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後四十回有哪些好的片段?

最近在看《紅樓夢》後四十回,雖然後四十回的藝術造詣的確照前八十回差很多,也的確有無數的槽可以吐,但是也不能說一點可取之處都沒有,還是覺得還是有一些片段不錯,比如黛玉焚稿,寶玉在陰司泉路尋找故人。這個問題只是想和大家平心靜氣地分享一下自覺得好的部分。


黛玉道:「寶姐姐和你好你怎麼樣?寶姐姐不和你好你怎麼樣?寶姐姐前兒和你好,如今不和你好你怎麼樣?今兒和你好,後來不和你好你怎麼樣?你和他好他偏不和你好你怎麼樣?你不和他好他偏要和你好你怎麼樣?」

寶玉呆了半晌,忽然大笑道:「任憑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


哪兒好,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不認同上面有人說的,黛玉焚稿好,白先勇也說黛玉焚稿好極了。。。我真看不出來。。。


這個場景讓整個紅樓風格詭異起來了。

後四十回忽然很戲劇化……前八十回有象徵主義和浪漫主義,但是貫穿大觀園的主要還是現實主義,而後四十回就充滿了戲劇巧合,寶玉這邊結婚,黛玉那邊死,按生活邏輯就不可能,但是高鶚為了戲劇衝突,非得這麼安排。這種把矛盾高度集中起來的煽情場景,感覺不是曹雪芹的審美,曹雪芹有一種「我們這樣的人家才不這樣」的優越感,而高鶚的審美是白盾先生形容的,那種非貴族的,庸俗的類似於戲文里故事的理解,比如一個第三者(薛寶釵)插入破壞人家美好姻緣,外加戲曲里的擴大化人情世故,窮姑娘死了,看,她外祖母都不來看她,嘖嘖嘖,人情冷暖啊(這個設置是毀了前面不少人設,比如賈母,比如王熙鳳,以及賈府這個至少表面上非常講究禮數的大家庭,不說禮數,就說寶玉結婚,那邊死人,難道不會覺得不吉利嗎?)。

高鶚對愛情的理解還是戲文里那種理解方式,跟曹雪芹嘲笑戲文里才子佳人完全是兩個審美。

孫述宇先生看不上紅樓夢,說紅樓一部分是從金瓶梅借鑒過來的王熙鳳那條寫實主義線,另一塊就是戲曲演的大觀園的小兒女唯美情。其實,只有後四十回符合這個標準,前八十回不屬於戲曲風格,就像越劇紅樓夢,很明顯從戲曲角度來說,後半場比上半場銜接得好,有故事高潮,前面曹雪芹本子搬到台上都像流水賬,全靠唱腔設計取勝……

另一點是這個設置大大的傷害了林黛玉形象和寶黛愛情之美。

林黛玉是愛使小性子,但是那是在跟寶玉愛情沒有確定前,總是疑神疑鬼,後來明白心意了,黛玉再也沒有小性子了。

假如到死的時候,又是焚稿啊,又是說,寶玉你好啊,又是怨恨啊,這顯示的還是,黛玉懷疑寶玉不忠誠,就真的是,寶玉說的,看起來我平日里在你身上的心都白用了。

這樣的林黛玉就真的不可愛了,隨著黛玉喊回水,那寶黛之間的戀情也就談不上啥知音之美了。


黛玉聽了傻大姐的話,不顧病體去問寶玉。兩個人卻痴痴傻傻啥也說不出來。
黛玉傻笑著問寶玉,寶玉你為什麼病了,寶玉回了句我為林姑娘病了。
這病字用的太妙了太妙了,後四十回只有這段讓人難受至極,看一次哭一次。
大概愛情里最高境界也不過如此吧。我為你病了。
病皆是由你而來。
患得患失疑心算計,抑鬱柔弱,也都是由你而來。


第八十九回,人亡物在公子填詞。
寶玉上學天冷,焙茗送來了衣服——卻是當年晴雯補好的雀金裘,於是前塵往事一齊湧上心頭,寶玉獃獃地坐了一日,隨後又告假一日,專門祭奠晴雯:

怡紅主人焚付晴姐知之,酌茗清香,庶幾來饗。其詞云:
隨身伴,獨自意綢繆。誰料風波平地起,頓教軀命即時休。孰與話輕柔?
東逝水,無復向西流。想像更無懷夢草,添衣還見翠雲裘。脈脈使人愁!

前八十回詩詞太多,高鄂在續書時大概也是注意到了這一點,因此有意了減少這部分內容。倒也不是他寫不出來,這兩首《望江南》就是極好的作品,尤其是後一首,情真意切,纏綿悱惻,像極了宋人的風韻。

只是從此之後,再也不會有什麼「蠍蠍蜇蜇」的體貼與笑鬧了,溫情消彌,剩下的,只是無垠的寂寞與入骨的感傷。


第九十七回《林黛玉焚稿斷痴情 薛寶釵出閨成大禮》一邊是林黛玉生命枯竭,油盡燈枯,焚稿斷情。
一邊是寶釵成婚,張燈結綵,熱鬧非凡。
/黛玉接到手裡,也不瞧詩,扎掙著伸出那隻手來狠命的撕那絹子,卻是只有打顫的分兒,那裡撕得動。紫鵑早已知他是恨寶玉,卻也不敢說破,只說:「姑娘何苦自己又生氣!」黛玉點點頭兒,掖在袖裡,便叫雪雁點燈。雪雁答應,連忙點上燈來,……又生火盆。那黛玉卻又把身子欠起,紫鵑只得兩隻手來扶著他。黛玉這才將方才的絹子拿在手中,瞅著那火點點頭兒,往上一撂。紫鵑唬了一跳,欲要搶時,兩隻手卻不敢動。那絹子已經燒著了。紫鵑勸道:「姑娘這是怎麼說呢。」黛玉只作不聞,回手又把那詩稿拿起來,瞧了瞧又撂下了。紫鵑怕他也要燒,連忙將身倚住黛玉,騰出手來拿時,黛玉又早拾起,撂在火上。……那紙沾火就著,早已烘烘的著了。

/那新人坐了帳就要提蓋頭的。鳳姐早已防備,請了賈母王夫人等進去照應。寶玉此時到底有些傻氣,便走到新人跟前說道:「妹妹,身上好了?好些天不見了。蓋著這勞什子做什麼?」欲待要揭去,反把賈母急出一身冷汗來。寶玉又轉念一想道:「林妹妹是愛生氣的,不可造次了……」又歇了一歇,仍是按捺不住,只得上前揭了蓋頭。喜娘接去,雪雁走開,鶯兒上來伺候。寶玉睜眼一看,好像是寶釵。心中不信,自己一手持燈,一手擦眼一看,可不是寶釵么!只見他盛妝艷服,豐肩軟體,鬟低鬢嚲,眼瞤息微,論雅淡,似荷粉露垂;看嬌羞,真是杏花煙潤了。
寶玉發了一回怔,又見鶯兒立在旁邊,不見了雪雁。此時心無主意,自己反以為是夢中了,獃獃的只管站著。眾人接過燈去,扶著坐下,兩眼直視,半語全無。賈母恐他病發,親自過來招呼著。鳳姐尤氏請了寶釵進入裡間坐下。寶釵此時自然是低頭不語。
寶玉定了一回神,見賈母王夫人坐在那邊,便輕輕的叫襲人道:「我是在那裡呢?這不是做夢么?」襲人道:「你今日好日子,什麼夢不夢的混說!老爺可在外頭呢!」寶玉悄悄的拿手指著道:「坐在那裡的這一位美人兒是誰?」襲人握了自己的嘴,笑的說不出話來,半日才說道:「那是新娶的二奶奶。」眾人也都回過頭去,忍不住的笑。寶玉又道:「好胡塗!你說『二奶奶』,到底是誰?」襲人道:「寶姑娘。」寶玉道:「林姑娘呢?」襲人道:「老爺作主娶的是寶姑娘,怎麼混說起林姑娘來?」寶玉道:「我才剛看見林姑娘了么,還有雪雁呢。怎麼說沒有?--你們這都是做什麼玩呢?」鳳姐便走上來,輕輕的說道:「寶姑娘在屋裡坐著呢,別混說。回來得罪了他,老太太不依的。」


寶玉茫然問道:「借問此是何處?」
那人道:「此陰司泉路。你壽未終,何故至此?」
寶玉道:「適聞有一故人已死,遂尋訪至此,不覺迷途。」
那人道:「故人是誰?」
寶玉道:「姑蘇林黛玉。」
PS:每讀到此處,甚是傷感。


襲人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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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宮慵掃眉黛新,只自無言對暮春。
千古艱難惟一死,傷心豈獨息夫人!


黛玉驚夢、焚稿,賈母散財、祝天都不錯,要是沒那個神經病一樣的「蘭桂齊芳,家道復初」,還算一本不錯的續書。


黛玉焚稿。


一襲人在前八十回戴上了寶玉給的猩紅汗巾,(個人認為任何一個細節都有可能是伏筆)最後一回中襲人出嫁,無奈之下嫁給戲子蔣玉菡,因為違背之前自己向寶玉的許諾:就是八人大轎也抬我不去。所以想一死了之,而在哥哥家或是花轎中也沒下去手,最後就熬到了蔣玉菡家裡。蔣揭開蓋頭後發現是襲人,但是他此刻不知道襲人是寶玉的丫頭,看見淚眼婆娑的襲人腰間系著當初他自己和寶玉互換的腰帶後,拿出當時寶玉送給自己的綠色松花汗巾給襲人看,而這個汗巾正好是襲人送給寶玉的。兩個人都不知道對方是誰,但是因為都送給寶玉而又經寶玉之手送給彼此後,終於明白對方就是寶玉口中的彼此,這下襲人才心裡有絲希望……


個人認為蔣襲二人因汗巾而走到一起是程高續本中最為成功且讓人動容的一筆,更何況冥冥之中這倆汗巾也救了襲人一命,所以我認為對於題主的疑問,這一筆堪當此容。

再退一步將,我認為程高二人的結局中,對襲人是最為溫柔的,不僅僅沒死沒入獄,而且還嫁給了蔣玉菡,雖然他在封建社會只是三教九流的末端,但是憑藉在曹公之筆中,蔣玉菡與寶玉唯一的一次飲酒席間,蔣玉菡的那首詩
女兒悲,丈夫一去不回歸。
女兒愁,無錢去打桂花油。
女兒喜,燈花並頭結雙蕊。
女兒樂,夫唱婦隨真和合。
就可以窺探出,蔣的個人素質還是不錯的,更何況他也與寶玉一樣是個真性情的人,加上他和寶玉的交情以及襲人的為人,我相信他們會很幸福的。
其實之前在七磅中,我也見到過類似的情節,我覺得這樣的愛情很穩固很迷人,我把他叫做,第三種 愛情


第九十一回 寶玉談禪——任憑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
寶玉呆了半晌,忽然大笑道:「任憑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黛玉道:「瓢之漂水奈何?」寶玉道:「"非瓢漂水,水自流,瓢自漂耳!"黛玉道:"水止珠沉,奈何?"寶玉道:"禪心已作沾泥絮,莫向春風舞鷓鴣。"黛玉道:"禪門第一戒是不打誑語的。"寶玉道:"有如三寶」。

第九十六回 泄機關顰兒迷本性
忽然聽著黛玉說道「寶玉,你為什麼病了?」寶玉笑道:「我為林姑娘病了。」
當時兩個已然痴傻的人此時也顧不得襲人紫鵑在場,互剖心腹。
如果說元春賜婚,硬生生拆散寶黛,讀起來總有些許不舍。雖說悲劇是將美好的東西毀滅,但是如此疾風摧毀,總覺得於心不忍。所以我讀寶玉失玉昏聵、黛玉迷心性時,多少緩解了悲痛。關於寶黛,始終不願過於「撕心裂肺」。

第九十七回 林黛玉焚稿斷痴情 薛寶釵出閨成大禮
同上,棒打鴛鴦過於慘烈,莫若這樣冷水慢慢澆著,讓人一步步地絕望。
以及黛玉最後一句「寶玉你好……」是最愛。起初晴雯病夭,丫鬟說她直著嗓子叫了一夜娘,寶玉心中不是滋味。則黛玉再不叫寶玉,則寶玉必是心痛。所以黛玉淚盡而亡,最後一句依舊是「寶玉,你好……」
於「你好」,我倒一廂情願的認為是「這個妹妹我曾見過」般的「寶哥哥好」。人生若只如初見啊。

高續,所有的美好都集中於寶黛身上,其他的姑娘離的離去的去,在身邊的也都不似珍珠一般,倒多了些魚眼的氣息。尤其是黛玉死之後,更覺得文字濕乎乎的。


沒怎麼看過後四十回.....主要講一下關於以上答案的看法。

也許作為一本獨立的書高鶚寫得也還不錯,但是很可惜,他寫在了曹雪芹後面。近乎完美的前八十回。

各位提的比較多的幾個:「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姑蘇林黛玉」「我為林姑娘病了」。

話說你萌真的不覺得這些語言,透著一股小言情般的做作嗎……

比如那個弱水三千,你說它就是出自周杰倫那首歌,方文山寫的我特么都能信。

「姑蘇林黛玉」像不像「永安,卿酒酒」啊!

「我為林姑娘病了」比起「寶玉,你不睡又嘆什麼?想必為你妹妹病了,你又胡愁亂恨呢。」如何?

高鶚就算寫得稍好一點的部分,也有種用力過猛的小家子氣在裡面...這還只是單從語言的角度來說。從情節設置所反映出來的作者人生觀而言,差別也未免太大...除非是「欽定」。

所以也不能說他寫得不好吧,只是曹公寫得太好。所以誰來寫都這樣。尤其對於喜歡紅樓的人來說,後四十真的很難說有什麼好的東西......嗆鼻得很。


「寶玉,你為什麼病了?」
「我為林姑娘病了。」

――黛玉聽完傻大姐說寶玉要娶寶釵後去質問

不記得是不是這樣的對話,但是我嗚嗚嗚的哭了很久,一直罵高鄂在騙人眼淚。。。


賈雨村在寧府出事之後狠狠的踩了一腳,生怕連累自己。


紅學家呂啟祥:

二十多年前讀書很少(現在也不多),顧慮也少,困惑也小;嗣後漸漸的眼界較寬,特別是九十年代後期至世紀之交,在編選二十世紀上半葉紅學資料之時,接觸到牟宗三、吳宓、李長之、林語堂、許嘯天、容庚、宋孔顯等一系列對後四十回續書的高度評價,不禁大為驚詫,困惑也隨之增大。

林語堂、王國維、牟宗三的就不引了,有興趣可以google一下。
胡適:

他寫司棋之死,寫鴛鴦之死,寫妙玉的遭劫,寫鳳姐的死,寫襲人的嫁,都是很有精彩的小品文字,最可注意的是這些人都寫作悲劇的下場。

俞平伯:

我們試看,後回十回中較有精采,可以彷彿原作的,是哪幾節文字?依我底眼光是:
  第八十一回,四美釣魚一節。
  第八十七回,雙玉聽琴一節。
  第八十九回,寶玉作詞祭睛雯,及見黛玉一節。
  第九十,九十一回,寶蟾送酒一節。
  第一百九回,五兒承錯愛一節。
  第一百十三回,寶玉和紫鵑談話一節。以外較沒有毛病的,如妙玉被劫(第一百十二回),襲人改嫁(第一百二十回)。

此外引用兩篇網文:
緬懷高鶚——賞析《紅樓夢》後四十回
《紅樓夢》後四十回的奇光異彩


講真,調包計的橋段設計地還是很不錯的,但奈何這個橋段是作為紅樓夢的續書出現的。

林黛玉焚稿斷痴情、薛寶釵出閨成大禮,這種「男主無奈和富貴女舉行婚禮,同時女主孤身一人身患重病或者生孩子的」強烈對比橋段在影視劇中屢見不鮮,但真不適合紅樓夢。


寶玉又道:「我瞧瞧他去。」說著,要起來。豈知連日飲食不進,身子那能動轉,便哭道:「我要死了!我有一句心裡的話,只求你回明老太太:橫豎林妹妹也是要死的,我如今也不能保。兩處兩個病人都要死的,死了越發難張羅。不如騰一處空房子,趁早將我同林妹妹兩個抬在那裡,活著也好一處醫治伏侍,死了也好一處停放。你依我這話,不枉了幾年的情分。」


九十六回《瞞消息鳳姐設奇謀 瀉機關顰兒迷本性》寶黛最後一面。
黛玉卻不理會,自己走進房來。看見寶玉在那裡坐著,也不起來讓坐,只瞅著嘻嘻的傻笑。黛玉自己坐下,卻也瞅著寶玉笑。兩個人也不問好,也不說話,也無推讓,只管對著臉傻笑起來。襲人看見這番光景,心裡大不得主意,只是沒法兒。忽然聽著黛玉說道:「寶玉,你為什麼病了?」寶玉笑道:「我為林姑娘病了。」襲人紫娟嚇得面目改色,連忙用言語來岔。兩個卻又不答言,仍舊傻笑起來。

之後黛玉便被勸走了,再之後便是九十七回,寶釵出閣黛玉焚稿。

寶黛的告別只有這一句對話。
軟語溫柔,如當日共讀西廂:「你是那傾國傾城貌,我是那多愁多病身。」


1.黛玉得知調包計後去找寶玉,兩人相對傻笑。
相對傻笑,境界太高!
2.雪地下拜。
3.最後的詩:說到辛酸處,荒唐愈可悲。由來同一夢,休笑世人痴。
就因為這首詩,我沒辦法討厭後四十回。續書者可再批一句:補雖補了,到底不像,我也再不能了!
大悲。


後四十回是現如今市面上最好的續書,吊打其它續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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