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名妓陳圓圓為何與初戀情人失之交臂？

「鼎湖當日棄人間，破敵收京下玉關。慟哭六軍俱縞素，衝冠一怒為紅顏。」這是明末清初著名詩人吳梅村筆下的長詩《圓圓曲》中破題的詩句。這說的是，江南名妓陳圓圓能歌善舞，色藝雙全，時稱「聲甲天下之聲，色甲天下之色」為名滿江南的「秦淮八艷」之一。

明朝崇禎年間，外戚周奎欲從江南為皇帝尋求美女，以解上憂，遂派遣田妃的哥哥田畹，即田弘遇下江南選美。後來田畹將陳圓圓獻給崇禎皇帝。其時戰亂頻仍，崇禎無心逸樂。陳圓圓又回到田府，田畹佔為私有。一日吳三桂在田府遇見陳圓圓，一見傾心，後吳三桂納圓圓為妾。李自成攻破北京，手下劉宗敏擄走陳圓圓，吳三桂一怒之下，遂引清軍八旗入關，在一片石打敗李自成，陳圓圓復歸吳三桂。

其實，陳圓圓被強買入北京之前，早年曾在蘇州橫塘居住。吳梅村的《圓圓曲》中也說，「前身合是採蓮人，門前一片橫塘水。橫塘雙槳去如飛，何處豪家強載歸?」就在此時，陳圓圓遇到了她的初戀情人冒辟疆。據冒辟疆的詞友陳維崧在《婦人集》中記載，崇禎十四年春天，冒氏途經蘇州，經同鄉許直推薦慕名去閶門外的橫塘寓所尋訪梨園名伶陳圓圓，兩人一見鍾情。一夜之情，令冒公子自謂「欲仙欲死」。

當年秋天冒氏攜母馬恭人赴約再訪陳圓圓，當面與圓圓訂下了「嫁娶之約」並相約來年擇日迎娶。可是到了第二年二月，陳圓圓被當朝田貴妃的哥哥田畹強買去京城欲獻給崇禎帝爭寵未果，隨後被當時的明遼東總兵吳三桂納為小妾。李自成進京後，陳又被李的大將劉宗敏掠去，惹得吳三桂「沖桂一怒為紅顏」引清兵入關……否則「冒董姻緣」就要改成「冒陳姻緣」了。「冒董姻緣」中的「董」即董小宛，也是江南名妓，與陳圓圓同為「秦淮八艷」之一。

冒辟疆，名襄，字辟疆，南直隸揚州府泰州如皋縣人，冒家既是當地的名門望族，也是一個文化世家。他與陳貞慧、方密之、侯方域被稱為明朝「復社四公子」。當時的大明王朝風源飄搖，已成潰亂之勢，關外東北在清兵的鐵蹄之下，川陝湖廣是「流寇」馳騁的戰場，而只有江浙一帶較為安寧，士大夫們依然過著宴安鴆毒、驕奢淫逸的生活。

秦淮河畔的青樓妓院每日開宴迎賓，樽酒不空;商女歌姬的翡翠鴛鴦與文人書生的烏巾紫裘相碰交錯，文採風流，盛於一時。作為明朝「復社四公子」之一的冒辟疆自然也沾染了一般豪貴子弟的浪漫風習。一方面，他年少氣盛，顧盼自雄，主持清議，矯激抗俗，喜談經世大務，懷抱著報效國家的壯志;另一方面，又留戀青溪白石之勝，名姬駿馬之游，過著風流才子的生活。

當時冒辟疆青年才俊，風流瀟洒，飽讀詩書，富於才氣，難能可貴的是他正直不阿，敢於與閹黨對抗。那個時代的江南名妓氣節頗高，彷佛達成一種共識，都喜歡有才學、有膽識、有正義感的文人。冒辟疆正是這樣一個人。在痴愛他的女人中，就有明末第一美女、「亂世佳人」陳圓圓。

冒辟疆曾寫文章透露，陳圓圓曾對他一見傾心，他在懷念董小宛的文章《影梅庵憶語》里就記述過這段擦肩而過的愛情。冒辟疆在文中並未直接道出陳圓圓的姓名，稱她為「陳姬」。說他初見陳圓圓時，「其人淡而韻，盈盈冉冉，衣椒繭，時背顧，湘裙，真如孤鶯之在煙霧。」

當時陳圓圓穿著一套淺黃色的裙子，如暮靄中孤單的黃鶯，惹人憐愛，而她的咿咿呀呀的唱腔，如珠玉在盤，更讓冒辟疆感官舒坦，欲仙欲死。才子動心，佳人含情，兩人情投意合，談話一談就到了四更時分，忽然風雨驟起，陳圓圓急要回家，冒辟疆拉她的衣角相約佳期。陳圓圓說：「過半個月後，一起到光福看那「冷雲萬頃」的梅花吧!」冒辟疆說半個月後，他要去接母親，於是再次約定，索性等到八月，兩人一起到虎丘賞桂。

等到冒辟疆接母親回來，路過蘇州，卻聽說陳圓圓被人搶走了。他跟一位朋友談起陳圓圓，惋惜自己沒艷福，一再嘆息「佳人難再得」。然而這位朋友卻告訴他一個驚喜：被搶走的是假陳圓圓，真陳圓圓現在藏身的地方離這裡很近，他可以帶路，陪冒辟疆去看她。

於是冒辟疆與陳圓圓再次相逢，按照冒辟疆的敘述，陳圓圓見到故人後，十分驚喜，由於她剛剛逃脫虎口，驚魂未定，寂寞凄涼，很想與他作一番徹夜長談，說有事相商。

冒辟疆當然知道陳圓圓要商量的是什麼事情。陳圓圓雖艷麗無雙，是獵艷的最佳對象，然而要談婚論嫁，他可沒有思想準備，於是找借口說放心不下母親在船上的安全，連夜回去了。但是，陳圓圓卻硬是十分看好冒辟疆，第二天早上化了淡妝去拜訪冒辟疆的母親，準備搞曲線愛情攻關，並且執意邀他再去她家。

那是一個月光如水的夜晚，陳圓圓再次向他表白託付終身的願望。但是被冒辟疆很煞風景地委婉回絕了，理由是他父親在襄陽正陷於起義軍包圍，他正要去探望身陷重圍的父親，現在沒心思考慮這事。並且說，他兩次找她，只是無聊消遣罷了，她的要求過於唐突，令他驚訝，必須趕快打消念頭，以免耽誤了她的終身大事。

話說到這個份上，已經是相當不客氣了，擱在平常的女子身上，必然是立馬掉頭就走。然而一心獻身於冒辟疆的陳圓圓卻不死心，竟然痴傻地說自己可以等。美人無怨無悔的痴情讓冒辟疆再也無法拒絕，只是有些敷衍地順口答應，陳圓圓就「驚喜申囑，語絮絮不悉記」，冒辟疆詩興大發，不禁提筆寫詩相贈。

到了第二年的二月，冒辟疆的父親沒有危險了，又逢南京鄉試，他路過蘇州時再去找陳圓圓，沒想到陳圓圓這次是真的被人搶走了，搶她的人是崇禎皇帝寵妃的父親田弘遇。後來田弘遇為了自保，又將她轉送給冒辟疆。試想，當時冒辟疆若是立即娶了陳圓圓為妾，並與她一同前往襄陽去探望身陷重圍的父親，也就可能不會發生後來的吳三桂「衝冠一怒為紅顏」的千古情案了。

與陳圓圓的這段緣分也終於擦肩而過，冒辟疆悵然若失，但「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冒辟疆不久又另遇上紅顏知己董小宛，於是，便有了深情款款的《影梅庵憶語》，也有了他對陳圓圓的一段念念不忘之情。

沒有了陳圓圓，冒辟疆自然是悵然若失，鬱悶無比，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他和董小宛便重續前緣，算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的一種補償吧!不然，那篇深情款款的《影梅庵憶語》就不會問世了。

起初，冒辟疆從方以智那裡聽說秦淮佳麗之中有位才色雙絕的董小宛。吳應箕、侯方域也都向辟疆嘖嘖稱道董小宛。而董小宛時時在江南名流風雲際會之間，聽人說道冒辟疆，知道復社中有這樣一位負有氣節而又風流自喜的高名才子。

董小宛，名白，又字青蓮，南京人，因父母離異生活貧困而淪落青樓。她十六歲時，已是芳名鵲起，因與柳如是、李香君等人同為「秦淮八艷」而名動江南。

崇禎十二年，即公元1639年，鄉試落第的冒辟疆與董小宛偶爾在蘇州半塘相遇。她對冒辟疆一見傾心，連聲讚歎說：「異人!異人!」雖然她多次向冒辟疆表示過傾慕之情，但均未得到他的首肯。因為當時冒辟疆正與陳圓圓相戀，並於1641年「訂嫁娶之約」。第二年，冒辟疆第六次前往南京鄉試後歸途路經蘇州，重訪陳圓圓時，已是人去樓空，加上科場失意，情緒沮喪到了極點。

就在這時，冒辟疆聽說董小宛此時正住在蘇州的半塘，便前往訪尋。董小宛醉卧在家，與辟疆相會於曲欄花下。冒辟疆見董小宛秋波流轉，神韻天然，雖然是卧病在床，但卻異常興奮地說：「我多天來昏沉沉如在夢中。今日見君，便覺神怡氣旺。」突然見到日夜思念的夢中情人，董小宛頓覺喜從天降，不禁神清氣爽，立刻吩咐家人置辦酒菜，與冒辟疆在床前對飲。當冒辟疆好幾次要告別之時，都被董小宛苦苦挽留。直到夜深人靜，冒辟疆才悄然離開半塘。

就在這年的歲末，在柳如是的斡旋下，由錢謙益出面給董小宛贖身，然後從半塘雇船前往如皋。這時已是崇偵十五年的隆冬季節，董小宛跟隨冒辟疆頂風冒雪趕往如皋。一路上，他們不願意放棄觀光賞景的好機會，走走停停，尋幽訪勝，直到第二年初春才到達如皋的冒家。

冒家十分通情達理，順利地接受了董小宛這位青樓出身的侍妾。因為他們相信冒辟疆的眼光。這時冒辟疆的父親已從襄陽辭官歸家，一家人歡聚一堂，共享天倫之樂。經過千辛萬苦的董小宛終於和冒辟疆結成伉儷，成為了冒家的小妾。

在董小宛與冒辟疆的戀愛嫁娶中，這位痴情的女子處處主動，煥發出嚮往自由、尋覓真情的個性光彩;而冒辟疆卻事事舉步躊躇，顯露出一個大家公子以自我為中心的人格弱點。但是，就是這樣人格弱點畢現的風流公子，卻贏得兩位江南美人一生的感情。但是，他與陳圓圓的失之交臂，已經成為他一生最大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