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家講究慈悲行善,這樣是否也是一種執著?

佛家的修行,苦行僧是否也可以看成一種執著?


有人講:什麼是貪?想成佛才是最大的貪。閑著沒事想成佛,你說貪不貪?魚也不吃,肉也不吃,著相了嘛!既然萬法皆空,魚和肉怎麼不空呢?

這種質疑很難應對。學佛的人愛說,你這是詭辯,要先搞清楚基本概念。但除此之外,也說不出別的更多的了。

「想成佛是不是貪」,「諸惡莫作,眾善奉行是不是執著」,這些問題很有探討的必要。正因為難回答,也是廓清誤解消除偏見的機會。

想成佛是不是貪呢?

可以說是的。——這是站在世間法的角度上,不加區別地說「貪」。這個「貪」,不同於佛教里三毒「貪嗔痴」中的「貪」。貪嗔痴的貪,唯獨指不好的貪。——如果「貪」可以形容好,也可以形容不好的話,想成佛,可以籠統地說是一種貪。

實際上,由於「貪」多帶貶義,佛教里,會用一個中性的詞:「欲」。

想成佛,是一種欲。

提到欲,很多人印象里,欲在佛教看來是個負面的,被否定的詞。其實不是。欲有負面的時候,比如「五欲」、「愛欲」;也有正面的時候,比如「信為欲依,欲為勤(精進)依」,「欲為一切法本」。

佛教四神足,分別是:欲神足、勤神足、止神足、觀神足。

這裡的欲,把壞的意義撇掉了。壞的意義,歸到「貪」上。

什麼叫想成佛呢?似乎更適合從相反的方面去理解——想消除煩惱,從煩惱中解脫。

你有沒有煩惱呢?你要是沒煩惱,吃飽了沒事幹,想成佛,想有神通,那是貪。是不好的。

你要是有煩惱,有恐懼,擔心破產,擔心生病,嫉妒別人更有錢,對目前的生活不滿足,你有巨大的貪慾,降服不了,想降服這個貪婪心——我從前特別貪財,掙多少錢都感到不夠,特別苦惱,希望自己不那麼貪財——這算不算另一種貪呢?

如果說,「期待自己對外物的貪戀減少一點」的希望,也是貪的話,還有什麼不貪呢?石頭不貪,因為石頭什麼都不知道。有情眾生,都是多多少少有慾望的。

佛教談「無欲」,指的不是「沒有慾望」,而是「無多欲,無貪慾」。換言之,對有條件追求的東西,去追求;對不具備條件的東西,認清它的「妄想」本質。

龍樹菩薩講:以有空義故,一切法得成。因為各種事是無常的,是眾緣和合的,所以,一切法才可得以成立。

具體到修行上講,需要深刻體會「待眾緣」。什麼叫執著呢?

認為,「只要怎樣,就能怎樣」,就是執著。

「只要有錢,沒有辦不成的事。」
「只要在我的地盤,橫著走,豎著走,斜著走都行。」
「給我一個槓桿,我就能撬動地球。」

這些,都是執著。執著,就是在內心深處,否認一切是眾緣和合而成,是方方面面的條件湊泊到一起才生起的,不是可以由一個條件決定的。——這裡說的一個條件,也可以理解成兩個條件、三個條件,乃至有限個條件。緣起,指的是無量無邊的條件。

比方說,「一加一在什麼條件下不等於二?」

「沒有。一加一在什麼條件下都等於二。」

「不對,在算錯了的條件下不等於二。」

「除了算錯,在跟人抬杠的條件下也不等於二……」

認為有限的條件可以決定一種結果,就是「有決定」、「有主宰」、「有我」,就是執著。

因此,「想成佛」,這種想法,也不完完全全是好的。

為什麼呢?「想成佛」的想法,會阻礙你成佛。

先不說成佛,先說禪定,想進入初禪,這種想進入的心,會阻礙你進入初禪。

怎樣能進入初禪呢?要做好一系列的前方便,持戒清凈、呵五欲、棄五蓋、調飲食、節睡眠、懺悔清靜、遠離喧囂…… 一切準備條件做足了,按照適當的方法,不斷地練習,才有可能在偶然的機會中契入。

身口意三業都不清靜,一句一個「他媽的」,喝酒半斤不夠,一天坐禪八個小時,想入禪定得神通,門都沒有。那是不懂因果。不知道是竹籃打水,盛不住的。

等到一切前方便都準備好了,各種緣能努力的也努力得差不多了,這時候,不要有那麼強烈的進入禪定的慾望,進入的幾率會更大些。

為什麼呢?一有什麼想法,沒照管好,「貪心所」就隨之生起了,之前具備的「前方便」就被打破了。就像有人,不想掙錢反而掙到錢了,有人想破頭要掙錢,到頭還沒掙到。

我們凡夫,想慈悲行善,是不是一種執著呢?

需要認識到,追求慈悲行善的想法,是很好的,非常好,但是裡面,的的確確包含著執著的成分。

為什麼?因為凡夫的修行階位還不到。所以做的事情,雖然是善,也是「有漏善」。

有漏善的說法,不太方便展開。可以這麼理解:你做一件善事,它會帶來許許多多的結果,這個結果,不是方方面面都完善的,它有美中不足。你做的善事的結果,對一些人好,同時,也讓另一些人失望了。或者,當時對一些人好,隔了一段時間又讓他們失望了。

比方說,有人窮得沒飯吃,你每天給他飯錢。這是做善事。但他拿了錢不吃飯,去賭博,反而欠下更多的錢。你知道了,很生氣,不給他錢了。他又開始恨你。

給他飯錢,這個舉動是許多結果的緣:他欠更多錢、你生氣、他恨你……

大家給羅爾捐錢,知道了羅爾的情況之後,很生氣。捐錢是不是善事呢?可以說是善事。但這件善事中包含了「痴」——不了解情況,對情況不能完完全全方方面面地了解和判斷,這就是善事中包含的不善。

為什麼善事中還能包含不善呢?正因為一切事都是眾緣和合,都不是獨立的,都是和無量無邊的事情相聯繫的。

佛教講,唯有佛才全知全能,凡夫不可能全知全能,做事自然也不可能盡善盡美。比方說,我努力地去幫人,扶老太太過馬路,昨天扶了100個,今天霧霾大,老太太都不出門了,才扶了50個,覺得不如昨天有成效。——這就暴露出善事裡面不善的部分了。這是很壞的。這就是執著。

《金剛經》里說得很清楚:
「菩薩於法。應無所住行於布施。所謂不住色布施。不住聲香味觸法布施。須菩提!菩薩應如是布施。」
「汝等勿謂如來作是念。我當度眾生。須菩提。莫作是念。何以故。實無有眾生如來度者。」


如果認為自己是在慈悲行善,這是會增長「我見」的。慈悲行善是好的,增長我見卻是壞的。所以要打破這種執著,不住於相行布施、持戒等波羅蜜多。

為了破除執著,金剛經上說:

「如來在然燈佛所。於法實無所得。須菩提。於意云何。菩薩莊嚴佛土不。不也。」
「阿羅漢能作是念。我得阿羅漢道不。須菩提言。不也。世尊。何以故。實無有法名阿羅漢。世尊。若阿羅漢作是念。我得阿羅漢道。即著我人眾生壽者。」

這就是為什麼,想成佛的慾望,既會在某些情況下,令一個人精進,也會在某些情況下,成為精進的障礙。後者的情況,就是缺少智慧(般若)的時候。沒有般若波羅蜜多,精進是不能成為波羅蜜多,不能「到彼岸」的。所以《心經》講,「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才能「度一切苦厄」。沒有般若,欲本身就會演變成苦厄。

不過,剛才說的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儘管我們凡夫做的善事中,都包含著不清凈的成分,是有漏的,卻不能因為其中包含了不清凈的成分而放棄它。凡夫做的一切事情都是有漏的,有漏善不能生出無漏善,但是有漏善對無漏善有熏長的作用的。

讀佛經,做善事,這些,都不是成佛的正因,但它是成佛的增上緣。所以,有個禪師,不讓弟子看佛經,自己卻看,不僅自己看,還故意讓弟子看到自己看,弟子問,你不讓我們看,為什麼自己卻看?禪師說,我拿書來遮眼。——這是多麼苦口婆心的開示!

所以,般若也有三種,實相般若、文字般若、觀照般若,後面兩種,雖然不是真正的般若,卻對得到般若起作用。

因此,在福德智慧資糧還沒有集齊的時候,就考慮行善是不是一種執著,實在是為時過早了。

畫家吳冠中講過一句話,「筆墨等於零」。吳冠中講這句話,當然是有他對治的意義的,但如果對一個還沒有拿起過畫筆的小孩說,筆墨等於零,未免為時過早了。


沒有智慧的慈悲不叫慈悲,沒有智慧的善行也未見得是善行,修行並不一定要苦行,苦行也未見得是在修行。

所以真正的慈悲沒有執著,真正的善行也未見得是人所共見,人所共識。

最後釋迦牟尼佛並不讚歎苦行,他是拋棄了苦行之後證得涅槃的,苦行不是徵得涅槃的因,涅槃也不是苦行的果。


學誠法師對佛教中「執著」的解釋:

所以題主的問題在於,並沒有真正理解佛教中「執著」的含義。對於「慈悲」的執著,既不是「我執」,也不是「法執」,因為慈悲不是我見,也不是外境,所以並不衝突。所以啊,學佛先從概念學起。


是執著。
你困了想睡覺,而不是繼續醒著,也是一種執著。你餓了想吃飯而不是繼續餓著,這也是一種執著,從究竟上看,人的一天,光是執著了。
但是有的時候執著是有用的。有句話叫借假修真。有了很多儀式上的斷惡修善,恭敬頂禮,才有你儀式上的感覺更安樂,更自在,更平和,或者心想事成,而遠離爭執,危險,謾罵等等,而這正是很多人需要的東西。
但究竟上來說,這些都是假的。學佛到一定程度,真的到了究竟階段,你就不再害怕爭執,危險,謾罵,覺得就算有人用刀割你的身體,和用滿漢全席來招待你,對你的感覺是一樣的,這時候一切對你來說就都不再落於執著不執著的兩邊,你可以睡,也可以突然被叫醒,你可以吃,也可以一連餓很久。你可以吃滿漢全席,也可以被人割肉取樂。你不再痛苦,不再困惑,這就是大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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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評論說,困了睡覺不是執著,一直不睡才是執著。嗯,補補中觀吧。


慈悲行善,有個修飾語:隨力隨份。

這只是戒律的世俗化,目的和戒律一樣,是擺脫因個人問題而受到的來自他人的糾纏。

渡人是渡己的手段之一,是通向終極奧義的道路之一,而不是終極奧義。

行善不是目的,慈悲也不是目的,只是身處世間的一種方便狀態,所以沒有非完成不可,否則就要死要活的執念。

個中微妙,需踐行體會。

PS
修行不是執念,因為它不是因貪嗔痴所生。——如果把執念這個概念的外延無限擴大,那麼最初的發心和修鍊,也算廣義的執。

初期的努力是精進,然後就是慣性,也就是趨向佛果的業習。

直至執與無執的概念都消失,而非糾結於客觀行為。


並非為了成佛而行善,是因為有了佛心才會慈悲,因慈悲而行善。這樣的行善不是執著。

為了去「我執」而行善,是執著。

凡是可以用「為了」開頭的事情,都是執著。

因為餓了,所以吃飯,這不是執著,這是緣。

為了飽腹,所以吃飯,這個是執著。

為了果而做的因,是執著。

由因導致的果,是緣。

擁有智慧和洞察的話,對萬物產生憐憫是自然而然的事。看到蒼蠅不忍心打死,真的並不是為了成佛,也不是為了做一個慈悲的人,也不是為了給任何人或者佛看,只是因為對萬物的憐惜和慈悲本身。同樣,對自己所受的愉悅和痛苦,都能有憐惜之心,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僅僅看到佛對萬物的「慈悲」這個「形」,而沒有智慧和洞察力的話,光是模仿這個形,是不能成佛的。

好比說,西施皺眉很好看,但僅僅模仿皺眉這個動作並不能達成「美」。因為美所以楚楚可憐是緣,為了美而楚楚可憐,是執念。


學識有限,勉力回答一下。
不執著是一個結果,而不是過程。
通過各種手段逐漸減少執著的東西,最終到達不執著一切。
那麼,在還是凡夫階段的我們來說,不可能一下子就達到不執著,我們必然會執著一些東西,所以,與其執著不善的,不如先執著善的,這是起手式。

再說苦行,苦行同樣是手段,而不是目的,苦行為了什麼?減少貪慾和執著,磨礪精神。
佛陀並不提倡無意義的苦行。卻讚歎有益的苦行,所以給頭陀行的大迦葉尊者讓半座。
無益的苦行,比如印度的各種裸行,狗戒,牛戒等外道,他們所堅持的苦行對於解脫無有幫助,純粹是折磨自己,這是錯誤的戒禁取見。


是的,苦行確實是一種執著,所以釋迦放棄了苦行。
佛教追求的是真本,即按自己的本心生活。這就不是執著,而是順從了。

知乎專欄 我的專欄 《基督教,佛教和哲學的統一》


不追求慈悲行善,在力所能及範圍內行善,
不算執著,是智者的善良與慈悲。至於苦行僧,每個人在所處地接受的思想觀念有所差異,那只是他認為能夠過的心安理得的一種選擇而已。


人又何時不執著呢?


應無所住而生其心。大修行人行的是無住相布施。


學佛,先學《十善業道經》。
《太上感應篇》和《孝經》也很好,想學佛,先學做人。


只要足夠蠢就可以。怪不得佛祖說,吾不與二乘人說法。誠斯言也。


我認為你所說的「講究慈善」和「苦行憎」都是一種執著。
但是《金剛經》裡面,有一句「汝等比丘,知我說法,如筏喻者,法尚應舍,何況非法」。意思是,你們這些比丘啊,應該知道我說的「法」,就像度你們到彼岸的木筏,到達彼岸就應該放棄木筏,踏上彼岸,「法」(度人到彼岸的木筏)尚且應該捨棄,可況「非法」(應該理解為因「木筏」,而著相)。
所以,「講究慈善」和「苦修佛法」都是度人到彼岸的「木筏」。


ps:我認為所謂成佛就是看待一切都是如看待虛妄。用一句現代一點的話說,所有一切事物以及現象,都是物質依照客觀規律變化的結果。


慈悲行善是一種執著。地藏王菩薩就發過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的宏願。慈悲行善是佛修行得道的自然流露,也是佛的一種使命。這個就跟耶穌為救贖而亡一樣。


這是信念,不是執著


用肥皂洗去衣服上的污漬,最後肥皂也跟隨污漬被洗去


把佛教的概念,理論脈絡,見地和修道系統的理一下吧。佛教的一個概念可以講一本書的,但又是相關聯和聯繫的,推薦宗薩仁波切的《佛教的見地與修道》


慈悲是用"利他心"來去我執的。
人在換位思考的時候是,是站在他人角度,思考自己就會少一些,能感受到去我執就是去煩惱


蔣揚欽則旺波仁波切在德格的時候,華智仁波切正以乞討的方式四處雲遊。

  華智仁波切有一個木碗,伴隨他同甘共苦,浪跡天涯,走遍了多康的山山水水,因此,華智仁波切十分喜愛它。

  當他去拜見蔣揚欽則仁波切時,見到上師的周圍眷屬雲集,房間富麗堂皇,宛如宮殿,裡面裝滿了各種金銀財寶,心裡想著:原來上師也很喜歡財物,這滿屋的珍寶他也一定很執著吧!

  蔣揚欽則仁波切以神通照見了他的心思,便一語中的地高喝道:「華智,你不要想得太多!我對這室內室外財寶的執著,遠遠不如你對你那木碗的執著!」

所有行為本身並不能判斷是否執著。


佛教徒非要信仰佛法,而不信基督教,算不算執著?這屬於玩文字遊戲,沒有意義。
佛法里的執著指我執和法執,即執著有我、執著有法。而不能將「執著」兩個字隨意推而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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