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的好友陳季常歷史上實有其人嗎?他與影視作品中的人物有何區別?他的一生究竟是怎樣的?代表作有哪些?


陳慥,字季常,四川眉州人,和蘇軾是老鄉,因此兩人很早就是朋友。

陳慥的爹就是陳希亮,北宋名臣,《宋史》有傳。曾經當過蘇軾的上司,被蘇軾稱之為「平生不假人以色,自王公貴人,皆嚴憚之。見義勇發,不計禍福,必極其志而後已。」

陳慥是陳希亮的小兒子,他爹為顯宦,但他自己卻沒有當官。年輕時「使酒好劍,用財如糞土」,是一個豪傑人物。蘇軾曾經回憶說:「十九年前,我在歧山,遇到陳慥帶著兩個人,騎著馬、帶著弓箭游西山,有鳥雀突然飛起,跟隨他的兩個人追逐射獵,卻怎麼也射不到,於是陳慥大怒,縱馬獨出,只一箭就射了下來。然後和我在馬上談論用兵及古今成敗,儼然一世豪士。」

然而老年之後,陳慥卻隱居黃州,住茅屋,吃素食,不與別人交往,放棄車馬,毀棄冠服,徒步往來,無人能識。直到蘇軾被貶黃州之後,一次偶然機會碰到了他,才認了出來。於是蘇軾就寫了著名的《方山子傳》,方山子是蘇軾給他起的號,這也是我們現在能見到了記述陳慥生平最詳細的資料。

陳慥年輕時,「喜畜聲妓」,家裡收了許多姬妾,據說每天晚上藏一枝花,讓姬妾們猜,誰猜中就和誰睡,時人號為「花媒」。但他的妻子柳氏凶妒,所以蘇軾有一首非常有名的詩,就是說這事情的:「龍丘居士亦可憐,談空說玄夜不眠。忽聞河東師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龍丘居士是陳慥的號,這首詩也是「河東獅吼」成語的來由,古今一切關於陳季常和河東獅的戲曲、電影、電視,其實都是從這首詩腦洞來的。

當時柳氏之悍妒、陳慥之懼內,天下廣為人知,黃庭堅曾經給陳慥寫信,信上說:「我聽說柳夫人最近身體不好,在吃藥,不知道現在好點了沒。如今老兄你也老了,想來也是愛清凈了的,不會再收進新的姬妾了吧。那柳夫人還在操心什麼,以至於得病了呢?」


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共鳴

更多人熟悉陳季常是因為那個「家有悍婦,河東獅吼」的有趣典故,而我對於陳季常的最深刻的印象是來自那篇《方山子傳》。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是從何時開始的呢?

兩個截然不同的人又會因為什麼而知心相與,成為摯友?

當我們回首悠悠歷史長河,回望元豐三年的那個冬天,或許我們恰好看到蘇東坡先生頂著揚揚的風雪離開汴京。

因為「烏台詩案」被貶謫的蘇軾內心也許是滿是失落吧。蹣跚的舟車勞頓走過了河南冬季的蒼涼,渡過冰冷刺骨的淮水,湖北黃州,被貶的目的地終於到達了。

當他的腳步到達一個叫「岐亭」的小山坡時,他忽然發現,出來相迎的居然是自己的老朋友陳季常。

「嗚呼!【此吾故人陳慥季常也,何為而在此?】」

猝然相遇的是多年未見的故人,兩個人同時都很驚訝。

而讓我印象深刻的是他們兩的反應「俯首悲涼,仰而笑」。

突然覺得,辛酸苦楚,人生萬般滋味都在一悲一笑中無言呈現。

一個是進士及第的當朝政壇新秀,由鳳翔簽判回京後,官至差判官誥院兼尚書祠部,深受皇帝重視。

但由於與變法派政見不合,百般波折和貶謫,被下放到黃州做一個小小的團練副使。

一個是曾經心懷著天下,想要仗劍走天涯的陳氏名門之後,那個年少意氣風發的小子也有過馳騁天下的雄心壯志,但是在歲月打磨後卻消磨了曾經的 豪情,默默地來到麻城隱居于山水之間。

當年「好酒使劍,用財如糞土」的瀟洒少年,如今在他身上卻找不到一點影子了,他不與世相聞,徒步來往山中,別人也不知道他是什麼人,甚至連他姓什麼、叫什麼也不知道,鄉人只憑他戴一頂「方屋而高」的古帽戲稱他為「方山子」。

兩人都有曾經的雄心壯志,兩個人都有過心底閃閃發光的夢想,年少時說好了要各自闖天下,恣意奔放,千迴百轉,卻在小小的岐亭猝然相遇。

你是那個曾經要仗劍天涯的陳季常嗎?你怎麼窩在了這個小地方了?

你是那個曾經要大展宏圖的蘇東坡嗎?你怎麼落魄成這個樣子了?

兩個失意的人的相遇,【俯首悲涼,仰而笑】的反應也可想而知了。

不知怎麼的,我每讀到這裡總會忍不住辛酸難過,原來世界上最真摯的友誼在於共鳴,那種感同身受的人生感悟,人事變遷讓兩個人的產生了共鳴,這樣的友誼才難能可貴。

岐亭相遇時,蘇東坡還是戴罪之身,陳季常一點也不嫌棄,請他到家裡住了五天。剛死里逃了、又在異鄉舉目無親的蘇東坡對陳季常這份朋友情誼非常感動。

貶到黃州後,陳季常去看望他了7次,陳季常當時在江湖上也很有名氣,黃州很多人想宴請他,陳季常一概不見,跑到蘇東坡住的臨皋亭,和他擠在酷熱的小屋一起住。陳季常的經常到訪也幫助蘇東坡改善了當時身處的環境,陳季常在物質上也盡量接濟蘇東坡。

元豐七年,蘇東坡被特赦離開黃州,陳季常轉程過來送行,並且一路送到江西九江,這才依依不捨的告別,此後,兩個人書信不斷。

後來蘇東坡又被貶到更遠的惠州,陳季常也和他關係不變,當時北宋黨派政治鬥爭也是非常殘酷,很多人都迴避談蘇東坡,陳季常還親自幫忙刊刻蘇東坡的詩集。


古人之間這種友情是非常令人感動的,患難之中更見真情。不因貧窮、富貴、遭遇橫禍而刻意疏遠一個人,今天這個人情淡薄的時代更顯得非常難得。

蘇軾寫下的《岐亭五首》中有那麼幾句話:

兩窮相值遇,相哀莫相濕。
不知我與君,交遊竟何得。
心法幸相語,頭然未為急。
願為穿雲鶻,莫作將雛鴨。

窮途相遇,你不是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了,我也不是那個揮斥方遒的小子。

如果我又遇見你,隔著歲月悠長,我將如何向你致意?以眼淚,還是以沉默?


推薦閱讀:

李商隱的詩算得上一流嗎?
既然夏朝沒有明確的考古證據,為什麼中國還一定要說「上下五千年」呢?
為什麼都二十一世紀了,還有那麼多人拿著兩千年前的著作奉為圭臬?在排除宗教信仰的情況下。
中國古代有沒有記載疑似人格分裂的人物存在?
中國古代玻璃器的發展經過是怎樣的?

TAG:中國古代文化 | 古代文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