他們嬉笑怒諷著什麼狗屁夕陽十人,然後全隊弔兒郎當的踏上了那個簡陋的球場.
一個也沒有回來,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有人說後來在工地里看見了那些市隊青年們,問道發生什麼了.他們頭也不抬的繼續搬磚,沉默不語.
再後來,省隊的人聽說了這件事,派了五個最強的主力去試了深淺,後來那幾個人回來倒是回來了,只是把衣服還給了隊里,說這輩子再不打球了.
從此之後,再無人挑戰夕陽神話.
只是後來坊間傳聞,十人之首的程華與其他九人起了意識形態的分歧,在一個雨夜後夕陽十人分道揚鑣,聽說那夕陽第一程華也在不久後鬱鬱寡歡去世,從此所有人便淡出了江湖視線.
「其實當年你父親…」
「我的好侄子阿,這些人滿嘴牛逼,你可莫要被騙去了.」
三人同時轉頭,一個三十齣頭的男子不知何時站在他們身後,笑容冷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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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老頭,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擴音機里傳來威嚴的警告,像是深淵裡的低吼.獨臂老頭閉目養神,沒有說話.
「從布魯克林貧民窟到北京東交民巷,哪個地方我老九沒拆過?像你這樣的釘子戶,我見得多了.剛開始是牛逼哄哄,當勾機碾過,你便會…」
「你的機器太輕,太軟」
「啥?你…你說啥?」
獨臂老頭剛一開口,老九就懷疑自己的聽覺出了問題.眼前這個殘廢老頭,說自己的挖掘鐵騎太軟、太輕,這無疑是他第一次拆遷到至今聽過的最大的笑話.而且,他笑不出來.他要讓獨臂老頭為這個笑話買單,就是現在.老九發動了引擎朝老頭開來,勾機無雙、一騎絕塵.
「老夫當年開T34打掉美國佬三個高地的時候,國內好像還沒挖掘機吧.」
獨臂老者原地不動,如老僧入定.老九隱約聽到老頭嘴裡說了某個坦克番號,心中一驚、但已來不及剎車.
「砰」一聲巨響,挖掘機似乎突然被什麼東西撞上,再無法前進半步.
一輛加厚型悍馬徑直擋住勾機,兩車互撞,捲起濃煙滾滾.悍馬里走下一中年男子,鮮衣怒馬、氣宇軒昂.
老九剛要怒罵,卻看清了此人臉龐.瞬間噤聲,汗流浹背:
「凌總,您…您為何勞駕此地.」「讓趙五兩十分鐘內滾到我面前」
「勞煩您吶,我這不是來了嗎」
話音剛落,不知何時停靠邊上的豪華賓利上走下一個大腹便便暴發戶,皮笑肉不笑的走向凌總.「你要把這拆了?誰給你的膽子?」
凌總挑了挑眉頭,不怒自威.「桀桀,你來了正好.既然你想保這裡,我們便玩一場大的,既賭球場存亡、亦押全副身家.如何?」
趙五兩嘴角勾起,似乎勝券在握.「小凌,這犢子似乎有詐阿」
獨臂老頭皺了皺眉,望向某個角落.「六爺,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孫子既然野心勃勃,今天我就讓他把全部家當都交代在這.」
「很好很好,江湖兒郎江湖死.既然你也是夕陽十人之一,賭的便是球.鵲起夕陽終於夕陽,也算是你最好的歸宿.」
「哦?就憑你,值得我出手嗎」
凌總眯起眼睛,殺氣瀰漫.「桀桀,你的對手,是這兩位」
只見兩名魁梧男子從角落走出,身長六尺八、步伐矯如龍.「外國佬?趙五兩,你還真捨得下血本」
凌總挑了挑眉頭,眉間微皺.一個肌如虯龍的黑人走到凌總面前,操著一口夾雜俚語的蹩腳中文:
「Hi,man.我叫塞爾,在老家,他們叫我剛果跳蚤.希望待會你能給我點樂子.凌總沒有回話
噓…悄悄提醒你,後面那個白人,叫傑西.是我在NBDL的夥計.和他們自以為是的歐羅巴祖先一樣,這傢伙脾氣古怪.你可別惹惱了他,不然…」
這位來自剛果的黑色跳蚤似乎並不在意凌總的漠視,依然聒噪著說個不停「塞爾,閉上你那鸚鵡一樣的鳥嘴」
傑西說罷走到了凌總身前,上下掃視,挑釁笑道:「你知道什麼是真正的籃球嗎?在美國,有世界上最好的聯盟和球員、有一切你們所沒有的東西.中國有幾億男人,但我發現,你們只會唱戲、擼管、像娘們一樣拱著屁股打乒乓球.至於籃球,你們不適合;你們適合做女人的事情,暴力美學?你們不懂.」
凌總哦了一聲,點了根黃鶴樓.
「聽說這裡的人都叫你白衣戰神?
NoNoNo,在我們那,白色是最不起眼的顏色,它意味著投降、認輸.在美國,我穿黑色,那是男人的獠牙、是死神的鐮刀.而人們,總習慣叫我黑夜屠夫,靈魂的送葬者」
傑西不依不饒,說個不停.「年輕人,你知不知道.在夕陽,白色意味著什麼」
凌總吐出一口煙圈,在氤氳的日光下緩緩流走稀釋.
「哦?難道還意味著投降?」
傑西話音剛落,四周瞬間哄堂大笑.凌總笑了笑,輕輕掐滅煙頭,沒有反駁.他脫去昂貴西裝.裡面有一抹白,在炎灼烈日下熠熠生輝.
其實在很多年前,夕陽十人的戰衣還未陳舊失色時,是能看見不同顏色的:相比與黎叔的赤紅、白亦谷的靛青、趙東北的炫銀等,凌總的戰袍其實並不顯眼.因為它至始至終,都只有一抹單調的白色.
傑西不知道的是,在當年群雄輩出、百花齊放的夕陽,每個人有著不同的傳奇.但獨獨提起白色,所有人都只會搖搖頭對你說上這麼一句話:
名師大將莫自牢,千軍萬馬避白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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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你來了?」
「我來了」
「你不該來的」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黎叔和白亦谷看著緩緩走向他們的白衣男子,眼神恍惚
烈日褪去,偌大的夕陽球場卻迎來了兩張嶄新面孔.稍早到來的而立之年男子望向如約而至的凌總,嘴角妖冶一笑.如同玫瑰花瓣下的尖刺,冰冷又嗜血:
「很好,既然都來了,那便好好享受.因為這場比賽過後,夕陽十人會成為歷史.而被我打敗,也將成為你們此生最大榮耀」
「你和他很像,莫非…」
「他是我二叔」
程白揭開了神秘男子的身份
「當年我哥悟出六步上籃,冠絕夕陽.卻被你們說成捨本逐末、走了歧路.他念在同門情誼,自斷球技、落了個郁寡離世的結局,我為他鳴不平.今日前來,既分高下、亦破規矩」
「人活著一世,有人成了面子,有人成了里子.你哥事功無雙,兩樣都占.規矩可以破,但不能是你哥來.」
凌總雙手負後、神色凜然.「規矩?這世上最大的規矩,就在我程偉的投射範圍之內」
程偉笑容嗜血、針鋒相對.「Oh,Cool boy.剛才那段即興說唱很有感染力,讓我熱血沸騰.」
一位不知從何竄出的黑人把胳膊搭上了程偉的肩膀.與此同時,面色冷酷的白人傑西也佇立在旁,笑容玩味.
「媽的,你們是誰」
程偉甩開搭在肩膀上的黑手,滿臉厭惡.話音剛落,刺耳剎車聲在場邊響起.豪華林肯里探出趙五兩的肥胖頭顱:
「桀桀,這兩位是我從美利堅請來的高手.實話告訴你們,政府看上了這塊地,就得充公.至於比賽,無非是給凌總幾分薄面,走個形式.你們想贏、難如登天」
程偉皺了皺眉頭,顯得十分反感:
「我堂堂七尺五毛,不屑與外邦為伍」黑人塞爾咧嘴一笑,似乎並不在意:
「NoNoNo,籃球沒有國界.只要在九百平米的賽場上,我們就是一起哈啤的兄弟.「慢…慢著,有古怪」」
日垂平野、天地俱寂.坐落瀝青上的夕陽球場唯見一襲白衣獵獵作響、氣勢茫茫.
夕陽三人悄然落位、互為犄角.
「E…excitinge?!這…是三角戰術?!」
「嘖嘖,想不到有朝一日.在中國也能看到三角戰術.很好,現在看來.你們似乎是有了些被我們打敗的資格.」塞爾和傑西像是被勾起了戰鬥慾望.
「三角戰術?不不不」
夕陽三人同時露出深邃笑容.他們看上去似乎依然普通.但落在對手眼裡,卻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覺」「這都是老祖宗留下的東西.在戰國,是圍魏救趙;在楚漢,叫暗渡陳倉.」
穩佔中圈的白亦谷輕輕擊地,把球發到了罰球線附近的凌總手裡.「在夕陽,在這個球場.在無數輸給我們的失敗者口中,這一球叫……」
他們看上去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三人成虎」
飄飄何所似,天地一沙鷗.
視野再快,快不過指間球.須臾之間,凌總手中皮球卻剎那消失不見.唯一有跡可循的,卻是其手腕上下浮抖的巧妙弧度.瞬間反應過來的程偉下意識的尋找著皮球飛翔的軌跡.卻訝異發現身後飄過的巨大身影:
「不…不是投球,是傳球!」
醒悟過後的黑人塞爾急忙轉身,卻早已成了華麗表演下的第一個背景.
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
從小生活在紐約哈林區的塞爾和傑西,見過太多瀝青球場里飛天遁地的街頭英雄.沒來到中國之前,他們認為這裡的男人飛不起來、也觸碰不到天空的極限.但在來到這個球場的十五分零八秒後,他們永遠的改變了自己的看法.
「W..What the fuck?!540度轉體空接扣籃?」
黑人塞爾的驚詫在黎叔想要撕裂籃筐般一扣後如約而至,無處遁形.
空中轉體一圈半接球扣籃後的黎叔搖了搖頭,在程偉三人驚訝目光下鬆開拽住籃筐的雙手,讓身體回到地面:
「天下英雄出我輩,一入江湖歲月催,若是二十年前,這一球,得有720度」
黑人塞爾驚訝過後撓了撓頭、顯然對剛剛發生的事迷惑不解:
「的…的確厲害,不過在中國,人們可以提前發球嗎?」
「來自剛果的黑人兄弟,在夕陽,掌握了先手的人,就掌握了比賽.戰爭已經開始,留給你們的時間,不多了」
凌總重新走回發球線,飄逸背影如陸地神仙.
黑人塞爾收斂了隨性笑意,拍了拍身旁戰意滔天的程偉和傑西:
「Hi,Man.集中注意,收集骨灰的派對就要開始了」
與此同時,一位獨臂老人悄然而至,一屁股坐在了場外觀戰的程白身旁.咧嘴一笑,缺了半顆門牙:
「有趣有趣」
————————————————13.
風吹柳絮,茫茫難聚.
人們本可以容忍黑暗,如果他未曾見過夕陽.
「剛剛過你的時候,我發現一樣東西.你每次防守都習慣墊腳.你不覺得嗎?雖然你不容易失位,不過腳步很碎.籃球場那麼多身體對抗,你每次碰撞就一定抱摔.尤其被別人突進禁區之後,你每次都會用肘部開路.除非能克服這個問題,否則你防不住我的柳州步.」
白亦谷先聲奪人過掉程偉再下兩分,梅開二度的他朝程偉聳了聳肩,如入無人之境.
黃昏斑駁,模糊了視線.光風霽雨中,程偉卻閉上了眼.
高手間對決,往往須臾間便分出高下.更甚者,尚可決勝於戰場之外.
程偉依舊沒動.不動,便是最大的動.
拈球如拈花,一念便如來.已臻化境的傳球,甚至連傳球者自己都不知道方向.
場外觀戰兩人神態各異、耐人尋味:程白睜大眼睛,竭力捕捉著皮球的靈犀軌跡;而獨臂老人則依舊穩坐釣魚台,老神在在的摩挲著長須,由衷感慨:
「此球一出,堪稱無解」
像是違反了物理規律一般弔詭,皮球在前旋落地後便琢磨難料,歡脫似撲蝶孩童、飄離如蹊徑游魚。更為令人咂舌的是,籃球停留片刻竟向後掠去,飄到了三分線外-----早早等候在此的傑西手裡.
傑西面前一片空曠,像是敵人不設防的脆弱胸膛;而現在,他就要送上一枚致命子彈.
黎叔動了,他被迫離開自己的防守區域,只為蓋下這一球.
「不對...內線空了,快回防.」
一直死死盯著程偉的凌總察覺到異常,大聲示意.傑西干拔而起,面對黎叔已至身前而遮天蔽日的巨掌,他的嘴角卻悄悄翹起,露出一絲得逞譏笑.
橫穿半個球場需要幾步?骨子裡生來便流淌著籃球血液的塞爾用行動告訴了所有人.
此時的禁區空蕩無人,如同猴子屁股般敞亮.這頭非洲出生的剛果麋鹿在左側梯型線位置垂直起跳,像是擺脫了地心引力般停滯空中.傑西化投為傳,把球扔上穹頂,拋出一個誇張高度.
當黑人跳起扣籃之時,我們能做的,就是成為他的背景.
-------------莎士比亞
球已超出籃筐半臂距離,卻被塞爾硬生生的拉回腹部.再次展開之時,所有人都看到了這一堪稱恐怖的摺疊背扣.
「An eye for an eye, a tooth for a tooth.我奶奶曾告訴我,原諒你們是上帝的事.而我的任務,就是送你們去見上帝.」
塞爾鬆開緊握籃筐的雙手,朝夕陽三人挑釁一笑,在其落地瞬間,籃筐隨即發出駭人震響.
看不見的硝煙瀰漫在夕陽球場,一切不合時宜的甚囂塵上,都將成為奔疾流火,霎時間燎原.
「很多年都沒遇過像你們一樣的對手了,今日之戰,贏之我幸、輸之我命.碰巧的是,我的奶奶,也對我說過一句話….」
凌總抬頭望向天空,像是記起了什麼.
「哦?願聞其詳」
程偉說完便悄然靠近凌總,想要借勢斷下這球.
不知是沒有察覺還是並不在意,凌總還是不見任何動作:
「小的時候,我說我要打球,家裡人並不同意,因為這看上去,有點玩物喪志.」
程偉離凌總不過三寸距離,只要稍稍伸長,球便會被無聲掏走.
「後來我奶奶給了我一顆膠球,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出了那句話.從此,一切都開始變得不同.」
程偉依稀聽到了凌總的喃喃自語,但他沒有在意,因為比這更重要的,是勝利.只見空氣中閃過驚雷,他的右手離籃球只有0.01公分.
行百里者半九十,對於程偉來說,區區0.01公分,卻成了他此生最遠的距離.
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
從來沒有人見過凌總運球,因為看見過的人,都選擇做一個只對自己撒謊的啞巴.
第一次觸球落地,竟不如稚童半分速率;第二次稍快,與常人無異;
第三次落地已是尋常野球之人運球速度的兩倍之多.
以此類推、咫尺天涯.
天地間沉寂無聲,唯見籃球連綿不斷的殘影,恣肆汪洋的擂擂戰鼓聲在每個人心中響起。
短短半分鐘,在場之人竟皆看不清凌總來去之間的運球次數,更令人膽顫的是,那顆跳動籃球竟沒有任何速度衰減的跡象,甚至還有繼續往上攀升的趨勢。
快不可怕,可怕的是沒有盡頭的快。
程偉額頭流下一滴冷汗,此時的他不敢輕舉妄動,因為他知道若是先手貼身,會被一步過掉;而後撤放突,更會被干拔顏射.所以他只能繃緊身子停留原地,保持著可笑的姿勢一動不動.
黑人塞爾半隻腳踏進禁區,讓自己的防守區域擴大為扇形,以免程偉被過掉後能夠及時補防.因為此刻的凌總讓他想起了洛克公園的上帝之手King handles和骨頭收藏者————那些街球場上神話一般的存在.
單看運球頻率來說,凌總已經達到了那些街頭傳說的境界.而且更為可怕的是,他手中的球,看上去似乎還能更快.
「男兒何不帶吳勾,收取關山五十州」
凌總向右邁出一步,像明月大江中滑行的游曳龍蛇,肆意橫跨山河錦繡.程偉勉強跟上,卻還是慢了一步.
「夜闌卧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
一連串細碎腳步如風鈴響起,蘊含其中的,還有鐵蹄和戰馬的嘶鳴.慢了一步,便步步慢.程偉已經被甩了三個身位,塞爾見狀只能雙膝微蹲,硬著頭皮迎接這氣勢磅礴的一球.
兩個人幾乎同一時間跳起,在離地九英寸的天空短兵相接.
隔人暴扣,這個極少出現在中國野球場的戲碼,今天卻重新上演了.
「莫道書生無膽氣,敢叫天地沉入海.」
一襲白衣摧枯拉朽般撞飛塞爾的龐大身軀, 毫不留情的碾碎了兩人同時建立起的封鎖線,以千鈞之勢狠狠的砸向籃筐.
兩秒過後,籃筐搖搖欲墜.
五秒後,透明的鋼化玻璃籃板開始出現一絲絲肉眼可見的微小裂縫.
半柱香時間,擁有一副恐怖身軀的黑人塞爾才勉強從地上爬起,擦拭著嘴角的血,艱難問道:
「什…什麼話……這麼屌」
薄暮縷縷、雲霄翻滾.白衣拂了拂衣袖,像是世間吹不盡的風流:
「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
————————————————
14.
場內,對戰雙方皆是聲勢浩蕩火花,空中激蕩出一連串火花
一連串無聲無形的硝煙烽火,雖然沒有人的眼睛能看得見,但每個人的心裡卻能感覺得到.
如果說先前水銀泄地般的華麗對攻更多是點到為止般試探對方深淺.那麼接下來的局面,就要更多偏向於相互刺刀見紅下的「坦誠相見」了.
意氣相爭終究不如高下之分來得酣暢淋漓.
在野球場,繡花穿針般的合理傳導或許能暫時讓對手猝不及防,但真正決定比賽走向的,永遠都是油漆區里硬橋硬馬的貼身肉搏.
「真是難纏……」
黑人塞爾在肘區為傑西做了一個擋拆,便迅速從弱側切入內線.但他知道無論傑西單刀襲籃或是給自己空接暴扣,都極難打成這記進攻.因為那個叫黎叔的男人居然在局部一防二情況下還能借勢卡出死角,這讓本來處於有利地位的傑西瞬間凝滯,面臨著傳也不是投也不是的尷尬局面.
高手對決,瞬息萬變.
上一秒的優勢,可能下一秒便轉瞬即逝.
「真是麻煩的選擇阿…
傑西無奈搖頭,但眨眼間卻詭異一笑.對於這個在街球場上被稱作「Trouble maker」的白色幽靈來說;解決麻煩,他同樣很擅長」
很快他朝塞爾豎起中指與小指,然後大步流星開始前沖.
這當然不是狗急跳牆的罵人之舉.
在這些七尺長人、迅疾威猛的籃球怪物身上;戰術,早已成了骨子裡那不假思索的生理反應.特別是打小就並肩作戰的黑白雙煞;往往一個簡單手勢,便囊括了本能里的所有旨意.
傑西極為刁鑽的把重心靠上黎叔身側,以往肆意橫行的他本不需如此謹慎.只是對上眼前這位據說九尺之內皆可追帽的防守大閘,沒有誰會託大到無視截阻的地步.
臨近禁區腹地,傑西卻以一種決然姿態開始加速.黎叔皺了皺眉,此人即便為了躲開封蓋,從而急切拉開和自己的距離,也不該在如此深入內線的位置保持高速.如此一來,就算他藉此擺脫掉身後追擊;按照慣性,屆時能支撐他挑籃的角度,早已不復存在.
無論怎樣看,這都是個飲鴆止渴的被動之舉.
只要與黎叔間隔仍在三米之內,那麼一切進攻,都沒有太大的意義.
傑西不會不知道這一點,所以這一球.他壓根不是奔著上籃而去
塞爾同一時間便知曉了他的意圖.
空氣中如同電光火石閃過一般,輾轉騰挪的傑西被逼到了死角.看似只能倉促出手的他把球拋到籃板瞄準線之上————一個根本不可能進球的地方.
黎叔在其出手後順勢跳起,但無奈此球高度已遠遠超出封蓋範圍.不過這般力道,用不著封蓋也定會砸框而出.
「慢著…難道」
還未落地的黎叔霎時間醒悟.
「呼哧,這個籃板我要定了.」
身後塞爾的喘息如驚雷般在黎叔耳畔響起.
原來一開始,上籃只是騙起黎叔的一記佯攻.而真正的殺招,就在於塞爾搶下籃板那刻,恰好填塞的時間差空隙.
螳螂捕蟬 黃雀在後
一人已是頹然下落、一人方才冉冉升起.無論怎樣看,結局似乎已無法改變.
黃雀之喙已至腦後,岌危螳螂又當如何自處?這般無解難題,黎叔卻用行動給出了答案.
螳螂化蝶,蜻蜓點水.
塞爾如登雲梯,離球不過半指之距.黎叔落地之際,化雙腿為單腳觸地,在堅實的瀝青地上點出一道道無形漣漪.
飄忽如神臨江仙,動如雷霆菩薩蠻.
說時遲那時快,塞爾半隻手掌已是貼上皮球.不過眨眼光景,他依舊滯空的軀體卻突然動彈不得.更為匪夷所思的是,黎叔僅用背部便卸掉了他的上升趨勢,讓其如失重一般被困在天上.
「八極貼山靠……!」
場下觀戰兩人皆發出由衷驚嘆.
預判彈跳和精準卡位哪個更能決定籃板歸屬?
這個爭議已久的問題,今天有了答案.
本是唾手可得的一球,卻被黎叔硬生生的卡住了身形.塞爾只得無奈縮回已經觸中皮球的食指,放棄了掙扎.
他落地後才穩住身形,撇了撇嘴,不甘問道:
「這麼短的時間,你是怎樣做到的?」
黎叔收回蓄勢雙膝,雲淡風輕:
「其實很多年前,我還有另一個名字」
塞爾豎起耳朵,同一時間,皮球悠悠滑出了界外.黎叔只是站在那兒,逼格就顯得極高:
「那時候的人叫我……」
「廣西羅德曼」
「28 : 30」
「31 : 33………」
磨牙吮血之間,分差如遊絲一般懸掛在每個人心中.而不斷交替更迭的分數背後,則是雙方睚眥必爭下的慘烈.
條忽,油漆區里變得促狹起來.窄小內線里到處充斥著燭影斧聲般的伺機而動,而首當其衝的黎叔自如游曳在每個角落,不斷扼殺著對方的進攻生機.
在鐵板式的防守保障下,夕陽開始了瘋狂的輸出反擊.
刀劈水面,機會只在剎那之間.低位白亦谷憑藉老辣繞前吃住了身位,側翼的凌總正要高吊給他,卻發現身前程偉已經封死了所有傳球路線.而黎叔也暫時擺脫不開塞爾的糾纏,局面頓時陷入了尷尬的對峙之中.
一閃而逝,人如霹靂弦驚.若有人在高空俯瞰,便可看見瀝青場上的一道白影,以半弧之勢曲線滑入禁區左側.
盯防的程偉見狀,乾脆露出右側一絲空當.誘使凌總鑽入底角,從而便能與籃底傑西共同形成包夾之勢.
果不其然,凌總一頭扎進了套子.但程偉還沒來得及暗喜,便被不知何時從低位而出的白亦谷擋住了去路.原來凌總將計就計,突破掉程偉故意露出空當的剎那,同時喊了掩護.而這個不到兩秒的牽制,對這些動輒飛天遁地的球場神話來說,已經綽綽有餘.
掩護過後,便是暴扣.
「抱歉,此處禁飛」
被反將一軍的傑西沒有選擇坐以待斃,而是向前半步拔起,如天塹般橫生在凌總與籃筐之間
古有詞牌,名鷓鴣天,意為天高任鳥飛.
不是他飛上天,而是天墜下了人間.
一劍出鞘,羚羊掛角.十幾英尺寬的禁區如同升起半截瀑布,湮滅在湍流中央的傑西此刻如同無根浮萍,馬上就要被恣肆汪洋所衝散.
面對著如此巍峨氣象,他只能放棄了硬抗的想法,讓身體保持蜷縮姿勢後便閉起了眼,以此來減輕凌總這招所帶來的殺傷。
刀劍無眼,但人心有情
溝壑不平而出鞘,謂之武俠;心有仁恕而收刀,方是江湖;
凌總收刀入鞘,也無風雨也無晴。已經做好重傷等最壞打算的傑西驚訝地睜開了眼,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安穩落地,毫髮無傷。當他抬起頭時,只見皮球在籃筐上緩緩打轉、飛鳥已回巢畔、還有入夜前的最後一縷陽光。
「為何收招?」
「出招為勝負,收手從本心」
「我傑西贏了一輩子,沒有輸在籃球上;沒成想,輸的是境界」
「騙你的,只是因為這樣比較靚仔啦」
凌總剛說完,一直在框上旋轉的籃球便進了網.此球過後.優勢回到了夕陽這邊,他們距離勝利似乎也越來越近.
不知不覺,天色已暗.黑夜已有星升起,四野空闊,風不止.
周圍已聽不見一絲聲音,連秋蟲的傾訴都已停止.天地間唯一的聲音,從中圈飄來,來自一串帶有奇特韻律感的腳步聲
「這難道是……」
一直古井無波的獨臂老人臉上也有了動容神色.
調整著紊亂氣息的凌總與黎叔相視而望,都從對方眼裡看出了凝重和警惕.
因為不知何時,程偉獨自走向了中圈.所有人都沒注意到他,和他那變了節奏的步伐.
但直覺告訴在場所有人,接下來很有可能會發生點什麼.
傑西和塞爾露出了震驚的表情,來到這個球場的短短几個小時,他們所受到的衝擊恐怕比前半生加起來還多.前幾次來自對手,這一次,則是隊友.
「起陣,望海潮」
夕陽三人大喝一聲,把傑西從走神中驚醒.當他還沒搞明白這裡的人打球為何總愛念詩作賦時,一個毫無情感的聲音從中圈傳來,冰冷而威嚴:
「白種豬,把球給我」
這股聲音似乎有魔力一般,傑西沒有生氣,只是一言不發的看著程偉,乖乖把球傳給了他.
程偉拿到球後,空氣似乎瞬間凝結了。
「難道是六步上籃?」
「恐怕還在其之上」
「那我們應當如何」
「執行開放性戰術」
「啥?」
「瞎雞巴打!」
看山是山,新手眼裡沒有規矩,只有瞎,這是第一重境界;看山不是山,高手胸中白雲蒼狗,變化萬千,這是第二重境界;看山還是山,超凡入聖后返璞歸真,便能從心所欲不逾矩,可謂大成矣。
夕陽三人臨此絕境反而妙參造化,達到了無球無我、球我兩忘的境界。
程偉很快,但他真正可怕之處,並不是快。
他在等,他的可怕,便是「等」-----等對方露出破綻,露出弱點,等對方給他機會,他比世間所有人都能等,也等得更久。
一旦等到,他便會用自己的進攻,讓對方犯錯
但現在,他不知道還應不應該等。
因為這三個普通的中年男人,只是隨隨便便地站在那裡,甚至不能說是站。他們之中甚至有人,開始玩起了手機。
在程偉看來,他們全身上下每一處似乎都是破綻,他們防守的每一個區域都是空門;自己的步伐彷彿可以隨便撕裂他們,撕裂任何一個位置。
但空門太多,反而變成了沒有空門。
場邊的程白遠遠瞧著,目光充滿了擔憂。他沒想到這三位中年人境界竟如此之高,甚至他沒覺得程偉有任何希望能打進這球----因為程偉簡直連出手機會都沒有。坐在一旁的獨臂老人同樣抱著憂慮的眼神,但他所擔心的對象,卻和程白不一樣.
天完全黑了
上方忽然有星閃過,米粒般的光點。然後光點自南向北,霎時間照亮了整個球場,也映入了人的眼眶.
原來已到了開燈的時間,燈在南方,而白亦谷的臉,是朝南的.
意料之外的強光射入了瞳孔,讓他沉靜的眼波起了一絲漣漪.雖然他的身子沒有動,但那「天地與立」的心境,此時卻有了一絲縫隙.
這當然不能算是一個好機會,但再壞的機會,也比沒有機會好.只要有機會,程偉就不會錯過.
他踏出了第一步.
白亦谷其實很快就適應了光線的變化,但只是一個眨眼,他便驚訝發現程偉右腿早已懸停在半空,正以一種極為緩慢的速度「放」向地面.
這一步很慢,就像嬰兒蹣跚學步,搖搖欲墜卻遲遲不肯落地.這一步看似稀鬆平常,但只要一刻尚未踏出,就好似達摩克利斯之劍般懸掛在空,讓在場之人皆感到莫名心悸.
先出手的人,運氣都不會太差.
白亦谷就是這樣認為的,所以他也向前踏了一步.
但很快,他停下了腳步.
因為就在他抬腳的那一刻,程偉踏出了第二步.
沒人知道程偉是如何在第一步尚未落下的情況下走出第二步的.但此時每人都有所直覺,若是走錯一步,可能就再也沒有機會走下一步了.
夜色中的燈若隱若現,球場一片沉寂.
風更大了,星群猶未升起.
程偉踏出了第三步
凌總的眼睛一直盯著程偉的雙腿,觀察著他的每一個動作,觀察得非常非常仔細.
程偉很慢,但卻找不出一絲破綻.與之相比,夕陽三人那天衣無縫的心境卻正以流水般的速度在慢慢消逝.
第四步已至,正好踏在弧頂之上.
於是凌總開始後退.
場邊老人微微嘆息,點燃了手中旱煙.
無聲處起驚雷,程偉第五步直接從弧頂踩入了罰球線之中,凌厲一腳踏破瀝青地板,也踏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黎叔也開始向後掠去.
第六步緊接而來,夕陽三人的防線瞬間變得支離破碎,離得最近的白亦谷更是嘴角流血、身形飄搖.
坐在場外的程白睜大了眼睛,顯得十分震驚.獨臂老人吸了口煙,悠悠地吐了出來:
「程華憑著六步上籃便已冠絕夕陽,想不到他弟竟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悟了那隻存在於傳說中的神技………」
一粒孤星從北方升起,點綴了黑暗.
第七步很快到了
街燈突然熄滅,天地間似乎有洪波湧起.呼嘯西風席捲了大地,模糊了視線.夜幕與孤樹搖搖欲墜,墜下人間.
凌總和黎叔一退再退,甚至已退出場外.風中的血還在飄蕩,很快又被吹散.所有事物都已後退,白亦谷卻不能後退,
因為他已無力後退.
相傳少林弟子練功到了「無矩」之境後,會手捧半噸鐵球,在泥潭中來回彳亍,直到行走如飛為止.後人稱此舉佛道之意皆有,謂之「天龍八步」是也.
唯我獨尊,天龍八步.
最後一步已經踏了出去.
方才的天地異象已歸於平靜,白亦谷像斷線風箏一般飛出場外,骨頭斷裂之聲隨即響起.在最後一步落地之時,皮球脫離程偉手中,慢悠悠向籃筐飄去,在場之人卻只能無奈目送其飄揚入網.
「還有誰嗎?」
程偉環視一圈,夕陽三人皆墜落在地,白亦谷更是肋骨斷裂,無法動彈.比賽似乎已無法進行,趙五兩甚至就要吩咐手下把勾機開進此地……
倏忽,方才熄滅的街燈又亮了起來.
忽明忽暗的煙火突然飄過球場中央,有位獨臂老人不知何時走入了場內,煙霧繚繞,看不見他滄桑的臉:
「你看,老朽如何?」
野球場就是個實打實的江湖。
各門各派能人異士從四面八方匯聚一堂,有緣撞上了就鬥上一場,真刀真槍硬橋硬馬。打球的人靠的是球技,誰投進籃筐的球多,誰就是勝利者,霸著場子招呼「下一個」;技不如人,那就主動離場,到場下等著下一次機會。這個規矩可不是誰定的,它地地道道是這個江湖的生存法則。
來打球的人,自然也會看球。誰打得好,誰贏得多,誰的球技有特別之處,場下看球的人都會喝出彩來「好球!」,甚至下次遇到就逮著要跟他湊一隊;要是打得不好,又龜毛耍賴,看球者肯定會指指點點地輕蔑諷刺。
這麼一來,這個以「勝利」為規矩的江湖,倒也不少人打出了名聲。誰的名聲最響亮,恐怕也是來來往往的江湖者謀求的至高榮譽吧。
1.
蕭峰無疑是我所住的小區附近這塊野球場上名聲最亮的一位。
原因很簡單,自他學球練球打球起,就鮮有敗績。他身材魁梧,力量雄厚,既有防守暴扣的剛勁,又有投射手感的柔軟,天生一塊打籃球的好料。他學球時什麼招數一學就會,一會即精,比賽之時自然而然有諸般巧妙變化。許多更高更壯的野球手,招數比他巧妙,但一旦交手,總是在關鍵球時刻,以一球之差而敗下陣來,而且輸得心服口服,自知終究無可匹敵。
聽說他原來是部隊籃球隊隊長,後來被人舉報有黑人血統,實際上是外國戶口。根正苗紅的部隊哪能容得了讓一個老外來帶領球隊?就把他掃地出門,淪落到野球場上來稱霸了。
我曾見過他脫衣服後胸口有紋身,想來傳言非虛。難怪這麼無敵,感情不是我們黃種人吶!
2.
經常與蕭峰湊一隊縱橫球場的有兩個,一個是雲南黑葯集團的太子爺段譽,一個是天山生死符集團的董事長虛竹。
段譽運球時閃展騰挪,六步上籃,從來無人能跟上步伐,還好他射術不精,投籃手感時靈時不靈,可一旦讓他找到手感,球場任意一個角落出手都能命中,聽到球落籃網的聲音時,他會擺出一個「非常6+1」的手勢以示慶祝。
這時候你要是憤恨地沖他罵一句「你妹!」,就等著挨揍吧。
3.
虛竹長相其貌不揚,濃眉大眼,打球技術卻極為華麗。一招一式極為兇險,姿勢卻優雅美觀,直如舞蹈,看得人心曠神怡。
說起來他還是我的救命恩人。有次我眼睛一不小心被遮眼防守給戳傷,恰好他在場幫我查看傷勢,叫他的四個女秘書送來醫藥箱,現場醫治,第二天我就恢復完好了。
他雖然丑,但真的是一個好人。
4.
聽說慕容復以前在這個球場是跟蕭峰齊名的,後來對打了一場,別說蕭峰了連段譽都能虐得他心理崩潰。球場上每個人都有點賴以成名的絕技,慕容復最屌的是,絕大多數人的絕技他都會,而且耍得還不賴,簡直以假亂真。誰要是在他面前秀招式,他下一回合就原樣地展示給你看,美其名曰「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在沒被段譽打出屎之前,球場上最裝逼的就屬他了。
至於段譽為什麼這麼虐他,估計是為了那個每天都來看慕容復打球並在一旁嘰嘰喳喳的那個碎嘴子白衣妹子吧。
儘管妹子老是一副死人臉,可是,長得真是好好看啊!!!
5.
別人打球喝的要麼是礦泉水要麼是運動飲料,只有令狐沖喝的是啤酒。
野球場這批好手們受傷最多的要數令狐沖了。弔詭的是,他每次大傷就像回爐打造一般,添加了各種技能包,傷一次強一次,傷一次再強一次。
明明身體一點力氣都沒有,卻愣是沒人防得住他的進攻。可真是奇了!難道國家籃球隊的風清揚風指導真的專門給他開了訓練課?
或許因為叫令狐沖的緣故吧,他居然有狐臭。哎,我在野球場最怕的就是他這種有狐臭的人了。希望有機會的話,你們能感受下。
6.
但令狐沖打不過一個娘炮。他叫東方不敗。聽名字就很裝逼有沒有。
野球場多是些糙老爺們,唯有東方不敗是奇葩。打球前要化妝,出汗了要噴香水,一身裝備要麼粉紅要麼紫色,指甲不剪也就算了,還做了美甲!
娘炮雖然娘炮,可他在球場上的速度太快了!不論是運球過人,還是出手投籃,還沒反應過來呢,球已經進筐了。菜雞隊伍互啄要斗個十幾分鐘,他倒好,幾十秒就送你下場了。
沒球打的時候他就在場下織毛衣。傍晚,會有一個鬍子拉扎的醜男人載他回家。這也是我在這個野球場上見到的唯一一對同志。
撐同志,反歧視。
7.
野球場還有個挺牛逼的老頭子叫周伯通,在終南山球館開籃球培訓班的。他最擅長的是左右手運球,左右手斷球,左右手投籃……總之什麼稀奇古怪的招式他都樂於嘗試,人送外號「老頑童」。
老頑童很少人防得住。倒不是無敵,而是年輕人怕一個不小心把他整受傷了,賠不起啊。他看小夥子們不認真防,倒生氣起來了,纏著他們嚷嚷著「你們不要讓我!不要讓我!」
後來,他就把籃球培訓班的小夥子帶來野球場玩了。這幾個小夥子組了個「全真隊」,打的是普林斯頓戰術,配合甚是精妙,對手若非有個明星球員一般勝不過他們。
8.
郭靖做到了。
這個傻小子之前還沒我強呢,學球的時候我還教過他幾招。後來不知從哪學的蕭峰招式,每天凌晨四點鐘就爬起來練球,沒過幾日,球技便遠遠超過我了,現在更是有成野球一霸的趨勢。
上次有個開寶馬的妹子從遠方來找他,被他勸走了。這傻小子,國家領導人的女兒都不要,偏偏迷上了一個小島來的鬼丫頭。
我認識那丫頭的父親,吹簫技術非常好。嗯。
9.
後來有一天突然來了個無敵的臭小子,叫石破天,大夥只喊他外號——「狗雜種」。狗雜種以前是在野球場撿瓶子的,根本不會打球,後來為了找離家出走的母親而去遠方遊盪了兩三年,回來後人長高了不少,還學會了打球。
這一打不要緊,把所有人都打出屎來了。打敗了對手,他還滿臉的疑惑:我、我、我贏了?
奇怪的是,無敵的他有時居然會弱得連我都打不過!弱得掉渣也就算了,還一改平時老實本分的模樣,油腔滑調的,甚至調戲起看球的妹子來。
大夥私底下說可能是他在找母親的過程中受刺激了,精神分裂了。
10.
更弱,也更油腔滑調的是韋小寶。這人沒什麼本事,卻在這裡混得風生水起,跟誰都能打上交道,哪支球隊都樂意讓他加入,他就像幸運符一樣,在哪哪就能贏。
當然,他在野球場上風頭盡出的一個重要原因是:場邊排著七個國色天香的妹子在為他喊加油啊!!!
他居然還經常在打球的間歇跑過去吃吃妹子們的豆腐!
老實說,我感覺手中的籃球已經變成了熊熊的火把。
11.
聽老人們說,野球場上最無敵的人是獨孤求敗。我們這些後來者從來沒見過他打球。他總是一個人默默地對著空氣做著投籃的姿勢。
掃地的老頭告訴我,獨孤求敗剛開始投的是籃球,百發百中,未逢敵手。三十歲後,用排球投籃,用足球投籃,依然百發百中。四十歲後,改用鉛球和乒乓球投籃,仍舊百發百中。
「現在,他無需藉助物品,只需兩手輕輕一個姿勢,就把空氣投入了籃中。真是無敵啊,他這一生就沒投丟過一個籃!」掃地老頭說。
可我只覺得他是個神經病。
……
……
野球場,講規矩。
野球場的人,有故事。1
在野球場子里,判斷力是真的很重要的一件事情。有時候你看著一個穿著秋褲腳蹬28雙星戰靴的中年啤酒肚大叔,心裡很不屑,想著待會兒上場不過他個十七八遍對不起自己這一肚子腹肌,結果上了場被啤酒肚左拉右突給晃倒了地,周圍人都笑了。
對不對?這是誰都不想的。
所以觀察力,就是眼力,用專業一點的球場說法,叫視野。眼力是要練的。
野球場來得多了,自然知道該怎麼看人,怎麼觀察。
球痞子們都有一套自己的看人法,多的不談,好吧。我就說說我的眼力。看人球行不行,要從來看到走。來的時候,提著球鞋袋背著球鞋袋的,先給50分,拿出的鞋子要是TF釘的,再給10分。拿出AG釘的,給5分。要是拿個HG FG的,扣50分。當然要是有人穿雙星,而且年紀不小的。就要仔細觀察了,怕是來了高手。一般水平的人,穿的鞋子也是幾個大眾款,刺客毒鋒傳奇,獵鷹F50。喜歡穿老款的就要小心了。上次我看走了眼,一個穿刺客8騷紫的,毫不猶豫把我給虐了,在那之後,我翻遍世界球鞋秘籍,總結出了一句話。
戀舊的人,都是高手。
牌子不響的,也是高手,但那是後面要講的故事了。
換了鞋子,就該熱身了。
熱身上場之前,有規矩。
要傳幾腳,練幾腳。
規矩,不能破。這規矩是用來看人的。
沒人防的傳球都能有失誤那就是不怎麼樣了,功力還不純熟,只是來場子里學習的。
傳球傳的好的,要看顛球怎麼樣,顛球不行,那也是功夫不到家,停球的腳法欠火候,上了場之後,會有問題。
所以幾年以來,幾個老球痞子看人的眼力高,看來了四個人,也是那幾個老痞子老吹噓的人。最開始我來的時候也不是很在意,畢竟踢球的人都是有心氣的,要是上來聽到就怕了,心裡就有了怯,有了怯,過人的時候,就不果斷了,這是很要命的。
但是過了一年之後我對老痞子們吹的四個人都很佩服,佩服,也不服。我們場子里一般都是來的人比較固定,春夏秋冬來的人各不一樣,雖然有每個季度都來的,但真正看場子的,最牛逼的四個。只按季度來,且從不一起,一時引為奇談。
春來球王,夏替補,秋來大胸,冬雙星。這四個,說的就是我們這場子的四天王了。
野球場,都是有故事的。
但講這幾個人的故事之前,要先說說場子的老人。
2
老胡是我們這片場子風雨無阻每天必到的人中年紀最大的。「胡一腳」
在他之下最大的人是50多的地中海,轉圈哥,老年哈維。
也有50好幾身高馬大頭槌好的老鼠,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這麼高大要叫老鼠。
老胡今年六十一了,踢了大概40幾年的足球,當然這是他自己吹的誰也不知道。
所以我們這片場子熟的人都跟老胡挺客氣,不熟的就是這場子所屬學校的小夥子們了。
然而小夥子們都很喜歡老胡,因為他們過老胡都是隨便過,
你們知道隨便過的意思嗎?就是 穿襠,人球分過,身體碾壓,踩單車,馬賽迴旋,馬修斯假動作,油炸丸子,甚至無腦帶球,都是可以過掉老胡的,所以在野球場的每個人面對老胡的時候,都是猶如梅羅附體,自信異常。
但往往跟老胡踢過一次之後都挺尊重他的,不僅是老胡年紀大,還因為老胡除了防守水平不高可以供人練過人以外,還有一腳長傳。
老胡的長傳真的是神鬼莫測,雌雄難辨,哦不對,形容詞用錯了,神兵天降,對,神兵天降。老胡這一腳長傳,接球的你在哪說話,球就在哪掉你腦袋上,從來不虛落,猶如天降神兵一般,所有你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把球停好,傳球或者送進球門。所以在咱們場子里,「胡一腳」這個外號,比老胡更響亮。
甚至新來的朋友也沒聽過老胡,但是經身邊人一指點,那邊那個鬍子拉扎的糟老頭子是「胡一腳」,立馬眼神就變得敬佩了起來,心裡想著待會兒要試試新學的十字穿針。
3
老胡之後就是老鼠來的最勤快了。夏練三伏,冬練三九,老鼠除了幾個孫子輩的孩子結婚生娃喜事推不開來不了以外幾乎是全勤。
老鼠生得高大英武,一雙大長腿站在場上就是一霸,奈何球感又好得出奇,各種飛過來的球都是信手拈來地一伸腳就停在身前半米處。
也是老穿一雙耐克傳奇4的紅橙款。
老鼠人高腿長,但並不笨拙,最近很出名的英超沃特福德前鋒伊哈洛那招過人你們知道吧?老鼠也是用的出神入化,過人站在人側,抬頭假裝往右,身下腳弓一抖,球順著反方向就出去了。這招其實很普通,但是伊哈洛為什麼用的特別溜?他快,節奏好,爆發強。
是的沒有錯,老鼠也是這樣。
老鼠的爆發力在他這個年紀的同齡人中是數一數二的,像我這種年輕體力好爆發強的小輩在他過人的時候也常跟不住他的節奏,腳下一抖人跟著球就竄出去了,可能他就是因為這個叫老鼠的,但是我也不知道,沒有問過。這就說到一個規矩了,野球場上,名號不能問。
為什麼?
人家名號是人家真刀真槍掙回來的,名號就是人家的特點,能力。問人家為什麼,就是眼力不夠,看不出來,這在同輩裡面,就是跌份。在小輩身上,就是不敬。
野球場也是一個拳怕少壯的地方,年輕小伙體力好速度快,心氣高,猛打猛衝沒問題,年輕人就是要有這種氣勢。球場上其實沒什麼規矩,但是該有的規矩都很重要。
為什麼看比賽,球員們要先握手擁抱才能比?
這就是規矩。
野球場上,尤其年輕人和老一輩之間,有規矩。
年輕人站前頭去,體力好就該多跑,獨不要緊,不能不回防,不回防就是不懂規矩,C羅梅西不回防因為他們牛逼,你是嗎?
糟老頭們就站在後頭,專心防守,球踢得久,球感好,傳球准,後面有他們沒錯。
踢累了回來換,體力好的兩邊站。
這都是規矩。是踢出來的,不是訂出來的。
老頭們也是少年過來的,踢了半輩子球都有那麼一兩招拿得出手的絕活,叫得出名堂的號,你看不出來,就是你功力不到家,眼力不夠,問人為什麼叫這個外號跟在外頭問別人工資一樣,不尊重。
球場不是尊重最大,球場是技術最大,但不能沒了尊重,沒尊重的那叫社會,不是野球場。4
話頭要轉回來,每年場子里人就那麼些,每天能打打9V9的場就是頂天了。偶爾來幾個生面孔,但是也沒幾天就沒見過了。這些年就老輩們和學生們相互來往。
學生們畢業了還來嗎?
來。
這就要說的原來是學校畢業,後來留在本地發展的球王了。就是只在春天來的球王。
他每年3月到六月來,也是每天雷打不動,除了下雨的日子。
來的時候帶一雙美津濃無迴旋3的深紅款,穿著21號的學校校隊球衣。
背影有些蕭瑟,個子剛過一米七的樣子。
留著比較長但不遮眼的厚重斜劉海。面部線條很直卻又柔和得像女子,帥氣異常,像他的球風,一往無前的速度,與輕柔熟練的盤帶,誰都不敢信這兩個可以結合在一起。
可以說他是我們這個場子里最帥的人也不為過,人帥,球更帥,男兒看了也痴狂。
至於他為什麼叫「球王」,我沒好意思去特地問他,是去問的老胡幾個人,雖然老胡他們對於我問這種沒眼力的問題很是嗤之以鼻,但還是告訴我了。那要說到球王上大學時候的故事了。
球王大學時還不叫球王,他只是一個長相帥氣但又有些女氣的普通大學生,不看球,也不會踢球。每天早上在寢室賴著不想起,晚上打著dota不想睡,有幾個一起上下課的朋友,有一個喜歡的長頭髮女孩子。跟你我讀大學時一樣,普通得像一顆落在沙海的石子,看過去沒有任何區別。
但就像所有俗套的劇情一樣,球王喜歡的女孩子喜歡另一個學院的一個前鋒,高大健壯,英武帥氣,胸大得可以夾死一隻鳥,又硬到隨胸瞎停各種長傳球,總之就是集合所有能吸引異性的男性特質於一身的人。而去和這種人爭女孩子,球王知道自己是爭不過的。再後來的故事無非也就是球王開始練球了,他發現自己是個練球的天才,不到兩年,電腦上學的起球顛球停球傳球射門技巧,他都學會了,每天去野球場踢球的時候,可以把還算年輕的老胡一行人虐得不要不要的,過一遍拉回來再過一遍,穿個襠又過一遍。總之除開身體比較瘦拼力量拼不過老胡這群球痞子以外,單憑技術和速度已經是整個場子里的王了,那之後球王的外號也傳開了。
老胡和我說這些的時候叼著一根煙,眼神痛苦又有些驕傲。再後來的故事就沒有了,沒人知道球王是不是在大四最後一年的比賽裡帶自己的院隊把那個胸又大又硬的人給虐成了智障。只知道畢業之後球王留在了本地發展,每年春天過來踢球,帶著一身超凡的速度與球技。聽老胡說那個姑娘好像也是本地人,不知道跟球王留下有沒有關係。
話頭要帶回來了,球王的速度快,但是跟我比起來還是差了那麼一點點,不是我自誇,這個場子里跑的比我快的人,就只有更快的我了。但是要說高速下盤帶過人的技術,我再練十年怕是才能有球王的水平。羅本那種超高速狀態下接身後長傳跳起來腳尖停球的技術你們知道嗎?球王也是可以的,而且球停下來再啟動加速過人一氣呵成,熟練得像是骨子裡就會一樣。
說到技術,球王不是一個喜歡炫技的人,雖然他會。但是他過人就像伊涅斯塔一樣,腳下頻繁觸球,上身不斷晃動,光是來回觸球,就可以晃倒一批人了。但球王最讓我服的還不是這個,是他從接球再到下一步傳球盤帶還是射門的銜接動作。
球王的銜接動作速度非常快,當我們接球要調整一步的時候,球王已經接球過掉一個人了。光是這麼說似乎不夠強,舉個例子吧,在接右側來球的時候,球王可以先跨右腳放球過去,然後左腳後跟磕回來,接著右腳再停到左腳前。這個動作在我來了這麼多次的野球場,也只有球王一個人可以做得出來。
但球王上場的時候比較懶散,踢的時候都不是很用心,除非對手們實力比較強,他才開始用起心來。我跟球王做對手隊友基本都是五五開的數,當對手的時候他停球一步可以過掉我,當隊友的時候我埋頭插空當他也可以輕描淡寫地把球長傳過來。
輕描淡寫地傳球,輕描淡寫地傳球,輕描淡寫地停,同樣輕描淡寫地射門。
一切對他來說都很輕鬆,但有時進球後回場時他的背影,又有些蕭瑟和孤獨。
但是他幾乎沒輸過,直到快夏天的時候來的那個人。5
快臨近夏天的時候很熱,我去的也比較少,球王基本到六月最熱的時候就不來了。但是有一年,就那幾天的時候。我提著球鞋去場子里準備跑兩把,看到一個不認識的男人,新來的。獨自一個人在一旁用身體的各個部位顛著球,一眼就知道很強。
個子很高,接近185的樣子,穿著耐克刺客9頂級的銀色款,身上球衣球褲球襪很齊。
個子很高,身材很有流線型的感覺,強壯但不健碩,看上去速度跟我不相上下,但是真跑起來,我知道,他手一攔,我就不能動了。
如果說他來之前,球王是這個場子最強的男人,那他來之後,球王的光芒也就沒那麼耀眼了。
因為這個人是職業球員。知道他是職業球員這件事是這次踢完之後的事情。而事後讓我回憶這個事我是拒絕的,因為畢竟痛苦的是我不是他。
也是那天踢完之後我才真正認識到職業球員比我們這些普通野球場里的人強多少,自那以後我再沒黑過國足了(認真臉)。怎麼形容他的強呢?不是那種剛學會幾個過人招就數濫竽充數上場盲目自信瞎帶的獨逼,也不是那種踢了很多年球很浪丟了球吐個舌頭不反搶的老油條。他的強,強在認真與真的自信,強在真的把野球當訓練賽在踢。
他的認真是什麼狀態?就算面前站的是個不會踢的人,他的表情依然是嚴肅且認真的,也會嚴陣以待並迅速想到十種最快速度過人的辦法,過掉你。球被你斷掉了?追到你老家也把你搶回來,真正願意前後場來回跑的人我只看過這麼一個。
什麼叫真的自信?踢了很多年球,交手過很多厲害的人,見識過大場面,野球場的這些人,是真的瞧不上眼,但是又有踢球人之間基本的尊重,不用侮辱人的招數對付你,就算你是個垃圾,也真的把你當職業球員一樣對待。
當然這只是誇獎的說法,什麼叫對職業球員一樣對你?就是過你不用第二腳,拼速度伸手把你攔得動不了,護球讓你感覺在跟一堵牆搶球。
當然真的要承認我們場子這群人跟職業球員差距太大我也是不願意,我只能說他是一個職業的球員,但很多職業球員並不是。他真正讓我見識到了什麼叫職業球員的腳法,傳球從不隨緣,說傳腳底絕不傳半高。你知道傳球的四種腳法到底怎麼用分別用來傳哪幾種球有哪些效果嗎?
我知道,但我不會。
他知道,也傳的出來。
野球場和職業球場最大的區別就是射門的準確度了。沒有絕對的機會,起腳遠射的人都是被人嘲笑,因為沒人有那個腳法可以用射門的腳法來遠射。
他可以,過中場沒五步,勢大力沉他起腳射門,勢大力沉,從耳邊飛過聽得到風聲。三腳全進。如果說球王是站在野球場頂端的男人,球藝顏值俱佳,像一個江湖的劍客,瀟洒自由但有自己的孤傲與寂寞。
那這個職業球員,就是兵工廠出來的標準產物,身材標準,體型標準,停球傳球帶球頭槌動作都是標準的職業動作,讓你覺得只有重新活一遍年少就滾去青訓營才能有他這種水平。但他只是個替補,職業球員中的替補。
聽老胡他們說是中超哪個隊的替補,但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他這麼高的水平為什麼還只是個替補,沒能在中超的賽場上踢出名堂,或許也是我坐井觀天,中國頂級聯賽的首發更厲害。他是我見過第一個在上場之前要做各種動作的熱身的人,我因此也受益匪淺很少再受傷。也是他讓我知道野球場的世界和職業賽場的世界其實很遙遠,起碼在我這裡很遙遠。
他每年夏天來,和球王踢過一次,對球王的球技很讚賞,問過球王怎麼不去踢業餘比賽。球王給了一個讓他有些寂寥的回答,那天他跟球王踢得都有些破天荒地心不在焉。
當然,還是句老話,我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我只是眼力好。6
在夏天來過職業替補之後,秋天漸低的氣溫讓更多喜歡踢球的人來了我們這片場,有學校新來的學生,也有聽說我們這片場水平可以而來「踢館 」的人。
10月國慶後的第一天,就來了這麼一個人。帶了七個人過來,點名要跟球王踢比賽。當然球王是不在的,在場的也就老胡老鼠和我還有其他幾個老球痞。那天之後他就長駐在我們場了,理由使我們太弱了需要一個看場的,還有就是非讓我叫他大哥,說教我幾招。我也的確從他那裡學了很多。
他個子比球王高但是比替補矮,特點是胸大,特別大,讓人難忘的大。據後來球王觀測,起碼比他女朋友大兩個罩。
我問球王你什麼時候有女朋友了。
球王說,滾。大胸的外號就叫大胸,很直觀,也很有特點——又大又硬。這裡就要說一下胸大踢球有什麼好處了。
喜歡踢球的朋友都知道,用腳停球的話,沒人能保證每一次都停得好,尤其是職業賽場上,停球失誤是C羅梅西都有過的事情。但用胸部停球卸球就不一樣了,胸部停球練會了之後很少有停大的情況,更多的是順勢停到腳下,或者再牛逼一點停在胸口。反越位接後場長傳球有三種接法,一是最普通的伸腳接,速度損失很大,容易被追上。二是羅本那種跳起來伸腳接,會損失速度,但是快的人可以再啟動。三就是胸部停了,最大的好處就是不會減速。側身胸口一帶,球就停下了可以直接起腳射門。大胸最強的,也就是這點了。
之前提過大胸個子不高,但腳下頻率節奏好,有哈登那種動作不快但是就是能晃倒你的感覺。頗有一種「我就做我的動作有本事你來搶,搶你也搶不到」的瀟洒快意。
話說回那天約戰,大胸身為一個有兩把刷子的高手,氣勢態度也是很沖的,進場就叫我們趕緊上,誰輸了誰滾蛋。話音剛落我就不高興了,身為老痞子當中的後生,我的責任就是對噴垃圾話了(怎麼感覺我的角色不對?)
噴了沒一會兒,兩邊氣都起來了,這時候老胡做完了準備活動,站起來就開腔了:「老規矩,輸一個球十個俯卧撐好吧,這是學校的場子,要滾也是我們一起滾,都是新中國的希望大家不要傷了和氣哈。」身為一代球場領路人,老胡的話大家都還是聽幾分的,但相互不服氣怎麼辦?一個球15個俯卧撐。
這就是野球場的規矩,樸實。然後就開球了。
我還是打的前鋒,老胡跟老鼠打邊路,中後場是另外幾個老痞子。大胸那邊大胸踢前鋒。
開場不到三分鐘,大胸接後場長傳跳起胸部卸球,轉身抹過了咱們後場的一個老球痞,推射破門拿到第一分。當然最賤的還是他還搞起了慶祝動作,伸出雙手裝野雞。
在假裝做了15俯卧撐實則10個之後,我們再次開球。戰術挺簡單的,老鼠帶,老胡傳,我負責穿插跑位找機會起腳。來來回回搶了幾圈之後,老鼠抓到了機會,利用對方後衛不熟悉他的特點,接連用同一招過穿了對手的中後場,殺到了底線,傳出了一腳極具威脅的橫傳!
就在此時!
我一個轉身騙過了防守我的對手!加速衝刺甩開另一個跟防的球員!跟進到接球點!
腳後跟撞射!球進了!這一刻C羅比利亞桑切斯皮耶羅克雷斯波靈魂附體!當然我沒忘了嘲諷一下大胸他們——蹦蹦跳跳的回了我們半場。大胸這個人還是比較實誠,老老實實做了15個俯卧撐。
就這樣來來回回相互進了大概4個,他們那邊套路就一個,長傳找大胸,然後大胸停球自己帶,雖然就這一個套路,但是用的多,所以很熟練,我們這邊都是一群轉身三個世紀的老傢伙,自然跟不上他的速度。而我們這邊就是我進了倆,老鼠進了倆。
等時間差不多的時候,我們這邊痞子們已經累的不行了,大家都抬頭看了一眼老胡。老胡心領神會,一腳把球踢到對方半場,說:「哎喲,哎喲,闊以了闊以了,你們蠻厲害的還闊以,以後一起踢撒,搞這麼火藥味幹什麼噻,你這個大胸很闊以嘛,咋個練的教教我。」
大胸一聽不樂意,再一聽還挺高興,就跟著老胡他們聊天接著吃飯去了。我跟他們打了個招呼就準備回去洗澡了——身為一個學院派,踢完球不洗澡就去吃飯,不合適。所以大胸那天開始就在我們場子常駐了,雖然他是秋天來的,但四個厲害的人里就他一個人是之後每個季節都到的,所以也都跟球王還有職業替補以及冬天來的那個人踢過。
要說他評價最高的吧,就是冬天來的雙星了。
年紀比球王和替補小,技術不比他們差,速度嘛,就跟你差不多了。這是大胸有天跟我在路邊擼完串說的。7
要說冬天來的雙星吧,我是很有發言權的。
因為他也是這個學校的學生,跟我一樣大。要說球技吧,那就是球王的技術,職業替補的身板。反正是個踢球的人,基本都是羨慕雙星的,條件太好了,不去踢職業太可惜。
至於他為什麼冬天來,是因為冬天我們學校有比賽,他跟著一起練一下。一年當中的其他時間他都在忙他的學業以及攝影的事情。
據說準備當導演了。
他是唯一一個一直以來都穿一雙28雙星的人,也是唯一一個用雙星踢贏了各種高端戰靴的男子,被譽為雙星球王,簡稱雙星。
他從小就開始練足球了,據他說跟他一起練的有人已經在中超打起了青年替補。我問他為什麼不繼續練足球跑來我們這個學校。他嘆了口氣,說出路不大,最後就算了。我說你這麼屌不繼續練不可惜嗎?
他說:「現在也還好,平常虐虐你們就行了。」
話很淡然,但我看他眼神里,有些不甘。他是我認識的第一個從小到大都在學足球練足球,最後卻走上了另一條路的人。
他說小學二年級開始練顛球,練了三年才練成現在這樣走起來跑起來隨便都能顛起來。
他說四年級學頭槌,練起來很痛,但是比賽的時候進一個頭槌比什麼都爽。
他說後來長傳也練的不錯,射門的四種腳法也都會,想著自己一步步踢到國家隊。
他說初中高中練的時候家裡人都反對,但他想踢出點名堂。
他踢到了省第二。
後來來了我們學校,沒什麼理由,少一個上升階梯吧。每次他到球場的時候我們院踢球的人基本都到了,他能帶我們贏得很痛快。
一個人從後場帶球,一路突破,射門。但他很難和其他人打出配合,他的節奏和速度我們都跟不上。
幾秒之前他還在中場和你傳導,幾秒之後他在弧頂拿著球問你為什麼不跟上做個配合。
你除了無奈就是覺得自己蠢。更無奈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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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寫到這裡已經和題目有些出入了。野球場,更多的還是幾個不如意的中年人,幾個有夢想的年輕人,幾個對足球環境不滿意的人發發牢騷,釋放一下情緒的地方。
這個地方的江湖,是有意思和無奈混雜在一起的世界。我也想有一條路,讓我可以在小的時候就選擇去踢足球,跟著繼續訓練。踢不踢的出來,全憑自己的本事,不憑家人的不支持,不看周圍人說啊你踢足球啊有什麼出息。
現在的環境都在變好,球員們賣得越貴會吸引更多的家長把孩子送去踢足球,全看錢的年代,一個球員身價高的嚇死人,可以刺激很大一批人態度變成支持。
會有很多喜歡足球的孩子可以去認真地追求自己的夢想,去成為一個兒時夢想的人。只是我們呢
也沒在世界上聽說過有人能年輕幾歲是吧?好像每一個喜歡足球的少年最後都變成了野球場上跑兩步就在喘氣的老人。
(完畢,拖了這麼久說聲抱歉,水平有限,寫的也不怎樣,感謝點贊的各位)何為江湖,人即是江湖。
野球場人來人往,亦為江湖也。
籃球場上有這麼一群人,江湖至今還流傳著他們的傳說。
他們是野球場上的風塵四俠,是令人聞風喪膽的球場噩夢,是籃球場上無敵版的存在……
他們分別是:靈活死胖子、矮壯籃板怪、勾手老大爺、高瘦遠投王。
靈活死胖子
「靈活死胖子」這一類人通常會給人一種誤解——笨重的身軀肯定容易被斷球。
可是問題就來了,這類人雖然胖可是動作賊靈活,那一身肥肉又可以有效的阻擋你貼身防守,讓你苦不堪言。
真正的靈活死胖子,除了胖和靈活之外,必須還兼備高.
只有又高又胖又靈活的死胖子才是野球場上無敵的存在,當你用賭博式搶斷逼近他時,他馬上來個靈巧的變向加轉身過掉你再來個瀟洒的上籃,除了一臉懵逼,你還能幹啥?
最怕肥仔會運球,高個會投籃,最怕最怕會運球會投籃的肥高個.
矮壯籃板怪
這一類人通常指的是個子不高卻總能在籃下予取予求的人,他們通常有著壯碩的身軀,強有力的下盤,往籃下一站,一般人很難擠進去。
個子高但瘦的人碰上這一類人哭都哭不出來。本以為身高可以碾壓,但是人家能直接就把你頂出搶籃板的最佳位置,長得高你也跳不起來,這就很尷尬了。
籃板球就是生命,稱霸籃板的男人必將統治半場,野球場上得一籃板怪,夫復何求?他是我投籃的信心源泉。
「你隨便投,籃板都是我的!」 當他說出那句話時,他那矮小瘦弱的身材瞬間高大尚起來!
天勾老大爺
老大爺不是普通的大爺,有的老大爺身體硬度比你們這些年輕人還高,他們大多有著極高的戰術素養,而且投籃很准 ,防守兇狠 。
巔峰級別的老大爺,哪怕站在三分線外,也只會用一種姿勢投籃——勾手!
在因曰:」我亦無他,唯手熟爾。」 幾十年如一日地練勾手,BUG得有道理的。
勾手已經融進了血液,牛逼的大爺全場一條龍順下,到罰球線會突然停住,來了一個天鉤,落網!
而且最大的問題是,面對他們的進攻,你壓根不敢防守。
高瘦遠投王
這一類人長得高不去裡面搶籃板而是在三分線外開射,由於身高差距根本就很難防住,具體參照NBA中的杜蘭特。
而且因為身高的原因很少有多餘動作,一般就是空位出手,以氣死後衛的命中率進了一個又一個: 老子就是空位出手,你又能耐我如何?
籃球場四大傻逼:/裝逼炫鞋男/獨比大菜鳥/叫規裁判機//球場指揮家/
裝逼炫鞋男:
這類人每次出現均穿著炒價球鞋,由於他所穿著的球鞋比較罕有,這類對手再球場的表現有散步之感,你也可以理解為單純裝逼,畢竟一場10分鐘的球他能系五次鞋帶。
千萬不要指望他打球多賣力。因為打個兩分鐘他就會說:停,我先系個鞋帶。
獨比大菜鳥:
球場上的獨比分為兩種:
1.個人能力強,自己相當自信,表現慾望比較強。
2.傳說中的豬隊友
……俗話說得好,不怕獨比中投王,就怕獨比大菜鳥。
他是黑洞球員,球給了他,就回不來。
他傳球意識差,球技不行還愛"表現"。球品自私。
拿到球就往裡硬推,推不進就背打,無視隊友。
他們是傳說中死都不傳的男人,陽痿都不傳的男人 ,5個包夾都不傳的男人 ,肘死隊友都不傳的男人…
叫規裁判機:
遇到這種人,你會非常非常非常不爽。因為他們通常打得不咋樣還裝逼十足。
0身體接觸的時候,就開始大喊:規了規了。
稍微打兩下,剛碰到體毛,就大喊:規了規了規了。
對這類人士最粗暴的解決方案就是插眼,鎖喉,抓蛋,一肘放他提前回家過年,然後跟他說:這才叫犯規。
如果是你認識又無可奈何的傻基友體毛犯規,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把他的體毛拔光。
球場指揮家
球場指揮家就是最欠打的一類人,不管你打的好還是不好,進還是不進,
他們總會把你叫過來,給你講講你這不對我們要這麼這麼搞,就差個戰術板了。
在場上呼喊隊友的每一次跑位,還瞎逼逼飆出一堆牛角戰術、香蕉跑位的高端辭彙來…
和這種人一隊時,你一定要打得「合理」,要是某個回合瞎搞了,就要忍受無休止的喋喋不休……
而當你跟他說換防,you can you up 時,
矮的說我要有你這麼高就防得住,
瘦的說我要有你這身板就抗的住,
年紀大點的說我要年輕兩歲肯定能防…
叫把球回家我要回家男:
問:「打籃球的時候說一句同,什麼話能刺激到對方,讓對方馬上喪失鬥志?」
答:「把球還我我要回家了。」
籃球場四大殺手:/把球給我我要回家男/帶女友圍觀秀恩愛男/悶騷炫技獨行詭步男/半裸飆汗狐臭滿身男/
裝帶女友圍觀秀恩愛男:
如果有人帶著長得挺漂亮的女朋友,會瞬間衝擊眾多打球單身狗的心理防線:MD這菜比都有女朋友,老子打這麼6都沒妞誇牛逼?!不行老子分分鐘要教他做人!
所以基本球場規律是:要是誰帶女朋友來打籃球,大家就合計專門打爆他,拼了老命的搶籃板和防守。一腳踹翻這狗糧。
悶騷炫技獨行詭步男:
這種人這種人通常個人技術比較高,和教授很像。單打你還不停的在你面前秀技術,並且還凌辱你。
一個裝逼愛好者一定是個插花愛好者。
各種花式打法,走位風騷,全場浪。
還愛模仿球星的射球動作以及小動作。
給你投的一點脾氣沒有!
一波技能逼你帶球回家:這逼都讓你裝完了,我們還怎麼玩?
半裸彪悍狐臭滿身男:
這種人,無法防守。
打球還帶化學武器,嚴重的一些人你站他旁邊投籃就差點要死過去。
全場瀰漫著酸臭酸臭的味道,關鍵還沒有人好意思提出來…
終極解決方案:衝過去,用舌頭瘋狂舔他腋下,癢死他逼他走人 !
野球場上兩大死神:收瓶子老大爺/廣場舞老大媽/
收瓶子老大爺:
籃球場上總是有他們的身影,每當比賽進入無比膠著的時刻,他們總會出現左右戰局,幽幽地問道:」礦泉水瓶,還要麼?「打籃球的因此都對收水瓶的大爺大媽聞風喪膽,給了他們一個霸氣的綽號——水瓶收集者。
廣場舞大媽:
「教練,我想打籃球。」
……可籃球場特么的被廣場舞大媽佔了阿喂!
你大媽永遠是你大媽,遇到搶場地的從不退讓,手牽手一步兩步三步四步往前挪,而你只能看場地一片兩片三片四片被剝奪。
對廣場舞大媽我只想說:你們再欺負我們,我們就去賣保健品。
大媽:年輕人,你們的善意呢?
——大媽們,你們的良心呢?!
平日的球場乍看風平浪靜,實則暗流洶湧。
你每一次打球,其實都是在這江湖上遊走。
「觀鞋識人」的故事
聲明:本故事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對號入座並且來噴的不予受理。
大家都知道,行走江湖,人靠衣裳,馬靠鞍。著名人民藝術家陳佩斯老師就曾說過,這主角和配角,全在衣服上。
他們武俠界也不能免俗。
一襲白衣勝雪,一把長劍閃爍,這樣的一看就是主角。
而不穿上一身黑漆漆的衣服,拎上一把血氣森森武器,你都不好意思說你已經走上了反派的道路。
在我們籃球界,也流傳著一門古老的技術,叫做相鞋之術,也叫觀鞋識人。學會這門手藝傍身,你便可以縱橫野球場,避實就虛,欺軟怕硬,抱住大腿,全程躺贏,達到不戰而屈人之兵的目的。
這門手藝流傳至今,已經比大熊貓還要瀕危,以至於以次充好的謠言廣為流傳,拖鞋老大爺惹不得這種怪力亂神之說,實乃謬矣。
那麼到底什麼樣球鞋的主人,才是球技超凡之輩呢?
LV0::拖鞋
拖鞋出高手大概是球場上流傳最廣的謠言之一,事實就是,穿著拖鞋打籃球的,要麼就是散步遛彎,即興起意,要麼就是對保護自己一無所知,不會有什麼高手特意穿著一雙隨時會弄傷自己的鞋子來參與運動的,這麼做對自己,對隊友,對對手,都非常不負責任。
戰鬥力:☆
處理建議:不要帶他玩,讓他自己投一會兒。
LV1:跑鞋
上到阿迪耐克NB亞瑟士,下到361李寧安踏小米,穿著跑鞋來打球的人一般具有兩個特點,第一,他們有一定的運動基礎,一般都有一定的跑步、健身一類運動的經驗,知道穿著運動鞋參加運動的道理。第二,他們打籃球的次數不會太多,所以沒有配備專門的籃球運動鞋,只能用跑步鞋替代。他們打球的特點一般是,跑動很積極,但是球感一般,容易接不住球,進攻端投籃多於上籃。防守端賣力但是經驗不足,面對假動作時容易奮不顧身的起跳,面對突破時容易膝蓋撞膝蓋。
戰鬥力:☆☆
處理建議:小心雙方不要受傷,娛樂第一。
LV2:成色很新的稀有鞋款的籃球鞋
成色很新的稀有鞋款的籃球鞋,包括但不限於經典款的AJ,比如說AJ1,AJ6,AJ11,AJ12,或者是KOBE7,KOBE8,這種單價不菲的。一般來說,穿著狀態上述的球鞋來打球的哥們,都具有兩個特點:第一,他們很有錢(除非是假鞋),第二,他們很喜歡籃球,對籃球文化也很有了解,但是打球的次數不太多,概括一下,可以叫做葉公好龍。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我們都知道其實以今天的眼光來看早期AJ的實戰性能很差,價格又不便宜,選擇這種球鞋的哥們大概可以用有錢任性來形容,但是如上圖這樣的球鞋更怕臟,幾場實戰下來就會顏值大降,所以這幾位的球鞋的主人應該是久疏戰陣了。
戰鬥力:☆☆☆
處理建議:這時候不應該多給土豪喂球然後和他交朋友嗎?
LV4:正兒八經的普通籃球鞋
正兒八經的普通籃球鞋,包括但不限於,匹克,安踏,中國喬丹,阿迪達斯的團隊鞋,李寧和耐克的中低端鞋款。選擇這些籃球鞋的人大多已經對籃球運動有了一定的認識,知道打籃球要穿籃球鞋,但是他們對球鞋也沒什麼特殊的要求,一般的購買方式都是實體店或者淘寶直接搜索籃球鞋,在預算有限的前提下一般以外形美觀和皮實耐磨為主。他們打球已經具有一定的基本功和運動力,基礎的投籃上籃不在話下,但其中可稱為大神者不多。
戰鬥力: ☆☆☆☆
處理方式:好好跟他們打球就行了。
LV5:明星簽名款籃球鞋
明星簽名鞋,包括但不限於LBJ系列,AJ最新款,HARDEN VOL1,LILLARD系列等等,選擇這些球鞋的人一般已經對籃球這項運動有了相當的理解和熱愛,願意為自己的愛好咬牙買單。他們有自己的打法模板,也有了特定喜歡的球星和球隊,對球鞋的性能有了更複雜的要求,包括緩震,支撐,包裹,啟動等等。一般來說,他們在普通的野球場上已經是明星人物了。
戰鬥力:☆☆☆☆☆
處理方式:好好打球,有值得學習的地方就留心,有機會爭取與他們一隊。
LV6:經典實戰鞋款
經典實戰鞋款,包括但不限於,李寧音速系列,全城系列,耐克戰士系列,HD系列等等。選擇這些球鞋的人一般都是真正的籃球發燒友,不僅知道要穿球鞋,捨得為愛好買單,更重要的是他們選擇的球鞋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性價比款,這些人打球的次數很多,選擇球鞋時力爭實現效益最大。一般來說,他們就是野球場的大腿。
戰鬥力:☆☆☆☆☆☆
處理建議:抱大腿!
LV???:贊助鞋款
國內的贊助鞋款一般以李寧為主,主要來源是CBA,CUBA,CUBS等一系列由李寧贊助的聯賽所提供的球鞋,這種球鞋的主人一般都是職業或者半職業的球員,他們出現在野球場上大概就像高達出現在二戰戰場上。
戰鬥力:???
處理建議:把球給我,我要回家!
【再次重申】本故事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老狗在新體育館外面,有兩個籃球場,說白了就是四個筐。地處交通要塞,人群熙熙攘攘,方圓三公里的籃球愛好者,基本上每天下午都聚集在這裡,揮汗如雨。要是擱平時也罷,一到寒暑假更是不得了,學生一放假,使這麼一塊空地顯得無比臃腫。然而總是有那麼一群人,每天都活躍在這密密麻麻的人堆里,他們的容貌,跟四周那些一二十歲的大學生相比,一下子就能區別開來。無論周圍的人走了一波又一波,身上的衣服從T恤換成羽絨服,他們都會在每天下午下班的點,準時的出現在那塊球場。
一般來說擁有熱情的做一件事情,總不會讓自己太失望。這些混跡於球場多年的老油條,個個都有獨門絕技。看見那個一年四季光著身子,頭髮花白,體格硬朗,腳踩老北京布鞋的老頭了嗎?此人球風詭異,出手迅速,無需彈跳,只由得手在腦後一拋,稍不留意就是「唰」的一聲空心,因而得名——「金鉤」。金鉤寡言少語,不愛出風頭,進球之後,默默地掃視一眼全場,彷彿世界盡在他手中,他只需要輕輕一拋,就可以撐起整個地球。 旁邊高大挺拔的,剃著板寸,護腕護膝裝備齊全的大爺,跟身旁穿著簡陋的各位相比,也是獨樹一幟。據說此人傳球路數精準,控球紮實有力,組織防守到位,又因為楊姓,人賜外號「控衛老楊」。
在這兩人的帶領下,打球的隊伍也是漸漸壯大,有擅長左手投射,看起來極其怪異的「左撇子」老張;有身子骨幹瘦,髮型地中海的「禿子」,除此之外,什麼「矮子」,「胖子」,「馬臉」之類的以外觀為代表的稱呼,更是數不勝數。以至於你喊一聲,「胖子,來發球」,都會有三五個胖子,向你緩緩走來。正是這些形態迥異的大爺大叔,構成了每天傍晚,戶外運動的主力軍。而他們的老婆老伴,也已經在球場對面搬出喇叭音響,陶醉在那震耳欲聾的廣場舞樂曲中了。這或許就是全民健身所嚮往的真正畫面吧。
老狗,也是在不知不覺之中,融入了打籃球「釘子戶」這麼一個團體。事實上,「老狗」這麼一個綽號,確實違背了大叔們象形字的造名風格。但是老狗其人,必定是有名有姓的,至於為何會落得個和寵物一個輩分,想必就跟高中時,每個班都有一個叫「X狗」,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必定是某個方面招人不悅,然後一個人怒氣喊了一聲「狗」,大夥也就圖個嘴上的便宜,傳播開來。不過,凡是被別人起一個不雅綽號,而又被廣泛使用的人,脾氣也向來是極好的。正因為他們對這個外號無所謂的大大咧咧的態度,才造成了「老狗」響徹球場,和「金鉤」「老楊」平起平坐。
老狗其實並不會怎麼打球。圓鼓鼓的肚子,粗溜溜的胳膊腿,肥大的,刮著光頭的大腦袋,怎麼看都像是一個喜劇角色。要是難得看到他跑起來,就見渾身上下從下巴到奶子到肚皮到小腿,每一塊肉都是橫著甩出去的,在球場上也經常出現人沒有球跑得快的搞笑場面。然而老大爺們也對此沒有任何不悅,本身就是打打球圖一樂呵,而且老狗的存在價值,可遠遠不止於和大夥打打球這麼簡單。小長假寒暑假時期,總有很多小學生放了假,早早的抱著碩大的籃球,費勁的扔到3米高的筐里去。而這些下了班或者避開最炎熱時光的叔叔們,也不好意思直接趕孩子們走。
「老狗,去把場子清清」。金鉤解開了手裡的鏈子,拍拍老狗的腦袋。老狗這人雖說不愛講道理,但也絕對不是沒有良心,對於孩子,他還是捨不得去呵斥的,這一點,比一些小流氓要好了不知多少倍。「走了啊,明天再來啊。」老狗把他們的球一一收起來,還給孩子,「讓叔叔玩一會啊。」
因為不太會打球,所以當人多的時候,老狗都主動下場,跟下面排隊打球的人聊聊天。和粗人聊天,最有意思的莫過於他們會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不打折扣的告訴你。從職業到家庭,以及這個球場的形形色色,都是他侃侃而談的話題。老狗自己就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年輕的時候和老婆在印刷廠,後來效益不行倒閉,提前退休,就只能吃著退休金,養活倆兒子。後來覺得錢太少,在家閑著又沒事,就去收廢品,這麼一來倒騰了十多年,居然也是吃飽喝足。金鉤,是退伍軍人,生活也是簡樸清苦;老楊是小學體育老師,就是那種語文數學老師隨便侵佔的體育課。其餘的打球的大叔們,無一例外,都是在某個小單位上班或者退休,生活簡單無聊,也沒有什麼奔頭,於是在球場上,才開始發泄自己心中的憤懣。每一次激烈的碰撞,熱血的對抗,嚴格的吹罰,粗暴的爭辯,都是自己好勝心在事業上的巧妙轉移。這些看上去上了年紀的大爺大叔們,打起球來動作也十分骯髒,經常有十幾二十歲的小夥子們叫苦不迭,而且這樣太拚命較真的話,也很容易發生口角。
「你這球打我手了,犯規了!」
「哪有,我就站那沒動!」
「你他媽打球這麼粗啊!」
。。。。。
又是一個很平常的下午,老大爺們還在一起切磋球技。一輛黑色的帕薩特緩緩開來,車上下來一五十歲左右戴著眼鏡的男人,身著一身尤尼克斯運動服,腳踩亞瑟士跑鞋,向球場的各位招手示意。而老狗必然是這群打球的人里,最不專註的一個了。
「嘿,劉工!好久不見,你這幾年都沒來打球了吧!」
老狗這麼一聲吆喝,也令其他人停了下來。劉工,顧名思義,是鐵路局的工程師,前幾年還經常和他們一起打球,不過自從局子跟外面簽了一個項目之後,就開始忙了起來,漸漸地也就告別了這幫球友。
「劉工,你這升官發財了,不鍛煉可不行啊!」金鉤一邊戲謔,一邊打量著眼前這個一身名牌,又已經有點陌生的人,然後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破球褲,老布鞋,語氣也漸漸無力。其餘的人也都是抬起眼皮,靜靜地看著這個曾經跟他們一起揮汗如雨的男人。
「嗨,倒也不是。打球這玩意拼來拼去太傷身體,這上班一天太累了,倒不如打打網球跑跑步休閑。」劉工又順手指了指體育館,「我在那健身房和網球場辦了會員,下了班天天去,裡面還能洗個澡換身衣服,多省事,嘿。」
「呦,那會員不便宜吧?」老狗饒有興趣地問道。
「還行,六千一年,隨時去。」
「你像我們這都幾十年老球迷了,一時半會不打球可不行。網球跑步啥的,還是沒對抗,沒啥意思。」老楊倒是有點不服氣,「要不跟我們打一盤吧,好久沒玩了。」
「對對對,劉工,你這好不容易路過,就給點面子賞個臉帶大家玩一玩吧!」老狗一把把劉工拉到球場,「來來,跟我們一隊。」
本來劉工還想有點推辭,後來看哥幾個那麼熱情,不好意思拒絕了,於是就加入了他們。比賽也不同多說,球技生疏的劉工自然不是對面金鉤和老楊的對手,被連灌進好幾球,自己也是運球被斷,頻頻失誤。眼看著自己被對面倆人吊打,劉工也有點心急,正準備一個加速跑過去,卻不知道被誰狠狠地肘了一下肚子。
「哎呦。。。」劉工捂住了肚子,慢慢的蹲了下來。老狗在一旁,趕緊一個箭步上去攙扶。「沒事沒事,被金鉤撞到肚子了。。等一會就好。」話音未落,金鉤不願意了:「我沒碰你啊,我站在那裡卡位,哪知道你一下子衝上來了,我也沒躲開。。。」劉工擺擺手,皺了皺眉頭,緩緩走下場。
「我這身子骨坐了一天辦公室,就是想下了班淌淌汗拉伸拉伸,沒想到你們都這麼拼。算了,我還是回健身房做做有氧吧。。。」
金鉤看著劉工一步步挪回車裡,臉上充滿了一絲得意,在這個球場上,他就是王者,是主宰,球場是他自信的來源。所有的嫉妒與不愉快,似乎都留在了給劉工的那一肘子。
黑色的帕薩特依舊每天都開到體育館健身房,但是從此以後,再也沒有在籃球場邊停下過。
再一段時間,大家發現老狗也不見了。
體育館外的野球場,依然是金鉤老楊等人的天下。
幾個月後,一輛嶄新的比亞迪,停在了籃球場旁,車上走下來一個肥頭大耳的大光頭。身穿阿迪腳踩耐克,慢悠悠的走過來。
「呦,老狗!幾個月不見去哪了?」
「嗨,也沒啥。這幾個月股票行情不錯,在家倒騰倒騰,賺了點小錢,也就沒怎麼來打球了。」
「哦。。」金鉤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順便貓起眼,掃了一下老狗的一身新行頭。「行啊老狗,車也買了,名牌也穿了,怎麼要不要跟我們來一盤?」
「哎,不打了不打了。。。對著電腦屏幕看一天太累了,打啥子籃球。還不如打打網球跑跑步舒服自在。」說罷轉身打開車子的後備箱,掏出一包網球裝備。「我先走了啊,劉工還在網球場等我呢,再見啊。」老狗拖著他那大大的屁股,搖了搖尾巴,一扭一扭的走向網球場。
金鉤第一次感覺到,他手中的籃球,是多麼的索然無味。
第一次和劉二牛一起打球,是初二的時候。
那時候學校新建了籃球場,所以很多同學因此開始了籃球生涯。可是這幾塊新建的球場並沒有按年級劃分,所以可想而知,高年級踩場很常見。那天二牛逃了下午最後半節課,搶到了場。而我作為一名認真聽講的好學生則是乖乖的坐在教室透過窗戶看二牛在場上投籃。
不得不說作為一個十四五歲的毛孩子,投籃能有這個水平很厲害了。我尤其羨慕他的跳投,居然可以在三分線就跳投。要是我在三分線跳投,筐都沾不到。
於是下課後我飛奔過去想較量一番。
可是到場了我才發現,一幫初三的已經過來踩場了。和二牛一起打球的人見到高年級的人來了,慫的馬上跑開了,除了二牛。唉一幫慫貨。
而二牛則跑到那幫高年級的頭頭面前說:「哥,好不容易逃課來打的,求你讓我跟你們一起打吧。」臉上是陽光且純潔的笑。那初三的估計被他的真誠打動了,就說:「我們這分三隊的話,加你11個人,還差一個,你再拉一個過來吧。」
可是二牛一起打球的人早都跑開了,哪裡找得到人。就在此時,二牛看到了同樣臉上掛著陽光且純潔的微笑的我。
那幫高年級的人嘲笑我和二牛組隊的時候,並沒有意識到,那一天他們犯下了多大的錯誤。x中學新的球場終結者即將誕生。
那天初三要留堂補課,這幫二貨忘了。開球不到五分鐘,他們班主任就跑過來終結了比賽。受此此惡劣事件影響,學校規定初三放學後不得使用球場。
自此我和二牛同學威震x中,無數同學為了感謝我們消除初三踩場惡霸,主動把球場讓給我們(一起)打球。涉嫌調戲各個球星,高潮蜜請不要看。
——————————————————1.腿兒哥是這個球場跳得最高的,也是爆發力,力量最好的,這片籃球場他一直在罩著,我們每次去那兒打球都要提前給他說下,一是防止有人鬧事兒,因為他以前是道上混的,二是讓他知道我們尊敬他。
2.有天隔壁村兒的二狗過來虐我們,把我們虐的不要不要的,換了幾波人,仍然被打下,二狗子態度很囂張,說「你們,太弱了,跟不上我。」我們很氣,不過也沒有辦法,這時候腿兒哥來了,他看見二狗,他沉聲道「二狗,上次虐你虐的還不夠嘛?這才多久,你又來找虐?」
二狗聽後大笑「上次因為沒有帶耐克牌的護臂,結果輸你一肘,這次我不僅帶了耐克護臂,還帶了詹姆斯同款髮帶,看我不找回場子。」我們一聽心中暗叫不好,因為腿兒哥的偶像就是詹姆斯,他不允許其他任何人穿戴詹姆斯的裝備,果然,腿兒哥聽後氣極反笑「好好好,多說無妨,戰吧!」
最強對決,當然是鬥牛,隨著無關人員下場,場上只剩下二狗和腿兒哥,周圍的群眾也被他們兩個特有的氣場所吸引,越聚越多,還有一些初中的孩子在打電話喊朋友來看這場曠世對決,腿兒哥一直是他們心中除了喬丹之外的第二個神。「怎麼?誰發球?」腿兒哥看了看周圍的群眾,略帶輕蔑的笑著問二狗,作為這個球場兩年多的球霸,他有這個底氣主場面對二狗。二狗環視了周圍的群眾,冷漠的說:「你發,記住這是你最後的主場,這個場子,從今天起,是我的了。」
腿兒哥並沒有說什麼,走到三分線,拿起了球。慢慢的他彎了腰,籃球在他的手下前後左右不停地拍著,兩眼溜溜地轉動,尋找「突圍」的機會。二狗顯然知道腿兒哥打球的風格,他沒有上前貼防,而是退了一步,離腿兒哥還有一米的距離,也彎下了腰,防止腿兒哥的突破。「嘶~二狗竟然看破了腿兒哥的進攻套路,顯然有備而來。」旁邊一個留著大黃髮的青年凝重的說道「看來,今天腿兒哥凶多吉少,這個球場,要變天了。唉~」正說著突然腿兒哥加快了步伐,一會左拐,一會右拐,想衝破二狗的防守鐵閘,可是二狗早已看破他的進攻路線,總能在他要進攻的路線上出現,阻斷他的進攻,「不能這樣了,再這樣下去恐怕會被斷球。」腿兒哥咬緊牙暗暗想到。突然他運球後退了三步,一個健步抱起球沖了進去,「卧槽!!!什麼!!!腿兒哥竟然學會了詹姆斯的成名絕技天龍八步!!」周圍的人突然轟的一聲議論起來,驚訝聲此起披伏,「天龍八步作為詹姆斯的成名絕技,對使用者的身體素質,心理素質都有很高的要求,而且也很難練,除了詹姆斯,腿兒哥是我見到第一個能把這招練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一個戴眼鏡的斯文男生扶了扶眼鏡不可思議的說道。
場上只見二狗被一肘揮開,只能捂著胸口眼睜睜的看著腿兒哥上籃,把球放進籃筐,二狗表情痛苦說到「你竟然學會了天龍八步,難怪你今天敢跟我斗,你以為我就只有這點實力嗎?哼。」二狗球權,二狗三分線拿球,一個標準的三威脅動作讓腿兒哥進退兩難,腿兒哥一咬牙,決定貼身上去防。就在他剛落到防守位置的時候,二狗趁腿兒哥重心不穩,一個右邊突破加速企圖擺開腿兒哥的防守直衝籃下,好在腿兒哥不愧為我們球場速度和爆發最快的人,在被甩開一個身位後,迅速的跟在了二狗的左後方,想用自己的彈跳優勢送二狗一個大火鍋。二狗感到腦後一整風襲來,也不多想,一個歐洲步純熟的施展開來,可惜腿兒哥豈是一個小小的歐洲步就能被甩開的。一,二,第三步二狗發現自己甩不開,深知假如硬上肯定會被冒,他略微一減速,身體向腿兒哥身上一靠,手臂往上一蹭,球往籃筐一扔大喊「打手!犯規!」表情痛苦,掙扎。腿兒哥靜靜的看著他說「想不到你也學會了哈登的秘技之碰瓷大法,這個犯規我認了!」二狗的罰球穩穩命中,可以看出來他在罰球上下了很大的功夫。
前兩個回合,雙方一比一戰平,兩霸相爭必有一傷,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都想看看誰是這個場子未來的王。
腿兒哥球,腿兒哥由於剛施展了天龍八步,體力消耗的有點大,大口的喘著氣,原地運球想恢復下體力,畢竟天龍八步雖然威力巨大,但是對使用者的自身有極大的負面影響。二狗深知這點,豈能如腿兒哥所願,他迅速的緊貼上去,想斷腿兒哥的球。腿兒哥被逼無奈只得背身單打,腿兒哥右半身倚靠這二狗,左手運球,慢慢的向低位擠過去,"這是?難道腿兒哥把科比的背身單打學會了?"我疑惑的問著身邊的一個初三的哥們兒,「可能,我看過許多個凌晨四點的早晨腿兒哥都在球場練球,一遍一遍的練習後仰。「凌晨四點,天啊,難怪腿兒哥這麼Diao,哥們兒你也厲害啊,起那麼早!」我帶著佩服的眼光看著他,這哥們兒切了一聲說「四點?那時候我剛從夜店出來,還沒睡好嗎!」
腿兒哥終於到了最佳的位置,只見腿兒哥一個隱藏的眼神,看了看現在的位置,左腳突然跨了一大步,左手把球一收,一個迅猛的轉身,起跳,後仰,動作一氣呵成,「我靠,美如畫!」「太吊,這個看二狗怎麼防!」驚訝聲此起彼伏。「Duang~」只見球在籃筐上彈了一下就飛了,「鐵……鐵……鐵了!」全場突然安靜了下來,腿兒哥不可思議的看了看籃筐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彷彿不信這個球是自己投出去的一樣。
「這個鐵的球,也挺像科比的。」眼鏡男又扶了扶眼睛神秘的說道。
「哈哈哈哈哈哈,腿兒哥,你沒招了嘛?連還沒有練好的招都用處來了,看來你在這個位置呆的太久了,該挪挪位置了。」二狗看著落魄的腿兒哥大笑的說著。他看到腿兒哥沒有回話,又囂張的說道:「要不腿兒哥你認輸,或許這個球場你以後來,我免收你保護費哈哈哈。」腿兒哥終於有了一絲反應,慢慢的把頭轉向了他,一雙血紅的眼睛看著二狗。「怎麼不服?你TM再用一次天龍八步啊,哈哈!」二狗向腿兒哥比了一個中指,惡狠狠的說。
突然,腿兒哥轉身朝走向籃球架下面,正當我們疑惑他要幹什麼的時候,腿兒哥從籃球架下面抽出一把砍刀,猛的沖向二狗,口中大喊「老子捅了你!」
3.若干年後的今天,每當我在這個球場打球,有小弟問我什麼是籃球江湖的時候,我都會點根煙,四十五度仰視天空「那年,我還在上初中,這個球場還是腿兒哥在罩……」「走走,打球」 「才兩點,曬死了」 「不虛」
「三打三打三,分幫轉」 「我們沒板兒,我們球」 「爭行了吧」 「打三球,三分算兩個,中間幫下」
「眼鏡,投哇」 「尼瑪,三不沾」 「好,練一個練一個」 「給我給我」 「換人換人,扛不動他」
「好球」 「我跟你說,剛那動作練了幾天了??」 「扯撒子扯,一看都是蒙的」 「好帽」
「我買水,有人要吧」 「給我帶一瓶」
「今里麥迪那個干拔真是漂亮」 「是里是里」
「我靠,你看那個娃會拉杆」 「我跟他打過,我跟你說??」
「走吧」 「我那個球其實能進」這就是那個小地方野球稱不上江湖的「江湖」,充斥著肆無忌憚的方言,誇張的叫喊和外號,撒在水泥地上的汗水,只有冰的礦泉水,從熾熱的午後到星光滿天。熟悉每個人的套路和成長,勾肩搭背,吆五喝六。
可這就是我最忘不了的籃球時光啊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我高中有一條口口相傳的,硬說是校規:第一個球不算。專業術語:練一個
從答案的數量、種類、以及高票答案內容,可以看出,中國的乒乓球和籃球比足球的成績強不是沒有道理的,這大概就是最大的江湖吧。
看了那麼多答案,只有少數幾個足球的,而且只有零星幾個贊。大概足球場上難有江湖,因為壓根沒什麼人吧。
心裡的江湖也寫不出來了,先佔坑吧。野球的幾點規矩
1、叫就給:別bb,叫了規了就給,到底有沒有規,體毛不體毛什麼的都不要管,是非大家心裡都清楚。大部分衝突都是關於foul這個事情得比得比出來的;
2、進攻為主別打得跟比賽一樣:不要一上來就拼了命一樣對抗卡位,別人只會覺得你sb,一般野球以進攻為主,多留著體力去打進攻,化身哈登意思一下也沒有人說你,進攻打好就行。但是當你對位的那個人開始剛了,那你也要默默的剛起來;
3、多隊3v3打4球,4v4打5球,只有兩隊打10球;
4、轉球分隊的話1、3隊先上:國際慣例
5、一般第一個進了的球都不算,那叫練球。如果第一個球不進的話看打了多久,一上來就投的話那也叫練球:「好了好了,開始打了」「開了嗎?...開吧!」
6、對面是老大爺老師就多放放,多讓一點點空間給他投,搶板悠著點;
7、上來就說自己不會打的,一般實力在70%的野球選手以上,提防著點別被爆;
8、基本的擋,拆要會配合,打不開局面就多跑位和做擋拆;
暫時想這麼多,再想起來再添加吧「糟了!」
球觸碰膠皮的一瞬間,我就知道,糟了,
這是一個不轉球。
發球有很多種,而不轉球是最猥瑣的。遮遮掩掩的發出一個軟綿綿的球,看起來很旋轉,其實一點都不。看破了,一板扣殺。沒看破,一搓,球就高了。
這是賽點,他竟出此險招。
球從我的拍子上跳起,飄飄搖搖的飛去網的另一邊。
得意的笑容變得猙獰,他盯著銀球,一手按台,一手掄過頭頂,左腳探虛,右腳踏實,殺氣頓起,眼看著就要砸將下來...
「白鶴亮翅!」,圍觀的人群中傳來一聲驚呼。
大廈將傾,狂瀾即倒!
手未動,身先行,我撤出三五步。雙臂張開,一手直握球拍,一手破空劈掌,秉氣凝神,腰馬合一,以攻對攻,以險犯險,絕不給他第二次機會。
我將扣殺你的所有扣殺!
「單鞭!」,明眼人已經看了出來。
一時間,風雲變色,豪氣萬千,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些吧!
他眼裡露出一絲奸詐,手在空中划了個圓,收於腰前,沒有意料中的發力,只是輕輕一切,把球送了過來。笑容里滿是嘲弄。
「海底針!」,太極專家輕嘆一聲。
我離台太遠,球不出台,已是救無可救。箭在弦上,卻無處可發,氣血翻騰,激蕩不已。
我低估了他的猥瑣!
你可以齷鹺,但我不能窩囊;球可以輸,人不能慫!
原地發力,手臂掄圓,於三五米外,隔空殺去。不待招式用老,手一放,拍飛走。如晨曦中的流星,撞向銀球。
「啪!」
連球帶拍,糊在了對方的檯子上。
猥瑣的笑容凝固在嘴角,一手抱頭,一手護腰,他滿臉的驚恐。
飛扣也是扣,碰到球了,上檯子了,就算數,這是石台鐵網上的規矩。
這一招是沒見過的,觀戰的太極大師尋思良久,長嘆一聲,
「紅雙喜,乒乓中的戰鬥機!」剛剛去野球場打完回來,發生了點事,靈感出來了就更新一下 這個。
來了幾個之前沒見過的人,球技一般般吧,我看了看就繼續在沒人開場的這邊練習投籃了。
忽然另一邊嘈雜聲起,我收回準備投出球,扭頭望過去對面,原本在打球的幾個人停下圍了起來。「肯定是有什麼矛盾了。」我暗道,然後回頭繼續投剛才沒能完成的那一投。
哐當。「嗎的,又鐵了」我暗罵了一句。「嗎的,弄死你」對面大喝了一聲。
咦?要打起來咯?抱著看熱鬧的心態過去了,坐在場邊的幾個人都上來勸架了,當事人麥當勞和沒見過的胖子被人分開了,嘴上還罵罵咧咧的。
雖然很想看熱鬧,但尋思著要是真打起來搞出什麼大新聞,這球場被封閉了豈不是搬石砸腳?還是把火苗掐滅算了。
看門的老大爺首先做和事佬:「支肘也有分惡意和無意的,如果是無意的話,打球也是很難避免的,客客氣氣說一下就可以拉。如果是惡意的,那就道個歉就好了,何必打打殺殺。」
我這人就是喜歡幫理不幫親,雖然我跟那個麥當勞也沒什麼親,只是多見了他幾次,但是他跟人對罵的時候,詞語還是用得挺善良的,沒什麼髒話。反倒是那個小胖哥,拽的飛起,一直在叫囂什麼要打架是不是,要不要喊人。所以我決定幫麥當勞。
「這個哥們是新來的吧,其實沒什麼好生氣的。麥當勞在這裡打了一段時間,自然有種我是主場的感覺,我初到此地的時候,阿基還連續爆了我幾次,得手的話還往我臉上怒吼呢,難道因為這樣就喊打喊殺么。講得難聽點,狗被侵犯領地,也會撒潑尿吼幾聲宣示一下主權啦,理解就好。」
其實我都沒搞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只見站在旁邊的阿基一臉黑。
「關你屁事,信不信我找人連你也一起揍?」小胖哥根本沒把我或者我的言論放在眼內。
「你要喊人是吧,喊吧,你喊多少人來?」雖然我很虛,但這時候怎能認慫呢!
「我喊多少人關你屁事啊,有本事你喊得比我多,反正各自打電話叫人,你別跑了啊。」小胖哥還蠻自信的。
「那你先叫人來吧,我的人在附近,打個電話幾分鐘就到了,怕你叫的人來的慢,等得慌。」我掩飾著內心的恐懼跟他玩心理戰。
「哼」小胖掏出手機叫人了。「最多20分鐘就來了。你等著」
。。。。。。。。
約莫15分鐘後,來了二十來個人,都拎著鐵棍,有兩個還拿報紙包著西瓜刀。這時候之前鬧事的麥當勞慫了,細聲問我:「哥,要不咱倆認個錯算了吧。」
「沒事,別慫,看哥喊人來收拾他們。」
我掏出手機,對小胖說:「5分鐘,你們耐心等一下哈,就怕待會你們不敢打。」
然後我撥通了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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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哥是這個野球場第一把手,控球節奏感好,出手快如庫昊。
沒想到竟然要我去對位他。才剛上場拿球,還未開球,就已經感受到那股殺氣,不寒而慄。
我把球開給阿傑,阿傑啪的一下,三分出手命中。
阿傑對我相視一笑,「反正很難,先投他一槍賭一賭再說。」
第二回合,我接阿傑開球後,面對強哥,強行突破一記。然而強哥實在不負本地第一把交椅的稱號,把我突破的路線都堵死了。
我運球還是太嫩了,被這麼一堵,就中斷了變成持球。強哥的隊友阿來過來包夾我,試圖搶斷。
但是!
我成功在包夾之前,將球,轉移到球場上另一側的阿傑手上。
一定是他們覺得隊內有強哥,有恃無恐,這麼輕易就放空了我們隊的投手阿傑。
我心想,這,一定要讓你們付出代價!思緒還未停止,穿網的清脆聲音已經傳入耳內。
2比0
阿傑再一次遠投試圖擴大優勢,可惜失准了。強哥一個箭步上前高高躍起,啪,磅!超級帥氣的把籃板收入囊中。
我暗想,一定要死守這一球,不然一下子給強哥連打4個,豈不是浪費了這大好開局?
強哥出圈後,面對著我,嫻熟的運著球。
我一點都不敢放鬆,生怕被一步過掉,從此成為本地的清晨馬路。
強哥開始加速,直接做了兩個變相!我重心不穩,幾乎被晃飛了。
但是我真的不甘心,我把全身的力氣都注進我的兩條腿,死命讓自己穩住去追強哥。
居然!還真的擋住了沒失位。
強哥也不是省油的燈,一步加速後直接持球轉身!
我趕緊迎上去封蓋。然而意想不到的是這個轉身竟然是假動作!強哥瞬間轉回來,無人防守的情況下,輕鬆出手。
Duang!球居然彈框而出,我跳起把球撥給阿志,然後自己繞底線跑去另一側。
阿志心領神會,一下直塞,球就到我手裡。我腦里一片空白,干拔出手,唰,空心入網。
好像在做夢一樣,居然能首先握有賽點!
阿志和我商量了一下,這球打個擋拆,要是進了就可以歷史性的打贏了。
阿志的掩護做的十分完美,然而對手是強哥啊!我繞過阿志的掩護後,正準備給阿志傳球的時候,強哥就意識流的站在了傳球線路的中間。
在反應了0.216秒後,我覺得自己投絕殺球。但是強哥超人般的反應讓我大吃一驚,他在我抬手的一瞬間就撲到我面前干擾了。
我完全沒有把握投出這球,只好背身護球。阿志被阿來和小黑(強哥隊的第三個隊友)貼身防守,我根本不可能不失誤把球交給阿志。
強哥已經看穿我的破綻,用不了多久,我就要被搶斷了。
時間在此刻背棄了我,我感到深深的無助。好不容易手握賽點啊。
在這裡混了半年,從來沒見過強哥連續不中的。只要被搶斷,估計就可以下場了。
咦!我忽然察覺到什麼。
3打3,我還有一個隊友啊!
他在哪?!?!
他居然翹著手放在胸前,站在三分線上無人盯防!
我不顧一切的把球推了過去。
差不多七十歲的祺叔接球就投,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
此後發生的事我好似失憶一樣幾乎全部忘掉,只依稀記得,我和阿志還有祺叔抱在一起,還有場邊某某好事之徒的話。
「他們,居然,零封了強哥。。。。。」在執行「帶女朋友打球的,往死里干」這一類戰術之前請先明確評估雙方實力……
我有一個校隊級別的朋友就很喜歡帶(很漂亮地)女朋友去打球,每次場上的人看到他們場下秀恩愛的時候都卯足了勁去干他…………
當他們發現他們干不過我校隊朋友的時候
他們就來干我…………
我他媽招誰惹誰了!
(不請自來,文中涉及的地名、人名純屬虛構)
別跟我說你彈跳有多好,投籃有多准,運球有多快。打野球,兩個字,一帶一蹭。蹭球的,跪下咯。帶球來的才有資格說話,你說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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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廣東番禺鍾村人,父親叫葉富堅,家裡世代經營麻將生意。家父在番禺當時人稱老賊,意思大概是祝願他長壽安康。我家一輩子不愁吃喝,靠的是父親不打麻將時攢下的財產。我唯一的嗜好是打球。我七歲開始學球,師父是櫻木花道。照這樣說,村裡的籃球是從安西教練開始的,我算是第三代傳人。師傅收我的時候,還是單身。拜師那天,師傅給我表演了一次被宿敵打敗。師傅說:「不要小瞧弱者,往往最讓你意外的就是那些不起眼的。」
——我一生打過泥地、水泥、瀝青、塑膠,最後來到室內木板,能夠堅持下來,憑的就是這句話。
1993年,是長者的時代,算是太平年景。那年月的男孩,到球場攪基,不,交際是平常事,在鎮里最有名的玩場是鎮中學的籃球場,在村裡最吃香是村委會前的大曬地兒。它是村裡唯一靠著小賣部的空地,號稱太子進太監出,可以讓你千金散盡,那裡也是我們師兄弟常聚的地方。風塵之中,必有性情中人,其中,不少是深藏不漏的高手。一般人看它是個銷魂處,反過來看,它是一片英雄地。
小賣部老闆的兒子李大頭,算是我們一門的大師兄。之所以如此,除了因為當時村裡只有他家能收到香港電視,還因為他擁有村裡唯一一隻籃球。他說,這一輩子他只成了三件事:合併了村裡的足球門和乒乓球門,接了到鎮上上中學的馬大少的班,主事鍾村籃球大聯盟。聯合了溜鐵圈、彈玻璃球、捉螞蚱、甩陀螺等十幾個門派加入。最後,是促成了東瀛男子高中球手電筒視傳藝。
——膜蛤元年,我們這一門成立,號為「鍾村男兒當入樽」,就是他和我在小賣部里談定的。那個時候,村裡其它的小屁孩對籃球的認識都要從我們這裡求教,自然,一塊錢一場球,我們這一門從未輸過。
如果人生分為四季,那在我九歲之前都是春天。
在我九歲那年,李大頭也要到鎮上上中學。他說,我是老了,新人要出頭。這次最後給個單挑的機會,是想跟鍾村的老朋友作個告別。怎麼樣,挑一個吧。
結果村裡最壯也被他贏走最多零花錢的大牛自告奮勇地上場了。沒有人想到,他學會了我們這一門的最終奧義——「千年殺」。
那一場敗,讓李大頭付出了一輩子的名聲。後來,他感嘆地對我說,人活這一世,能耐還在其次,有的傷了面子,有的傷了里子,都是時勢使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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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師兄一走,我們一門算是衰敗下去了,村裡唯一那一隻球,自然是歸了大牛。如果人生按四季分的話,那麼我就像一下子從春天到了冬天。我七歲學球,九歲之前,從未見過高山,到第一次碰到,發現原來最難過的是生活。大牛成了大曬地球場新的高山,而且當他不知道從哪找來一本籃球規則以後,我們這一門再也不準踏進球場半步。師弟們都來勸我,說我們這一門不應該就這樣煙消雲散。我沒有答應。我告訴他們,球場千年,煙消雲散的事情,我們見得還少么?球藝再高,高不過天;資質再厚,厚不過地,人生無常,沒什麼可惜的。
但主要是因為我打不過大牛。
大師兄離開球場那天,他好像有話想跟我說,但沒有說出口。我以為有一天他還會回來。
沒想到那次是最後一面。後來,他寄了一封信給我,信里說,師弟,我知道你想把球戳漏氣。你呀,眼睛裡只有勝負,沒有人情世故。人要往遠看,過了山,眼界就開闊了。但凡一個人見不得人好,見不得人高明,那是沒有容人之心。我們這一門門檻高,但不出小人。
我聽了師兄的話。從此以後,我只有眼前路,沒有身後身。
回頭無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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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到大曬地球場,是在初中暑假。兒時的玩伴兒都已經紛紛搬到了鎮子上,偌大的地方,竟只有幾個小學生在打球。但命運如此巧合,領頭的是大牛的弟弟,打的還是我們當年那隻老球。——球場上的所有相遇,都是久別重逢。
我找到大牛弟弟,告訴他我可以和他單挑一場,贏了,我送一個新球給他。
他的眼神年輕而無畏。
「葉師傅打過球嗎?」
「很久沒打了。從前打過。」
「連球都帶過來了,你很有把握嘛。」
「省得來回跑。」
「在省城懂得打球的人不多,不知道有什麼絕招?」
「沒絕招。三板斧:運、傳、射。」
「有幾趟球?」
「飛肘、纏臂、肩扛還有股拱。」
「兵器呢?」
「釘鞋。」
「還有別的么?」
「沒別的。大爺猛男,獨逼雜耍,一概不打;帶妞炫鞋,光膀狐臭,一律不加。」
「為什麼?」
「打球不是虐狗,所以帶妞炫鞋的不加。光膀狐臭,有如泥鰍之處臭沼,更何況打贏了,也不會有妹子肯靠近,有失斯文。」
「我再饒一句,葉師傅打過野球嗎?這個場子踩場的多過佔場的。兄弟算練過幾年,想請葉師傅看看。」
「你平時有零花錢嗎?」
「沒有。」
「那就好。」
大牛弟弟擺好了架勢,示意我可以開始。
我持球走過中場,一直走到對面的籃底,不顧大牛弟弟神色變化,慢慢把球舉過頭頂。
我嘆了口氣,「可惜了這球。」
——抖腕、彈指。籃球兀自從我手中炮射而出,帶著某種莫名而確然的堅定,在空中划出一道玄奧的弧線。如果在小當家的世界裡,這顆球應該是在發光的。
在場的人都震驚了。沒有人見過這樣的投技,也沒有人曾經投出這樣的球——如炮彈一般精準地命中了村委會辦公室的窗戶,炸出滿地銀星兒。
當大牛弟弟和他的小夥伴們回過神來,我已人蹤杳杳,只留下一段話語散落空氣中:
「給你看這招"大力出奇蹟",是為了讓你明白,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打球不能只有眼前球,沒有身後窗。希望你能舉一反三。千古無同局,大力是否能出奇蹟,有機會我們再映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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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村裡籃球因我而起,因我而收。我告訴他們我不在意這些。
對我而言,打野球只有兩個字,一帶一蹭。帶球來的才有資格說話,你說對嗎?1
朝陽小區的野球場,是與別處不同的。都是圍著破敗的鐵絲網,籃架掉漆,籃網掛作一縷,場地的白線若隱若現——只是這兒的陣仗,頗有些耐人尋味。
生龍活虎、飛天遁地的少年們,全憑一位老者的調遣。
老張。
日復一日,老張春風滿面地邁進球場。他常常提著鳥籠,金絲雀在內嬌羞地啼鳴,一支硬殼中南海,指間升起裊裊雲煙。
純黑的老解放鞋,發舊的中山裝,頭髮梳得一絲不苟。老張就坐在球場的一隅,看著親力培養出的年輕後生,與這顆老舊的斯伯丁,翩然起舞。
2
年輕時,老張也是叱吒一方的人物,出任紅星鋼鐵廠的二中鋒,他是美帝奧克利似的硬漢,卡位、肉搏、搶板,無所不能,偏偏又有奶茶般柔順的手感,4米開外的中投,球球穿針。浮浮沉沉,老張後來做了解放小學的體育老師,退休了閑不住,又在小區內辦了個籃球培訓班。
老張平日多行善事,鄰里關係甚是和睦,把孩子交給老張折騰,父母們都放心,再說,這費用也十足便宜。
家長們沒想到的是,憨態可掬的老張,對待籃球,是如此的嚴苛。學校里不可一世的熊孩子,被老張胡蘿蔔加大棒,收拾得服服帖帖。
張家班的弟子們,周而復始地扎著馬步、練著內功,赤灼的烈光灑在一張張稚嫩而堅毅的臉上,汗水夾著戾氣、嬌氣,爭先恐後地淌出。
老張是欣慰的。這就叫籃球的傳承。
3
時光飛逝,張家班的弟子們,逐漸都在各自的學校打出了名氣。這是實驗小學的校隊隊長,那是第四中學的後起之秀,有人被體校特招,有人被高人看中。
「張家班」儼然成了京城野球的金字招牌。
大殺四方的弟子們並沒有志矜意滿,他們還是經常聚在朝陽小區的野球場,聆聽長者的教誨。這一方小天地,好似帝都的籃球麥加。
老張最常說,打野球,就是圖個樂子,交個朋友。最忌利益熏心,輸贏噬骨,
勿忘初心。
一旁跳舞的大媽們,此刻齊齊收聲,靜靜地佇立著,老張睿智的聲線,濕潤了她們乾涸的心田,胸間老鹿亂撞。
4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張家班」弟子們的優異表現,還是惹來了嫉恨。
老穆是穆鐵柱的遠房親戚,地地道道的科班出身,身形魁梧,技術紮實,曾代表各大企業出賽,野球圈中威名赫赫。可最近,他創辦的籃球速成班人氣大減,眼瞅著就入不敷出了。
這可奇了怪了,原先絡繹不絕的家長們都去哪兒了?老穆稍稍打聽了下——嗬,他們齊刷刷地奔赴「張家班」的懷抱。
老穆怒從心頭起,惡從膽邊生,這哪兒冒出來的半吊子,敢搶老子的生意?
5
身為一個行動派,老穆翌日就來到了朝陽小區。他踏著鏗鏘而憤怒的步伐,一股肅殺之氣頃刻間席捲了球場。
礦泉水瓶瑟瑟地滾至角落,撿瓶的師傅顫巍巍地縮在一旁。
張家班的弟子們都愣了,怔怔地瞪著老穆。
傳說中的踢館。
混野球圈的都知道,同行切磋,得下戰書,寫明人數,標清日期,雙方和諧友愛,談笑風生,賽後勾肩搭背,喝酒擼串。
踢館可不同了,那是來砸場子的,聲譽、名望在此一舉,千萬千萬,不能馬虎。
七尺有餘的老穆,恍如巍峨的高山,將張家班的小夥子們,統統罩在恐懼的陰影下。
「你們,誰來和我鬥牛?」
老穆的喉結蠕動,吐出低沉有力的挑釁。
小夥子們可沒見過這般陣勢,他們慣於對陣乳臭未乾的同齡人,面對這深銅膚色、孔武有力、來勢洶洶的壯年男子,明顯怯了。
「堂堂張家班,就沒有一個帶把子的嗎?笑話!」
老穆恣意地踱著步子。在張家班的主場。
6
「大人欺負小孩子,兄弟,這可不厚道呀。」老張來了,依舊是一襲整潔的衣裝,一臉無毒的笑容。仙風道骨。
這位弱不禁風的白髮老朽,便是張家班的掌舵者?老穆面露不屑。
「您也老大不小了,在家歇著多好。打球可容易傷著筋骨,打打太極去吧您老!」
寵辱不驚的老張,眼中閃過一道不易察覺的精光。他緩緩解掉扣子,露出彼日的榮耀戰袍。
紅星鋼鐵廠的廠徽,此刻熠熠生輝。
「得罪了。」
7
跳著套馬杆的大媽們紛至沓來,熱切地推搡著,爭相見證英雄的出山。球場水泄不通。
精瘦的腱子肉,齊整的白頭髮,老張按部就班地熱身。面對年輕十餘歲的對手,他不敢大意。
「爽快些,五個球,一局定勝負。」
「好。」
老張開球,往左翼運去。
老穆寸步不離地守著他,好似一道惱人的鐵閘。老張幾次嘗試擺脫,都無功而返。
不得已,老張停球了,眯著個眼,嘴中念念有詞。
電光火石的一瞬間,老張迅捷地將球撥向老穆的頭皮,球飛速旋轉,在老穆頭頂摩擦借力,歡快而精準地奔向球筐。
1:0。
隔山打牛。這是張家班的秘傳招式,老張掌握得無比純熟。
縝密的數學計算,指尖的輕柔撥轉,結合對手頭皮的實際情況,再加上一些天賦,一番苦練。
老穆愣了。他的思緒狂亂地紛飛,時鐘撥回到他的童年時代。
8
月光皎潔似銀,微風掀起陣陣麥浪,蛙聲不絕如縷,蟬鳴無止無休。馬坡溝——老穆土生土長的家鄉。小穆拍著破皮球,在知青哥哥的指導之下,不知疲倦地奔跑。這位神秘、偉岸的知青哥哥,伴著小穆度過了數不清的漫漫長夜。
他的絕活,就是這招隔山打牛。
小穆怎麼學都學不會。
「沒事,你還來不及放這招,別人就被你打趴下了。」
知青哥哥笑吟吟地勸慰小穆,如初春的玉蘭,如醉人的濃酒。
少時最快慰的時光,便是坐在那簡陋的籃架下,與他並肩坐著,吃著西瓜,吧唧著嘴,天南地北地胡侃。
知青哥哥說,小穆是大才,終有一天,會衝出馬坡溝,飛黃騰達。到那時,不奢求小穆記著我這個糟老頭子,只盼你勿忘初心。
勿忘初心。
9
「…知青哥哥?」老穆渾身戰慄。老張也瞪大了瞳孔。
「是你?」
老穆捱不住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拽著老張的球褲,淚水汩汩而下。
他想著自己所謂的籃球速成班,場地錚亮光潔,教練儀錶堂堂,可課程質量好似注水的豬肉,時長又短,收費又高。籃球的技藝沒教多少,雞湯倒是灌了好幾罈子。帶著鍍金的結業證書,一批批學生心滿意足地打道回府。
說白了,只是打著籃球的幌子斂財。
老張扶起老穆,倆人摟著彼此,悠悠地走出球場。
聽隔壁紅火餐館的老闆娘說,向來自律、滴酒不沾的老張,那晚喝了兩箱燕京。
10
朝陽小區又恢復原樣了。大媽們怡然地跳著熱舞,見到老張,臉上仍舊會泛起一道紅暈。娃娃們置身於學步車內,肉嘟嘟的小手上下揮舞。下棋的石桌那兒,聚攏了更多的圍觀者。剛放學的小兔崽子們,雙放手地騎著車,沖著班花吹口哨。
球場也是一如往常。孩子們孜孜不倦,鍛煉體能,勤練技巧,揣摩戰術。只是,那銀髮蒼蒼、和藹可親的老張身旁,多了一個威嚴、魁梧的身影。這位面色黝黑的粗壯男子,最愛喊四字口號。
「勿忘初心。」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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