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胡蘭成擊節稱讚的《封鎖》為何沒有張愛玲的其他作品有名?如此棒的作品為何甚少被人提及?


最適合戀愛的距離,是我的手臂碰到你的手臂,我的手向你的手進發。純粹的戀愛的感覺,是讓人上頭的長島冰茶,喝著的時候談笑風生,其實不知道酒精已經在悶聲發大財,等著戀愛上頭的時候,在微醺中幸福,無奈,激情和悲哀一起涌將上來。

作為小青年,電腦里是有些種子有些片子的,其中最愛的,是女教師,空姐,護士,醫生等主題,我一直相信,在密閉空間里,人們總是會對異性產生超乎平常的好感,那就不難理解,為何甲A初年,謝暉,范志毅坐著飛機全國飛,也把空姐娶回了家。

張愛玲女士總是那麼擅長描寫情感,比星巴克調拿鐵還容易,但是你喝到的卻是地道的義大利咖啡,《封鎖》這篇短篇小說,講的是一輛碰到封鎖的電車上,一堆男女在車上戀情釀成了酒,但是下車後感情逐漸揮發蒸發,最終從他就是我生命中對的那個人,到他不過是一個過客。就像蘇州河水,不停的悶悶地流著。

張愛玲女士是女人中的女人,女性作家擅長描寫細節,用細節來襯托情感的優點,被發揮得淋漓盡致,首先,儘管呂宗楨作為銀行的會計師,世俗地上著班,世俗地給夫人買著菠菜包子,世俗地關心著女兒的成績,世俗地躲著董培芝這樣的窮親戚,但是他和吳翠遠能在這車廂里愛上對方,他們的靈魂高度實在差不多。吳翠遠這些年接受新式教育,聽貝多芬和瓦格納得到的談吐見識,長她十歲的呂宗楨用在上海灘銀行的摸爬滾打,也達到了。女生對於和自己世界相容的男性往往不排斥,也喜歡願意聽自己說話的靈魂,喜歡用學問衡量一個男人的深度,而這些,在呂宗楨這個年紀經歷婚姻的最難熬的部分的老男人,既懷念,又可愛,當然我相信呂宗楨也是長得很有風度的,應該是靳東先生戴上眼鏡眉頭緊鎖的樣子,而吳翠遠,我願意是在歡樂頌里飾演關雎爾的喬欣。男人去撩妹,覺得她可愛,是必須的,女生變迷妹,感到他獨一無二,也是當然的。放在上海灘的花花世界裡,呂宗楨都不會是吳翠遠的相親對象,走在十里洋場的車水馬龍之中,吳翠遠並不超凡脫俗,呂宗楨也不會多看她一眼。謝謝電車的封鎖,才有這麼有意思的感情,他們從路人到朋友到戀人再到路人,曾經用誓言封鎖了自己的大腦,卻又在現實中回到自己的花樣年華。

呂宗楨和姑娘聊天的技術在今日的人看來,段數不高,還好他碰到了吳翠遠這樣表面風平浪靜,內心暗潮洶湧的姑娘,而他的妻子由於並不摩登,也不能像呂翠遠一樣讓他在吃了很久的菠菜包子之後,突然喝到了新筍做的腌篤鮮,從心頭一直暢快到了眉梢。這裡有一個很棒的細節,車上長得很像兄妹的中年夫婦,我猜就是民國很流行的姑表親,生活已經完全被柴米油鹽醬醋茶給主宰了,手裡拎著一包熏魚,努力和自己的西裝褲子保持著二寸距離,被太太提醒著「小心別把褲子弄髒了」!這就是未來呂宗楨的生活,最後呂宗楨心痒痒了一下。他是在幻想著呂翠遠嗎,可惜呂翠遠的臉孔已經開始模糊了,記憶保鮮時間是那麼短,最後,終於是回歸到自己的生活。

說到呂翠遠之前我想說一說我自己,我小時候我舅舅從上海給我買了上海國際飯店的蝴蝶酥(現在還是很好吃,推薦大家買買買),我放在那裡每天掰一點吃,吃了一個月多,然而這東西的保質期,其實只有幾天。蝴蝶酥對我的舅舅來說,只是用來發福的零食,不甚珍貴,而在我的心中,蝴蝶酥是上海來的新鮮玩意兒,我甚至自私的不願和我父母分享。翠遠在下了電車之後的感情描寫戛然而止,但我相信她沉睡的心因為呂宗楨而跳動,一定期待等待了好些日子,但是最後就像冬日倔強的稻草人,在冰雪裡終於被淹沒下去,回歸一片寂靜。

郎情泛舟東流去
妾意徘徊在橋頭
幾輪明月都不見
紅袖揮去水自流

呂宗楨名字暗含「忠貞」之意,他的確忠貞於自己的生活和家庭。吳翠遠遠離自己純粹自然的嚮往,封鎖以後,回到了她煩惱的生活中,終將年紀到了,和門當戶對的人結婚,也許再也想不起呂先生。

除去這些主要部分,張愛玲對上海市井的描寫也是像放電影一樣,對每個人物,不多的著墨,就能生動活潑,特別是封鎖後人們拚命找文字找事情來打發無聊,不正是描寫的在公交車上靠著扶手玩手機,深夜查看附近的人的我們么。

我最喜歡的是王安憶《長恨歌》里關於老上海的描寫,但是不得不說張愛玲這個不是上海出生的人捏住了上海的靈魂,聽說胡蘭成也對《封鎖》叫好,這很好,能懂張愛玲女士的人,自然能得到她的愛。

我最近傾慕一個喜歡長島冰茶的姑娘,我準備帶她去喝精釀啤酒,希望我的指尖能碰到她的潔白如玉手臂,我的目光能對望她黑珍珠一樣的美眸,她一顰一笑一惱,在我心中都是可愛女人。但我怕是不會像呂宗楨一樣滔滔不絕,因為近人情怯,欲掩真情。那個時代的呂先生和吳小姐,感情經歷畢竟不會像如今青年男女這般豐富,時代,本來就是一種封鎖。

在當代社會中,由於多元化和人與人之間越來越獨立,有些話連父母朋友都不能說,這也導致了許多新的封鎖,對於這樣封鎖中爆發的感情,明智如知乎諸君,光秀如當代俊傑,又會怎樣看待呢?


首先《封鎖》的故事性不強。兩個主人公活動的範圍就是被封鎖的電車,情節就是兩人之間短暫的一時火花,對於小說而言,《封鎖》的布景太平面化,缺少引人入勝的片段。全文都是一些男女間微妙的心靈悸動,較之其他作品,顯得有些無趣。
其次,結尾太平淡,當然不是「無聊」的意思,而是兩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好比火花四射後的黯淡,香煙裊裊後只余灰燼,對於經歷過這種只可意會的事情的人,《封鎖》固然是美的,而沒有經歷過的人會覺得很乏味,而有幸經歷過的人著實不多。
最後無論何時總是浮躁的波瀾起伏的小說更適合大眾審美,能細細品味《封鎖》中曖昧而短暫的情感的人總是極少的。


我主要是進來反對一下萊克特夫人的答案,故事性強不強結尾平淡不平淡云云並不適合用來評價這部小說。

這是我最喜歡的一篇張愛玲小說。
這個喜歡並不是我長大後的喜歡,而是我小時候初讀時的喜歡。

我以前解釋不了自己的這種喜歡,後來看了傅雷的一段話深有感觸。

傅雷說:微妙尷尬的局面,始終是張愛玲最擅長的一手。時代,階級,教育,利害觀念完全不同的人相處在一塊時所有曖昧含糊的情景,沒有人比她傳達得更真切。各種心理互相摸索,摩擦,進攻,閃避,顯得那麼自然而風趣,好似古典舞中一邊擺著架式(Figure)一邊交換舞伴那樣輕盈,瀟洒,熨帖。這種境界稍有過火或稍有不及,《封鎖》中細膩嬌嫩的氣息就會給破壞,從而帶走了作品全部的魅力,然而這巧妙的技術,本身不過是一種迷人的奢侈......

至於為什麼喜歡的人少,我也不是很懂。


被人提及少,並非不是好作品。人民群眾喜愛的作品,並非是好作品。


張愛玲的文章中《半生緣》《傾城之戀》《金鎖記》這些作品相較《封鎖》《遲暮》都比較為人所熟知。

張愛玲的其他作品有三點相似之處。

第一,故事情節曲折,扣人心弦。如果將一本小說和一篇散文放在你面前,我想大多數人都會選擇小說。

第二,這些文章寫的大多都是悲劇,而這些悲劇都讓人痛徹心扉,描述的是人性的惡,人生的無奈,或深或淺,足夠讓人印象深刻。而《封鎖》並沒有講悲劇,講的只是一男一女不經意的相遇,情到深處忘記了現實,而這卻也只是封鎖時期的一刻鐘,封鎖解除後,所有的一切都恢復了平常,包括男女主角的感情,淡淡的散去……就好像從來沒發生過。 讀完之後,也只是感覺淡淡的惆悵,沒有扣人心弦,更沒有所謂的蕩氣迴腸。

第三,張愛玲的這些故事性強的作品都被改編成了電視劇和電影,很多人也許並沒有看過書,而是通過影視作品來了解張愛玲的文章。電視劇和電影的推廣,受眾人數的增加,使得這些文章較之《封鎖》,有更多的人了解,熟知。

最後,添上封鎖的一個片段~
  
   封鎖開放了。「叮玲玲玲玲玲」搖著鈴,每一個「玲」字是冷冷的一點,一點一點連成一條虛線,切斷時間與空間。
  
  一陣歡呼的風刮過這大城市。電車噹噹當往前開了。宗楨突然站起身來,擠到人叢中,不見了。翠遠偏過頭去,只做不理會。他走了。對於她,他等於死了。電車加足了速力前進,黃昏的人行道上,賣臭豆腐乾的歇下了擔子,一個人捧著文王神卦的匣子,閉著眼霍霍地搖。一個大個子的金髮女人,背上背著大草帽,露出大牙齒來向一個義大利水兵一笑,說了句玩笑話。翠遠的眼睛看到了他們,他們就活了,只活那麼一剎那。車往前噹噹地跑,他們一個個的死去了。
  
   翠遠煩惱地合上了眼。他如果打電話給她,她一定管不住她自己的聲音,對他分外的熱烈,因為他是一個死去了又活過來的人。
  
   電車裡點上了燈,她一睜眼望見他遙遙坐在他原先的位子上。她震了一震——原來他並沒有下車去!她明白他的意思了:封鎖期間的一切,等於沒有發生。整個的上海打了個盹,做了個不近情理的夢。


因為《封鎖》講得是一個似是而非、一個很模糊、稍不注意就會被忽略掉的故事。
很多人都說《封鎖》講了兩個人在封鎖的電車上戀愛的故事。其實,我覺得不完全是。
吳翠如,我覺得的確是戀愛了,因為她有戀愛時候一般女生會有的反應和心理活動,大概有兩點可以看出來:一是呂宗楨說不能娶她的時候她哭了,當著一車廂的人面前這麼強烈的情緒的顯現;二是她說電話號碼的時候重複了兩遍,但卻沒有拿出筆給呂宗楨記下來,她說如果真的愛她就會把電話號碼記下來,而且後來她說如果他打電話來,那就是像死去了的人活過來一樣,這說明其實她對於呂宗楨還是有一點期待的。
而呂宗楨,我並不認為他是在戀愛,他不過是把吳翠如當成是可以幫助自己擺脫當前封鎖生活的那個人,與其說他想追求吳翠如不如說他想擺脫侄子董培芝、擺脫如今的生活而追求新的生活,由此給他帶來的刺激感遠比他對吳翠如的愛情的感覺要強烈得多。
他們之間或許不是愛情,而更像一種對於類似愛情的異性的好感,他們的目的也並不是婚姻,不過是封鎖電車上的一段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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