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虛構具備藝術表現力的恐懼母題的想像力是否已經枯竭?

事先聲明:本問題可能屬於題主讀書太少而想得太多,但我還是想提出這個問題,希望大家能給我解惑。
是這樣的,我注意到在上世紀上半葉人類創造出外星文明、機器人和克隆人(後兩者可以進一步概括為對技術的恐懼)等藝術形象後,近現代以來人類似乎再也沒有創造出全新的恐懼母題。近年主流的文學、影視和遊戲領域裡出現的邪惡形象,大多也是源自古代神話、民間傳說或前面提到的科幻元素,其它諸如對人體畸形、某類精神疾病或小丑等形象的恐懼,上世紀六十年代之前都有藝術作品表現過;恐怖片做過將現代科技與靈異怪談結合的嘗試(如貞子和她著名的錄像帶),但其表現的對鬼魂的恐懼實際上已經出現可能有一萬年了。往小了說,現代人對加班或遲到等的恐懼,相信伴隨這上班制度成熟之初就已經存在了。是不是可以認為,現代以來人類沒有創造出全新的恐懼母題?人類虛構具備藝術表現力的恐懼母題的想像力是否已經枯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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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邀請,我覺得恐懼母題源自神話奇談是很正常的事情,它能成為母題,蓋因其中凝結著群體性的記憶,那麼它的取材方式勢必是回溯性的。

人們對未來的恐懼在於其未知性,對過往的恐懼要具體得多。由此過往的歷史自然更容易造就母題,不管是死靈術、黑魔法、哥特文化、黑死病,都能在審美元素背後找到確證的歷史記憶。

基於這些材料塑造出恐懼母題,然後再產生各種變體,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題主舉出的面向未來的恐懼母題,雖則源自作家/藝術家們對未來的暢想,但同時也印滿了昨日的深重烙印,就其內在的心靈真實而言,更是充滿了昨日色彩。

外星文明的外殼之下,是不同文化種群的衝突,殖民與被殖民的對立,文化中心論者對「他者」的獵奇性審美,這些都是昨日發生過的歷史。

透明人是一種古老的情節,神鬼的幽玄杳渺投注到人的身上,就成了透明人。儒勒·凡爾納在20世紀初就已經寫過有關透明人的奇妙故事。

克隆人有生物科技的外殼,但如果把造人者替換為神,克隆人替換為人,你會發現類似的故事以及相關的倫理探討並不是在當下才出現。

比較容易忽略的一點是,當下世界是歷史的延伸,同時也正在成為歷史。以幾十年幾百年來對比幾千年幾萬年,其背後所蘊含的精神財產本身就不是一個量級,因此也就沒有了可比性。

工業革命後科技的迅速發展,令科幻小說大放異彩,然而早在前科學時代人們就已經開始講述有「科技質素」的故事,而直到今天為止,前科學時代的恐怖小說也並未隨著科學的發展就退出歷史——比如克蘇魯小說、巫師小說、奇幻小說等等。

如果非要窮舉「恐懼母題」的話,這個單子會很長,並且依不同人的見聞視野而各有不同,比如題主提到的對科技的恐懼,源自神話、民間故事的恐懼母題等等。除此外,尚未被列舉的還有對政府、極權的恐懼(V字仇殺、大逃殺),對不同階級人群的恐懼(殭屍片、上層精英統治地球的陰謀論故事)、對不同宗教信仰的恐懼(這個就不用說了吧)、對作為有生命癥狀的星球的恐懼(索拉里斯)、對浩渺太空與命運的恐懼(2001太空漫遊)等等等等。

題主你說到對加班遲到的恐懼,這個太具體而微了,不是說沒有相關母題,而是「恐懼母題」這個範疇,相對於你列舉的事例而言太過於宏大。弗里茨朗的《大都會》,非常精彩地體現了上下班(實際上是大工廠時代)對人性的異化,這個勉強算是你說的那種恐懼吧。

如果我們把這個話題適度擴大——

比如說,把對加班、遲到的恐懼,擴大到「資本主義的生活方式對人的異化」的層次,那麼你會發現,這個話題一點也不缺乏關注,反而是太受到關注了。

哲學家在談論(存在主義),作家在談論(卡夫卡往後數,一大堆),各種視覺藝術的藝術家在討論,甚至連經濟學家、政治學家也都得討論,畢竟這就是現實嘛。所有這些素材,都極容易體現在電影或者其它文藝作品裡,只是我們不把那種感覺稱為恐懼罷了。

當然比這更恐怖的是,不在少數的人都已經對這種恐懼習以為常。

這種美德——通常情況下——不被歸類到「高強度壓力下展現的風度」的那種硬漢品質,而是被更恰當地描述為:麻木不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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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邀。

我覺得在用詞上,題材比母題更符合題意……

母題這個術語的結構主義色彩太濃厚了。
這種誕生自集體無意識的客體意義,並不適合說是個人想像力主觀虛構的產物。創造母題的施動者不能是創作者個人,而是人類共同體,它所面對的對象是時間坐標中緩行或疾走的世界,而母題是兩者間的諸種認識關係(恐懼的,悲傷的,喜悅的,恥辱的)的文學表述。

題主說的外星文明,人體畸變,精神疾病,這些引起恐懼情緒的事件,意義上更接近於類型化的題材。

高票答案說的很好的一點是指出了這些題材各自的歷史延伸,外星文明誕自對殖民主義的歷史記憶,精神疾病是人造對立範疇的悲劇犧牲物(福柯對此有精彩而詳盡的分析,參《瘋癲與文明》),人體畸變則是一種更古老、更本質性的創傷性揭示,是對人類本身的逃避,它述說著人類內心無名的狂暴和徒勞的瘋狂。

如果說這種題材的話,人類的想像力絕對不至於枯竭的程度,二戰以來就誕生了諸多的現代神話。拿我比較感興趣的一些題材舉例,脫胎於20世紀歷史的比如 極權制度機器的建立、奧斯維辛集中營、古拉格群島、恐怖主義襲擊,暴露社會問題的比如 校園欺凌(集體主義的幼齡化,惡的早熟令人不寒而慄)、都市傳說(裂口女、無頭騎士)、極端惡劣刑事案件(監禁,戀童,食人,玩弄屍體)。其中最具象徵意義的是哥斯拉,從被核廢料污染的海而來的巨型怪獸——從無差別毀滅的創傷中誕生的新的慾望,在現代都市中行進卻猶如使徒行走於無盡荒原,工業文明的一切成果在非理性的癲狂和暴力下不堪一擊——堪比古希臘神話的純粹深邃。

回到原題:人類對恐懼母題的想像力是否枯竭?
不會枯竭,就像歷史不會終結。
過去和未來的晦暗都是恐怖的卵巢,宿命論和虛無主義不朽,我們的世界就像高懸在兩團無限的黑暗之間的搖籃。
恐懼就紮根於存在本身,永遠在場,她也許就是我們窺見黑暗罅隙時的一聲啼哭。


題外話:

為何這些恐怖題材,總覺得有點——不是那麼恐怖?

每個夏天都是鬼片上映的好時機,每天都有人聲稱親眼目睹了UFO,水怪的節目隔三差五在電視上報道,狼人和吸血鬼一直是遊戲取材的熱點,在推理小說中,偵探們若無其事地在屍體旁邊喝茶邊推理真相。
又有一船難民死在無人的海灘,又有一個變態犯下令人戰慄的罪行,又有……

不怎麼恐怖,反而有點新鮮,有點——顯而易見的愉悅,或者說不易察覺的獵奇,不是嗎?

它們被戲劇化了。

符號掏空了價值,效果替代了內容。我們在屏幕另一頭親眼目睹這一切,彷彿身臨其境,但距離我們又如此遙遠。我們恐懼,但不礙事,喝杯可樂吧,我們無比安全。

但是,進入現代社會後,我(或者複數的我)面對更巨大、更本質性的恐懼,在它面前,其餘一切恐懼只能相形見絀,甚至退化,偽裝成一種帶著恐懼面具的狂歡。這些狂歡反而能夠起到安慰作用,撫慰我們去度過一種擬劇般的生活。

這就是《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所寫的人類的現狀。

不過,這又是另一個問題了。


人類的恐懼只有一種,就是自身失控的恐懼。
老化、死亡,外貌或者內心異化,失去正常的生活……
處於這種世界之中。
現在,人類的現實已經失控了。
我不害怕怪物,因為我比怪物還怪物。
就好像遊戲《屍人》的設定,不是屍人出現了,而是人去到了陰間,怪物們的眼裡那些血池,黑色天空,其實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而你在他們眼裡卻是怪物,應該它們怕我,而不是我怕它們,有什麼問題大家頂多死過,看看誰乾死誰而已。


李同學提問題果然還是一如既往地認真,竟然還邀請了我,那我一定要好好答一下(嚴肅臉)。
其實這個問題平時我也是沒想過的,不過看了描述後,我的確發現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那就是——所有的恐懼想像都基於其對應的特定的世界觀。換而言之,如果沒有新的世界觀產出,那麼就不可能誕生新的恐懼想像。
很顯而易見的,鬼魂的想像,是基於有鬼的世界觀而產生的。外星人的想像,是基於發現地外星球後刷新了人類的世界觀才產生的。而同一個東西,基於不同的世界觀會搞出完全不同的創新來——比如說同樣是屍變,有的拍成殭屍,有的拍成喪屍,有的是通過屍毒傳染,有的是通過病毒傳染。同樣是死後出現活動,以前就只能說是鬼魂,現在就可以想像出什麼量子化存在之類的。同樣是畸形,古代就只有「天生怪胎」「妖魔鬼怪」,人造怪物都是巫術,現在有什麼「輻射畸變」「污染怪獸」,人造怪物也變成了弗蘭肯斯坦這種。
而問題中所問的「恐懼母題」,我感覺這個概念很模糊,因為母題的層級可大可小,最高的那一層大概是「可以對自己造成不良影響的事情」細分下來上至死亡下至遲到扣錢都可以歸進去(遲到如果不產生不良影響誰會恐懼遲到呢?),技術有可能造成不良影響,所以我們就恐懼技術。在古代,對煉屍術,巫蠱,通靈的恐懼其實一樣可以歸結為對「技術」的恐懼,歸根結底,具體造出什麼樣的恐懼來,還是世界觀的問題。甚至有些可能不好理解的,比如對學習的恐懼,但這個實際上在你沒有建立「學習是一件讓人痛苦的事情」的觀念之前,你是不會恐懼這個東西的。那麼我們怎麼會建立起「學習是一件讓人痛苦的事情」這個觀念呢?一個是靠自己體驗,一個是靠自己想像——當然我們在這裡說的是想像,那麼這肯定有某種奇怪的世界觀導致你得出「學習是一件可怕的事」。我覺得你體驗過A害怕再去體驗A,這個A不屬於題目所問的「虛構」範疇。像鬼魂啊死亡啊這些都是我們沒體驗過但是卻恐懼的——這都是基於世界觀產生的恐懼。
現在沒有創造出過新的恐懼母題嗎?我只舉一個例子,《三體》引發了廣大民眾對於「聖母」的恐懼,我以前是沒見過這麼有藝術表現力的「聖母」恐懼母題的。而且很顯然,這個恐懼母題的誕生也是基於一個宏大的世界觀,沒有例外。


是人類的黃金世紀使很多人免於恐懼。

至於外星人機器人克隆人,無非就是異種恐懼,新的只是量子力學給出的技術進步外殼,核心還是那個本部落對外部落,本鄉人對外鄉人,本民族對異民族的恐懼。

想體驗恐懼想像的創造力,去非洲、中東、南美等長期戰亂的地方,包你大開眼界。


大伙兒不用擔心 我懷孕 的時候一直看恐怖片,現在我閨女經常把我嚇死,哭著哭著狂笑,吃蜘蛛,掐我,痛苦讓她快樂……

很黃很暴力 嗚嗚嗚嗚嗚


不會消失,隨著人類的科技進步,人們對自已認識,慢慢浮現!新人輩出,事物發展,老人的總結、聯想!讓事物朝好的地方發展,思考不會枯給。


恐懼來自虛無,我們也來自虛無本身。
從古至今所謂的恐懼母題無非來至我們對於未知概念的具象化。
個人覺得並不是人們對於恐懼母題的想像力枯竭了,而是人類學會用更 「科學」的方式去看待了,並且如果能認真去思考這些「具體概念」的話, 它們能帶來恐懼並不比過去這些「具體形象」低。


不是說恐懼源於未知么,恐懼來源也不是想像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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