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評價蘇聯的恐怖政治和蘇共大清洗?其產生的原因何在?


說起蘇聯政治,相信絕大部分人都會先打一個寒噤。的確,蘇聯的政治史,始終與「恐怖」二字密不可分,從建政初期對舊貴族和反對派的殘酷屠殺(比如處死沙皇家族),到後來斯大林對黨內的多番清洗,再到蘇聯殘酷血腥的民族政策,以及令人聞風喪膽的克格勃等等,總而言之,蘇聯政治氛圍之殘酷血腥,在現代國家中堪稱一絕。

為什麼蘇聯政治會充滿血腥味?一些西式思維主導者將之歸咎於集權與獨裁。但這其實是不客觀的。最明顯的例子,有著數千年中央集權和皇帝獨裁歷史的中國,就並沒有這種恐怖傳統。比如改朝換代,一般新朝都會對舊朝君臣授予高爵虛銜——雖然不可能給他們實權,但也不會斬盡殺絕;至於官場內部鬥爭,大多也講究章法和底線,對失敗的定義也不過就是令其喪失政治生命,多不至於肉體上消滅——雖然具體實踐中不乏例外,但在道德上,這些行為都是受到批判的,不僅為後世批判,就連作惡者自己也是偷偷摸摸,事後還百般狡辯遮掩。

但蘇聯則不一樣。蘇聯的恐怖政治,幾乎貫穿朝代始終,且許多都是明目張胆,不加遮掩。換句話說,血色恐怖,幾乎成為蘇聯這個朝代的政治文化。這又是為什麼?


這要從俄羅斯的國情說起。作為俄羅斯本部核心區的東歐平原,自古就是歐洲文明圈的邊緣板塊,文明發展程度較低,雖然隨著人類征服自然能力的增強,東歐從中世紀後期開始逐步開發,但這種開發的程度,依然與歐洲主流文明圈有著很大差距。至於俄羅斯後來擴張而得的北亞、中亞等領土,那更是極端落後。


開發程度的落後,意味著俄羅斯在物質基礎層面,保留了大量的農耕時代殘餘;相應的,社會結構與人文思想方面,也依然秉承著傳統的農耕模式。這種文明層次的落後,使得俄羅斯在19世紀兩次工業革命的轉型過程中步履蹣跚,大幅落後於西方。


俄羅斯要想實現國家崛起,當然要擺脫這種舊式機制的束縛。從19世紀下半頁開始,沙俄政府便力推改革,希望在社會關係層面有所突破。

但問題是,這種做法是有高風險的。畢竟沙俄政權本身就是建立在農耕模式基礎上的——換句話說,支撐沙俄帝國這個政治組織正常運轉的各種利益集團,其利益基礎,都依附在原有的農耕生產模式之上。沙俄要打破農耕模式,這等於是要摧毀自己的統治根基。


所以,沙俄的改革,不可能是疾風驟雨,而只能是小步緩行。一方面,它必須培養基於工業體系而生的全新利益集團,讓他們成為自己轉型後的新統治基礎。但另一方面,它又必須照顧傳統農耕利益集團的情緒,不能對他們打壓太急,否則逼的它們狗急跳牆,與自己決裂,到時候舊的根基毀了,新的根基又還沒成型,那沙俄政權就將面臨倒台的風險。

聖彼得堡白宮——沙俄時代的皇宮


本來,這種思路也不錯。漸進式改革雖然步子慢些,但畢竟穩妥。

可問題是,當時的國際形勢不允許。


隨著工業革命的普及和第二次工業革命的爆發,英、法、美、德等傳統列強,藉助工業化轉型中的成功突破,國力突飛猛進,將俄羅斯遠遠拋在腦後。同時,十九世紀下半頁的世界已進入帝國時代,列強間的矛盾加劇,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也大行其道。俄羅斯雖然也是老牌列強,但由於轉型之路的曲折,已經大幅落後。在這種情況下,俄羅斯的工業化必須提速。不然的話,還沒等到轉型成功,自己就跟中國、土耳其等舊式地緣大國一樣,淪為其他列強的下酒菜了!


既然要快速轉型,那麼漸進式變革那一套當然不行,最合適的做法,就是革命,而且是徹頭徹尾的革命。


主張改良的沙俄,與主張溫和革命的孟什維克,明顯不適合領導這場顛覆性變革。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對國家社會結構的顛覆性改造,最合適的政治主導者就只能是——主張激進革命的布爾什維克!


布爾什維克以紅色意識形態為自己的精神引領。紅色意識形態倡導階級鬥爭,推崇大破大立、破而後立,不憚於用暴力對抗的方式,來達到革命成功的目的。

當然,這種疾風驟雨式的革命,動靜自然小不了,不僅會在短期內引發社會高度動蕩,甚至引發很多社會悲劇;長期來看,也會有諸多後遺症。


但是,凡是沒有兩全,既然對社會結構的顛覆性改造成為當務之急,那麼權衡利弊,紅色意識形態引領下的布爾什維克,就成為當時俄羅斯的最好選擇!

而布爾什維克也確實不負所托。儘管它的革命手段的確殘酷,但也正是靠著這種辣手無情,俄羅斯才得以極短的時間內,徹底顛覆了桎梏工業化轉型的舊式社會結構,摧毀了那些依附於舊式生產關係的利益集團,為接下來工業化轉型,培育出一片合適的社會土壤。換一個角度來看,如果沒有布爾什維克的極端搞法,就憑沙俄和孟什維克之前那一步三回頭的磨蹭勁兒,恐怕俄羅斯還沒見到工業化的曙光,就已經被列強收拾個七零八落了。

所以,俄羅斯的歷史發展需要,選擇了布爾什維克,選擇了殘酷血腥的恐怖政治。正式這種時代環境,奠定了蘇聯早期的恐怖政治基礎。


而在完成了搶班奪權後,蘇聯進入工業化轉型期。在這個階段,恐怖政治的習慣依然被沿襲下來。

這又是為什麼?


這依然與俄羅斯國情密切相關。在之前的《地緣政治118:解開紅色蘇聯快速崛起之謎》中,雲石君曾經說過蘇聯要積蓄國力,自然需要在全國範圍內大搞工業化開發。但是首先,蘇聯國土自然環境惡劣,多為不適宜人類生存的凍土和荒漠;其次,俄羅斯地域遼闊,地緣與人文結構複雜,大量少數民族獨立居住在各邊緣板塊,對俄羅斯這個國家的認同感嚴重不足。


這種情況下,蘇聯要搞工業化建設與國土開發,就會面臨一個現實層面的問題:由於條件太過艱苦,或者國民對俄羅斯國家情感認同缺失,所以大家不願意響應蘇聯政府的號召,在如此艱苦的環境下,從事高強度的工業勞動。


要解決這個問題,一個很好的辦法就是用錢收買——正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只要錢給夠,自然有人願意賣命。


但問題是,蘇聯沒錢!在之前的《地緣政治116:牛氣哄哄的俄羅斯帝國為何會由盛轉衰?》中,雲石君已經說過,從19世紀下半頁開始,俄羅斯的發展就陷入停滯,從曾經的「歐洲憲兵」,變為連日本這種三流貨色都打不過的「帝國主義薄弱環節」,而一戰以及後來的革命戰爭,更使得俄羅斯國家財富消耗殆盡。而蘇聯建國後,還長期面臨西方列強的圍堵封鎖,這一系列困難,決定了蘇聯政府根本拿不出足夠的錢,去激勵人民賣命——它還指望著多從人民那摳點錢出來以供開發投資或者抵禦外部威脅呢,哪還有餘糧去激勵民眾?


既然沒有胡蘿蔔,那還要逼民眾賣命幹活,就只有靠大棒了。用恐怖政治威懾民眾,逼迫民眾按照國家意志從事勞動——而且還不敢要求太多報酬。只有這個方法,蘇聯才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推動國家工業化轉型,完成大國崛起的原始積累。


而同時期蘇聯登峰造極的恐怖政治與大清洗,也與這種經濟發展模式不無關係。


毫無疑問,蘇聯政權的這種靠過度剝奪和壓迫民眾籌集資源的國家發展模式,是不可能得到民眾長期認可和支持的。所以這一階段,蘇聯政權的道德合法性嚴重缺失。這種情況下,政治強力,就成為蘇聯維持統治的最大依持。而要政治強力對民眾的控制與威懾功能發揮到最大,就有必要將統治集團的內部分歧降到最低——直白點說,就是獨裁。如果統治集團內耗嚴重,各山頭相互掣肘,拳頭捏不到一起,政治強力自然會受到削弱,蘇聯政權的延續就會面臨更多威脅。


基於這種邏輯,俄羅斯的獨裁政治,在這一階段達到了頂峰——斯大林成為蘇聯乃至俄羅斯歷史上最赫赫有名的獨裁者。但是,這種權力的過度集中,必然引發國內其他勢力的最堅決反抗,如此一來,權力鬥爭的殘酷性被進一步放大,蘇聯大清洗,也在這一階段登峰造極。


二戰後,蘇聯成長為超級大國,無論是國家實力,還是國際形勢,都較二戰前有較大改善,所以到這一階段,蘇聯政治氛圍較戰前有所緩和,斯大林死後,蘇聯也再沒出現類似程度的獨裁者,無論是赫魯曉夫還是勃涅日涅夫,其個人權威與斯大林都不可同日而語。


但是,這種緩和只是相對的。冷戰的開啟,使得蘇聯依然面臨強大的外部壓力。為了應對西方的打壓,蘇聯依然不得不將大量的財富和資源投入到重工業、軍備競賽、對外援助、對外戰爭等與民生直接關聯不大的領域——這意味著蘇共依然不能爭取到足以的民意支持,依然有必要依靠靠恐怖政治威懾民眾,剪除黨內異己、維護一定程度的強人集權。基於這種需求,冷戰時期的蘇聯政治,雖不至於像蘇俄早期以及斯大林時代那樣,秋風掃落葉般冷酷無情,但也始終未能達到符合現代文明標準的及格線。


說完了蘇聯內部政治文化。關注微信公眾號:雲石,接下來,我們要對蘇聯與西方的關係做個解讀。著重探討,為什麼西方如此討厭蘇聯,必須置之死地而後快!


本文為雲石地緣政治第117節——俄羅斯之第7部分。喜歡地緣政治與國際關係的讀者,可關注微信公眾號:yunshi911(長按可複製),收看全部雲石地緣政治系列文章。


卧槽還可以這麼玩啊。漲姿勢。


我認為現在遠遠不到評價這個事情本身的時候。尤其是現在連事情本身都沒有多少人真正了解發生地點,時間跨度和人數的時候

只有到了能夠公開討論歷次清洗,並且有公正客觀的數據提供給足夠多的人了解事件本身,才能有一個整體的評價,其他的所有評價都是一家之言。 所以多去了解被遮蔽的歷史,有更多的更重要的事情需要面對。


革了別人的命,自然也怕被別人革命!

以古喻今,同樣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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