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正確的介紹博爾赫斯?
好吧,讓我們再聊聊博爾赫斯。
如果按照我們一般的看法,博爾赫斯是那種經常被稱作作家中的作家,熟讀他著作的人都知道博聞強識,是百科全書式的的作家,他擅長詩歌,短篇小說,尤其短篇小說影響了拉美以及世界上無數的作家。博爾赫斯在中國有無數讀者,無數寫作者從他的著作中受益。也許是博爾赫斯善於寫那些智慧的哲學隨筆,小說也是充滿了迷宮和圈套,閃爍著智慧的光芒,引起了無數作家仿效他的寫作。但是從博爾赫斯的小說中是無法看出他是個什麼樣的人的,我們很少會關注他的生活是什麼樣的。我們不妨從這個方面入手簡單論述一下。
比如說愛情。我們了解博爾赫斯的愛情嗎?據說,博爾赫斯會愛上他所見過的每個女人,只要她長得好看。他的失明對他絲毫不是困擾,博爾赫斯的愛情經常發生在腦海中。他要麼剛剛愛上一位摯愛,要麼剛剛被一位摯愛拋棄。這種狀況一直持續著。博爾赫斯並不反對公開炫耀自己的不忠。在一首詩歌中,他對心愛的人說:「我把一個從不忠誠的男人的忠誠獻給你。」
比如撒謊。博爾赫斯最善於撒謊,通常他會一開始說一些無關緊要的小謊,但是隨著腦海中不斷思索,不斷潤色,這些小謊逐漸開始成為大謊。只不過他是博爾赫斯,是一名廣受讚譽的作家,所以大家都自然而然地相信他的謊言。博爾赫斯從沒有因此付出過代價,就在這團欺騙的亂麻當中,他到最後居然也相信了自己的謊言。
博爾赫斯的大部分政治主張都是有問題的,自相矛盾的。我們熟知他是反屁隆主義的觀點,在這種觀點之下,只要是反屁隆主義,他都認為是正確的。這種想法很幼稚,而且晚年他接受了很多獨裁者的褒獎,他都甘之如飴。我記得一個段子,1967年,博爾赫斯受邀去哈佛擔任諾頓講座的講師。在美國生活那幾個月里,他基本不知道美國發生了什麼,哈佛大學的記者來採訪,問起他對越戰的看法。博爾赫斯就說他支持美國發起的這場戰爭。他一旁的美國朋友喬凡尼很詫異,就問他對越戰和美國的外交政策了解多少。他什麼都不知道。博爾赫斯這樣解釋支持的緣由:「當時我就想到了,愛倫·坡、愛默生、惠特曼……」知識分子與政治就是這樣的,幼稚,沒有頭腦。
對待同輩人博爾赫斯也談不上寬容。他喜歡錶揚三流作家,卻把對真正作家的不滿藏在心裡。比如在索爾·貝婁贏得諾獎之後 ,他說:「從沒聽說過他。」博爾赫斯理所當然接受很多朋友和支持者源源不斷地幫助,但是他很少表達感謝,也從不付出回報。博爾赫斯會習慣性地反對、排斥那些他曾經尊敬過的人,隨著他的名氣越來越大,他也開始對待那些曾經讓自己讚不絕口的作家。
當然,這些細節並不損害我們對博爾赫斯的愛慕,一直以來他都是我心目中無限文學的化身,現在也是讓我受益最多的作家。但是博爾赫斯塑造的公共形象太完美了,完美到我們覺得他幾乎是一個聖人,幾乎人人都在稱讚他。越是這個時候,我們就該注意到那些專門跟博爾赫斯唱反調的作家。
所以我十分欣賞貢布羅維奇談博爾赫斯的那段話:
「博爾赫斯與我處於對立的兩極。他深深紮根於文學,我紮根於生活。說實話,我是反文學的。正是由於這一點,和博爾赫斯會面將是富有成果的,但被技術性的困難阻礙了。我們見過一兩次,僅此而已。博爾赫斯已經擁有了一個非常逢迎巴結他的小朝廷。他講,他們聽。
他所說的東西對我來說沒有多大的價值。太過狹隘,太過文學,悖論、妙語、詭辯——一句話,都是我討厭的東西。他的才智並不使我吃驚。只是到後來,當我讀了他真正的藝術作品,他的短篇小說,我才不得不承認,他擁有智識份子異常的穎慧。但「說話的」博爾赫斯,交談、演講、採訪,還有隨筆和文學批評中的博爾赫斯,對我來說總有些膚淺。在阿根廷,我時常聽到人家引用他「聰明的」名言。嗯,每一次我都感到失望。那什麼也不是,只是文學,而且不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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