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写过哪些关于「阴谋」的故事?

……


锁心 「完结了,放心看」


第一节、


我是符咒师,可我解不开自己心上的咒,这很没有道理。

我从溶洞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副密不透风的棺材之中,棺材盖上的黄符已经失去了效力,我伸出手指轻而易举地将腐朽的棺材盖抠出了五个洞口。

有水夹杂着水草涌了进来,将久泡在水中的棺材挤破,我踏着四散的木板而上,眼前渐渐出现了光亮。

当我一跃站在岸上的时候,肩膀发生一声哐啷的声响,这才发现一根粗壮的金色的锁链从我的琵琶骨贯穿而入,与我的血肉融为一体,锁链上篆刻满细如蚊蝇般的朱砂字,不像是我的字迹,却莫名让我感觉熟悉。

不知名的青藤覆盖住溶洞的出口,只有零星斑驳的光亮透了进来,我抚摸着胸口,发现自己的心脏微不可查地颤动着,如果不是凝心感受,心脏就仿佛停止了跳动,如同死物一般。

这是锁心咒。锁七情六欲、红尘追忆,从此稍动情念,便会心脉断绝而死。

锁心咒属偏门奇技,若非有悲痛欲死不能承受之事,断无可能动用此咒。那么,究竟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以致于我锁上了自己的心,在这暗无天日的溶洞中沉睡不知几载光阴。

况且,即使我锁上了自己的心,却为何不记得解咒的法门?

符咒师,自幼时起习练咒术,沟通天地五行之力,笔走龙蛇间暗藏大道三千,无论是掌控风火雷电,亦或者加持自身的法门,都深深地烙刻在了灵魂里,除非身死道消,不然若干法门,断无可能随着记忆一同被抹去。

于是我迫切地想要解开这道锁心咒,我想知道这些来年在我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什么缘故使我锁上了心,又是什么缘故使这咒无法可解。

这一切亟待解开的秘密,都在溶洞之外,那凡尘俗世、十丈软红之中。


第二节、

我伸出食指在空气中写了一个火字,一道炽烈的火焰朝着洞口的青藤奔去,瞬息之间将所有青藤燃成了灰烬。我踏出洞口,登时清爽的山风迎面吹来,虫鸟嬉闹声充斥双耳。

远处的山峰从正中一分两半,犹如顶天立地的巨人手持刀斧将它生生劈断。

或许,这时候我应当惊叹一声?

可我却提不起丝毫兴致,我的所有情绪早已离我远去,我除了算计和考量,再容不下其他事物。

幽谷之外是一座破落的村庄,只见荒芜的田埂杂草丛生,随处可见破碎腐烂的尸体残肢,几条瘦骨嶙峋的野狗在啃食着尸体,此刻都抬起头警惕地望向我。

这是一个很乱的世道,我拾起一块带血的衣角,取来井水在其上画符,一扬手,天上盘旋的秃鹫慌张而逃,但却是晚了一步,飞在空中嘭地一声化作几团火球,烧焦的的肉块掉落在地上,又蔓延起了大火,尸横遍野的破落村庄就此付之一炬。

村外有一棵榕树,榕树下撘了一座草庐,庐中有一老人盘膝坐在地上,他身穿粗布长衫,衣襟敞开,满头白发凌乱,神情颓废,但低垂的眼帘偶然睁开时,却如同鹰隼般锐利。

他撕下一块烧鸡腿狠狠啃咬一口,又喝下一杯烈酒,唱道:“君不见,外州客,一回来,一回老。”唱完抚掌咂舌,仰天大笑。

“回去吧,天大地大,只要往长安相反的方向去,便能一辈子逍遥快活。”老人敛起笑容,摇晃着酒坛,叹气道。

我没有理会他,他的语气似劝诫似警告,但他不知,我全然没有畏惧这种情绪。

他看我脚步没有停歇,只好贪恋地望了一眼酒坛中还未饮完的烈酒,摇晃着站起身来,弓着身子挡在了我的前路。

只见他把解开的衣襟系上,认真地将凌乱的白发梳到脑后,身体咻然绷直,衣袖一抖,一把细长的剑在月光上泛着幽蓝色的光。

“这把剑叫月下美人,也叫不许美人见白头,昙花艳在刹那芳华,剑客勇在纵死无悔。”

他说完这句话后,浑身的气势陡然变化,站在方寸之间仿佛一把出鞘的利剑,激荡的剑气将几尺方圆的碎石碾成齑粉,有斩断一切的勇气。

可偏偏,斩不断我手中的纸符。

他步法如风,诡异且刁钻,在月光下掠过几道残影。

他出剑如雷,浩荡而迅疾,眨眼间剑锋便到了我的眉眼之前。

一道幽蓝的剑光闪过,空气飞溅起几滴猩红色的血珠,当血珠滴落在地上,他已站在我身后几丈的位置。他背对着我,持剑的手微微颤抖,月下美人剑身带血,发出兴奋的剑鸣。

“好剑。”我看着手臂上那道深可见骨的剑伤,由衷赞叹。

他苦笑着转过身来,似乎还想再劝我,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说:“我是长安第一酒剑仙,三岁学剑,九岁……”话未说完,他干瘦的身躯忽然鼓涨起来,噼里啪啦的声响不绝于耳,紫蓝色的电光犹如无数小蛇缠绕着他,一道焦烟冒起,他颓然倒地。

高手过招,挡住便活,挡不住便死,哪有你来我往数十招。

他的剑很好,剑法也很精妙,无奈之下我只能选择侧身用肩膀硬吃了一记,同时将攥在手中的雷击符印在了他的身上。

我不知道他如此精湛高深的剑法修为,何必拼死阻挠我,如同他说的,天大地大,何处不能逍遥快活?

死人给不了我答案,但他至少给我指明了方向。

长安。


第三节、


这是一个很乱的世道。

去长安的必经之路上,有一座山,名为一生山。

这一生,取自九死一生。山上有一伙山贼,对过往的行人商队烧杀奸掠,盘踞山头多年祸害一方,与官府更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于是愈发猖狂,手段凶残狠辣,无所不用其极。

我路过山腰的时候,看见这伙山贼正在拦路打劫一行商队,那商队倒也颇有几分实力,随行的护卫约有二十余人,但面对百余名凶残的山贼,显然是杯水车薪。

那二十余名护卫自知逃跑无望,只好颤颤巍巍举起手中的刀,很快便被蜂拥而上的山贼砍瓜切菜一般杀了。

老弱妇孺也难逃一死,除了个别稍有姿色的女人与男童幸存下来,但料想下场更是凄惨。

我始终冷眼旁观,对穷凶极恶的山贼无所谓愤怒,对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无所谓怜悯。

只怪这锁心咒,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我的心脏,让我无法动念。

可就在山贼首领掀开轿子,从轿子内揪出一个惊慌的少女时,我按捺不住出手了。

因为我在这名少女的心上看到了一张符,符上写着我的名字。

在寻常百姓眼中茹毛饮血的山贼,在我眼中无异于土鸡瓦狗,符咒师夺天地之造化,出手皆是雷霆攻势。我当先在少女脚下画了一道牢符,远处射来的弓箭未到近前便纷纷折断,未能伤少女丝毫,仿佛有一堵无形的铜墙铁壁拔地而起,将少女围在了中央。

如此我放下心来,直面百余名山贼,咬破了食指后冲向他们,在躲避劈落的刀剑的同时在他们衣衫上用食指轻轻一点。

最后在他们杂乱的站位之间,补全了一道符咒。

火焰从他们七窍冒出,百余名山贼齐齐倒下,五内俱焚而亡。

山贼首领神情惊恐地看着我,口中不容置信地大叫:“你是符咒师?不可能!世上怎还会有符咒师!”

“噢?原来世上仅剩我一个符咒师了么?”我五指成爪,按在他的天灵盖上,他哼了一声,眼珠爆裂,脓水从七窍中流淌出来。

那少女怔怔看着这一切如同修罗地狱般的惨象,脸色苍白如纸,见我朝她走去,忽然惊醒过来,她害怕地倒退了两步,咬咬牙说:“谢……谢你。”

“说!你心上的符咒是怎么回事!”我并没有理会她的道谢,而是一把抓住她的脖子,将她如同鸡仔般拿捏在空中。

她脸色被憋得涨红,拼命地摇头,双脚悬空在不停地乱蹬。

我松开手,她摔落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然后呜呜地哭泣起来。

“快说!”我踏前一步。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我真的不知道!”她哭得梨花带雨,委屈地瘪着嘴唇,我看她神情不似作伪,于是不再问她,而是低头思索起来。

那张符上没有任何咒法,只是简简单单写着我的名字,那笔迹与我肩上的锁链上的朱砂字如出一辙,莫非这张符是我留下的?

这张符的作用是什么呢?

若干年前的我,又是为何在她的心上,留下这张符呢?


第四节、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没有再逼问少女,但我也没有放任她离开,我相信只要到了长安,一切疑点都会找到对应的答案。

她似乎对我肩上的锁链很感兴趣,有一天晚上她趁我休憩的时候悄悄走到我身旁蹲下,伸手把玩着锁链。我睁开眼看她,她一双杏眼中满是惊慌,啊了一声松开了手。

那时风吹开一片阴云,月光倾泻在她光洁精致的脸上,几缕碎发被汗水沾在了额前,我仿佛听见她压抑的喘息,我只觉得脖子有些温热。

忽然心口一阵绞痛,锁链哐啷作响,我的心被不断勒紧、勒紧……

“下次再碰我,我就杀了你!”我捂着心口狰狞着,嘶哑着声音告诫她。

“你是在怨恨我么?”她却仿佛魔怔了,喃喃低语着,收回去的手再次伸了出来,只是这次绕开了锁链,手掌温柔地抚在了我的脸上。

她此刻的眼神荡漾似水,我仿佛在她眼中沉溺,提不起半分的力气。

她忽然仿佛触到了滚烫的烙铁一般撤回了手,她的眼神一黯,转而迷茫地问:“我这是怎么了?”

我缄默不语,方才我的心仿佛撕开了一道口,有风吹了进来,我忽然忘了自己。

但那种感觉转瞬即逝,我的心又一次尘封,不起半点波澜。

比起她何故如此,我更想知道自己何至于此。

“明日翻过这道山,便是长安。”我指着远处:“那时所有疑窦都会烟消云散。”

“我……有些害怕。”她咬着唇,茫然地望着远处。

我也不知在长安等待我的是福是祸,也不知结果对我来说是好是坏,但我分明感觉到有什么力量催促着我往长安去。

许多事情看似有很多选择,其实选择只有一样,就是如今前进的方向。

月朗星稀,我心中本该有万千思绪,可心中分明空空荡荡。

我很确信,若干年前,我遗失了什么重要的事物……

我得去找回来。

第五节、

延绵无边的城墙上军甲林立,静默着守卫身后的长安。衣衫褴褛的难民目光呆滞地坐在城门之外,偶尔有三两衣着光鲜的贵人管家出城来,随意用手指点了几人,那几人眼里便恢复了光彩,连滚带爬地站起身来,亦步亦趋地跟着那管家入城去。

从此他们终身为奴为仆,但至少不再为了果腹担忧。

也有一些时运不济的难民,在城外候了不知多久,身上干粮早已消耗殆尽,于是在某一刻大叫一声,往城门冲去。

结局自然是被城门的守军一刀斩了,尸首被抛进了护城河中。

长安城外每一天都在重复着如此枯燥而无情的画面,除了上涨的护城河水,城内的骄奢淫靡、城外的饿殍遍野,一切都没有发生变化。

直到,我站在了城门外。

原本歪歪斜斜靠躺在城墙外的士卒再见到我的那一刻,仿佛见到了从修罗地狱来到人间的恶鬼。但即使眼中露出惊恐,仍然毫不犹豫地举枪向我刺来。

未发一言,仿佛天生的仇敌。

“雷!”我口中轻吐一字,举起食指在空气中一划而过,轰隆一声,一道紫雷从士卒的腰间划过,串起数名士卒,那些士卒肠穿肚烂,死得透了,空气中弥漫着焦肉的气味。

难民们欢呼一声,从地上站起身来,争先恐后涌进了城中。

我从城门缓步而入,街道旁鸡飞狗跳,难民们此刻化身恶匪,冲进店铺大肆劫掠,耳边充斥着哀嚎求饶、痛哭骂娘之声。

我不以为恶,善恶原本与我无关,我无情无感,便无波澜。杀人如同宰鸡,但也并非滥杀,凡是弃械奔逃者,我也懒得追杀。

我讨厌这样冷酷无情的自己,所以我才要愈加的冷酷无情,因为我连痛恨这样的自己都做不到,一个人没有了心,还算得上人么?

城墙之上有兵卒擂起了战鼓,迅速集结的军队挥舞着各式兵器向我发起冲锋,我虽只有一人,却使得他们严阵以待,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那么便杀吧!将他们杀个干净,杀出一条血路,杀出尸骨成山,我会踏碎他们的生命,凡是阻扰我的人都去死吧。

你说我残忍自私?残忍自私是一种怎样的情绪,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杀了多少人,五百?一千?两千?原来杀的人多了,计算便成了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

渐渐地,再也没有士卒朝我杀来,不是因为士卒都被杀光了,或许是有人知道,再多普通士卒堆砌上来,都是徒劳无功的牺牲。

我走过一条栽满梧桐的街道,冷冷清清。但我知道在冷清的背后,隐藏着多少仇视的眼神,还有萃毒的暗器。

一片残叶飘落,风声起,那片残叶在空中被生生切断,切口平整光滑。

然后是嗡嗡的响声不绝于耳,数十根弩箭朝我射来,封住了我任何可能的退路。

我将还未回过神来的少女护在身后,冷眼看着射来的弩箭。

弩箭还未到近前便纷纷折断,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刀剑,消弭了所有的攻势。

阁楼上的窗户摔下来一个黑衣裹身的人,身躯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头颅脱落,咕噜噜滚去好远。

然后是树后、门后、屋檐上……凡是能藏人的地方,都有尸首分离的黑衣人摔落下来。

没有人知道,一路走来的时候,我的十指藏在身后飞快地挥动。

于是这漫天飞舞的落叶,每一片,都是一张杀人的符咒。

这一路上,再无人挡我,暗红色的宫墙出现在了视线之中。

我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我忽然脚步踉跄,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原来是我的灵力已经濒近枯竭。

少女走了过来,紧紧握住了我的手,她抬头望向我时,我却仿佛看到一层白雾,遮掩住她的神情。

好像……若干年前,也有一个女子,如她这般牵着我的手。

我感到脸颊淌过一道温热,我伸手去抹,竟是泪水。

我怎会有泪水?


第六节、


我与少女携手走进宫门,看见有人早已在等候。

那是一群身穿红袍,气质诡异的男人,脸上神情半怒半喜,似阴似阳。为首一名老者负手背对着我,此刻转过身来,凝神看我,眼中仿佛有万千龙象。

他的瞳孔不断地放大,最后黑色填满了整个眼睛,似乎有一种怪异的魔力拉扯着我,一道旋涡在我眼中放大……放大……直至将我完全吞噬。

幻术师么?

“风,这匹小马驹你可中意?”我感到一双宽大的手掌抚在了我头上,我转过头,发现自己只有八岁男童高矮,只好仰起头望向身后的男人。

他剑眉星目,英武不凡,身穿杏黄色长袍,其上纹有四爪蟒龙,右手牵着一匹白色的马驹,马驹两眼有神,健壮俊逸,一看便知血统纯正,已具几分良驹之形。

我不知这男人是谁,但我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扑在他怀里,嘴里清晰地吐出四个字:“谢谢父亲。”

我浑身一震,如遭电殛,这男人,竟是我的父亲?

身旁无端升起白雾,眼前的一切变得虚幻起来,真相与幻象在迷雾中隐现,就在迷雾散尽的前一刻,我瞥见了一阵火光。

挣脱幻境以后,我回到了现实之中,那红袍老者的阖上眼,两道血痕挂在了眼下。

身穿五爪金龙黄袍的白发老人从大殿内跌跌撞撞而来,远远朝着我颤颤巍巍地伸出手,虚弱地喊出一声:“风……”

我冷眼看着他,脸上的泪痕交错。

“朕的儿啊,你怎么还执迷不悟呢?快过来,让父皇好好看你。”那白发老人喊道。

我吐出一口鲜血,只觉得喘不过气来,心口仿佛被铁锤不停地击打,心中被一些什么填满,说不清道不明,只想把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毁灭。

或许,这是恨?

我闭上眼,回忆起迷雾中那阵火光,那是我从小生活的宫殿。

那一天,我回到了宫殿之中,遍寻我娘不得,最后在大殿抬起头看去,才看见一双无力悬在空中的双脚,那双脚上穿的鞋,是我托太监出宫买来的,上等的匠人手艺,从我送给母亲的那天起,她就一直穿着。

如今我的母亲,高高悬挂在房梁之上,生生被吊死了。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很害怕,很悲伤,只感觉天旋地转,远处传来了喊杀声,不多时亮起了火光,我的乳娘冲了进来,哆哆嗦嗦地抱起我往门外跑去。

后来我才知道,那一天我父亲发动政变,第一件事就是杀了我母亲,因为我的母亲是兵部尚书的女儿,是父亲的敌人。

哪怕我的母亲与我父亲同床共枕十余年,更没有做出危害我父亲的事情,但太子的心如钢铁,容不得一丝变数。

母亲只是父亲众多妃子之一,但却是我唯一的母亲。

“你站出来,就不怕我杀了你么?”我遥遥望着宫殿前的白发老人,漠然地问。

我肩上的锁链剧烈地颤抖起来,我的心口疼痛欲死,但脸上依旧冷若冰霜。

“我儿被妖女蛊惑了!来人啊,给我杀了这个妖女!”白发老人大喊一声,手指向我的身后。

妖女?

我往身后看去,不知何时少女松开了我的手,她神情漠然,只轻轻往前一步,就踏碎了青砖。

她的双手高高举起,十指飞快地划动,无数的纸符从她袖口飞出,在空中结成了大阵。

“狗皇帝,拿命来!”她怒斥一声,符阵上亮起一道耀眼的光芒,一股毁天灭地的威能席卷而出。

我听到了心口传来一道破碎的声音,有一种入髓的疼痛和寒冷,我终于承受不住,眼前一黑,直直往后倒去。


第七节、


我从溶洞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棺材之中,洞里有萤虫飞舞,洞外的天空繁星闪烁,少女浑身染血,手掌温柔地抚在我的脸上。

“青衫。”她看着我说。

“什么?”我咳出一口血,血里有暗红色的脏器碎片。

“我这一世的名字叫青衫,你要记得。”她对我展颜一笑,登时荧光失色,繁星落寞。

“风,我又失败了。”她收回抚在我脸上的手。

我虚弱不堪,说不出话来,在她收回抚在我脸上的手时,我感到莫名失落。

她深深看了我一眼,盘膝坐在地上,口中念起晦涩的咒决,我听出来,是锁心咒。

一条虚化的锁链生生贯穿她的琵琶骨,她忍不住嘤咛一声,紧皱着眉头,脸上尽是痛苦的神色。

锁链由虚入实,穿过肋骨锁在了她的心上,将她的心脏紧紧裹住,那心脏便不再跳动。

她浑身颤抖,汗如雨下,仍强撑着对我一笑:“十六年后,再陪我走一遭。”

话音刚落,她举起一双肉掌倒插进自己心口,鲜血喷洒,心脏被硬生生掏了出来,她捧起自己的心脏,轻轻放进了我空荡荡的胸膛。

“对不住了,风。”

第八节、

我是符咒师,可我解不开自己心上的咒,这很没有道理。

现在我终于知道了原因。

因为我心上的咒,连同这颗心,原本就不是我的。

她有过许多样貌,有过许多名姓,这一世叫青衫。

她让我记得,我却知道自己记不得。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便无情无欲,没有回忆。


第九节、


十六年后,我从溶洞中醒来,我漫无目的走着,这一次朝着长安相反的方向。

路上我遇见了一个人,他看我的眼神像是看见了修罗恶鬼一般,他跪下求我饶命,连逃跑的心思都没有,莫非我真的如此可怕?

他说:“冤有头债有主,求求你去长安吧,别往这儿走了。”

谁有冤,谁欠债?

我不明所以,但我转而往长安去,我想知道他为何怕我。

往长安的路上有一座山,山上有一伙山贼,山贼的首领传闻是个貌美的少女。

在他们拦住我路的时候,我看见了一张符,符上写着我的名字,在少女的心上。

她扛着大刀来到我面前,轻咦一声,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我肩上的锁链,我被她的目光盯着,难免觉得不自在。

她忽然伸出手,一把拽住了锁链。

我惊呼一声:“你干什么!”险些出手将她击毙,不料她只是轻轻说了声:“别动。”

我便不动了。

她口中默念咒决,锁链渐渐化作虚无,随风散去。

汹涌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我的头仿佛同时被千百把榔头敲打。

我捂着头,跪倒在地,身体抑止不住颤抖。

我想起来,我原本是宫中的皇子,四十四年前,我的父皇杀死了我的母亲。

而她是前朝余孽的血脉,祖上七十余人满门被屠,身负血海深仇,同时也继承了家中的符咒之术,成为了一名强大的符咒师。

但一人之力,终究无法对抗朝廷。

那一年,我在御花园的池边托腮发呆,她踏着春风而来,笑如桃花,身后万千甲士追杀,她闲庭信步,轻声笑着,仿佛在玩一场追逐的游戏。

路过我时,她轻咦了一声,随手将我抓了去。

后来她说,只是一瞥间,便看见我的眼神中藏着与她相似的恨。

她带着我在世外隐居,教我符咒之术,也教我诗书琴瑟,她容颜不改,我却渐渐长大。

有一天她要离开,我问她:“为何不让我随你走?”

她说:“你学艺不精。”

我不服气:“你会的我全都会,凭什么说我学艺不精。”

她深深地看着我说:“不,你还有一事不会。”然后揶揄地笑了,笑得花枝乱颤。

我将她摁在床上,拙劣地亲吻着她,手忙脚乱地褪去了她的薄衫。

那天,她终于教会了我所有事情,其中便有男女之事。

后来她说:“这人的七情六欲呢,才是世上最强的咒术,成圣成魔,都在一念之间。”

我将她搂在怀里说:“你才是世上最强的咒术,我成圣成魔,都在你一念之间。”

她笑着挣脱了我的怀抱,站在门外望着长安的方向说:“那你随我,去杀你的父亲。”

我说:“好。”

那一年,我二十岁,义无反顾地随她去长安复仇,协助她杀我的父亲。

但没料到皇宫内高手如云,我不幸身死,她带着我的尸体仓惶逃脱。

后来她将自己的心脏换给了我,艰难将我救活,而她也动用了秘法保留记忆投胎轮回,一手编造了一个十六年一轮回的局。无论我醒来几次,她都会想方设法将我引去长安,这个轮回将一直重复下去,直到有一次她亲手杀死了皇帝。

她在自己的心口留了一张符,用作唤醒她前世的记忆,符上所写的,必然是她生生世世最为在意的事。

我以为她会写上她的血海深仇,却不知为何写的是我的名字。


第十节、


当我从回忆中解脱出来,她已经遣散了一干山贼,独自牵着一头毛驴走远。

我忍着涨裂的头痛,挣扎着爬起身来,疯了一般地追了上去。

她脚步轻盈,手指缠绕着腰间的玉佩,嘴上哼着不知名的歌谣。

我叫住了她,她停下脚步,转身看我,一脸疑惑:“有事?”

我心中五味陈杂,说不清爱恨,但却分明知道有不舍,我颤声问:“是你吗?”

她轻笑一声,背着手围着我打量,仔仔细细地看我,像是要死死记住我的样子一般。

“不是。”她说。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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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记得留下你们的赞同哦,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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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谋

暴雨一连下了几日。

“老爷啊,咱们丰乐县很久没遇到这种恶劣天气了。”管家周月面对雨幕喃喃说道。

外面瓢泼一般的雨水丝毫没有影响县官袁亚光喝茶的兴致:“雨水再大又如何?你我住在这高堂大屋之内,风吹不到雨打不着,瞎操心什么劲儿。快来给我捏捏肩,这两天可把我累坏了。”

“这话说的倒是没错,可是昨日小人听说,乡里有几个村子被暴涨的雨水冲垮了房屋田地。咱们县衙要是不给个说法的话,恐怕难以服众啊!”周月帮袁亚光按摩着,脸上是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

袁亚光抬手打断了周月,摆出一脸不耐烦的神色看着周月:“那乡下的破地方,淹了就淹了。怎么着,你小子学会忧国忧民了?我封你个师爷你还嫌不够吗?我这县太爷给你当啊?”

周月赶忙撩袍下跪,面色惊恐的回答:“老爷真是折煞小的了,这县衙还是得由您坐镇。不过,那几个遭水灾的村子,周围种植的大桃子可是咱们要献给皇上的贡品。皇上若是因为这事怪罪下来,老爷您不光是仕途不顺,没准还要…”周月伸手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嘶——

袁亚光倒吸一口凉气,从太师椅上站起来,在屋子里不停的踱着步子,手里的把玩核桃被他攥的咯吱吱作响。

良久,无计可施的袁亚光向周月投出一道询问的目光:“管家可是有什么良策?”

周月移步上前,凑到袁亚光耳边,悄声说道:“小人还真有一条妙计——”

……

三个月后。

“老爷老爷!”管家周月跑进堂屋,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正在提笼喂鸟的袁亚光瞧见周月这幅样子,不禁皱了皱眉:“什么事情能给你乐成这样!你小心点,别惊了我的八哥!”

周月识趣的捂住了嘴巴,示意闭嘴。

袁亚光点点头,把手里的鸟笼挂到一边:“这样才像话嘛。说吧,有什么高兴的事啊?”

周月从袖子里掏出一册文书,递给袁亚光。脸上浮现出一抹奸诈的笑容:“禀告老爷,这文书是咱们的上司发的,说是上头给咱们的嘉奖。”

袁亚光笑的眼睛眯成一道缝:“管家真是我的好智囊!那次水灾死掉的老百姓,被你几句话篡改成保护皇家贡果而牺牲的民众。圣上念咱们有功劳,不仅不追究没有进贡的责任,还给我发了这嘉奖令,又批给我们钱粮补贴受灾百姓。此计甚妙,此计甚妙!”

“老爷谬赞了。若没有您提拔小的,小的都不知道在何处谋生,又怎么能给您鞍前马后的效力?”

袁亚光美滋滋的喝了一口茶水,捋着下巴上的胡子。

周月眼珠一转,又附身到袁亚光面前说道:“老爷先别高兴,话说马上就要到中秋佳节。那几个遭水灾的村子旁边有一条大河,每年中秋涨潮之时,难免再次泛滥。这次没有贡果这个借口,要是死伤人数过多,恐怕上头又要怪罪下来…”

这县官刚刚得意一会儿,面对周月这个难题抛过来,眉头又拧到一块成一个川字。

想了半天,袁亚光仍然是一筹莫展。于是他又走到周月身边,谄媚的拍拍周月的肩膀:“我说管家,素闻你有再世诸葛的美称。这话自你口中说出,想必你已有良策?”

“哈哈,老爷眼光独到!”周月冲着袁亚光竖了个大拇指,“实不相瞒,小子心里已经打算好了——”

……

“管家,这天色未明,你是要带我去哪啊?”

摇摇晃晃的马车里,袁亚光一脸疑问的询问着。

外面驾着马车的周月撩起帘子,笑应道:“老爷你忘了,昨天咱们不是说好了吗。小的找几个人散播消息,说是县太爷亲自赶到灾区救灾。您只要在那些人面前摆出亲自上阵的那副架势,回头小人再雇些江湖人说说评书,老爷您的英明就会流传出去。这样的话,圣上非但不会怪罪你,没准受到赏赐能更多呢!”

袁亚光听了这话,喜滋滋的放下了车帘。脑子里臆想着日后的荣华富贵,加官进爵。

不多时,马车不再摇晃。

袁亚光从马车上跳下来,借着蒙蒙亮的天色,看到面前的河水翻滚着浑浊的波浪。

“这…管家啊,你说的民众人呢?这个时间就算有人也看不到啊,诶你干什么——”

袁亚光还没说完话,身后突然没大力的撞击了一下。他脚步踉跄,径直往河里摔去。手疾眼快的袁亚光一把抓住河岸的一块突起的石头,大声呼喊着救命。

岸边突然多了一张脸,是管家周月。

“管家,快拉我上岸,我快,快掉下去了。”

周月摇摇头;“啧啧啧,老爷,我可不能把你拉上去。要不然,我准备的计划就不灵了!”

说着话,周月抬起脚,使劲踩在袁亚光扒住石头的手上。

……

“圣上有旨,丰乐县知县袁亚光亲赴灾区,不慎落入河水殉职。圣恩浩荡,感其忠良,封谥号忠。另委派丰乐县前任师爷周月为新任知县,即时上任,不得有误!”


特别短的脑洞===========================

当我戴上手铐的时候,我的职业生涯就彻底结束了。

我最后一次穿上白褂子,是为了治疗一个身患抑郁症的女士。她穿着呢子大衣,头发一丝不苟的梳着,我让她闭上眼睛。当她再一次睁眼的时候,眼神宛如新生,她已经忘记了过去的记忆,我给她的大脑里植入了快乐的时光。

诊室的门被撞开,我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但我仍然不愿意以这样狼狈的姿态,在我的患者面前被压上警车。

法官难以裁定我的罪行,这件案子太过复杂,但所有的责任都将是我来承担,于是无期徒刑是最终的判决。

我是一名心理医生,与那些普通人不同,我似乎与生俱来一种能力。打个比方,人类的记忆就如同一张画卷,而我就是画匠。在治疗中,人一生的记忆会在我面前缓缓展开,有的地方明亮,有的地方灰暗。

而我要做的就是将灰暗的部分裁剪下来,捏造出明亮的记忆拼接上去。

这项工作看起来造福大众,但当我把消息在地下放出去的时候,它就成了谋取暴利的工具。我可以剪去杀人犯的记忆,可以帮想要金盆洗手的毒贩忘记过去,但是记忆消失了,罪行仍然在那里。

没有记忆的犯人还能算犯人吗?逮捕他们算不算冤枉无辜呢?警方没有任何办法,一个又一个无罪释放的背后都是金钱交易。我知道迟早有一天逮捕令会轮到我的头上,但贪欲让我多赚一次,再多赚一次。

“嫌疑人李芳,你篡改他人记忆,危害社会安全,你承认自己所犯下的罪行吗?”

“我承认。”

一切尘埃落定。

半个月后的一天,在另一个相似的诊所,一位穿着呢子大衣,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的心理医师接起电话,她愉悦的声音在诊所响起——

“我当然没事,至于里面那位,这辈子都会以为自己是那个篡改记忆的犯人。”


《命书》

1
中秋夜,云黑风瑟瑟,无月。

方瑞自林宅出来,醉熏熏提一灯摇回家,携了一口朴刀寻至西巷,闯进菱儿屋里,一刀搠进菱儿心窝。

菱儿娘登时唬软了腿,瘫在地上,扶着凳扯嗓喊:“杀人拉!方瑞杀人也。我的儿.....”

可怜青春妍倩,化作南柯一梦。

方瑞酒尤未醒,痴笑说:“莫喊,杀人不过偿命,况我有意于菱儿。您老宽心,我在地下下一定好生待她。”言毕抽回刀往自己脖子上一勒,血涌如泉,片刻亦倒地身亡。

方瑞魂魄才离身,就匆匆向那黄泉路追赶,行至酆都城门问那守城的鬼差,却说未曾见过菱儿魂魄。方瑞唯恐鬼差催他入城,忙说:“求官差大哥宽限则个,此人是我相知,待我寻得她一并到此。”

那鬼差将文书翻开略看一眼,说:“也罢,你阳寿本未尽,是自绝于此。她虽今日当死,可这上头所记应是丧于旁人之手,此事蹊跷,你且去寻她来,好销此案。”

“多谢官差大哥通融。”方瑞躬身谢道,“小人斗胆问一句,您所说旁人是哪个?”

“建瓯城林疏明。”

2
林家是建瓯城闻名遐迩的富贾,承平日久,祖业丰厚。正当这繁荣昌盛之际,忽一日,有黑鸦撞宅门而亡,其后日殁一鸦,一日不曾止,人皆谓之不详。

林家独子林疏明,以为有人暗中做歹,装神弄鬼。遂带了几个伙计蹲守,这日守至傍晚,见天际一只黑鸦盘旋而来,忽一坠,向他身上啄来,他把枪棒挥手一挡,竟将那黑鸦敲死。此后,再无黑鸦来扰,只林疏明心生恻隐而含忧。

此后,林家果然祸事连连,女仆为情投井,伙计争强斗狠将人打死,首饰铺遭了贼,染坊错了色,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所谓时乖命蹇,大抵如此。

林母生性要强,事事操心,看着挺硬朗的身子,哪想不过染了风寒就病如山倒,维持了半年,终究不治。林父是老来得子,如今年岁也已高了,到老时遇见这诸般不顺心之事,竟也显出这下世的光景来了。

这一日,林父病卧于塌,自知时日无多,便将林疏明喊了来。

“儿,这是命数。我早已晓得了,如今留你一人在世,又无兄弟姊妹相助,为父心中着实不忍。”

林疏明含泪:“父亲莫要忧心,大夫说了,并非什么大病。不过是身体虚了,调理几日便好了。”

林父道:“俗世医生能治得病,却治不了命。也只有神仙能长命百岁,我这有一件宝物,你好生收了去。”说罢从枕下摸出一个匣子递予林疏明。

“匣子里装的是我林家祖先传下来宝贝。人一生祸福本有定数,为父的太早将运势用尽,那时黑鸦撞门,我已知道,定是上天来讨债。只盼我这一死,能把欠的都还上。”

“父亲...”林疏明欲言又止,他心中有许多疑惑,却又不敢在父亲面前唐突。

“你记着,为父辞世之前,不得开此匣。非万不得已,亦不得开此匣。须知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莫要像我这般执妄。”

“孩儿谨记,只是...”林疏明正要问,却被林父扬手止住了。

“你去吧,不须多问。”

不过两日,林父便去了。
林疏明于榻边恸哭不止,僵冷似石,仆请问举丧之事,恍若不闻。奇的是林父早已料到这般情形,将丧礼的大小事务交代了老管家去办。僧道棺椁、幢幡香烛等等竟都已经预备好了。

3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林疏明在自家酒楼醉了半载,日日酩酊无所知。

他原和那些浪荡的纨袴不同,性深沉而好读书。如今要担这家业,这些好处成了坏处,既不晓经济世事,也不擅迎来送往,家中大小事务全倚靠老管家老伙计劳心劳力维持。

他也知道几家铺面的生意都一日不如一日,且常听酒客聊起这荒年乡下的景况,又是蝗又是涝,都说明年再这样,就得要有人吃树皮了。林疏明想是天命如此,自己亦不能有所作为,就全不放心上,只要醉生梦死。

酒楼如今也是惨淡冷落,风吹动一楼戏台帷幕,就扑簌簌落下尘埃来。客人稀稀落落,跑堂的招呼也响得刺耳。不过一年前,此处宾客满坐,觥筹交错,笙簧缭绕,鼓乐喧天,跑堂的招呼泯没于鼎沸人声之中。戏台也不曾闲着,常请梨园名角来唱几折戏。后来客人少了,戏台就空着了。再往后,赶座唱曲的伶人也一日比一日少,末了只剩一对父女。

(以下草稿)
我自幼放浪惯了,不擅经济世事,自知无齐家之力,又见不惯人的长吁短叹,更不耐烦去操那大小事务的心。

非当时我无知无识,听之任之,实因家传奇书,使我心存侥幸,知其能使绝处逢生。此书名作《命书》,开书便能测过去未来,依言择业择偶,能驱吉避凶。心诚求之,或可改天命。

先父曾言,开命书损福折寿。

冬去春来,事事日渐艰难,要免家业凋零除了开命书外别无他法。我方于清明时携命书祭奠了先人,在那山里寻了个清净地,方要开命书。

举书踌躇之间,忽听见远远的有人念:“本来无一物,言空未必空。世事皆有定,奈何费思冥。”

定眼看去,见着石径那儿上来一个挑着桶的僧人。我觉的那偈语有趣,便迎上去施礼。他也忙卸下桶答礼相问。

细看他行举,却也不过是个庸常的僧人。一时无话头,只问他到哪里去。

“小僧自山下挑水到山上寺里。”

可我见那桶里并无一滴水,颇为奇怪。因问他缘故。

“这山路崎岖,只怕水洒出来。”说罢径自挑上水桶,大步流星的走了。

这番遭遇却让我把开命书之事给忘却了。
神思不宁的回到家,昏昏欲睡,正要宽衣。管家就急急跑来嚷道:“爷,不好了,东边的铺子走了水了。”

我趿着鞋赶了去,待我到时,铺面的熊熊焰火已成势,烈焰耀耀,黑烟滚滚。人群惊叫不停,家丁邻里举盆提桶,舀水去救,我心知徒劳,只是垂首叹息,不知何为。

待到日暮时火熄,眼前焦黑一片,我转身回家,将命书翻开。

3
命书开时,风紧了起来,雨打瓦,声渐噪,混成绵密轻响。当夜,十里八方皆能闻得异响,时如婴儿嘶啼,或怨妇抽噎。盖因孤魂野鬼怨天地不公,故作此态。

我孤守灯烛,伴凄凄雨夜至天明。及至怨魂声停,方提笔于命书上写上生辰八字名讳,测前程。俄见黑墨从无中生,自纸下沁出,浮出字来:

宴宾客,茅椽薄衾冻地彻。起高楼,债台高筑白了头。百年修坝今方休,一朝蚁溃莫强求,水自向东流。
又云:汝今诸事不顺,祖业凋敝。月圆则缺,水盈则溢。此非命也,乃道也。

读罢,我心生骇然,胸中愁闷,这百年祖业,竟要毁在我的手上。

心中祈禳,落笔求书中真神,消灾赐福,若逾此劫,定当筑庙修祠,不断敢香火。

命书上字又浮现:天下福祸有定数,此增彼消。可幸明日午时,有八字相合之人登门,宜将命格相易。窃福供己,嫁灾于人。

书上之言使人踌躇不安,此法虽能,然累及他人,难免于心不安。我当即拜谢,颤巍巍送了真神,合上命书。

......
冬去枯木翠,日高愁云弭。荒年又一岁,侥幸得富贵。——方瑞

菱动清波乱,鸟惊林叶疏。因果本非患,只是断情难。——林疏明、菱儿桃花煞


高中旧文。《局》。一个关于古董商的故事……

第一章

董俊山是京师古玩行里有名的人物,,他在家排行老六,故此,圈里人都尊称他一声六爷。董六爷这人随和,手里的稀罕物事儿多,圈里谁得了什么宝贝,总爱找他看。若是有人要以物易物或是手头紧想卖了家传的宝贝,他出的价钱倒也公道,自然招人喜欢。

六爷的铺子开在前门大街的廊坊头条,陈设装潢倒没什么出彩的地方,与一般铺子无异。普通的古玩店看中门脸和题匾,墨意淋漓的大字儿往上一挂,好不潇洒。可六爷这店,一块门匾早叫灰蒙的看不出本色儿来,估计自挂上起就没擦拭过。倘有不熟识的人路过,连店名都看不清楚。可要说不熟识这铺子的人,真是少之又少,所以即便门头邋遢,慕名而来的人还是不少,这真是名气大了挡都挡不住。

这日晌午,董六爷在家里吃过饭,到铺子里准备窝在他那张太师椅上眯上一觉。中午反正也没什么客人,自己那徒弟估计应付得来。

这么想着,董六爷刚有点睡意,就听见外头徒弟咋咋呼呼地喊着”六爷!六爷!”,边喊边跑到后堂,跌跌撞撞地来到六爷跟前儿。

董六爷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着眼前激动地满脸通红的徒弟,脸一板道:“小川啊,你说你平时挺稳重一孩子,这会怎么跟号丧似的,你师父我可还没死呢啊不是跟你说有什么事儿自己招呼着,中午别来搅我吗?”

“师傅,徒弟不肖,不过外头这位、这位说他有个宝贝,包管您感兴趣。”六爷的徒弟叫王川,十七八岁,斯斯文文一小子,上过几年私塾,后来就跟着董六爷。

“什么好东西能让你这么咋呼?”董六爷开这么些年铺子,王川也跟着见了不少世面,一般的古董是决计不会让他这么看重的。

“那人我已经带到后堂来了,您见了便知。”说着,王川侧身,让进来一个人。

董六爷坐直了身子,把别在长衫上的领口上的圆片眼镜戴上,打量起来人。

这是位生客,但也是古玩圈里的人。两个月前在梁家的鉴宝会上与六爷见过一面,似乎是长沙来的,也是长沙挺有名气的古董商。当时就说过要请六爷瞧一件东西,六爷也没当回事儿,没想到人还真来了。

来人一身青灰色缎褂,中等个头,面色略黑,络腮胡须修剪得甚为得体,面容老实里透着精干。显然是经历过多年打拼才有了这身份这气度。

董六爷略一颔首,随即起身道:“不知梁兄来此,有失远迎!”说罢拱手抱拳。那人也一抱拳道:“难为六爷还记得我,怎敢烦劳六爷来迎!”

“听小川说,您这回有宝贝带来,不知小弟可否赏玩一番?”

“哪里,区区一物,怎能入六爷的眼。梁汉林这就拿来请六爷品评。”这位自称是梁汉林的人说完,从身后小童手中接过一个绸布包着的物件儿,小心翼翼地打开来。董六爷向前探了探身,待他看清了包里的东西后,当即倒抽一口冷气。站立不稳,向后倒去。

第二回

却说那绸布之中包裹的,是一只玉戟。只见它通体碧绿,玉质圆润,色泽稍显暗淡,昭示着它久远的年代。细看之下,玉戟柄上隐隐雕着九条龙,扶摇直上盘旋整支戟身,尽显尊贵之气,更添几分古朴厚重之感。

王川此时也不由得痴了,不停地啧啧赞叹。等他缓过神来,才连忙扶六爷坐下。又端来一把椅子给梁汉林。

董俊山靠在椅子上缓了一会儿,示意王川奉茶。拿起茶碗不顾斯文地大口送下,才开口道:“这是蜩螭流云龙纹青玉戟?”

王川见他点头,愈发讶异了。

知道董俊山铺子的人,同样都知晓,他这铺子里有三大镇店之宝,甚至这铺子的名声最初就是看起这三件宝贝撑起来的。

这三件宝贝,分别是战国时期的阴山青棱镜、秦朝后期的蜩螭流云龙纹青玉戟和唐朝中后期的般若菩提沉木佛。

其中,蜩螭流云龙纹青玉戟是一对成对的器物。董六爷家传的玉戟只是其中一柄,董家老爷子的意愿便是寻到遗失民间的另一柄玉戟。可惜,董六爷多年打听四处寻访都未曾听到那玉戟的消息,不成想这次竟在自家遇见了。

当然,到底是不是真品还要另说。

董六爷从梁汉林手中接过玉戟,仔细端详,状似不经意地问:“这玉戟,是梁兄从何处得来的?”此话一出,便是在考量这玉戟是否是真品了。

“六爷,不瞒您说,前些年我还是个四处淘货的文物贩子。大概就是辛亥革命那一年,我听人说起陕西有个村子挖出来了好东西,就准备去碰碰运气。结果到了那儿才知晓,所谓的好东西不过是明代的几个陶罐子。当时就泄了气,收起了发大财的心思。准备找个农户住一晚,第二天就回去。

“当天夜里,不知怎的就变了天,豆大的雨点倾盆落下,雷声也格外响。约莫三更天的时候,一道闪电亮眼的劈下来。我寻思着若是那会儿外头还有人的话,也得被这雷劈死。

“第二天又突地放晴了。我听见外头吵嚷,就跟那农户招呼一声,出门去看。原来是村头的关帝庙昨夜被雷劈塌了。村民都说这是关帝爷真身显灵,引雷庇佑村子。

“我上前去看那残垣,觉得颇有些蹊跷。这些村民不懂,我可是行家——那垮了的东墙上准有些机关暗格,豁口都同其他墙壁不一样。”

梁汉林说到这里,咽了口茶,冲着董六爷又道:“我坐在那儿等了一上午,村民供完关帝爷陆续回家后,我才走上前摸那墙体。不知在哪摸到一块凸起,往下一摁,嘿!还真就有个暗格,里头装的就是这玉戟!”

第三章

“六爷,您说这是不是个奇遇!也是这玉戟与我缘分不浅,才让我把它从这个荒村破庙里寻出来。”梁汉林端着茶碗,眉飞色舞。看得出来,他也是个惜物之人。

董俊山摩挲着玉戟,仔细瞧着戟身的玉质和纹路,道:“难怪我多年打听都没人知道玉戟的下落,感情在破庙里藏着。若不是机缘巧合,恐怕我这辈子都难再看到这另一柄玉戟喽。”

“却不知梁兄想要用这戟换什么器物?”古董商人之间的交易,多半都不是求财,而是以物易物。故此董俊山才有此一问。

梁汉林嘿嘿一笑,道“听闻六爷有几件镇店之宝,那阴山青棱镜太过贵重,鄙人自然不会漫天要价。只想换那沉木佛来,放到铺子里,一来有个拿得出手的宝贝压箱底,二来也好时常求佛祖庇佑。”

这沉木佛,全称是“般若菩提沉木佛”。据说是唐朝时候,搁宫里供奉过的佛像。平常的佛像,多是金漆铜身,而这沉木佛却是以阴沉木所制,极为罕见。

所谓阴沉木,每百年才增加一圈年轮,少说千年才能成材用作木料。此树死后,树身碳化,不腐不朽。佛像的稀有贵重,正在于此。

董六爷心下踌躇,拿不定主意——虽说玉戟年份久远,却是青玉所制,青玉价格不低,却也算不得顶好的玉料。相比而言,阴沉木的材质则更为贵重。况且,说玉戟是打破庙里来的,未免太过传奇,董六爷实际并不尽信。古玩行里的器物讲究传承,很多传世的器物都是一直收藏在某个家族里头,并不外传。来历藏家都有据可考,这东西才能放心地收进来。外头流传的东西,一则是假货颇多,容易打眼,二则是来历不明,不排除是土里淘出来的,一般铺子也不敢收。

如今这世道乱了,不少破落户拿家传的宝贝出来变卖,生意好做不少,却也不得不提防着,免得被假货打眼。这玉戟来历不明,六爷委实有些不敢收。

可转念又想,阴沉木材质虽好,毕竟只是唐朝的物件,若此二物都是秦朝古物,那董六爷是说什么都不会换的。可既然木佛不如玉戟年代久远,不如就此了却董老爷子遗愿。况且玉戟虽说来历不明,但那手感玉质,均与他家传玉戟一般无二,想来也不是假货。只是可能是梁汉林找到它的手段并不光彩,故才不愿多言。

梁汉林见他踌躇,也不开口打扰,古董行里的生意,没耐性是做不成的,一桩买卖磨个十天半月也是常有的事。双方心里有个估量,也并不着急。他把杯中茶水饮尽,便起身道“六爷,这事儿也不急,您自己琢磨琢磨,仔细思量着,玉戟我先放这儿,您的信誉有目共睹,我自然也信得过。这样,三日之后我再过来,等您答复。”

第四章


董六爷送梁汉林出去后,就靠在椅子上。暮色渐合,他却没有关店的意思。王川也不敢出声打扰他,就在前店里百无聊赖地擦着桌子。董俊山摸出腰间别着的烟袋锅子点上。半晌,他把王川叫进来低声耳语了一番,只见王川点点头出去了,顺手关上了前屋的店门。他却仍然坐在椅子上,半眯着眼,昏暗中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却说梁汉林打六爷铺子里出去之后,也并没有回他下榻的地方,而是半道上拐去了一家不起眼的茶楼。他径直走到二楼里间儿去,屏风后头,端坐着一个人。他躬身过去,叫了一声高桥先生——这雅间儿里等着他的,竟然是个日本人。只见那人冲他点了点头,道“梁先生,坐”他才恭敬地盘腿坐到了对面去。


这位姓高桥的日本人,也不急着开口,就慢慢地喝着杯里的茶。直到梁汉林有些坐立难安了,他才操着不熟练的汉语,开口道:“不知道梁先生,把那支玉戟,拿给那位六爷看了没?”


梁汉林谄媚地笑笑,道:“一切都是按协会的吩咐办的,董俊山看上去没什么疑虑,我和他约定好三日之后再去拜访。那沉木佛到手,也只是迟早的事。”


高桥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梁先生不愧是协会信任的朋友,古董方面的交易,果然还是拜托梁先生才能让人放心啊”


“哪里,还多亏了文化协会能找到这么出色的仿品,才能瞒过董俊山的眼。”


这话让人不由得心里一惊,那玉戟,果真是个西贝货,是这梁汉林和日本人合谋,用来骗取董俊山手里沉木佛的手段?他口中的协会莫非就是打着学术研究旗号,猖獗搜罗中国文物的日本东亚文化协会?


屏风后的二人声音渐低,几不可闻。这寥寥几句透漏出的信息,已足够令人不寒而栗。茶楼里仍是热闹非凡,人来人往,嘈杂不已。楼下的说书先生正讲到激烈处,唾沫横飞。谁也没注意到,梁汉林旁边的隔间里,也有人影闪过。匆匆下了楼去。

只见说书先生把那响木一拍,道: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章

三日之后,梁汉林如约来带六爷店里。董六爷早早便等在铺子里。见他进店,不等他张口,便示意王川道:“小川,去把那沉木佛抱过来,给梁先生瞧瞧,”

王川道答应了一声,便钻到书柜后头,取了沉木佛来。董六爷让他把木佛搁在一旁的八仙桌上,道:“梁兄是个爽快人,小弟自然也不会吝啬,请恁先验验这沉木佛的真假。”

梁汉林也不客气,拿出西洋放大镜端详起佛身来。只见那一尺来高的佛像,面容雕刻的栩栩如生,凸显出佛的慈悲神态来,呈庄严法相,作禅定手印。木质坚硬,润泽光亮,手感上佳。果真不愧是被称作树中之精、木中之魂的阴沉木所制。

梁汉林脸上露出笑意,眸中带光,抬头笑道:“六爷,那就这么着成交了?您这件压堂我拿走,玉戟就换给您了。今晚我们去鸿兴楼搓一顿,我做东。”

董俊山应着,说:“既然梁兄来了北京,自然没有让您做东的道理,只盼着您以后纳了什么好物,再来惠顾我这铺子”

梁汉林一抱拳:“岂敢岂敢,我还指望六爷您多照拂我的生意。那这佛像我便带回去,晚上我们再聚。”说罢,他指示小童抱起佛像,又躬身施了一礼,便出去了。

这日下晚,董俊山早早地候在鸿兴楼,席间推杯换盏觥筹交错自不必说。散席之后六爷摇摇晃晃踱回了家,了却了一桩心事,他倒在床上闷头便睡,翌日上午连铺子都没开。

古玩行向来是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有时候一个月也未必遇上一桩称心的买卖。就是六爷这个行内素有名望的铺子,比着一旁地摊儿也是冷清的很。日头还未落下,六爷眼瞅着店里没什么生意,便要关店回去。刚一抬头,便瞥见外头踏进个人来。

第六章

这来人大约三十来岁,一派斯文模样。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一身呢料大衣衬的身材颀长。倒像是个读书人。这位又是一位生客。

六爷略微惊异,随即让王川把人领了进来。

“鄙人姓钟,字哲明,不是内行人。但鄙人此来,确是想看看那蜩螭流云龙纹青玉戟。”来人开口便道明来意,倒也直白。

董俊山心下了然,行当里的消息向来传的快,谁得了什么宝贝都立马会传开,这次竟然连外行人都听见了风声。要搁平时,这样的外行人最容易忽悠,可这玉戟,董六爷却是不会出手的。这么想着,董俊山也就开口拒绝道:“钟先生,不如看看我这儿别的玩意儿,想必您也知道这玉戟我是留下当压堂的,不会卖出去。”

钟哲明笑了笑,道:“六爷误会了,我无意于收藏这些东西。只是您可知道,这玉戟……恐怕是个假货。”

董俊山面色一沉,迟疑了一下,很快恢复了镇定。语调稍低道:“阁下并未见过这玉戟,何出此言啊?”

“六爷,在下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断不会信口胡说。况且我是个读书人,不愿掺合这些事。古玩行里一时不防收到假货也是常事。此次是因为这玉戟与我祖上多少有些渊源,怕坏了我家名声,我才专程跑来,向您解释。”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个四四方方的东西来,递给六爷道:“您看了这个,便知我所言非虚。”

第七章

董俊山看到那方方正正的册子,略微诧异后便道:“这莫不是册手谕?”

“正是,这便是验那蜩螭流云龙纹青玉戟之真假的铁证。”钟哲明向后仰了仰头,靠在了椅背上,看着六爷狐疑地翻动着那册子。

所谓手谕,是古时候宫中真品所附,由管理器物的官员所录,记述古物详细来源、用途以及传承过程中间的事件。可每逢朝代更替,兵荒马乱的逃难之际,古玩尚且丢失,更甭提附带的手谕了,一把野火就能轻易的给烧没了——是故如今的上等器物,手谕还留存于世的可谓少之又少。若是谁偶得一本手谕,再加上它所记录的器物一同出手,那可就要得上价。

这是外话,暂且不提。且说这六爷翻开那册子,册子略显陈旧,上有炙烤痕迹,想来也是经历战火得以保存。一翻之下,便见上头清晰的写着,“双戟之一,于隋末毁于战火”

董俊山沉吟一下,并无太大惊奇,抬头问道:“玉戟能有假,这手谕也未必不是假货。”

钟哲明笑道:“六爷果然机敏,可是我用假手谕来蒙混您又有什么好处?”

钟哲明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道:“我还是跟您讲讲这东西和我家的渊源吧。”

“六爷您不必妄自菲薄,您开铺子这么多年,看走眼的时候少之又少,在行内也是无人能及了。这东西,其实也不能算完全的假货。”

钟哲明抬抬头,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好去讲述整件事儿的来龙去脉。他清清喉咙,才又开口道:“我们家,到我爷爷那一辈儿,一直都是宫里御用的匠人。大概明末的时候,有位先人擅长做玉器。这柄真玉戟原先还供在宫里,我那位先人便想要再仿制出另一柄来。从选料到做工,切割和雕刻的手法都与原先全然一致——甚至那玉料也是同一个地方开出来的。可以说这玉戟,除了年代不及那真玉戟之外,几乎就是原先的翻版。”

“后来明末战乱,清军入关后玉戟便散落民间。而这手谕却在我家收着。那假玉戟则是仍旧供在宫里。直到被太监夹带出宫,才有了这一遭事儿。”钟哲明揉揉眉心,又说:“要说这梁汉林也是个能人。知道您多方打听玉戟,便早就布下这么个局等着坑您那木佛。也不知他是从哪打听到这假玉戟的下落,又周张着收过来的”

“我也知道,在古玩行里鉴错了东西,更何况是损失了木佛这样的压堂,传出去这积攒出来的名声也就毁了。但在下此来,只是想告诉六爷真相,也不愿让钟家背上个造假的罪名。但您尽管放心,这事儿只你我二人知晓,我断不会说与人听。您还请安心的照旧开铺子做生意。”

第八章

董俊山长叹一声,起身道:“没想到这玉戟是个旧仿,也难怪我看不出来。可是我收古董开铺子这么多年,这回却走眼损失了压堂。也罢也罢,这回的事儿纵然没人知道,我自己也过不去自己心里的坎儿。果真是盛世古董,乱世黄金。这世道乱了,人吃起人来,也连骨头都不吐。我这几天就收拾东西,安生回老家去。多谢钟先生提醒了。”

钟哲明赶忙放下茶杯,道:“何至于此啊……”

董俊山摇了摇头,“以后这行只怕是越发举步维艰了,不是同行来使诈便是外国人来抢。我也心灰意懒了。”

钟哲明看他去意已决,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叫他自己保重,便离开了铺子。

董俊山站在门口看着他走远,眸色暗了暗,转身回屋了。王川此时从后屋转出来,急切地问:“六爷,您不是早知道梁汉林和日本人沆瀣一气吗,为何还将木佛给他,此番还要关了铺子回老家去?”

“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啊……小川啊,你只以为是东亚文化协会给我设了个局,却不知道,我给他那木佛,也是个旧仿啊。”

第九章

“给梁汉林那沉木佛,是前清的时候,我爷爷请了国手,用一整块儿树龄千年的阴沉木仿刻的。虽说也是价值不菲,但比之真品,却是差得远了。我不知道他当时仿刻时是存的什么心思,或许他那时候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吧……”董俊山长叹了一口气。

一个月前。

梁家的鉴宝会上,董俊山正在赏玩一个玉石摆件,几个日本人看见了他,便操着不甚熟练的中文上来攀谈。

董俊山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头——最近不论是行内的鉴宝会还是同行的铺子里,都经常能看见这群日本人的身影。古玩行商会也知道这群人恐怕是另有图谋。苦于没有实质证据,也不好管束他们。

这群人都是东亚文化协会的学者,这所谓东亚文化协会,打着学术研究的旗号,实际上却是在大肆地搜刮民间的古董,运回日本国内去。其中也不乏一些国宝。行内人都是敢怒不敢言,碰上了也拿他们没办法。

董俊山直觉得,这群人大概是冲着自己店里的压堂来的。果然,交谈没多久,日本人便试探着表达出了想要看看他收藏的般若菩提沉木佛的意思。

他回去寻思许久,觉得躲是肯定躲不掉,唯有用偷梁换柱之法,才能避免古董落入这群日本人手里。

第十章

王川听他说了事情的缘起经过之后,呆了半晌,又问道:“这梁汉林是跟日本人一伙的?”

六爷笑了笑去,说“梁汉林早年是个四处淘货的文物贩子,估计有很多东西,是从土里淘出来的。所以很多同行也都不敢收他的东西。他手里的古玩大部分都卖给了不识货又要充门面的富商。可是日本人估计也正是看中他曾经是个土夫子这一点,才趋使他做事儿。”

“东亚文化协会也实在是可恶至极,多少老祖宗传下来的宝贝就这样被日本人骗走。”

“世道果真是乱了,做买卖的,做手艺的,卖苦力的,人人都如履薄冰。我是装作心灰意冷的样子骗过钟哲明,但要关了铺子回家置业的心可真是早已有之。”

“六爷您,真要关了铺子回家去?”

董俊山只点了点头,和往常的很多个日子一样,慢吞吞踱进里屋靠在那张椅子上坐了下来。这样平静的一天以后却是不可多得。

半个月之后,过了晌午也没见六爷这铺子开门。旁边有消息灵通的都说他是得罪了日本人,逃难去了。开始还总有想收古董的买主路过这儿,问几句。可后来局势越来越紧,再没人有功夫寻思谁家出了革命党,谁家又添了什么新玩意儿。

而在前门大街上开过一家铺子的董六爷,也逐渐被人遗忘,不知所踪。

2016.12.03


(爱你们。下个故事再见啦)


午夜谈之大黑山
密恋光年 文

大黑山的山顶有两个人在跳舞。
“他们快来了。”其中一人说道。
“我会搞定的。”另一个人拍拍他的肩膀,如是说。

诸位读者听说过“午夜谈”吗?
这是灵异爱好者尤为喜爱的一种游戏。
因其恐怖的气氛及常产生都市怪谈而闻名于世。
进行“午夜谈”必须选择特殊的地点,诸如——
鬼屋,凶宅,墓地。
而参与者也需达到特定的条件才被允许加入……
从零点开始,由发起者确定一个话题,众人依此轮流讲故事,到天亮方可停止。据说心有怨念的亡灵会选择意志最不坚定的人附体,讲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真实事件……

这次“午夜谈”是大饼组织的,地点在他的故乡——大黑山。
大饼是山里长大的孩子,性格淳朴,为人仗义,平时结交了不少朋友,这次活动自然是很轻松地招徕了四位同样对午夜谈感兴趣的 “灵异发烧友”。
到达山顶的露营区,已经十一点半了,众人很快整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点燃篝火,听大饼讲第一个故事。
“大家都知道,我的家乡大黑山是个盛产怪谈的地方,今晚的第一个故事,自然和它有关……”

跳舞的女人
小时候,大黑山流传着一个传说……
每到午夜十二点,都会有一个身着古服的女子,借着月光,独自在山上跳舞。
她在跳给谁看呢?没人知道。
但是,她似乎不喜欢别人打扰她的独舞,若有人胆敢在她跳舞的时候接近,她就会残忍地杀害那个人,并把他的脑袋挂在树上。
听说,有一群不懂事的年轻人为了看清她的模样,在一个月圆之夜进山了。
第二天,山上的所有植物都被染成了红色,每棵树上,都挂着一个面目狰狞的人头,在风中摇啊摇……

“啊!”五人中唯一的女生黄莺发出了一声急促的尖叫,几乎要被吓晕过去。
“有这么可怕吗?”坐在黄莺身边的陈默撇撇嘴,不屑地说,“很普通的一个故事啊。”
黄莺紧张地挽住男朋友林志的手,小声地辩驳:“可是我们现在就在大黑山……万一,那个女鬼真的出现……”
“她……已经消失很久很久了。”一直没有说话的王泽打破沉默。
此时,带着些许腥气的山风飘然掠过,周遭的空气好像突然降了几度,面前的篝火猛然摇动,似乎风再大点,就会熄灭。
月光被厚重的乌云遮蔽了,山顶上阒无人声,谁又知道,当月亮出来时,会发生什么呢?
“就让我来讲述第二个故事吧。”

死去的守山人
我也是在大黑山长大的孩子,这个传说,我当然清楚。
而且,它与我有莫大的关系。
传说的源头是一位守山人,他自称见过那个女人的样子,还和她跳过舞。
村里人都说他是变态,想老婆想疯了,连女鬼都不放过。
呵,这个男人便是我的父亲,一个人把我带大的单身爸爸。
爸爸在他们的流言中活得十分难堪,终于有一天不敢重负,跑到大黑山的山顶,跳了下去……
从此,再也没人看见那个跳舞的女人。
而爸爸的样子,也只能在我的梦中出现。
直到今天,我重新回到这里,参与了一个名为“午夜谈”的游戏。
我相信受辱死去的父亲一定会回来!
没错,他们回来了。
我亲爱的爸爸和那个身着古服的女人,就站在你们身后……

王泽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颤颤巍巍地举起食指,“黄莺……”
黄莺杵在原地大气不敢出一口,眼睛瞪得有铜铃般大。她戳戳林志,示意他转过身看看,可不知怎么回事,平时胆大心细的男朋友此时愣在一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无动于衷。
最后是陈默回过了头——
月亮还未出来,山顶上依旧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场面萧索得让人郁闷。
陈默有些不自然地把身边的木柴扔入火堆,尴尬地咳嗽了一下,似乎想从木柴“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中获得勇气。
“王泽这故事不错,挺真实,很有代入感……”说到一半,他感觉不对了。陈默听王泽讲过,他是孤儿,父母在很早的时候就去世了……
身为当事人的王泽不动声色地坐着,嘴角扯起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
难道这个故事是真的?
或者说……众人不约而同地想起午夜谈的游戏规则,那只心怀怨念的鬼……
“还是让我来讲述第三个故事吧。”陈默颤抖着说。

通灵体质
在接连发生了许多奇怪的事情后,大黑山的居民们开始慌了。
跳舞的女人,自杀的守山人……谁知道继续这样下去,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于是居民们花大价钱请了位道长来,希望他扶正祛邪,一绝大黑山怪事连连的局面。
道长先是登高观察了村里的布局,又到山顶上看了看,骤然面色大变,猛吐一口鲜血倒在地上,此后昏迷不醒。
接下来请来的道士和尚,大都伤亡惨重。
有位阴阳先生在出事前无意间说过,大黑山这地方阴气重,在这里生活的人或多或少都有通灵的体质,容易招致亡灵伴身。若有居心叵测之徒想以此害人,说不定可以将死者生前的用品偷偷放置在别人家……
若是这样,把那物品找着,焚烧后,就可以终止这连发的怪事了。
果不其然,在出事的守山人的家里,找到了一件染血的古服。
灾害止住了,但那害人的家伙,却一直没被找出来……

陈默讲的故事没有恐怖的情节,但语句间那种绝望的压迫感还是让人喘不过气来。
特别是在交代了怪事是人祸后没有捉到幕后的凶手,更是令人脊背发凉。
细思恐极。
“陈默,你不是大黑山里的人,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东西,你不会是被鬼……”林志有些怀疑地问。
陈默耸耸肩,讲完故事的他显然轻松了很多。他说:“瞎说什么呢!这种东西在网上一查就知道好吧?我告诉你啊,其实网上还有另一种说法……”
“那个女鬼依旧蛰伏在山顶,等待独行的女孩经过……”王泽阴恻恻地接腔道,“这个事件的确发生过,就在三年前,这个地方,有一个女孩坠崖身亡。”
“三年前……”大饼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突然瞥见黄莺脸色发白,豆大的汗珠不住往下掉……
“怎么了?”林志体贴地问道,准备掏出手巾纸为她擦汗。
伸入口袋的手触摸到了一个硬物。
“哎,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刚才陈默说,有人在守山人的家里找到了一件古服……但跳舞总要穿鞋子吧?那双鞋子又在什么地方呢?”
听罢,林志的手一哆嗦,口袋里的东西滑落出来。
借着篝火的光亮,大家看得很清楚,那是一双血红色的绣花鞋。
三寸金莲,熠熠生辉。
黄莺的身体突然软了下去,斜斜地倒在林志怀里。
半晌,她幽幽地坐了起来,说:“我想,第五个故事,应该由我来讲。”
闺蜜
曾经,我有一个闺蜜,面容姣好,能歌善舞。
但奇怪的是,如此优秀的一个女孩,人缘却很差,周围的人要么把她当作空气,要么就对她冷嘲热讽。
她父母出门打工好多年了,还没回来。家里没有其他亲戚。我,是他唯一的朋友。
她说,别人误解自己,讨厌自己,没关系。
只要能一直跳舞,只要有我,就好了。
我对她说,你是个好女孩,将来一定会有个很好的人,一辈子呵护她,保护她。
我的祝愿没能实现。
她唯一一次恋爱,是和一位帅气温柔的男生。他们互相爱慕,甚至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有一天,她兴冲冲地跑过来告诉我,他向她求婚了!我也高兴到不行,跟她讨论着该请什么人,该办怎样的婚礼。
那天晚上,她神秘地找我借了样东西——那是一双老式的绣花鞋,不知道被谁藏在了衣柜里。连我都不知道它的存在,却被她轻易地搜了出来。
她告诉我,这是关乎她终身幸福的大事,不能告诉我。
谁能想到,第二天,我得知她坠崖身亡的噩耗……

“这是真的吗?没想到你与大黑山也有这样的渊源。”陈默感慨道,“不,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和大黑山有一定的联系啊!”
“是啊……”大饼接着说,“黄莺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闺蜜没有拿走那只鞋子,受害的会不会是你自己?”
黄莺疲倦地摇摇头,脸色苍白地依偎在林志身旁。
她当然有想过,所以,她对大黑山带着敌意与巨大的恐惧,要不是林志一定要来,她才不会回到这个伤心之地的。
“别急着担心她,我看,这坠崖惨剧十有八九就是黄莺搞出来的!”王泽不屑地说,“绣花鞋是在她家发现的,说不定就是她家里人当年害人的证据!”
“王泽你别胡说啊,这都只是传说罢了!”大饼示意他别说得太过分。
“哼。”王泽冷冷地瞪了大饼一眼,也不再多话。
今晚发生的事着实诡异。
先是王泽自曝自己的父亲因大黑山的传言而死,紧接着陈默道出守山人之死可能是有人从中作梗,再接着林志口袋里掉出绣花鞋,黄莺的闺蜜就是三年前坠崖的女生……
还会有什么离奇的事会在今晚发生?
风更大了,山顶的树木飒飒作响,厚重的云层被逐渐吹散,月亮就要出来了。
林志望望天空,无奈地摇摇头,说:“是时候讲述我的故事了。
求真字
这不是我第一次来到大黑山。
三年前,我因为旅游来到这里,因为听说了一些大黑山的传说对它产生了兴趣。
我决定亲眼去看看怪事频发的大黑山究竟有什么古怪。
十二点,我准时抵达了山顶,月光明亮如白练,把整个山头照得亮堂堂。
我看见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孩坐在悬崖边,两条腿悬在半空,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
我急忙过去,不顾她的反对把她啦了上了。在我的追问下,她告诉我,她的男朋友不要她了。
就因为这点小事你就要自杀?我问。
她说不是,她来这里,是为了让男朋友回心转意的。
她将一双做工精致的绣花鞋展示给我看。
原来,她听说拿着死人生前的物品向逝者祈祷,会得到祝福。这双绣花鞋,就是一位死去的女子穿过的。
我听说过这样的这种仪式,叫“求真字”,只是迷信罢了。
出于好奇,我问她有效果吗?
她说现在还没有,但我每天都回来,直到他重新爱上我为止。
真是个单纯可爱的女孩,我又多看了她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我爱上了她。
此后,每个晚上我都会陪她到山顶“求真字”,然后彻夜畅谈。
有一天,她告诉我,其实她求的不是男朋友回来,而是,自己可以获得幸福。
我可以感觉到,她也爱上我了。
第二天日落,我准备出发去大黑山的时候,有一个当地人拦住我,告诉我前几天有个女孩在山上坠崖了,最近最好不要在哪里走动。
我心里一惊,马上去查看了最近的报纸,果然找到了那一条新闻。
还有一张熟悉的,黑白照片。
更可怕的是,我在我的行李中,发现了一只绣花鞋……

出乎意料的,林志的话落下尾音后,黄莺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把头埋在膝盖,一动不动。
“这就是我一定要来的原因。我希望借着午夜谈,她能出现,再见我一面。”林志很平静地说,“我相信王泽的话,那种期盼故人出现的心情,我能理解。”
“那黄莺怎么办?”大饼问他。
“这没有矛盾。我要找她,仅仅是想再看她一眼,了此残念。往后,我会更爱更爱黄莺的。”林志温柔地抚摸黄莺的头发,“对不起,黄莺,让你跟着我受苦了。”
月光终于冲破云层的阻挡,一刹那,月辉与星光主宰天空,大黑山被柔和的银光披拂,一扫往日深重的戾气,有了几分浪漫的气氛。
那堆燃烧殆尽的柴火终于熄灭了,所有人在此时默契地陷入沉默。
过了良久。
陈默小声地说:“他们会出现吗?”
“当然会。”大饼狡黠地一笑,因为,他们一直都在啊。

黄莺抬起头,她的容貌在月光下起了变化。
眼睛变大了,鼻子高挺了一些,皮肤白皙,嘴唇红润。
她说:“我们一直都在啊。”
王泽惊讶地看着大饼,这平时略显老气的家伙,一下子真的老了很多,满头银发,脸上的皱纹也慢慢显现出来。
久别重逢的父子,拥抱到了一块儿,泣不成声。
另一边的两个小情侣呢?
他们呆坐着,凝视彼此的眼眸,嘴唇微微颤抖,好像都想说些什么。
李志凑近黄莺耳畔说了句什么,她羞红了脸,点点头。
那就这样吧,故事进行到这里,是个皆大欢喜的HAPPY END。
哦对了,还有陈默呢。
他已经走在回家==下山的路上了,他相信,这一定是个好故事。
他回头眺望山顶,依稀看到,五个人在山顶跳舞。
天快亮了。

午夜谈隐藏规则之一
达到特定条件的一切生灵都可参与午夜谈。
午夜谈隐藏规则之二
没人会阻止故事里那些善意的谎言。

(完)

(未完待续)


后来,我盘绕在华柱之上,耳畔萦绕不休着佛号,入目皆是无情无欲的诸佛,不知为何,总会想起波涛不定的西海,想起那个红衣妖娆的女子。浮生多少梦,往来一场空。


我叫熬烈,是西海龙王的三太子。


西海的风浪,很大。没事的时候,我总喜欢穿行云水之间,看惊涛拍岸,卷起乱石穿空。每当这个时候,龙婆总会盘在我身边。她说我是西海三太子,拥有这世上最高贵的血脉和鳞甲,便是日晒雨淋都会有失我的身份。


我总是哂然一笑,世人皆知我是龙王第三子,却不知那位最是憎恨我的存在。


盖因我出生那年,西海飞雪三日,冰封千里,文殊菩萨亲临西海,言我乃是应劫之人,将来甚至会连累整个西海龙族。


于是从我记事开始,身边除了龙婆就再无旁人,那个我该叫父亲的人,只在我三岁那年,喝得大醉来见过我一面,当时年纪尚小,只记得那日他的眼神冰冷刺骨,尔来不觉已有两百年矣。


好在龙婆一直陪在我身边,听说她当年犯下大错,被抽筋褪鳞贬为下役,有时我也会问她,当年文琳菩萨为我批算的劫数到底是什么,她总是怔怔望着远方,一言不语,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看到红尘万丈,颠倒情欲。


那日,龙婆前去为我采摘我最爱的红麟果,少了她在身边,虽是有点落寞,却也多了几分自在。


我看着海画上风浪越急,卷起千重高,心种莫名躁动,长吟一声破浪而去。水浪拍打在我的鳞甲上,折射着纯白的光泽,只觉两百年来被排挤的委屈和心酸全都一洗而空。


就在这时,耳边隐隐传来一声柔弱的求救声。


我好奇地觅着声音而去,只看到远处的礁石上,一个红衣女子赤足而卧。她的身边围绕着十几头海怪正在冲她肆意吼叫。


似是感到我的到来,她回眸而望,一席如墨长发披肩而下,蜿蜒在礁石上。她的脸上似乎还带有点点泪滴,看上去惊心动魄般的美。


我一时失神,只看到她唇口轻启,似是在对我哀求什么。我怒叱一声,化成人形,手握银枪而去。


我说:“吾乃西海敖烈!”


声音震震,响彻海域,一时竞盖过连天的风浪,可我却浑然不顾,眼中似乎只有那抹红衣妖娆的身影。


寒芒轻点,枪出如龙,而后便是风平浪静。我和她相对立于岩上,她欲要行礼,我连忙伸手扶住她,人手处如软玉温香,不由心神荡漾,又觉这般有些轻薄,慌慌张负手而立。


她似是感到我的窘态,掩嘴一笑,一时媚态万千,美得让我失了魂。我支支吾吾半天,才道:“你,叫什么?”


她眉目含笑,忍俊不禁道:“万圣。’


她自称是万圣龙王之女,此次来西海游玩,不慎被海怪欺辱。我看着佳人婷婷而立,心中只想与她携手而游,哪管许多。


于是,我们相爱了。


我离开西海龙宫,离开龙婆,跟着她浪迹红尘,浪迹天涯。


西海对我来说只是个寄身之所,可在她身边,我却能感到家的味道。


她似乎特别喜欢自自,每当风雨欲来之时,总要我载着她在风里浪中自在穿行。我虽然不惧,却总是忧她被风雨打坏了身子。


有时她喜欢用海水为我作画,我一身银甲银盔,持枪而立,看着她含笑而画,便只觉此生足矣。只是不知为何,她画中的男子虽然也是顾盼英婆,神态却总觉与我不甚相符。


那又怎样呢。


我相信她是爱我的,一如我爱她那般。是以我从未问她为何离开万圣龙宫,问她眉间不经意轻蹙的缘由,问她为何与我相处之时总有隔阂。


不知游历了几载寒秋,她驻足而立,目光闪烁间,轻声问我何时给她个名分。我恍如雷击,续而欣喜若狂,犹如多年求之不得的珍宝一夕得到,美好的如同镜中空花。


那天,我抱着她在云层遨游,她在我背上放声欢笑,笑到最后,却又是莫名哽咽。我笨手笨脚,只得拼命安慰,良久才将她哄睡。


两情相愿,便只缺父母之言。我披星戴月,带着她,回到了那个我以为这辈子不会再回去的地方。


龙宫前,龙婆独然而立,想是等我良久。


我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拉着她的手上前想获得龙婆的祝福,却不料龙婆脸色大变,将我拉到一旁含泪劝我远离她。


龙婆哽咽着说了许多,断断续续中,我想,我已经知道文殊菩萨当年为我批算的劫数是什么了,只是情字当头,我甘之若饴。


我温言劝过龙婆,上殿拜见那位。我本以为会是雷霆大怒,我已想好如何言说,甚至反出龙宫也全然不顾,那位只是深深看了我一眼,吩咐左右三日后为我举办大婚。


我欣喜若狂,转身寻她,我拉着她的手,像个孩子般絮絮叨叨地跟她说了许多,我畅想我们今后所有的蓝图规划,所有的美好未来,我兴奋地语无伦次,我激动的浑身颤栗。


却不见她双眸间深不可测的冰寒。


然后,便是百里红妆,西海大宴。


玉帝亲送明珠一对为我贺喜,我一身红袍,人群中喝的大醉。大醉中,似乎出生以来的不得志尽数化为此时的酣畅。


狂欢过后,贺喜的人群缓缓退去,只剩一片狼藉。


我带着酒劲跌跌撞撞步入婚殿,红烛千根,红帐千层,醉眼朦胧中,佳人一身红妆,妩媚而笑,竟是我从未见过的模样,像极了我梦中的新娘模样。


我痴痴笑着,想上前触摸她的脸庞,却在下一刻,生生止住了步伐。


红烛下,她眉目含春的依偎在一位陌生男子的怀中,低声细语,说什么玉帝贺礼,言什么浪迹天涯,什么海誓山盟一场空,什么露水情缘何足惜。


我牙口崩血,看着那个男子轻声安慰她,滴滴血泪自眼角溢下,恍恍惚,她画像中的人,与眼前这个男子的身影紧紧重叠在一起,嘴角轻勾一抹残忍的笑。


痛吗,痛啊,那是何等的痛呢?抽龙筋扒龙麟的痛,一腔深情尽错付的痛,两百年的怨恨、不甘、委屈、怒火、彷徨化作一道戾焰,将我从头到尾烧了个干干静静。


我绝望地痛吼一声现出原形,龙躯横摆,婚殿在一片巨响化为废墟,外面不知何时下起雨来,雨水顺着我的鳞甲滑下,分不清是雨是血。


我注视着她,注视着这个我曾以为会一生所爱的女子,我颤着声问她:“为什么?”


她呆呆的看着我,手仍自紧握着那个男子,她说:“敖烈,我和阿九青梅竹马,之前只是为了气他离我而去,我也没想到...”


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嘴角突然轻笑如花:“我,我已经是他的女人了。’


轰隆!


天上突然炸起个霹雳。


西海万里海域海涛惊天,风雷大作。我怔然良久,蓦然仰天长笑三声。


耳边似乎响起千万人嘈杂的声音,千万人唾之、弃之、指之、骂之,千万人的身影在眼前来来去去,转转回回,凝固成一抹红衣妖娆的身影。


她嘴角轻扬,依稀仿佛还是当年初见的模样。


“砰。”


仿佛世上最精美绝伦的瓷器破碎的声音,是什么声音呢,哦,是玉帝送的那对明珠。余光睥见,龙婆挣扎着去捧那破碎一地的明珠,一根大粱猝然崩塌,将她深深埋在底下。


随即,是一道金光决然将我通体笼罩,金光中,我的龙身仿佛在热油中烹烤,滋滋作响,骨肉消融。


耳边传来一道似是极喜的怒喝:“逆子,你打碎玉帝亲送的明珠又大闹婚宴,今日为父必将你送上斩龙台上!”


我仿佛明白了什么,强自回头,她一身红装,怔怔的望着我,眼神中有着愧疚,有着迷茫,唯独没有后悔。


我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知觉,此后岁月无声流过,西海潮涨潮退,大千世界,红尘万丈,便是良辰美景无数,世事纷乱无休,于我,不过是一场大梦。


斩龙台上走一遭,鹰愁涧里困罪龙,西行十万八千路,灵山华表柱上盘。


想来此生,不若大梦一场。


(这个我会写一个系列发在专栏,这是这个系列的第一篇——睡前严肃读物《焚书》)

伤心者自古凉,小城的心里冷了一片,这季节到了严寒,焚书取暖也不是稀罕事了,小城看着他那一摞子书,想着要先烧谁呢?

我坐在小城对面,看着他愁眉不展的样子,他拿出火柴,挑三拣四,看来还是舍不得。

“哎呦喂,你咋把光招进来了。”

小城磨磨蹭蹭的样子让我不耐烦了,我拉开窗帘,光线进来,照在他多日未出门见过阳光的脸上,他一下用手挡住,埋怨的对我说。

“真服气了你,在房子呆了这么久都不出去,你也真憋得住。”

“不烧了,我不烧了还不行吗?"小城一脸委屈的说。

“你不烧,不烧又留着有什么用,现在谁还看书啊!”

"我看,我看还不行吗。"小城想把窗帘重新拉上。

“那你在房子里呆着也总不是个事啊,至少得出门走走。”

“冷啊。”小城回答道。

“冷?冷你不把衣服穿上?”我看小城穿着单薄的衣服,止不停的缩着身子。

“所以我才要烧书取暖啊。”小城回答。

“烧,你倒是烧啊,你就不怕把房子点着。”

小城没理我,拿了件大衣把自己捂住,“你看,现在我不冷了,书也就不用烧了吧。”

“你不烧也有人会烧,留着这些大毒草干什么,书烧在自己手里也比烧在别人手里好。”

我想到外面的光景,心里也有些担忧,生怕小城藏的这些书被人发现了。

“你不管我,你走吧,走啊!”

“好好好,我不管你,我走,你就抱着这些书共存亡吧!”

我留恋的看了一眼小城,想着明天再过来劝劝他,在这个时代还想做一个读书人,真是件愚蠢的事情,劝他早点把心思收了,他有那么多书,边烧边做个视频直播,再立志从此与读书势不两立,说不定还能被授予荣誉国民称号,赞誉,金钱,地位,什么就都有了。

我没走多远,听见背后滋啦一声,回头看见小城的房子里冒着青烟,冲过去看,窗帘也被烧没了,屋子火光冲天,小城在里面边唱边跳,他跳得是禹步,唱得是诗经,火烧在他身上他也不理会,反而越来越兴奋,渐渐地火越来越旺,他的表情由痛苦转向了幸福。

我感觉眼眶上有些湿润,摸了一摸,却发现只是热气蹭出的汗珠,手滑到嘴边,居然感受到了自己笑容的弧度,拿出手机,记录了全程。

“真暖和啊。”我说。

后来的事我想也可以提一提,我把拍下的视频发到了网上,被授予了荣誉国民的称号。

个人号:语感(复制这两个字,然后再微信里搜索关注就可以了)


我没写过,但我经历过。


朋友们,你体会过一个人兴致勃勃去追杀残血结果从草丛里刷的一下跳出其他四个敌方英雄时的绝望吗:)

我体会了不止一次。

然而并不长记性。:)

恩,我就是看这题会火,提前过来占个楼。:)


之前,我刷爆了自己所有的信用卡,欠了银行一屁股债却无力偿还,正想四处筹钱堵上信用卡的窟窿。

但从那天开始,我却经历了人生中最匪夷所思的一段时光。

并且在7天之后,我站在了巴西奥运会的主场馆门外,手里多了一把手枪。

不管有没有人相信,我都想把这段经历写下来。

至今想起,仍旧感觉是做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梦。

——————————

那天早上8点多,我离开家,打算去找我姑借两万,还一张逾期的信用卡。

在路上我偶遇了发小刘洋,他住在我们家的三楼,小时候经常一起玩,但最近几年这小子在社会上混的狗屁不是,成天东一筢西一锄头的瞎搞,就渐渐和我们这帮哥们儿疏远了。

我们当地把这种人俗称为“吃喽花”,大意是不务正业。

我本想绕着他走的,因为他比我还不稳当,经常听他爷爷念叨他的斑斑劣迹。

可他还是远远瞧见了我,扯着嗓子喊我的小名,我硬着头皮跟他聊了两句,问他最近在做什么。

我记得很清楚,他压低了声儿,用方言跟我说:“蛇?发。”

我当时就蒙圈了。

“蛇?发”是我们这边的黑话,大概意思就是帮人偷渡。

而且这个偷渡风险相当高,就是介绍人去相熟的旅行社,组团去国外旅游的时候,想偷渡的人躲起来,不跟着旅行社回国,再找一家接收非法移民的公司廉价打工,实现偷渡的目的。

前几年,本地的青年有不少人都开这种皮包公司性质的旅行社,瞒报逾期不归的游客,中间收取巨额的费用,后来国家对旅行行业的审查力度加大,一些旅行社不敢再明目张胆的干这买卖,一旦有人在旅游途中丢失,他们都会第一时间向中国驻美大使馆上报。

这些事儿,在我们当地有不少传闻。

而刘洋所扮演的角色,就是对“有偷渡需要并且可靠的人”散布广告信息,联系相关的旅行社,做类似于掮客的中间人。

我是一点儿都没想到,刘洋会干这种能掉脑袋的买卖。

可他当时跟我说,介绍一个人到那种旅行社,只要双方谈妥了,他就能分到一万五的提成,掉脑袋是掉脑袋,但你要是操作的隐蔽,就不会被逮着。

说实话,我以前最反感这种侥幸心理,老话讲人在做天在看,多行不义指不定哪天就遭了天谴。

但由于那时的我欠了一屁股债,成宿成宿的睡不好觉,想钱都快想到发疯了,我听了刘洋的话,心里竟然有所触动。

我一听这里面的道道儿,再加上油水儿很足,就问他具体怎么操作,这小子把我叫到公园,跟我一五一十的全说了。

后来,当我坐在去往克罗地亚的货轮上,我才知道,原来这小子早就算计好要摆我一道,而他出卖我的目的,就是为了钱。

这些都是后话,我再继续说那天的事儿。

中午的时候,我已经被他鼓动的快洗脑了,听他说这个门路挣钱相当快,我打定主意不再低声下气的找人借钱,而是铤而走险干上一票,起码先补上我手头这张逾期的信用卡窟窿。

晚上的时候,我和刘洋约定好在东郊见面,地点是月阳茶楼,俩老娘们儿开的,一楼是棋牌室,二楼是小型ktv,整天拉着窗帘。

我跟着刘洋上了二楼,走廊的尽头处是扇小门,我俩到的时候,里面好像已经有人在说话。

从那个房间里,我见到了一个很艳的女人。

听刘洋介绍,她叫敏姐。

敏姐年纪不大,看起来只有三十来岁,正是那种随便一打扮就能熟出水儿来的少妇。

跟她坐在一起的还有个老男人,五十来岁,留着寸头,刘洋介绍说是西郊的海亮哥。

我听说过他,开着辆老款的天籁,车牌儿是四连号,在我们当地社会上有些名气。

事情发展到那个阶段,我心里就开始嘀咕了。

前两年西郊搞拆迁建设,海亮的名声传的最广,西郊鱼龙混杂,地头蛇一揪一大把,但大多数人只要一听说这是海亮的工地,就没人敢抢敢争,他是社会大哥,有票子有凯子要啥有啥,没必要干这种风险大的行当,这点就让我想不明白。

我盘算着先听他们怎么说,如果这事儿蹊跷大,我扭头就走人,毕竟刘洋的面子我根本不用顾忌,我只需要对海亮和敏姐客气就行。

坐下以后,当时海亮哥还跟我熟络,像个长辈,但我知道这种人精走哪儿对人都是一个路数,那个打扮很艳的敏姐全程赔笑脸儿,只有刘洋在我身边时不时的跟她聊两句。

整个会谈过程很短,海亮当时就简单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第一点我记得特清楚,干这事儿要提前准备两个电话卡,在通信大楼底下买那种小贩手里的,大多数都没实名认证,再到手机交易广场买个诺基亚的老机子,打完扔了也不心疼,目的是查不到来源。

第二点是跟家里人要保密,我心想你这不废话吗,但他又说被人打死也不能透露半句,要不然家里人会有麻烦。

我一听这话,心里就骂开了。

这他妈不就是恐吓吗?哦,要是哪趟买卖因为我黄了,被警察惦记上,你们就得找我家里的麻烦,真当我是吓大的,没经过人事儿啊?

但当时我没敢吱声,毕竟是在人家的场子。

后来我走的时候,长了个心眼儿,多问了一句您那旅游公司在哪儿啊?我想去看看,心里好有点儿底行吗?

谁知道就是因为这句话,差点儿没让我损在那,海亮当时就急眼了,大发雷霆的问刘洋我怎么回事儿,刘洋一直解释说我这兄弟不懂事儿什么的。

我不说话,但心里决定这趟买卖如果我见不到他们的公司,绝对不会干。

先别说挣钱多少,我介绍了人去,最起码得有个地儿让双方喝茶谈买卖吧,你这皮包公司连办公地点都没有,我怎么跟人忽悠?人家也不信啊!

海亮原话是说,你只要介绍了人找洋子(刘洋),其他的只管分钱就不用管了。

可这套路在我看来,就是防着我,生怕出了事儿,我把他们的老窝供出去。

后来回去的路上,刘洋就一直数落我,我听的恼了,就直接跟他说这事儿我不干了,给多少钱都不干。

我说这海亮什么人,你比我门清,他要不跟我透底,到时候被人卖了,指不定我都得帮别人数钱去。

刘洋就说:“这事儿跟你想的不是一道劲,人家也是怕自身难保,从社会上混啥门路不得提防着?”

我说:“那也不用对自己人提防吧?如果我选择干,那咱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他这不明摆着是怕我这个水手拖他船长下水吗?还威胁我家里人,你让他来我家试试?!”

刘洋拗不过我,只好劝我说过两天再谈,都先冷静冷静。

我下了出租车,心烦意乱的回了家,本以为这一夜能消停的过去。

可没曾想,噩梦就从那天夜里发生了。

凌晨两点多,我搜了一圈附近的人,没打招呼成功一个,正要关机睡觉,刘洋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

我接通之后,听着他那边好像很安静,压着嗓子对我说:“来趟八里河大桥,有急事儿。”

我本意是拒绝的,就说我睡了,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

他语气更急了,说:“今天先带你见识见识,事成了立马给你钱,放心,关系都打通了,今天夜里的买卖小,是前期运作,没啥风险。”

我一听这话来了兴致,确定了几遍得到他的肯定答复后,就穿上衣服出了家门。

凌晨两点半左右,我打的来到八里河大桥边上,约定的码头停着几艘货船,就那种很长的载沙船,从北方装了沙子,一路顺着长江流域南下送货。

刘洋抽着烟,蹲在河边上打着手电筒,我老远叫了他一声,他赶忙对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跑过去,蹲他旁边一看。

当时就傻眼了。

河边儿上是艘小船,类似于清理小河沟的作业船,安了个遮雨用的小船舱,很常见的那种,但甲板上有个麻袋,里面鼓鼓囊囊的装着一大团东西。

我心里起了嘀咕,就问刘洋这是啥?

他只是笑着摇头,让我帮他把东西拉上来。

弹掉烟头,刘洋跳到船上,双手揪起麻袋两角,给我使了个眼色,我也跳下去了。

就在我双脚刚刚踩在甲板上的同时,我还没看清什么情况。

脑后勺就被人敲了一闷棍,当场我就眼冒金星,紧跟着一头栽在甲板上。

太阳他祖宗,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当时刘洋的表情。

他在笑,特阴损的那种。

我听见有人从船舱里跟他说话,含含糊糊的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就此闭上了眼,昏死过去。

等我再睁开眼,我去他姥姥的!

差点儿把我的魂儿给吓没了。

身前男女老少啥样人都有,背靠背挤在一间乌漆抹黑的船舱里,而我身旁则垫着个眼熟的麻袋,正一动一动的扑腾着,好像是个人。

我身子不稳,似乎屁股底下摇摇晃晃,贼拉难受。

透过旁边的玻璃圆镜,我看见了一层湛蓝的水,冲击到玻璃圆镜上就会卷起一朵小浪花。

我当时嗓子眼儿里就堵了一口闷气,心里就炸开了。

难不成,我被人给卖了?!

2、
事情完全展开之前,我先介绍一下自己,我叫蒋文明。

对,我真叫蒋文明,但我没有表弟叫树新风。

我爹妈走的早,留下我一个人生活,初中辍学后我就在社会上打拼,想尽路子挣钱。

我干过烧烤,忙活到凌晨三四点钟收摊子,那是常有的事儿,但最后因为创建卫生城,恰巧我那地段又不太好,所以营生就给停了。

也卖过柴油宝,跑了大半年销售,朋友亲戚都推销了一遍,可等到总公司人去楼空,我才知道那是三无产品,被人骗了钱不说,还落下坑亲戚的臭名声。

总而言之,我在外头这几年,大风大浪的也见过,但就是命不顺,老走背字儿。

可我万万没想到,有一天我会栽在熟人手里,还是一块儿玩到大的发小。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好像我俩同穿一条裤子长大,结果小伙伴尿我一大腿,尿完就跑真TM刺激,我还偏偏找不着他。

我要找着他,呵呵。

也尿他一大腿。

做人就得这么狠,不然没法在社会上立足。

闲言少叙,继续正题。

我当时瞅着船舱里的一群老少爷们儿,没别的心思,虽然我这人性子急,但我江湖经验并不缺,很快我就静下心来思考。

遇事儿绝对不能慌,一慌,状况就不顺着我自己掌握了。

当时我就寻思,前提条件,刘洋为了不知名的目的,联合海亮还有敏姐的不法团伙,想从我身上牟利,换言之,他们想把我当枪使。

但我在海亮面前表现出的犹豫不决,很可能又让他们改变了注意,从原本想把我当枪,变成把我当子弹射出去,具体是想射什么样的靶心,那我就不清楚了。

我只知道自己窝在一间船舱里,霉气冲天,脚臭味和汗腥味儿熏的我头晕脑胀,我身旁的麻袋扑腾的越来越厉害,无可奈何,我只能解开它。

当绳子从我指间一松,一颗脑袋,确切来说是个贼拉水灵的妹纸,就像人参果一样从麻袋里冒了出来。

她嘴上封着胶带,不是电影里演的黄色或者黑色那种,而是一种比缠电线要薄很多的那种黑胶带,粘性相当高。

我帮她扯了两下都没脱落,她瞪着泪汪汪的大眼睛,跟瞅情郎似的瞅着我。

我一狠心,一咬牙,手下猛地一使劲儿,哧啦一声外加啊的一声尖叫,那妹纸捂着嘴痛嚎。

满舱的人当时就全醒了,纷纷转头看着我俩。

我那才发现,原来还不全是同样的人种,各国人民跟开国际峰会似的,全到场了!

但是所有人的眼神都很麻木,甚至很淡然,其中还有几个人只是摇头,更有几个非洲小哥,我只能看见他们明亮的双眼,他们看了看都没说啥,直接扭过头去继续睡觉。

我心里揣测,这不会是一船黑工吧?

难不成刘洋那孙子,把我卖到国外的小煤窑挖矿去了?

想归想,当时的情况不容许我多考虑,因为那妹纸扯着嗓子就要哭喊,我捂住她的嘴示意她别出声。

她转着大眼睛,似乎在问我为什么。

我小声说:“这一船的人,估计都听不懂你说的语言,别费那力气。”

诶,等等!

我想起来了,我当时第一反应是,我也不知道她是哪国人啊,万一她听不懂我说什么咋办?

我正蒙圈呢,谁知那妹纸竟然点头,除了肩膀还抖动,人的精神倒是有几分振作。

看来是同胞,八九不离十了。

她不言语,我也不说话,我俩大约沉默了,我想想,应该得有半个多小时吧,那船舱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除了玻璃圆镜上的昏暗光线,明晃晃的射进屋,静悄悄的就像另一个世界。

我从来没有体会过那种古怪,就好像自己二十年没离开过一个城市,突然乘坐火车去外地上大学,刚下火车时的那种茫然。

对,就是茫然。

那妹纸安静了一会儿,开口第一句话我就给跪了。

她说:“思米马赛,”,然后她又愣了愣,似乎意识到我听不懂,就用蹩脚的中文说:“那个,我们滴,这是在娜丽?”

原来是日本人!

说实话,我心里当时很震惊,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

就用手指头比划,说:“我们滴,这是在船上滴,目前看来,你很安全滴。”

“纳尼?”她说。

我听着她的“纳尼”和动漫里的“纳尼”不太一样,似乎带着点儿口音,可这并不重要,我只是回忆起了这个细节,不一定很关键,但对后来的一件事儿,却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我记得当时我回了一句:“就都马得。”

随后我们双方进行了跨国友人间的短暂交流,就二战问题我表达了强烈的愤慨,同时也对那啥晋三做出了严厉的批评和指责,当然,我用的是方言,妹纸全程一句都没听懂,甚至都快听傻了。

最终她问我:“你说滴,是神马意系?”

我不否认,她的声音很好听,银铃悦耳,脆脆如蝉鸣。

可我在女人身上吃过亏,前女友就是因为声音好听去做主播,跟直播间打赏阔绰的土豪跑了。

所以面对女色,我没动摇,而是想跟她近一步探讨中日两国未来的发展前景。

可就在那时候,舱门却突然被人打开。

紧接着走进来一个人高马大的黑人青年,腰里别着一柄形似马刀的利器。

他戴着老旧的贝雷帽,金链子挂在细长的脖子下边儿,显得很粗。

呜里哇啦说了一大堆我听不懂的语言,可当我看着所有人都从睡梦中惊醒。

我就知道,有不妙的事儿,即将要发生了。

3、
我早先在焊接厂干活的时候,喜欢随身带着一枚小凿钉,中午其他人午睡的时候,我也想睡,但我更想多挣钱,所以就用凿钉扎自己的手指,使自己能一直清醒,多干点计件的活儿,并且保持了这个习惯很多年。

后来,那枚凿钉被我做成了手链,一直戴在手腕上,至今没舍得扔,也算是为那段艰苦岁月留了个念想。

老板知道后,曾经对我说过这么一句话。

“蒋文明,你真是个人才。”

对于憨厚实诚的老板,我当然是举双手赞同他的观点。

可现在的情况,却让我感觉他其实是在安慰我。

他那句话肯定还有一个字儿留着没说,应该是:“怪。”

合在一起的话,寓意非凡。

我说这件事是想表明,我这个人记性不错。

而且,机灵话还特多,算是我仅有的两个鲜明特点。

所以,言归正传。

再回到那晚的船舱里。

腰别马刀的非洲小哥,根本就没拿我当人看,他等所有人都走上甲板之后,见我不动弹,直接揪起我的衣领,粗暴的把我拖上楼梯,日本妹纸从身后哭哭啼啼的跟着,却无济于事。

“咚!”

我被扔到了甲板上。

视野突然开阔,带着咸腥味儿的海风扑面而来,让我极为不适应。

依照我有限的词汇量来说,只有八个字能形容当时周围的景象。

繁星点点,一望无际。

出门在外,除了旅游装备,心眼儿自然必不可少。

前者我急缺,甚至没有任何准备,但后者。。。

“哎哟,哎哟。”

我抱着膝盖在甲板上打滚儿,特意装作很痛苦,能让所有人都看出来我伤的不轻,这么做的目的是,万一他们真要让我干活,甲方肯定第一时间不会考虑我这种伤残。

那时候我注意到,黑人小哥身边还站着个亚洲男人,他戴眼镜,梳背头,穿西装,约莫170的身高,貌似文书。

我用余光瞥他,那大哥抬了抬镜框,很疑惑的盯着我打量。

日本妹纸跑过来蹲在我身边,急切的问我有没有四。

我小声的回应:“没四没四。”

同时我又听见那文书正对黑人小哥言语,嘴里呜啦哇啦的说着什么。

这时候,日本妹纸却突然怯懦的俯在我耳边,充当起了翻译。

以下,是我们俩当时的对话。

“BOSS来信息,说今天晚尚,必须酱他们分开,一屁送去。。”她迟钝而缓慢的念叨着,“一批送去克罗地亚,一批送去罗马尼亚,就近找港口停船分开,绝对不能耽搁。”

我当时心惊,脱口而出就问她:“你会非洲语言?”

“他们,讲滴是英语。”她很认真的看着我。

我:“咳咳。。”

“你怎么了,四不四不舒服?”

“没四,我尴尬症犯了。。。”

“尴尬症,系神马症状?”

“妹纸,如果咱们能活着回去,我会送你一套百科全书,真的。”

她一听有人要送礼物,紧接着就扭捏了,“哦,系马?那真的很谢谢。”

黑人小哥估计单身多年,就看不惯男女扎堆乐呵,他抽出来马刀,指着我们一群国际友人,呜噜哇啦的大叫。

讲真,我当时一句都听不懂,但结合妹纸所说,我大概明白他的意思。

很快,甲板上的所有人自动分成了两帮,我尽量冷静的寻思几秒,就拉着妹纸坐到右边。

现在想起来,当时为了装作腿上有伤,我还是在地上匍匐前进,胳膊肘都给我蹭红了。

货轮前行了没多久,我就看见前方出现了一些恍惚的灯光,说实话当时还真有点儿想家了。

到了岸边,我再次被拖下了船,不可否认,黑人小哥的力气确实很大,拖了我几十米就是死抓着不松手,他始终借着夜色的掩护,直到一间废旧的仓库才肯罢休。

我再次被扔在了地上,蹭了一脸灰,但我又很庆幸,日本妹纸对我这个陌生人表现出足够的信任,从始至终跟随着我,她当时也从慌乱中平复下来,显得稍微淡定。

沿途我四处留意,发现港口很大,夜深了几乎没人,岸边停泊着许多大型船只,货轮游轮,一应俱全,应该是吞吐量巨多的那种大型港口。

但我根本不知道所处的具体国度,依照有限的地理水平,也辨识不出经纬度,更别提观察月亮来确定时间。

可据我判断,这个城市的规模应该不小,如果有可能从港口逃出去,我能迅速的隐蔽,并且找到当地的警察局。

这其实和躲猫猫是一个路数,只不过环境,人物,还有角色关系被放大,显得很复杂。

但冷静是个好东西,更是个能让事情化繁为简的不二工具。

我要做的,就是让扮演抓人角色的黑人小哥,能够面壁查数,以争取宝贵的逃脱时间。

当然,逃亡的路上有美女作伴,想想都刺激,我必须得带上她。

更何况她会多门外语,于我有大用。

可随后发生的事情,却出乎我的意料。

我恍然发觉,整间废旧仓库就我和妹纸,还有非洲小哥三个人,我选择的劳工队伍并没有跟来。

直到文书模样的亚洲男人走进屋,我才明白,原来这事儿还真是另有蹊跷。

余下的时间,我和身边寸步不离的非洲小哥,似乎成了无关重要的角色。

都是亚洲男人和日本妹纸在交流,全程用日语。

妹纸表现的很激动,一度气的浑身发抖。

亚洲男人则很沉稳,细声细语的跟她解释着什么。

最终他叹口气,不再争辩,就让非洲小哥把我们俩给绑了。

而且是分开绑在仓库的铁柱上,我被胶带缠住手,但还好,由于手链的缘故,我双手之间留出了一些空隙,轻微挪动两下,倒有些能够挣脱的感觉。

但也仅仅是感觉罢了。。

非洲小哥搬了个方铁块,大马金刀的坐在上面,瞪圆了俩眼看管着我们。

得嘞,这下真成犯人了。

那时的我心里,已经想好了一万种让刘洋生不如死的办法,从小到大,我虽然不是伟光正,虽然不是什么好学生,但没有一回让人这么对待过。

你说不给吃喝也就算了,但你还无缘无故把我捆起来,这不是违反国际法吗?

我转头看向妹纸,见她反手被绑,歪着头站在那儿,跟一尊中世纪雕像似的,显得特别惆怅。

既然同上了一条贼船,那也算同病相怜吧,出于国际友谊,我决定逗一逗她,缓解下紧张的气氛。

我当时就问她:“诶,妹纸,这么长时间,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她叹了口气,小声说了句日语,我摇头表示没听懂。

她又用不太清楚的中文说:“沃叫澡腾池子。”

“啥?!澡堂池子?握草!你真是洗浴界的一股清流啊!”

“你!你!请你不要用中国式的低俗,侮辱我的姓氏!我说的系,系佐藤,我叫佐藤赤子,中国话的意思是赤子丹心的赤子!”她小脸儿气的通红,那股身上的劲儿,恨不得能把黑胶带给崩开。

我连忙转过头道歉:“咳咳,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于此,我们俩相顾无言,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非洲小哥的精神头似乎永不枯竭,俩眼珠子瞪的比张飞还大,我估计再给他顶假发,穿上盔甲,新版三国演义的张翼德都不用再海选了。

而且,他的劲儿还特足,武将的角色正好适合。

戏路也宽,这人高马大的,警匪片演起来跨国大枭,肯定能唬的人一愣一愣的。

我心里一边给导演省心思,一边观察周围的环境。

妹纸却在这时候,突然问我:“恩,鸡然你问我了,那你叫什么呢?”

我刻意提醒她:“那个字儿念既,既然!是四声!女孩子念成鸡然不好听的。”

她点点头,哦了一声,静静等待我的下文。

然后我想了想,清了清嗓子说:“既然你诚心诚意的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

“纳尼?”

“哥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走千山渡万水,识遍人间妖艳货,于浮世中一朵清流大奇葩,本名阿列克赛·马克西莫维奇·彼什克夫,正是在下,谢谢!”

“纳,纳尼?!”

“哦对了,这是我的俄国名字,我还有简缩的日本名字,你可以叫我阿夫君~”

“阿,阿,夫君?”

“对咯~!”我面露赞许,“妹纸,可咱们认识时间不长,我觉得还是再多些了解比较好,毕竟我不是一个随便的人。”

话说完,我当时又在心里补了一句。

我随便起来,嘿嘿嘿。

妹纸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无可奈何的看我一眼,她又问:“那你到底有没有中国名字?”

“有啊。”

“什么?”

“你猜~”

“。。。”

“其实我没有俄国名字。”

“我知道,我读过《海燕》的。”

我看着非洲小哥终于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点头问:“那最后一段话?”

赤子微笑着,大声念了出来。

“这是勇敢的海燕,在怒吼的大海上,在闪电中间,高傲地飞翔!

这是胜利的预言家在呐喊。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话音落地的同时,我直直盯着揉眼的非洲小哥,终于解开了手链。

4、

关于逃跑这种事儿。


我绝对有发言权,上初中那会儿逃课是家常便饭,跟玩儿似的。


还跟隔壁班的生犊子们干过架,等教导主任的大喇叭一喊,就属我先撒腿,跑的最快。


尤其是前两年干烧烤,占道经营的事儿咱也没少干,更别提那谁们一来,我分分钟收拾东西就能跑没影。


总而言之,我逃跑的经验相当丰富。


身前的非洲小哥揉完眼,又开始瞪着我和赤子,他那双眼睛真是没谁了,大晚上的就跟大西北的孤狼一样,从里到外透着青,绿油油的贼拉吓人。


赤子喊完那句诗,兴许是累了,低着头打盹儿,我不忍叫她,一边跟那非洲小哥对视,一边在背后用手链轻轻划拉胶带。


同时,我寻思了很多种逃跑计划,结合周边环境尽量做出理性的分析,但每一种只要在非洲小哥的监视下,似乎都无法轻而易举的实现。


无奈之下,我只好寄希望于赤子的帮助。


她会英语,非洲小哥也会英语,这就是关键的第一步,让两人首先建立交流,分散他的注意力。


“赤子,赤子,你先别睡。”我喊她两声,她抬着眼皮瞅我,含含糊糊的问:“肿么了?”


我压低声儿,跟她嘀咕:“我有个计划。”


“神,神马?”


“逃跑啊,你不想走?”


“我当然想走,只系你,算啦,你索吧,神马计划?”


我点点头,悄默声的跟她简单叙述一遍。


她撇着嘴问我这能行吗?


我说想当年三国的时候,俺们刘皇叔三顾茅庐就为了请卧龙出山,还有那诸葛大爷,七擒孟获差点儿就擒第八回,再加上近代爱迪生发明电灯泡,不是说试了几千次才成功!有计划不去亲身实践你怎么知道行不行?


她听完我的话,歪着小脑袋想了想,说:“刘备三姑茅庐滴故事我听过,请滴就是诸葛亮啊。海油,孟获那个不是诸葛亮故意放走的吗?为的是让他心服口服。而切,爱迪生系米国人,不是你们。。”


我说你管那么多干嘛,到底想不想走?


她当时有点儿犹豫,小眼睛水汪汪的摇摆不定,让我这么一唆使,反倒来劲了,她咬咬牙点头,就朝那个非洲小哥喊:“EXO me?”


我心说这都啥时候了,你咋还追星呢握草?!


那兄弟干瞪眼了小半个钟头,我和赤子全程悄悄话他肯定也看见了,但就是没搭理。


可没想到人女生单独叫他,这货却有了反应。


他站起身来,抱着胳膊警惕的走到赤子身前,呜噜哇啦的问了一大堆。


我英语水平低,真心一句没听懂。


但赤子回答的最后一句话,我听懂了。


她说:“NO!”


当时我真感谢英语老师的苦心栽培,我每次期中考英语都是得二分,肯定就是沾了这俩字母的光。

闲话少叙,言归正传。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可能很多人都会以为,非洲小哥和赤子之间有问题,或者是赤子出卖色相,用那啥当条件交换自由。


其实你们都错了,赤子只是提了一个无比狗血但确实会发生的请求。


她想嘘嘘。


没错,虽然不是真的要去嘘嘘。


我承认这种狗血又恶俗简直辣眼睛但凡是个正常人都无法忍受的傻13桥段,会有人破口大骂:编,你可真能编,你丫就往死里编吧,扯XX蛋呢?!


(虽然评论区已经有人这么骂了,不过我脸皮厚,没理。。)


可她当时真是说的想上厕所,我有什么办法?


我总不能拦着人解决生理需要吧?


哦,合着我不让人家上厕所,天上还能飞下来一支特种部队把我救走?


更何况我手腕上的胶带,都划拉开一半了,我更不能轻举妄动吸引非洲小哥的注意力。


但我要告诉你们的事实是,我上面说这么多废话,真的都是废话。


那非洲小哥绝对不会愚蠢的让赤子去上厕所,对,看官们你们赢了,我佩服你们的智商,真心佩服,厉害了我的哥~~~!


紧接着,非洲小哥指着地上说了句英语,甭管他说的是什么。


但我看到赤子一脸红,我当时立刻就明白了!


他是想让赤子就地解决!


这地球上最机智的反派,我就服他一个!


原来电影里坏人跟着女主去上厕所,最后放跑人的桥段根本不可能在现实中上演。


导演,你们骗我,幸亏我用电脑看片儿,从不去电影院。


别问我理由,我绝对不会告诉你们是因为我没钱。


而下面我要讲的,则是一个反套路。


赤子摇摇头,似乎极不情愿。


那非洲小哥却有点儿恼了,表情狰狞的跟幅油画似的,应该是觉得赤子欺骗她。


得嘞,这兄弟竟然还是大男子主义,眼里容不下丁点儿沙子。


这可就难办咯。


但是,全宇宙最威武的大将军,金三胖同志曾教导我们。


遇事千万要冷静,一定要沉着应变!


所以我绝对不能吱声,直接把头扭向一边。


但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我的手腕却突然松脱了,那胶带没经过我同意,竟然私自跟我说了再见,握草?


那非洲小哥先是傻眼,紧接着怒骂连连,一言不合就要拔刀。


我万万不可让他得逞,咬着牙握紧凿钉,我瞅准机会,跟猫受惊一样塌下腰,将那根凿钉狠狠扎进非洲小哥的鞋面。


可我根本没想到,那大兄弟穿的是皮靴,别提有多厚实。


我扑腾着倒在地上,这回该我瞪大俩眼珠子,对着非洲小哥傻愣了。


他虽然没被扎伤,但还是吃痛嚎叫一声,很快反应过来。


我心想完了,这回准要被人开膛破肚,去跟爹妈团聚了。


可就在我万念俱灰的刹那,仓库门口却传来那个亚洲男人的呼喊。


“求都马得!求都马得!”


他急的满头大汗,还喘着粗气儿,三步并做两步的跑到非洲小哥面前,扶着他的胳膊说了几句英语。


完话之后,他俩一块望着我,亚洲男人眼神很疑惑,似乎在猜我为什么没被绑上。


非洲小哥则是眯起眼,大有一种“小兔崽子你给我走着瞧吧”的架势。


可没等我来得及庆幸刀下逃生,就被非洲小哥拎出了仓库,真的是拎,扯着我的衣领子,跟拎小鸡仔儿似的,从小到大头一回,我的双脚始终保持半离地状态,而赤子则被那个亚洲男人解开胶带,半搀护半提防的跟在后边儿。


那后半夜,天变凉了,我刚从仓库出去,就被冷风吹的浑身打了个哆嗦。


我被拎着的空,手腕还有点肿,也许是天凉的原因,血液循环的有点儿慢,我还是觉得双手发麻,再加上一整天或者更久,我基本没喝水也没吃东西,所以根本腾不出力气来反抗。


非洲小哥带着我和赤子原路返回,我蹲在地上,抬眼看面前的船。


真大,比我这一辈子见过的所有船,还要大,当然电影里见过的除外。


赤子这时候站在我身边,亚洲男人对她的态度不冷不热,但是始终保持很高的警惕性,再加上非洲小哥的寸步不离,我说实话当时感觉很别扭。


怎么说呢,就好像书上说的一句话:自由近在咫尺,而我却灵魂被缚。


当然,我没有这么高的文学造诣,但我当时特理解说这句话的人,肯定也是个深陷困境的可怜人儿吧,我想。


随后,我和赤子被非洲小哥驱赶上了一艘大船。


等我再次站到甲板上,赤子不无担忧的在我耳边小声说。


“这,这是一艘去往克罗地亚滴船。”


我心里很是震惊,直接问她:“你的汉语水平,怎么突然变高了?”


她无奈的看我一眼,干脆保持沉默。


其实我心里,当时已经快濒临崩溃了,再这么耗下去,鬼才知道猴年马月我能回家,而且还是四肢健全的情况下回家。


我这条命,虽然不金贵,但绝对不能无缘无故的损在外边儿。


因为我的魂儿,始终在老家飘着。


这是我蒋文明的人生信条,所以不管走再远的路,我都得回家,就算不能结束忙碌的奔波,我也得回家看两眼才安心。


就在我想用跳海或者挟持赤子要挟亚洲男人,再不行就采取其他极端的方式,试图达成逃跑目的的时候。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叫了我的名字。


一个我怎么也想不到的男人,出现在我的跟前儿。


让我恨不得冲上去,揍的他爹妈都不认识。


他穿着一身板正的西装,剃了个寸头,显得很精神,手腕上戴了块儿挺精致的表,向天发誓我认识他二十多年,他就没钱买好表。


可他那块手表上不时反射出的光亮,我估计绝对是蓝宝石的镜面,价格就更不用提了。


他看着我笑了,好像跟我关系很铁。


我看着他也笑了,皮笑肉不笑那种。


我忍不住问:“哟,刘总,您这活的很好啊?”


他笑着反问:“兄弟,你这是话里有话啊?”


“不敢,刘老板就连卖自己兄弟这种事儿都能干出来,我可不敢话里有话。怎么着,我是真没想到啊,您这买卖做的可真够大的,牛逼大发了啊!都改走国际贸易了!”


他摆摆手说不不不,您抬举。


我说我恨不得给你一拳。


他说你误会我了,我来这儿,可不是让你做黑工去,你也不先问问我来干什么?


我没吱声。


他接着说:“你在老家那边欠银行的钱,我帮你还,不过你得帮我干件事儿。”


我说我凭什么听你的?不干还能杀了我?洋子,咱俩就别搞这么多小九九了,累不累?


他笑着说你要不干也成,旅行社就上报大使馆呗,说你偷渡了,藏起来了,你要本事大就回国呗,还有你那些卡上的帐,时间一长滞纳金就越来越多,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上个星期可是把临调都刷满了,你姑在小区唠嗑的时候,都把这事儿给我爷说了,天天念叨你跟她借钱。


我当时心里就寻思啊,这小子搭上的这条线,后边儿肯定有大哥,还得是惹不了的那种,我既然惹不了,他肯定也惹不了,这事儿我要想安生,必须得先听他的,大丈夫能屈能伸,更何况人家抓着我这么多把柄。


还有一条,往坏了说,要是我能活着回去,我绝对会让这一帮子缺德的人渣去吃公家饭,最起码也得把牢底坐穿。


一码归一码,我活,皆大不能欢喜,他们必须得哭!


我咬着牙答应了刘洋的条件。


而他的要求,比我想象中的要简单。


其实也不简单。


他给我一个有些老旧的卫星电话,带天线那种战地用的,很厚实,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分量不轻。


他说:我会把你送机场,到了候机大厅,你就拨通话记录里的第一个号码,记住尾号是4937也行,会有个人带着你去坐飞机,你的身份证还有护照都在他手里,但你要记住,全程不管别人问你什么,你一句话都不能说,不管是谁,都不能说话,要不然全完。


我点点头,斜着眼看他,问还有呢?


他接着说:等你下了飞机,会有人举着牌子接你,跟他碰头就行。


我说行,那我现在可以走了?


他又指着赤子,笑着说:“带上她一块儿。”


我看着瘦弱的赤子,想了想说:“行。”


等到刘洋开来车,带着我和赤子,还有非洲小哥和中年男人出了港口角落。


听赤子说,原来我们当时是在韩国最大的港口。


釜山港。


而等我到达机场以后,我才知道。


下一站的目的地,是巴西的里约热内卢。


即将举行奥运会的地方。


但最刺激最丧心病狂的一段旅程,也将由此展开。


让此刻的我坐在电脑前,用双手敲下每一个字的时候,手指仍旧哆嗦的不能自已。


如果非得用语言来描述,那就只有四个字能形容。


惊心动魄。

——————

这回总该符合题目了吧?


= =!


从这儿更完,谢谢。


这是我六年前写的小文章,难免诸多破绽,还请诸君海涵。

业 火


常昊皱着眉头看着桌子上的存折,上面的金额让他触目惊心。

咚咚咚的响起猛烈地敲门声,一个声音在门外喊道:“常昊,我们是反贪局的,有些问题想请你回去解释一下!”

常昊苦笑一下,门是反锁的,他们想要进来怎么也得耗费一段时间,打开打火机把握在手中的纸条烧掉,他深深的陷进沙发,随着敲门声的越来越激烈,常昊闭上眼睛,抽出手枪抵在了自己的太阳穴·····

砰的一声枪响,之后是死一般的冷静。

次日报纸头版头条,都被“滨阳市公安局局长常昊自杀 涉嫌贪污达五千万”的消息牢牢占据,市里一片哗然。

群龙无首是不可以的,在事情发生的第三天,省里来了任命状,将龙海市公安局副局长陈思明调任并全权负责调查常昊自杀案件。

陈思明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常昊的女友方琼约出来吃饭,并且向她询问关于常昊的一些事情,方琼只是忧伤的告诉他自己和常昊已经分手很久了,具体情况她也不太清楚。

一筹莫展之时方琼的电话响起,原来常昊在警校的导师李教授已经赶来,常昊之死不仅是对李教授的一种打击,更是对他的声誉造成了影响,所以他来要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让他教出了孽徒。

面对前来询问的一行人,法医郑蓓告诉他们一个细节,在她在常昊自杀的办公室取样的时候,发现在常昊的右手下地面有被烧毁的纸片,自己要装起来的时候副局长邱海却不小心踩在了上面,导致取样失败。

李教授断定这事情绝非偶然,让陈思明马上调查邱海,没想到电话还没打过去刑侦队长栾振的电话却打了过来,原来,邱海失踪了。陈思明无奈只得上报省厅。

省厅对此事非常重视,专门调派了专案组前来调查这两起事件,李教授并不相信专案组的能力,他在方琼的陪同下去了滨阳公安局,利用自己的地位之便将已经调查好的邱海在常昊自杀之后的三天之内所有的行动调查记录拿来仔细审核,并且发现了一个重要人物,本市的黑帮头目三爷。

李教授让方琼把这个重要线索告诉陈思明,陈思明却摊摊手表示自己根本动不了三爷,因为这个老大的关系通天,自己还没等查,估计就被就地免职了。

方琼并没有放弃,自己对常昊还存有的那份爱让她直接给三爷打了电话,三爷表现出对方琼极大地兴趣,并约定晚上八点在星巴克见面,方琼欣然同意,陈思明要派警员保护,遭到了方琼的拒绝。

晚上八点,方琼并没有等到三爷的到来,却等到了陈思明三爷被枪击的电话,赶到医院的时候三爷已经不行了,他断断续续的告诉方琼“吴天明”三个字的时候就断了气。方琼一下子陷入回忆,记忆中有那么一个模糊地身影,他的名字叫做吴天明。

陈思明对那个吴天明表现出极大地兴趣,他彻查了本市的户口登记记录却一无所获,扩大到本省内搜查也没有搜到有关证据。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方琼带来了毕业照片,原来常昊方琼和吴天明是一期警校毕业,只不过毕业人数众多,三百位警员在照片里阳光的微笑着,虽然时隔六年照片有些模糊但仍能看出一些容貌,还能记起名字是因为当时的方琼细心地在照片后面让每一个同学在属于自己的地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陈思明皱着眉头接过来看了半天,便询问可以带回让证物科的同事帮忙放大看看,方琼没有反驳的理由只好答应。

深夜,证物科大火,照片不翼而飞,化验员龚亮在大火中化为灰烬。

李教授将所有事情联系起来,将怀疑目标锁定陈思明,与此同时,去公安局找陈思明的方琼失踪。

从陈思明的签字中认出笔迹的方琼突然被打晕,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绑在一件昏暗的地下室,而陈思明则坐在自己的对面,手中把玩着那张毕业照片。

方琼质问到底是怎么回事,陈思明承认自己就是吴天明并且所有的事情包括常昊的死都是自己安排策划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因为方琼。

六年前,面临分配的各位警员们,邀请自己的导师们聚餐。

喝的有些高的常昊抓着方琼的手从未曾松开,虽说警校并不允许如此,但已经快要结束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方琼很乖的坐在常昊的身边,不怎么说话。

李教授问常昊有何打算,常昊半响没有回答,教授以为他睡着了正要让方琼扶他回去,常昊却突然开口说:做什么都行,千万别委以重任。教授当这是一句玩笑话,问他为什么,常昊叹口气说:我这嫉恶如仇的脾气,我这性格,权利越高死得越快。

教授知道常昊真的喝高了,便使眼色让方琼带他回去,方琼搀着常昊出了饭店门,却发现一个警员站在门外挡着他们俩的路,警员的帽檐压的很低,方琼又喝酒头有点晕看不太清楚。正要让他让让那警员却先开口说:方琼我喜欢你。这个警员,就是吴天明。

方琼还没有表示任何什么,有些清醒的常昊已经一拳挥上去了,两人打在一起,所有还在的警员都跑出来拉架,常昊气喘吁吁的离开吴天明,连看都没看清楚对方的脸就拉着方琼就走进了对面的宾馆,吴天明则站起来咬咬牙,转身消失在已经被黑暗笼罩再也抹不开的夜晚中。

这件事情常昊转天就忘了,方琼虽然有点记忆但是没看清吴天明的面容也就渐渐淡忘了,唯独吴天明一直记在心里,他在毕业之后改名为陈思明,利用父亲的职权将自己安排在常昊方琼就职的滨阳公安局的邻市龙海市公安局,并不断寻找机会对常昊进行报复。

常昊在学警期间带自己的老师就是现在的刑侦队长邱海,他以前是吴天明父亲的部下,在吴天明的电话授意下对常昊一直苛刻要求,要不是方琼在一旁的支持,常昊肯定会选择离开。

导师李教授得知常昊的处境就向省厅打了招呼,常昊才得以进入刑侦大队做事,得知常昊不但没有离开反而晋升的吴天明大为恼火,他向自己所在市的黑帮借了两人带枪在常昊去云南执行任务的半路伏击他,这件事直接导致和常昊一起执行任务的一名警员殉职,常昊左胸连中三弹昏迷三周错过了回来结婚的时间,由于常昊掩藏了事实,方琼在分手之后很久才知道这件事情。

得知常昊和方琼分手的消息吴天明很高兴,但是他现在还是到不了方琼的身边,他只有等,等一个绝佳的机会。

常昊表现优异被提拔为公安局局长,上任伊始便大刀阔斧的打击边缘势力,清扫红灯区及各个赌场,并且和本市黑帮的头目三爷互相视为腹敌,对于黑势力控制的酒吧餐厅等区域,在常昊的刻意安排下平均每日警方巡视2.3次,常昊还召开电视会议,宣布将严厉打击黑恶势力,还自己所在地区的一片祥和。更有直接下乡到地方了解民情,并表态自己能力所及一定帮乡亲们解决所有困难。

这一切的一切,似乎正在向着一个即将到来的美好明天而快速的前进着,但是,三爷并没有这么想,他的利益受到了严重的损失,即便他向自己上面的人反映,上面传下来的消息也是,常昊也有后台,不好处理。这么多不和因素凑在一起,让盛怒的三爷动了杀机。

而与此同时,躲在暗处的吴天明敏锐的嗅到了这一丝火药味,他用电话找到了三爷,为他出了利用虚假存款营造常昊贪污的假象,并且写好字条警告常昊不做点什么反应的话就会绑架杀掉方琼。

于是开始一开始的画面,常昊收到了鼓鼓的信封,里面有一张写着自己名字的存折,里面的数额是五千万,还有一张字条,只有一句话:你不死,方琼死。

常昊愣了半天,掏出枪对着自己的太阳穴,但是并没有开枪,他掏出手机正要给方琼打电话,副局长邱海突然从侧屋出现将常昊击毙,并且将自己的手枪和常昊对换,然后接着躲在门口后面,在反贪局的同事冲进来混乱的时刻谁都没注意他的时候从门后冲出假装刚刚出现,然后趁机离开。

这是吴天明在怕三爷行动失败之后安排的后招,事后他让邱海去找三爷,但自己却告诉三爷邱海已经怀疑他了如果不想出事就最好把邱海也除掉,三爷无奈,只得在邱海上门之后在他的咖啡里加入安眠药然后将其隐蔽的处理掉了。

于是,一切都安排好了,吴天明也就是陈思明便以一纸调令登场了。

方琼对吴天明这种恐怖的报复心理感到害怕,她愤怒的向吴天明咒骂着,但吴天明却得意的笑了,他静静地告诉方琼,自己没有得到的东西,别人也不应该得到。说罢,自己开枪自杀。

枪声引来了警察,方琼失魂落魄的离开地下室,却感觉再也迈不动一步,自己爱的人已经走了,自己也该离开这片伤心地了。

事件公开,真相大白于天下,却没有什么可以值得庆祝的开心,方琼选择了离开滨阳市,离开这片让她伤心欲绝的土地。

汽车在高速路的某个路口转下,停在了树林中一辆吉普车的前面,车门打开,里面走出的竟然是龚亮,他微笑着走到方琼的车前将她从车里牵出来,方琼脸上已经没有了悲伤,她现在带着放松的微笑。

吉普车的车门再次打开,一位老人走了下来,是李教授,方琼立刻冲过去扑进了他的怀里,他轻轻的抚摸亲吻着方琼的头发,喃喃自语:没事了没事了,乖,现在终于一切都结束了。

龚亮站在两人身后,轻轻的说:师姐,爸,我们走吧,现在赶往机场,时间刚刚好。

鉴于我以前的答案大家都觉得我的结尾不知所云,我就稍微解释一下:
方琼其实知道这件事的每一个细节,包括这一开始常昊的死,
方琼其实是李教授的情人,她和常昊在一起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但是吴天明的出现让李教授发现这是一个在未来除掉情敌的好机会,
常昊和吴天明的升职都是李教授的暗箱操作,
而在铲除常昊和吴天明的计划中,
为了让计划更完美,李教授的儿子改名为龚亮,混进证物科协助李教授和方琼,
蚌鹤相争渔翁得利
最看似无辜的人可能才是最危险的人。


初遇师傅的时候,我正躺在街角的小巷,美梦初醒,而晨晖未至。

于是师傅出现了,他使一板斧,七七四十九式,耍得虎虎生风。

天光渐显,白胖道人舞着斧,像一道晨曦。

道人要我拜他为师,问天下至道。

“你是谁?”我问他。

“韩明。”道人眯着眼回答。

“何谓道?”

“道生万物,万物即使道。”

“我跟你走。”我不知道,谁是韩明,即使这个名字曾震动整个江湖。我只想知道,什么是道。

从此,道人成了我的师傅。

我知道师傅为何收我为徒,从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和师傅很像,非指外貌,气质使然。

我是个孤儿,从出生便被人抛弃,受尽世人白眼。那些人丢给我残羹剩饭,也赏我棍棒拳脚,他们要我在馊饭前感恩,他们要我在辱骂前低头。他们,管这叫“道理”。我不懂道,但我明白,事事有报。

青衫素服,我入山修道。

师傅却从不与我讲道。

我曾问师傅,何时能传我道,师傅只是笑笑,“等你劈完柴。”似乎他收我为徒,仅仅是为了让我帮他劈柴。

“我何时能劈完?”

“看你的造化,”师傅用手抚了抚他肥大的肚子,“若你没造化,这辈子你都学不了道。”

“那若是我有造化?”

“有造化,哈,徒儿,你未免口气太大。”

“何时?若我有造化,何时能学道?”师傅的不以为意使我更加急切。

“十年。”

“什么?”

“十年。先去劈十年的柴罢。”不等我反应,师傅便踱回了里屋。

“十年。”我抓着斧子,手上的劲使得越发的大。

“……十年,也不算太长……”窗外的风声,掩盖了我的低语。

我砍了十年的树,一棵一棵;我劈了十年的柴,一天一天。

终于,我又一次到了师傅面前。

“何谓道?”

师傅只是笑笑“该来的还是来了。”他看看我的脸,又看看我手中的斧,“你是有造化的啊!”师傅好像很愉悦,可我看出了他的痛苦。

师傅要我下山!

我提起手中的斧,黑亮的刀锋抵上了师傅的脖颈。

“何谓道?”

“道?哈,道,道生万物,万物即是道。”师傅好像更加愉悦,我想,是我的斧子唤回了他封存已久的回忆。

“你骗了我。”

初上山不到一年,我便从山下买柴人处听闻,一代宗师韩明真人,在不久前被唯一弟子所害,那个弟子不仅用一把斧头杀死了韩明,还脱下他的血衣,细细洗涤,最后,只留下一池血水。

而我的师傅,自称韩明的师傅,也会耍一手好斧,也杀过好些人,也有一件绣着“韩明”二字的道衣。

“你骗了我,你不是韩明,你也不会与我讲道。”我并不十分生气,十年山中生涯,让我不再易怒。

只是为何我的斧在颤抖?是为了我浪费的十年光阴?还是为了师傅?我喊了十年的师傅啊,却不是我的师傅!

师傅却只是笑,一如十年前的那个清晨。

“好。”我收回斧,“你既不传我道法,我也就不再叨扰韩明先生高徒。”

师傅突然睁大他一向浑浊的眼,像是看到了什么珍宝。

“你,你都知道了?”不是谎言被揭穿的慌张无措,而是硕果初成的惊喜。

我并不回答,握斧的手上不知觉的加了力气。

哈,师傅,你说道生万物,可这苍生万物却都待我太薄,父母弃我,同乡欺我,师长骗我。好,好,好,我一心求道,如今,却是“道”负了我。道生万物,那我便杀尽这苍生万物!

十年,我与这斧日夜相伴,血泪相融,心意相通,自然是,无人能敌。

我杀了十年的人。

我杀了我的乡人,他们曾辱我骂我;

我杀了我的“朋友”,他们欺我笑我;

我杀了魔道,他们作恶多端;

我杀了正道,他们衣冠禽兽。

直到有一天,一人在我的斧下瑟瑟发抖,他问我,为何要杀他?他说他从未得罪过我,他说他从未作恶,他问我:“大侠,你为何杀我?”

我不知道,于是,我放了他。

我突然想到了师傅。我的师傅,他一定知道答案。

终于,我又来到师傅面前。

“啊,是你,你来了。”师傅似乎更胖了,还是那副笑呵呵的样子。

“我问你,何谓道?”

“哈,徒儿,我早已告诉你,道生万物,万物即是道。”

“所以我去灭道。”

师傅又笑了,还是从前那个讨厌的样子。“徒儿,你要如何灭道?这山是道,这水是道,就连为师,也是道。”他咧开嘴,一向浑浊的眼睛几乎要闪出光来“徒儿,你要如何灭道?”

在那一瞬间,我明白了。

何谓道?对我来说,道,只是师傅。师傅恨,恨那些江湖人杀了他的师傅,恨那些名门正派抢了秘籍却要将罪名强加给他,他更恨,自己无力为他的师傅报仇,只得穿上师傅的道衫,提醒自己莫忘报仇。

于是他找到了我,因为他看到了我的恨。一个幼童,却有毫不输他的恨意。他知道,大仇得报之日,不远了。

于是,才有了后来的事。半个江湖,为韩明陪葬。

我看了看手中的斧子,黑亮的斧锋有嗜血的光。

我一斧劈上了那张笑得扭曲的脸,师傅的血,染红了他的道服。

我穿上了师傅的道服,住进了师傅的小屋,用师傅的名义收了一个徒弟,就像师傅曾做过的那样,唯一不同的是,那个孩子,丝毫不似当年的我,或是,当年的师傅。

徒弟来到第一天,他问我:“师傅,何谓道?”

“道,道生万物,万物即是道。”

“那……我要如何寻道?”

“去劈柴罢。”

“要劈……多久?”

“十年。”


好几年前写的了……一直不见天日来着,借此机会放一放吧。
空屋

最近总是能在夜里听见奇怪的声响。
我独身一人在502寝室住了两年多,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验。
先是盥洗室的窗和镜子在半夜里无缘无故突然碎了;
再是走廊里的灯在某个夜晚全部烧坏得一干二净,使得门外就此漆黑一片;
还有就是,在每个夜半时分,总是有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在走廊光滑的砖面上回荡。一开始还以为是某个男生起夜的缘故,后来发现这个声音响彻了整个通宵。
夜夜如此。
纵使是男生宿舍楼此时也已人心惶惶了,尤其是发生诡异事件的五楼,整个楼面上每日都可听闻那些平日被男生笑话娘炮的流言。
我的宿舍靠近盥洗室,所以差不多每天清晨洗漱时间那些言语总是抵挡不住地往我耳朵里钻。
“你知道吗,这里原先是研究生宿舍呢,平时冷冷清清,住不了几个人。也就是今年年初,
这边校区才对本科生开放,这才热闹点了。“
“不止这些!我听我原先在这读博的表哥说,五楼可是死过人的,”那把故弄玄虚的嗓音顿了顿,“三年前,好像是某个研究生受了情伤所以跳了楼,后脑勺着地当场死亡。因为是半夜发生的所以没人瞧见,只是就算白天楼底下水泥地上的那滩血迹也可以说是触目惊心,怪渗人的。”
“那后来呢?”有人迫不及待了,仿佛知道事件不会到此为止一般。
“校方也知道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所以当时就压下了,若不是我表哥也住在这幢楼,其他恐怕还真没什么人知道。只是从那晚之后似乎楼里就不太平了,在出事后一个月的半夜里我表哥在睡梦里还迷迷糊糊听见‘砰’的一声响,那声音简直和一个月前跳楼的声音一模一样。”
“所以那时就有人传言,说是那个男生的怨灵被禁锢在了楼里不得出去,所以一直在循环着死亡时的形态,也就是跳楼的那个瞬间。他死时正值那一年的十一月中旬,”那个声音或许是因为恐惧再次停顿了,“也就是现在。”
门外不出意料地响起了一阵惊呼,而我已经没兴致继续听下去了。我整了整手边的材料,准备出去逛逛。
在下三楼拐角处的时候突然有个女生窜上来,我俩撞个满怀彼此吓了一跳。“这里是男生寝室楼……吧?”那女孩涨红了脸:“是是,我是来给我弟弟送衣服的……这两天气温降得厉害,家里人怕他感冒了又因为我和他一个校区的,所以让我给他送些衣服来。”我打量了她几秒钟然后笑道:“我好想见过你……在哪呢?哦对了,你好像是陈院士手下新招的得意女弟子吧,那个他最近老挂在嘴边的那个天才女研究生?魏……什么来着?”“魏琳。”那女生赶忙把话题接了过去,也笑了,“我才没那么优秀呢,不过大家看我年纪轻又是女孩子捧捧我罢啦,倒是你这样了解,也是生物药学的研究生么?”“嗯,”我点一点头,笑笑,“你是研一新生,我虚长你两岁呢,我姓顾,叫顾泽,可要记得叫一声顾师兄。”那女生,不,魏琳含糊应了就向我告了辞向上跑去,临走时不知是不是我眼花,仿佛看见她的颊上的绯红更添了几分。



之后的日子还是要照常下去,生死由命的道理大家都懂,这么一点在心中残存的对死亡的未知的恐惧填补自己忙碌生活的空隙都尚不足够,更遑论去议论他人。
所以前段时间的怪事在老师校方出面辟谣解释为“风太大吹下了本就不牢固的镜子”,“五楼的电流一直不稳定所以烧坏了灯泡”之类看似比较科学的结论之后,哪怕心中的疑云再浓厚学生们也只能勉强信了,毕竟信科学总比信鬼神要容易接受得多。
这样的看似平静的校园生活一直持续到十二月中旬,其中并没有什么大波折;如果硬要说有什么的话,那就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了。我和魏琳确定了关系,虽说一个月为时过于赶了,可自从楼梯上初见后似乎总有奇妙的缘分眷顾着我们,使我们之后几次偶遇变得如同命中注定般的让人如此心跳了。虽说我学习时间里和她并不在同一幢教学楼内,但课后的时光总是甜蜜而浓厚的。我时常去她实验室门口接她下课,我们都约定着不告诉周围同学,等过段时间给他们一个惊喜。我们彼此都有着成熟理性的情感,所以一路走来并没有琐碎波折十分顺畅。
那天魏琳依偎着我的肩膀,红着脸有些羞涩地说过年时想带我一起回老家。我自然听得出她的弦外之音,一般读研的女孩年纪已经不小了,有这样早点安定下来的想法也实属正常。“好,一切都听你的。”我笑着摸摸她的头发。时候确实差不多了,我想。



之后我和魏琳的情感状态一如往昔,似乎还因为我表了态的缘故使魏琳对我的爱更加浓烈了。不过校园生活,怎么说呢,似乎就不太顺利了。首先是魏琳的导师,那位在生物药学方面享誉全国的陈院士,突然被爆出惊天丑闻指认他三年前的那项获得国家大奖的研究项目涉嫌剽窃门下学生的成果,且证据确凿,这下说他身败名裂都不为过。因为三年前当陈院士还是陈教授的时候,正是靠着这项对药物靶向性研究的重要成果从而一举成名天下知,自此鲜花掌声名气地位纷至沓来;这下曾经最大的辉煌变成了最沉重的耻辱,想翻身已是渺茫了。
还没等学术界为之震惊多长时间,确切的说是还没过几个小时,更令人哗然的消息传出。
陈院士跳楼自杀了。
大家在震惊议论之余也觉得这十分合常理,毕竟一生的功名毁于一旦,有几个人能熬得住这种晚节不保的打击呢?
自从爆出剽窃丑闻后我就没再见过魏琳了,想必她作为陈院士的得意弟子受到的打击远比我们寻常人更大吧。我想打电话安慰她,可她总是没接,也许是后续琐事太繁忙的缘故。
在整个事件过去了三天之后,我见到了魏琳。
那同样也是一个清晨,就如同我第一次遇见她的时间一样,她敲开了我的房门。
“怎么样?你还好吗?都快急死我了你知道吗!”我想把她拉进屋内说话,她却纹丝不动,脸色苍白得全然不像是之前那个颇为灵动的女孩。
“在事发之后,我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
“我也看见了那份证据和指认材料,我也做了调查。”
“那个被剽窃的学生,同时也就是三年前在这幢楼自杀的学生。”
“他的名字,叫顾泽。”



我们之间陷入了长久的死寂。
久久之后,她终于红了眼眶:“我这些天来每分每秒都生活在恐惧之中,自从我在广播里听见你的名字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在想,你到底是谁?或者说到底是什么?你接近我到底是有什么目的?”她激动地发泄完之后终于冷静了下来,恢复了她平日里理性的模样:“你几次来实验室接我,不是什么怕我晚上回去路上冷心疼我,而是为了窃取我的ID卡好潜入主实验室是吧?”她弯起一抹冷笑,不过有些苦涩,“要知道,就算你不是人,就算你有通天的本事,没有ID和密码你也照样无法取得机密性文件。”
她抑制不住的泪水从苍白的面颊上流淌下来:“你本来就不是人,所以也没有所谓心与情感,对不对?”
在她啜泣平复之后,我慢慢开口。“就算你说的都是千真万确,难道你能保证,你对我从来都是真实,毫不虚假的么?”
不等她回答,我轻轻地说道:“其实你的本命叫做陈魏琳,对吧。少女天才,业界新秀,这些虚名是是非非都无从考证,但只有一个身份你至死都无法否认,那就是陈院士的女儿。我们交往了那么久,我却连你的真实姓名都不知道,你觉得是谁先负了谁呢?”
她依旧平静:“我知道这是我的错。所以当我告诉你,我打算让你过年和我一起回老家的的时候,我就准备在那时向你坦诚一切,因为我不想你是因为我是陈院士的女儿而看上我,我也不想让你觉得我是凭借父亲的名声而获得的成就从而瞧不起我。”她艰难地闭上眼睛,“可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该知道的,你早知道了。我从来就低估了你,或许因为你本就不是常人的缘故吧。”
或许是触到了伤处,她的声音又变得颤抖:“顾泽,我问你,你还记不记得秦川?”
“秦……川?”我缓慢念着这个滞涩的字眼,仿佛它已好久不在我舌尖上出现过了一般,不,不是,不是遗忘,是埋藏得更深的所在。
“你也许能忘得了所有人,你也许能对所有人心怀怨恨,可你不该不记得他。”魏琳的声线依旧尖锐而颤抖,“你和他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其中他家境没落陷入窘境,是你帮他付了重点大学昂贵的学费;三年前,也正是在他的辅助下你才完成了这一重大研究。你记得吗?明明这是你们共同的研究成果,他却在最后提交前夕偷偷删去了上面自己的名字,因为他知道,双人平分的荣誉远远比不上一枝独秀的辉煌。他是你的室友,和你同住在502寝室,他懂你,所以他知道你从小到大的梦想;也正因为他知道你,所以在他心里,你一直都是那个曾经充满理想的善良正直的少年,这一点从来也没变过。三年前自你死后他也没了下落,可你知道,他一定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所以,你不会让他失望的对不对?我知道我父亲剽窃了你的研究成果罪大恶极,可他罪不至死啊。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我求你,我不要什么陈教授陈院士,我只要我爸爸,你让他回来,好不好?”
我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已经风平浪静。我拉起跪在地上恳求我的魏琳,对她笑笑说:“你在说什么呢亲爱的?是不是陈院士突然离世把你给吓傻了,怎么说出这些人鬼之类的胡话来?”她长大了眼睛,刚想说什么,我拉起她的手:“什么都先别说了,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你就明白了。”她如同脱力一般地任由我拉着,走到系档案室门口。
“来这里干什么?”她也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我用她的资料卡打开了门,开始在尘封已久的材料堆中细细寻找。
十分钟后,我把一张泛黄的旧纸放在她眼前。“看到没有?这就是顾泽的个人档案。”我指着最上方的那张照片,上面的男生清秀挺拔,“这,就是顾泽。”
魏琳一时愣了。“你可真是个傻瓜,一听见顾泽两字就不管不顾地找我来撒火来了,也不看看那个顾泽到底长什么样,”我笑着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只不过同名而已,就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地冤枉我?不过这次我就连同你隐瞒身份的那件事一起原谅你了,下不为例哦。”
在清晨初晓金色的阳光中,魏琳抱着我,终于嚎啕大哭起来。
在漫天飞舞的细尘里,清风吹动了地上堆积的纸页,吹开了顾泽的那一张,露出了下面的另一页档案。
那一页档案的姓名栏上写着“秦川”,而更上方贴着的照片,赫然就是我的模样。


我知道大家可能都有些迷茫了。不过没关系,就让我来为大家做最后的总结吧。
我叫秦川,秦琼的秦川流不息的川,不叫顾泽也不叫别的什么,从来就是秦川。
我和顾泽之间的情谊长达二十年之久。人生中能有多少个二十年呢?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二十年。
因为,我的人生也没有其它的二十年了。
在顾泽死了之后的那一个月,我也死了。
不要以为我是因为想不开所以自寻的短见,不管是顾泽还是我都没那么傻。直到我死后我才明白了顾泽和我共同的死因。
是那个姓陈的畜生在我们的饮食里下放的大剂量的安眠药,当然这并不会致死,所以在我们丧失了所有知觉之后,他把我们扔下了楼。
我至今记得脑壳撞击在水泥地上的声响,因为那一刻我醒了。
那一刻我感受到了我无边的爱恨,它们在死寂一般的黑夜里冲撞,交织,最终刺破了天际,它们带走了秦川,留下了我。
那个从此独自一人住在502的我。
那天之后我就很想再见到顾泽,我甚至有一种兴奋,想着他会不会和我一样仍旧存在于这个世上,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堕落,一起报仇。
可是,没有。我发誓不管顾泽变成什么样的形态我都能一眼认出他来,可是,他没有出现。
隔着玻璃窗看见新生入校的队伍后,我觉得我已经不能再等了。
顾泽,我知道你的冤屈,生前你最大的辉煌不能冠以你的名字,现在,你的复仇就让我替你实现。
那个充满生机的清晨,我向那个满面绯红的女孩伸出手:“你好,我姓顾,叫顾泽。”
也许在某一天,那个女孩会再满脸甜蜜地来502找我,却发现门再也无法敲开。
“顾泽?没有这个人呀,502寝室,从来都是不住人的啊。”
在破旧不堪的漆木门背后,是一个狭小的空间。和别的寝室一样大小,阳光使它变得温暖起来。
这是一间空屋,从三年前开始,一直都是。


恶魔的祭品
文/半镜先生
出处/半镜奇谈

1.

“镜先生,你听说过‘恶魔理论’吗?”
坐在我对面的,这名文质彬彬的男青年,他约二十六七岁年纪,皮肤白净,戴一副黑色的塑料宽边眼镜。
一小时前,他打电话约见我。说有一些非常奇特的经历,要讲给我听。
于是,此刻我们便坐在了,这家咖啡馆之中。
刚一坐下,他就盯着我的眼睛,问了前面那句莫名其妙的话。
“没听过。”
我摇摇头。
顿了一下,我又说:
“愿闻其详。”
他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
“那么,镜先生,你知道世界上最高明的谋杀方法是什么吗?”
他答非所问,又向我抛出一个问题。
我想了一下,说:
“应该是,把谋杀弄的不像谋杀,或者把一切可能知道谋杀的人都杀了。”
他再次摇摇头。笑着说:
“不对。”
“那你告诉我世界上最高明的谋杀方法是什么?”
我追问。
他说:
“说服谋杀对象,让其去自杀。”
“哦。”
我点点头,表示同意。
“可是,你怎么能说服一个好好的人,让其去自杀呢?这项工作,好像十分有难度吧?”
他摆摆手,说:
“一点儿都不难,只需要告诉他‘恶魔理论’就行了。整个过程,只需要三分钟。据我所知,到目前为止,所有听过‘恶魔理论’的人,全都自杀了!无一例外!”
“哦?”
他的话引起了我浓厚兴趣,我不禁挺直身体,认真听他说话。
他一边哈哈笑着,一边应该把手伸过来。
“对了,镜先生。还没自我介绍,我叫陈其清,是个小报记者。邯郸人,和你是老乡。我从网上看了你写的‘半镜奇谈’,被你那些脑洞的想法惊呆了,觉得十分过瘾。所以,我经历了这件事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我想把这件事情,给你说说。”
“什么事情?”
“‘恶魔理论’的事呀!”
“这是真的?”
“当然!”
下面就是陈其清的讲述……

2.

一个月前,我突然接到线人爆料,说市某中学现在停课了,原因是,有好几个学生自杀了。而且,这种自杀像瘟疫一样,还在该校蔓延。
由于校长后台比较硬,就把这件事强行按住了。所以,网络和媒体上,并不见报道。
凭着多年新闻人的直觉,我一听这个线索,就知道,这一定会是个大猛料。说不定背后,能挖出怎样惊人的黑幕来呢?
我们的报纸,近年来销量连续下滑。已经快到入不敷出的地步了。如果再没有一些重大的独家新闻来支撑,恐怕不久就会关门大吉了。
我把线索向社长做了汇报。社长听后也十分兴奋。他拍着我的肩膀许诺:
“小陈啊,你去挖这个线索吧!争取做出个大独家来。如果这次能救活我们报社,我就提升你做采访部副主任!”
我本来就对这件事情,兴趣十足,再加上老板的升职许诺,我的干劲更大了。
我不择手段,施展出这几年练就的,当“狗仔”的十八般武艺,很快,就把事情大体调查清楚了。

3.

该中学的自杀事件,是从一个初二班级开始的。最初,是三名女生,手拉手跳楼了。
这时,大家都还以为,这只是一次事故。
虽然原因还没搞清楚。有的人说,是孩子学习压力过大,造成的。有的人说,是她们其中一个失恋了,另外两个陪她。
但让人们没想到的,这次死亡,仅仅是后续一系列死亡的开端。
第三天,这个班又有两名学生自杀了。
第四天,又有七名学生自杀。但这次,是她们左右的隔壁班。
第五天,又有十一名学生自杀!这次自杀,已经横跨了全校的9个班级!
看来这自杀,像病毒一样,已经在全校蔓延开了!
学校这是才意识到,事情非同寻常。遂决定立马停课,并交待学生家长,把孩子都留在家中,好好照看,防止孩子自杀。
校长虽然后台很硬,但他也害怕。他动用关系,堵住了媒体的口,并封锁消息。
警察从一开始就介入调查。但调查来调查去,却找不到学生自杀的原因。
可学生们的自杀,还在继续。
即使在家长的严密看护下,他们还会抽空的去自杀。
或割脉,或吞服异物,或跳楼,或撞墙,或切腹。
死法千奇百怪。
就像要去抢着投胎一样,发疯地一起扎堆自杀。
在学生们各自在家被隔离之后,这种自杀风潮,还延续了三天。三天之后,就自然终止了。
看来是隔离起了效果。
到现在为止,这个学校,一共有51名学生自杀。
他们在自杀之前,均没有任何异样表现,有的甚至还在和别人有说有笑,可突然之间,脸色一沉,径直走到窗边,跳楼了。
他们的表现说明,他们的自杀,都是临时起意。好像突然想死,就去死了。没有什么逻辑可言。
虽然,学生扎堆自杀的消息,还没有被公开报道。但小道消息,却在私底下已经传开了。
这一系列的神秘死亡,给人们的生活,带来了一种恐怖而诡异的色彩。仿佛空气里,到处弥漫着看不见的,令人自杀的病毒。
人们都觉得,自己的头顶,笼罩着一块乌云,说不定什么时候,自己也会身不由己地,拿起刀,就自杀了?

4.

在警察准备发愁的时候,我的调查,走到了他们前头。我发现,最初自杀的那三个女孩,死前都和一个叫宁小飞的女孩有过亲密接触。
据了解,她们四人是好朋友。在她们三个自杀前,宁小飞神秘地消失了。
于是,我把目光聚集在宁小飞身上。凭直觉,我觉得她就是这一系列诡异自杀事件的根源。
我去了宁小飞的家。
敲了半天门,也没有人开门。
这时,旁边一个端着盆的妇女走过。她用疑惑的目光,上下打量我。并主动和我搭话:
“你找谁?是这家的亲戚?”
“我是……哦,大姐,我是宁小飞的老师,她很久没去学校了,我特意来看看。”
话到嘴边,我撒了个谎。
“你是小飞的老师?”
她眼里的疑惑更甚。
我点点头。
她突然提高声音:
“那你不知道小飞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我感觉到她话中有话。为了从她嘴里套出信息,我继续撒谎:
“我家里有事,请了一个月的假。前天刚返回学校,发现这孩子没来上学。这不,今天有空了,就来她家看看。”
“哦,怪不得你不知道了。”
大姐眼中的不信任开始消失。
“小飞怎么了?她家里人呢?”
大姐把盆放下,叹了口气说:
“唉,这孩子真是命苦!她生在这个不幸的家庭里,命运已经够惨了。可是,半个多月前,她又突然疯了!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啊!”
她的话太突然了,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你说什么?宁小飞疯了?”
“对呀!她一天夜里,突然开始胡言乱语,讲着谁也听不懂的话。就像鬼附身一样。她爸带她去医院,被诊断为突发性精神病。就被留在医院里了。这孩子,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也难怪她会精神崩溃了!”
“她生活在什么环境?”
“你不知道吗?你的老师究竟是怎么当的?”
大姐好像有点愤怒,责怪我这“老师”不尽责任。
瞬间,我觉得有点尴尬。
“算了。现在的老师都这样,又不是你一个!唉!”
她也察觉自己有点儿过分了。语气立马软下来。深吸口气,给我介绍了宁小飞的情况。
原来,宁小飞生活在一个单亲家庭。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宁小飞两岁的时,妈妈是忍受不了生活清苦,跟一个做服装生意的老板跑了。
爸爸受到打击,开始整天熏酒。后来工作也丢了,就更加自暴自弃。每天喝的醉醺醺的,喝完就打小飞。
宁小飞浑身伤疤,从来就没有好过。
听完之后,我心底升起对宁小飞的同情。
“那宁小飞的爸爸呢?”
趁大姐住嘴的空档,我连忙插嘴问。
“小飞爸?”
大姐愣住。
“嗯!”
大姐下面说的话,让我再次大吃一惊。
“死了!”
“啊!”
“刚死不久。小飞住院的第二天。他就在家里悬梁自尽了!”
“啊!”
又是一起自杀?
虽然无比震惊。但听到她这句话,我的脑中灵光一闪,现在我敢肯定,小飞爸爸的死,和学校里的连锁自杀事件,一定都和宁小飞有关!
“唉,这家人真是不幸!”
大姐还在喃喃自语,替别人惋惜。
“小飞在哪个医院?”
我问。
大姐说了一个医院的名字。


5.


“什么?你要见宁小飞!”
根据那大姐提供的信息,我找到医院,见到了宁小飞的主治医生。
此刻,这个穿白大褂的人,就坐在我对面。听了我的要求,他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你不能见那孩子!那孩子太邪乎了!”
“哦,怎么个邪乎法?”
我露出好奇的神情。
医生压低声音,凑过来对我说:
“这孩子身边似乎有死神跟随,是个不祥的人,凡是接触她的人,都可能会遭遇不幸!为了安全起见,你还是不要见她了!”
“不行,她的家里人都没了。作为老师,我现在是她最近的人。我一定要见她!”
我继续冒充宁小飞“老师”的身份。
那医生摇摇头说:
“我真的是为你好!这孩子真的是太邪乎了!”
顿了一下,他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你知道吗?我是宁小飞的第三任主治医生!而且自接手她以来,我一次都没有去见过她。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不想,像她的前两任主治医生一样!”
“他们怎么了?”
“他们和宁小飞交流后,都自杀了!”
“啊!”
“她的第一任主治医生,接手她后,第三天就在家里,打开煤气自杀了。这时,没有人把他的死,和宁小飞这个病人联系在一起。但她的第二任主治医生,接手她之后,到第四天,也割脉自杀了。这时我们才意识到,他们的死,都和宁小飞有关。谁也再不敢接手这个病人。院领导便把她按在了我的名下。但我还不想死,所以到现在,我一次都没去见她!”
听完医生的话,我良久不语。
看来,宁小飞确实具有让人自杀的魔力。她走到哪儿,自杀者便出现在哪儿。
但是,这么一个小女孩,她是怎么让人接二连三,前仆后继的去自杀的呢?
虽然也感到害怕,但我对她好奇心,飙升到了极点。
“你还要去看她吗?”
医生盯着我的眼睛问。
“去!”
医生面露失望之色,并摇了摇头。
“唉!我们也不能拦着你去看望病人……但是,你要为你自己的行为负责,如果有什么不测,我们可不负责!”
“好。我知道了。请让我去见她!”
刚才的一瞬间,我心里确实发生过动摇。但又一想,这可意味着一个独家的大新闻,和采访部副主任的职位。
我咬了咬牙,说出了上面的话。
还有,到目前为止,以上的一切只是推测。推测这些人的死,可能跟这个女孩有关而已。
我心里,还抱着一丝侥幸。我还不能完全不相信,这个女孩有让人自杀的能力

6.

十分钟后,我终于在病房,见到了宁小飞。
这间房子,与其说是病房,倒不如说是囚笼。因为它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铁门。门上有个半尺见方的洞口。
医生给我打开房门,就连忙走掉了。
我进入这间特殊的病房。
四面都是白墙。大约有七八平米。里面有一张床,和一个小桌。
宁小飞就坐在床边。
我拉把凳子,在她面前坐下。
然后,仔细打量她。
她个头不高,短发,十分精神,脸上挂着微笑。看上去一切正常,并不像个精神病人。
“你是谁?”
宁小飞开口说。
她的声音,居然十分悦耳动听。
“我是你学校的……”
“你不是!”
她笑着打断我。
“好吧。我承认,我是个记者,我想多了解些你的情况。”
“你不害怕我吗?我是个精神病人,而且还能让人去自杀!”
“不怕。”
其实,我心里确实有点怕。
“不。你怕!”
她的眼睛,似乎有极强的洞察力。一句话戳破我。
“好吧。我确实有点怕你。”
我承认。
女孩嘴角一抿,得意的笑了。
“能给我谈谈你的事吗?我确实很想了解。”
我小心翼翼地问。
女孩歪着头,想了一会儿。
“好吧!我原本不想跟任何人说这些秘密的。但看来你这么坦诚的面子上,我就跟你说说吧!”
“谢谢。”
我说。
“不用客气。你有什么要问的?现在就问吧!”
我猛吸了一口气,然后小声问:
“我想知道,你爸,和前两个主治医生,还有你那些同学,他们的自杀,跟你有关系吗?”
“嗯。有。准确来说,都是我让他们去自杀的!”
“啊!”
我惊愕得呆住了。没想到,这女孩会承认的这么直接。
“你是怎么让他们自杀的?”
女孩诡异一笑。
“你听说过‘恶魔理论’吗?”
“恶魔理论?”
“对。”
“这是什么东西?”
“就是‘恶魔的理论’啊?凡是听过‘恶魔理论’的人,三天内都会去自杀。我只不过把‘恶魔理论’告诉了我爸,前两个医生,和我要好的几个同学而已!”
“真的就这么简单?”
“是啊!就这么简单!”
顿了一下,她问:
“我那些同学,现在死了有多少个了?”
“51个。”
我说。
她忽然拍着手,高兴的跳起来。
“哎呀!这么多人了啊!恶魔大人一定会很高兴吧?”
“你说什么?恶魔大人?”
我被这突然冒出来的‘恶魔大人’,弄得有点措手不及。连忙问她。
“对呀!就是恶魔大人啊!我知道的‘恶魔理论’,就是恶魔大人告诉我的!”
她高兴地说。
“这‘恶魔大人’是怎么回事?你能给我说说吗?”
我真诚的看着他的眼睛说。
“好吧。既然已经跟你说这么多了,我就再跟你多说点儿吧!”
她坐回床边上。两只脚摇摆着,继续说:
“你们都以为我是神经病,是吗?其实我不是。我只不过是被‘恶魔大人’选中了,成为了恶魔大人的“恶魔使”!”
“恶魔使?”
“对。恶魔使。就是在人间,替恶魔大人寻找祭品的使者!”
“祭品?”
“是的。那些听了我的‘恶魔理论’而自杀的人,就都是我替恶魔大人物色的祭品!”
“呃,恶魔大人是怎么找到你的?”
“二十几天前,我一个人在家里床上躺着,脑海里就突然想起了,恶魔大人的声音,他说选中了我做使者,并告诉了我恶魔理论。从那天起,他们就都认为我疯了,其实我没疯。”
“恶魔大人为什么会选中你?”
“因为我与众不同呗!”
她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
“恶魔大人在哪儿?”
她用手急速掩了一下嘴巴,然后竖起中指,嘴里发出“嘘”的声音。
压低声音说:
“不要说太多恶魔大人的事情。你说他就会听见的。他在那里,时刻都在看着我们呢!”
说的,她向上指了指。
“哪里啊?”
我故意问。
“天上!”
“你认为,恶魔大人是什么?”
“嘘。”
她这次直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过了一会儿,他又用极低的声音说:
“我也不知道!。但据我猜测,恶魔大人,应该是一种外星人吧?”
听完她的回答,沉默了许久。
我又问:
“你也听过‘恶魔理论’,是吗?”
她点点头。
“那为什么你不自杀呢?”
“我是恶魔使啊!恶魔使和祭品们是不一样的。”
稍微一停,她又提高声音,满含兴奋地说:
“哎呀,我已经替了魔大人,找了这么多的祭品。他应该很高兴吧?恶魔使最终也会成为祭品的。我好盼望,恶魔大人早点召唤我呀!那样,我也就能为恶魔大人牺牲了!好羡慕那些祭品,这是多么大的荣耀啊!”
突然,她直愣愣地望着我,一字一顿说:
“哎呀,你也有资格成为恶魔大人的祭品的!你想不想享受这份荣耀?我可以现在就把‘恶魔理论’告诉你!”
我刚想摇头。她又认真地说:
“不是任何人都有资格能够成为恶魔大人的祭品的!我们挑人可是很严格的!”
我果断的摇了摇头。
她以挑衅的眼神,看着我。
“你不敢听?”
我确实有些不敢。
但是,她却以飞快的速度,趴到我耳边,说了一串话。
我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我最后的记忆,就是她那猛地凑过来的,挂着诡异笑容的小脸。


7.

“她把‘恶魔理论’你了?”
说到这里,我忍不住问陈其清。
陈其清面带苦涩,丧气的点头说:
“是的!”
“哦。那‘恶魔理论’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能否说说?”
陈其清摇摇头说:
“镜先生,我很想告诉你,但是,我忘了!”
“忘了?”
“对,我忘了。宁小飞告诉我之后,我立马就忘了。不耽误忘了她告诉我的‘恶魔理论’,我还丢失了她嘴巴凑到我耳边起,之后两个小时里的记忆!”
“啊!”
“等我意识恢复之后,我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医院了,而是站在市中心的一个公交站牌旁。至于宁小飞对我说的什么,和我是怎么走到这里的?这一段记忆完全空白!”
顿了一下,他哭丧着脸说:
“镜先生,你说,宁小飞说的‘恶魔大人’和‘恶魔理论’,究竟是不是真的?还有啊,我已经听过了她所说的‘恶魔理论’,我是不是也被选为恶魔大人的祭品了?我会不会也自杀?这已经是第三天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连忙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一边嘴里说着:
“她只不过是一个神经病人而已,她说的话,你怎么能当真?”
“可是,这一连串诡异的自杀事件,你怎么解释?”
我一时语塞。
正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这时,陈其清突然一拍脑袋,脸上现出一个极其诡异的笑容,用亢奋的语调说:
“哎呀,我想起来宁小飞对我说的‘恶魔理论’是什么了?”
他指指自己的脑袋。
“此刻,它们就在我的脑中盘旋,就像一首美丽的音乐一样!真的好舒服啊,真的好幸福啊!”
他的眼角,竟然流下泪水。
他一边喃喃自语:
“被恶魔大人选做祭品,真的是我此生最大的荣耀啊!”
我被眼前诡异的一幕惊呆了。
陈其清突然指着我说:
“镜先生,你也是个合格的祭品呢!要不要我把‘恶魔理论’也告诉你?”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突然一探身,趴到我耳边,说了一串话。
那话一入耳,我就觉得自己的脑袋,“嘭”一下炸开了!
我最后残存的意识告诉我,那就是“恶魔理论”!

8.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家里的沙发上。至于陈其清告诉我的“恶魔理论”,我脑袋里没有丝毫记忆。
而从他把嘴巴凑近我的耳边起,到我现在醒来,这段期间的记忆,也完全成了空白。
我知道,在“恶魔理论”的驱使下,三天后我会自杀,成为恶魔大人新的祭品。
我自然不肯坐以待毙。
我发动关系,调查了陈其清所说的学生连续自杀事件。
完全属实!
而此时此刻,警方对于这一系列诡异恐怖事件的原因,还在丈二摸不着头脑。
我又调查了宁小飞。
她的情况也完全属实。
而且,那天陈其清探望她之后,她也在门口用床单绞颈自杀了。据她的主治医生说,她自杀前,一直在快乐地唱歌。
而陈其清,在咖啡馆和我分手后,他径直走上马路,钻进一辆行驶的大卡车轮下。
瞬间变成肉泥。
看来,“恶魔大人”和“恶魔理论”,确实是真的。
此刻,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天。我虽然已经调差明白了这些情况,却遇事无补。
明天就是第三天。
已经听过“恶魔理论”的我,应该怎么救自己呢?

9.

我束手无策。
时间仍在滴滴答答地前进。
转眼到了第三天。
到第三天中午的时候,我的脑海里,突然间想起了一首“音乐”,那音乐婉转悠扬,动听之极。
听得我舒服之极,浑身的骨头都快酥了。感觉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幸福,都想快乐的唱歌。
我感觉到,天空的“恶魔大人”正在召唤我。
我知道,我马上就会自杀,变成恶魔大人的祭品。
我觉得自己全身沐浴着圣洁的光,我觉得荣耀无比。
我想起了陈其清在我耳边对我所说的“恶魔理论”。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珠子,在我的脑海里,清晰地滚过。
我想马上自杀。
但是,我觉得,在死之前,似乎还应该为“恶魔大人”,在做些什么。
对了。就是把此刻脑海里的“恶魔理论”传递出去。为“恶魔大人”再物色更多的祭品!
怎么才能把“恶魔理论”告诉更多的人?
怎么才能为“恶魔大人”物色更多的祭品呢?
我的脑海里灵光一闪。
我快速走到桌旁,打开电脑,打开Word。
在里面敲下如下的字:

恶魔的祭品

1.

“镜先生,你听说过‘恶魔理论’吗?”
坐在我对面的,这名文质彬彬的男青年,他约二十六七岁年纪,皮肤白净,戴一副黑色的塑料宽边眼镜。
一小时前,他打电话约见我。说有一些非常奇特的经历,要讲给我听。
于是,此刻我们便坐在了,这家咖啡馆之中。

……

10.

此刻,我站上了48楼的楼顶。
灰蒙蒙的天空里,飘着毛毛细雨。
空气阴冷潮湿。
雨水落在我的头上,脸上,身上。
我双臂张开,在沿着楼顶的边缘行走着。
我的心里,却充满着幸福。
因为,不仅我自己马上就会享受成为“恶魔大人”的祭品荣耀了,我还为“恶魔大人”物色了了很多祭品。
我知道,我只不过是先走一步。
他们随后就来了。
我一抬腿,从楼顶跳了下去。
在飞速堕落的半空中。
我想:
“恶魔大人,一定会很高兴吧?”


END


这是第六百七十九次了。


沉香握紧了手中的萱花神斧。


他脚下是陡峭高峻山间云海翻滚的华山。


自记事起,他就在为救出母亲而努力。


师从何仙姑习得仙法,自霹雳大仙那里窃得萱花神斧,请众仙相助,与阻拦他救母的亲舅舅大战于华山。


这一切的一切,他都扛过来了。


如今,他终于能立于这华山之巅,向这一贯露出狰狞可憎面目的华山,砍下了重重的一斧。


可是,他抬起袖口擦了擦额头上不断滴下的冷汗——不管他怎么汇聚仙法凝于斧尖,这刚刚劈穿了杨戬的护体罡气,劈裂了他身上的鹅黄锁子甲,劈飞了他心口一团血肉的神斧,此刻竟然不能动摇这石堆沙筑的华山分毫。


围观的众仙从刚开始的津津有味到后来的百无聊赖,在他劈了五百多斧之后终于全都散尽了。


此刻,陪伴在他身侧的,除了这冰冷的华山和翻滚的云海,居然只有一个倒地喘息努力运转真气疗伤的杨戬,和一条神情萎顿的狗。


他不信,他不服,他不甘!


他第六百七十九次握紧了手中的斧,从四肢六脉里调动几近枯竭的真气,将杨戬的低喘抛诸脑后,然后再一次地挥起了斧头。


而九十九重天上,玉帝道:“还是太白你有办法,用了这一招,真是让朕刮目相看。”


太白金星道:“老臣惶恐。这次集我们九仙之力,将华山环在元正罡气内,别说是萱花神斧,就是那猴头孙悟空的一棒,也难动这华山一丝。这样下去,纵使再过千万年,那沉香都不会发现,他母亲早就死在了华山下,连尸骨都无存了。”


“就是。” 赤脚大仙接口道:“还有个杨戬,为了他这侄子能留下小命,甘愿陪着作这一出戏,为了不让开山,差点连多年修为都搭上了。不过小仙有一事不明,这沉香不过就是半仙半凡之体,即便事发之后要闹,打死也便宜,何苦如此麻烦?“


玉帝道:"你不明白,那沉香之父刘彦昌,虽懦弱又无能,学问却还做得不错,于人间的学子中颇有名望。当年我压三圣母于华山下,他们已有诸多不满,次年的香火供奉都少了三成,如今要是知道沉香劈开华山只能揽回一抔土灰,怕是今年天庭的收支又得屈居大雷音寺之下了。如来那张面瘫脸,真是不想多看几眼。”


殿内众仙浅笑点头或低声应和,将那华山之巅少年人的脱力低吼,和他们曾大力仰仗的战神的喘息,静默地,湮灭在了云海之间。


“一只包子,两只包子……”

瘦弱的流浪小狗每天都吃不饱,睡不着的时候,它就一边摸着肚子,一边流着口水数包子。

直到它有一天遇到了在巷子尽头卖早点的老人。

“唉,可怜的小东西。”老人叹了一口气,蹲下来,摸了摸它的头,把两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放在狗子的面前。

小狗子抬头眨了眨眼睛,又伸出长舌头舔了舔嘴唇,默默叼走了包子。

以后的每天,老人都会在蒸屉里留下两个包子等小狗子来吃。每次小狗子被街上的顽童欺负,老人都会站出来阻止他们,小狗子缩头缩脑地躲在老人的腿后面,像被爷爷护着的做错事的孩子。

日复一日,瘦弱的小狗子长成了威风虎虎的大狗子。

有一日,一个小混混在老人这里买了吃食没有给钱,狗子凶光满面,一跃而上,吓得小混混扔下钱拔腿就跑。

狗子挡在老人身前,如同上阵的将军。

“终于长大了啊。”老人蹲下来,摸摸狗子的头,眼里似乎有一丝欣慰。“这是今天奖励你的。”说完放了一盆鲜香四溢热气腾腾的包子在狗子面前。

狗子啃着包子在老人身前撒欢,想起以前瘦弱的自己挣扎在垃圾堆中寻找食物的日子,眼睛有些模糊了。

眼睛越来越模糊,狗子倒下了。

原来,包子里下了药。

“养了这么久,终于把你养胖了,如此肥嫩的狗肉做出来的包子一定很鲜美。”老人边咂嘴边自语道。


你会选择爱我么?
……
say yes


故事行文偏向于平淡,名字就借鉴了曾经在某回答上上看到的惊艳名字。鹿游原。

鹿游原,读起来有种旷然天地间的潇洒书卷气。

已经写完了,放心阅读。

《鹿游原》

01

鹿游原曾经是名满天下的江南第一才子。

曾经是,现在不是。

他是连中两元的天纵之才,本该得到无双圣眷。

而不是像如今这般被未曾见圣上一面,便被远远贬到荒凉的骊山。

说来甚至有些可笑。

一切,只因一杯酒。

在殿试前,他受邀去了青舫的万花宴。

鹿游原出自寒门,好友陈生与他说万花宴只是未来的同门好友吟诗之会。

万万没有想到,这万花宴居然是为他准备的一席盛大的酒会。

鹿游原没饮过酒,估摸着也不能饮酒。

可无论鹿游原如何分说,宴上那位花魁姑娘却是始终不肯起身,硬是要鹿游原饮了这口酒才肯起,三番劝酒不果,俏脸居然是带上了一丝梨花带雨的哭意。

鹿游原有些心慌,心想一口酒算不得多,自己虽然比不上李诗仙那般纵酒轻狂,但是就沾一口.....应该不会怎么样的吧?

那位花魁姑娘又生得如此漂亮。

那么,大抵一口酒也算不得多吧?

就尝一口,沾一点点?

鹿大才子,一口酒误事矣。

第二日的殿试,鹿游原鸽了皇帝陛下。

堪称是千古一鸽。

第二天殿试,皇帝陛下先是很满意看了一圈,殿前乃是未来的国之栋梁啊。

最中间的位置空空如也。

那是鹿游原的位置,连皇帝陛下都对这位名满江南的大才子有所耳闻。

“那位连中两元的鹿大才子呢?”

皇帝陛下皱了皱眉,旁边的司礼监低声凑上去耳语一番。

接着大殿上便响起了皇帝陛下的喧喝声音!

“去了青舫?还喝醉了?真是......岂有此理!!”

陈生是鹿游原的好友,此刻他跪在殿上。

只是他低下头死死咬着牙,不敢多语一字一句。

最后陛下将鹿游原远远贬到了骊山。

也算是圣恩浩荡,不然这世上又岂会再有鹿游原?

02

鹿游原将赴骊山那一日。

孤零零的码头,雨有些大。

来送行的人比鹿游原想象中要少。

除了漫天的雨,就只有陈生一位。

他苦笑着看向码头上的陈生,“何必呢?”

陈生浑身一怔,低头不语。

鹿游原从伞中伸出手,笑着拍了拍好友的肩,“京都居,大不易。你何必冒着如此风险来送我?”

他知道,殿试一事,让自己和那位皇帝陛下都成为了天大的笑话,如今自己所谓的才名便如同一柄刺刀深深剐入陛下心里,陛下若是迁怒,陈生也捞不到好果子吃。

陈生只是沉闷摇了摇头,坚持要送鹿游原走。

小舟即将离开码头之时,却是有一柄小白伞气喘嘘嘘赶到。

白伞下是一位衣衫素白的姑娘。

鹿游原尚有一丝印象,这位姑娘......便是那夜万花宴上生得极美的花魁姑娘,当时宴上他仅仅是一瞥,便觉得眼前人好似天上仙子,便不敢多看一眼。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位姑娘会来送自己。

他好像记得,这位姑娘的名字......叫桉雪?

“我......我不是来送你的。”桉雪咬了咬牙,面红耳赤,半天憋出一句话,“鹿游原,我要跟你一起走。”

鹿游原有些不可置信,这世上有许多不可思议之事。

偏生在短短几天都发生了。

03

骊山很远,在最北边,很荒凉,没什么人。

鹿游原与桉雪足足行了数十天。

一路上无比辛苦,风餐露宿,连寒门出身的鹿游原有时候都吃不消。

可桉雪没有一句怨言。

鹿游原本是极聪慧的一个人,他能想清楚很多事情,可他偏偏想不清楚,桉雪究竟为什么要随自己一起。

驿站里点起幽暗的灯火。

鹿游原轻轻揉着冻僵的双手,他展开一张素纸,借着昏暗的灯光。

桉雪递来狼毫,蘸上研好的墨。

一字一句便如同清泉石上流,在素白中渲染开来,绽放出绝艳的风采。

“不愧是江南第一才子。”桉雪赞出声来。

鹿游原此刻却有些不好意思,“只是虚名罢了。如今世人,怕是把这六个字当了天下最大的笑话。”

“谁敢说你是笑话?”桉雪气鼓鼓的说,“看我不......”

接着桉雪的脸迅速红了,灯光微暗,她声音稍低,“不管别人怎么说,鹿游原就是天下第一的才子。”

鹿游原看着这位在青舫中尚且稚嫩的面容,心中泛起一丝宽慰,“桉雪姑娘,你此番随我一起,青舫中人知否?”

桉雪低声讷讷,声音如蚊不可闻,“不知。”

青舫幕后,便是陛下亲兄安乐王爷撑腰。桉雪被青舫捧为花魁,如今私自出逃,若是被王爷发现......

“不过他们不知我去了何处,鹿兄你不必担心。”桉雪又道,“想必以后我也不会再回京都了。”

鹿游原有些恍惚,他笔顿,低声问道,“文起稍纵墨?”

桉雪住了口,有些不知所措望向鹿游原。

鹿游原自嘲笑了笑,罢了,想必自己是想多了。

也是,那位与自己书信来往十数年的江兄,又怎么会是一位青楼女子?

04

骊山很是荒凉,鹿游原不在意。

相反,他觉得骊山很美。

骊山的官府简陋的可怜,也只有些微琐事需要处理。

桉雪姑娘是极其贤惠的女子,能助自己一臂之力,无聊的日子里,是一个极佳的伴。

鹿游原心里念着,桉雪姑娘一路与自己北上,早已是一无所有,而自己无以为报。

只是每日赋诗一二首,能换桉雪姑娘展颜一笑便算是微不足道的回报了。

桉雪姑娘一笑,那骊山也是黯然失色了。

鹿游原有时候想。

自己做一个小官也罢,便是不回京都也无妨。

只是昔日的至交好友们,几乎无一来信。

不过陈生偶有来信,信中提到京都诸事,陈生说自己在安乐王的安排下倒是风生水起,渐入佳境。

鹿游原心里为陈生开心。

他拆信读信,从不避着桉雪。

可桉雪不喜欢陈生。

桉姑娘皱着眉头,一字一句念完陈生信上的内容。

然后她插着腰,一头黑发瀑散开来。

“鹿游原,你傻啊?”

05

关于被流放骊山这件事,酒醒之后鹿游原想了一天。

后来他想清楚了。

他想清楚了陈生邀请他参加万花宴的意图。

他也知道了安乐王在殿试前开了盘口。

赌的是自己能不能连中三元。

也许有人认为鹿游原会发挥失常错过连中三元的机缘,但绝没有人会认为鹿游原会错过殿试。

于是那位安乐王,一赌,便是捞了数百万两银子。

代价是鹿游原贬放骊山而已。

那一杯酒,是桉雪递上来的。

那一席酒,是陈生摆上来的。

鹿游原坐上了酒席,喝了那杯酒。

然后来到了骊山。

桉雪有些愧疚,她不知道那杯酒有问题。

“我都知道。”鹿游原笑着望向远方。

十二月北方大寒,骊山落满雪,大地一片银白。

“那又如何呢?”

鹿游原笑着蹲下身,鞠一捧雪,轻轻敷在脸上。

他摆出一个鬼脸,桉雪情不自禁笑了出来。

“你......不生气?”桉雪笑着笑着有些悲凉,她看着鹿游原单薄的青衣冻得瑟瑟发抖。

“为何要生气?”

“陈生与我皆出自寒门。”鹿游原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寒门子弟苦,陈生不比我,他家中还有年老的父母需要赡养。安乐王如今待他极好,这便足以。”

桉雪有些不敢置信望向鹿游原。

她想,原来世人都误解鹿游原了。

他比任何人都要想的高尚,即便是在如今的绝境,亦可以挤出微笑。

鹿游原,是真正的君子。

06

陈生连着有三个月没有来信。

鹿游原一整个冬季都待在骊山府中,闲来无事,便与桉雪姑娘一同对诗。

鹿游原最大的收获,就是发现自己好像能喝那么一点点酒。

酒暖身子,鹿游原每纵诗一首,桉雪姑娘便抄得工工整整装裱起来,当做珍贵的收藏。

有一次鹿游原偷偷进了桉雪的闺房。

闺房里本没有什么装饰,理应空空荡荡。

但是自己的诗文挂满了房中空处。

鹿游原有些不理解,自己的诗作也并非每一篇都是上佳之作,桉雪姑娘又何必如此爱惜?念及至此,心中百感交集。

他不是傻子。

只是他寒门出身,如今更是贬至骊山。

又岂能给桉雪姑娘所谓的幸福?

三个月后,陈生依旧没有来信,来信的是曾经同为寒门的另外一人。

鹿游原依旧没有避讳什么,与桉雪一同读完了信。

两人面色俱是苍白。

陈生事发了!

皇帝陛下得知鹿游原当年之事乃受人陷害,龙颜大怒,决心彻查此事。

首当其冲的,便是陈生。而那位安乐王爷早就脱身事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第一封谕令,陈生被剥去一身官服,压入狱中。

接着便是第二封谕令,命鹿游原回赴京都,皇帝陛下亲自为其平反不公。

桉雪的眼神微颤,有些惊恐看完第三封谕令。

第三封谕令,皇帝陛下通缉了当初为鹿游原递酒,如今逃出青舫的桉雪姑娘。

谕令上一字一句清清楚楚,桉雪便是此案的主谋!

桉雪觉得天地将倾,有些头晕目眩。

此刻肩膀上有温暖的温度传来,耳边是鹿游原温和醇厚的声音。

“桉雪姑娘安心便是。我鹿游原担保此事不会牵扯到你。”

桉雪觉得世界又恢复如初。

她是无条件信任鹿游原的。

接着便是收拾行李,两人一同返程。

恰好赶上骊山雪化。

来时与去时无太大变化。

只是时过境迁罢了。

离别之时,桉雪有些恋恋不舍。

“别看了,走吧。”

“骊山其实是个很美的地方。”

“你......很喜欢这里?”

“谈不上多喜欢,”桉雪顿了顿,“但至少比京都要好。”

“走啦。”鹿游原漫不经心开口,用心记下,他牵过桉雪的手,“以后会回来的。”

桉雪有些面红耳赤,却没有去挣脱。

07

鹿游原回京都第一件事便是去探望陈生。

狱中的陈生极惨,狱卒们用了各种行刑手段,如今的陈生,便是他的亲生父母来探狱,也认不出来。

鹿游原再回京都,掀起满城风雨。

狱卒也知道这位大才子怕是很快就会重获圣眷,不是自己能够得罪起的,反正那位名叫陈生的犯人已是尘埃落定,该逼供的都逼供出来。

便是有了鹿游原与陈生的最后一次见面。

鹿游原有些不忍心看自己挚友的凄惨模样。

陈生却大着舌头,嘴边滴答滴答不断滴落鲜血,用着五音不全的腔调拼命向对方道歉,“对......对不起......”

陈生的双眸周边一片血色,内里空洞,毫无神采。

鹿游原眼眶有些湿润,他死死咬住牙关,让眼泪不那么容易落下。

“陈生,为什么不供出他?”

陈生被吊挂起来的身体微微顿了顿,接着垂下红肿不成样子的眼,“王爷说......会替我照顾......家那边的......父母......”

“王爷还说......如果......我......供出来他......鹿兄你......咳咳,”猛烈的咳嗽之后,地上多了一大滩血迹,陈生陡然泣不成声,“鹿游原......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桉雪......我是人渣......我......”

接着呼吸声音急促起来,陈生的声音都变得微弱。

鹿游原慌着想上去为陈生松开束缚,他手忙脚乱扶住陈生,耳边却只有急促的咳嗽声音。

“对......”

接着陈生的下巴“噗”的重重磕在鹿游原肩上,再也听不到沉重的呼吸声音。

鹿游原跌坐在地,一袭青衣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陈生.....

陈生啊.....

鹿游原尝试着去阖上陈生的眼睛,可他做不到。

那位寒门弟子的信中说,陈生的父母在陈生入狱后便遭遇不幸,撒手人寰。

陈生的父母,先了陈生一步。

那位安乐王哪里会去管陈生父母的死活?

陈生,终未尽孝。

死不瞑目。

08

鹿游原沉默走在街上。

所有人为之瞩目,看着一袭青衣沾染着血污,有些惘然走回客栈。

桉雪为他准备崭新的衣服,雪白的宣纸和上好的狼毫。

鹿游原拒绝了,他看着桉雪那张憔悴的脸庞。

“你说,我能掀翻安乐王么。”

这句话犹如惊天波浪,击打在礁石之上。

桉雪面色苍白。

“江兄,昔日我每遇到不解之事,便写信于你,你总有妙法解之。”鹿游原仿若是自言自语喃喃说道,“你与我论世间事,与我有大恩。赠我二句诗,至今莫敢忘。”

桉雪沉默着低下头,眼角有些湿润。

“文起稍纵墨,笔落世无双。”

鹿游原低声笑了笑,“我原以为说的是运笔手法,勿要蘸了太多墨,落字时候方能写出世间绝佳文字。”

接着鹿游原的目光变得有些迷惘,“当时陈生告诉我还有下一句:寒门子弟苦,莫敢行书狂。”

桉雪低声不语。

“寒门子弟苦,连饭都吃不饱,哪里来的那么多墨下笔行书!”鹿游原的声音有些激扬,却带上了一丝哭腔,“陈生......死了。”

桉雪安静坐下,低声问道,“鹿游原,你几时知道的。”

鹿游原置若罔闻,只是重复着一句话。

“陈生......死了。”

鹿游原与陈生皆是寒门子弟,两人初学之时,家中饥寒交迫,又岂有更多的钱财供之读书?

好在鹿游原收到了一封信,信中人寄来了几两碎银,省着用足以借书去阅。

鹿游原与陈生一起饿着肚子去借同一本书去看。

信中人只道自己看中了二人的才华,愿以几两薄银给二人一个前程。

信中人,信中人给了鹿游原和陈生所谓的前程。

“陛下......希望我揭穿王爷吗?”鹿游原自言自语,不知说给谁听,“陛下布了这么多年的局,为什么......就选中了我呢。”

桉雪没有再去管失魂落魄的鹿游原。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紧紧闭上房门。

要栽培寒门子弟的,是陛下。

若不是当年的陛下,桉雪早就死在十多年前的饥荒之中。

按照陛下的计划,陈生死了,便该轮到自己了。自己赴死之后,还了陛下的恩重如山,更将一笔难以勾销的仇恨堆到安乐王与鹿游原之间。

自己若是死了,不论世人如何分说,鹿游原都会认为是安乐王杀人灭口。

便到了别无选择的局面。

陈生死了,桉雪死了,一无所有的鹿游原,他只能站在陛下这边。

要扳倒安乐王,陛下选择了何其残忍的一种方式。

两行清泪落下,桉雪捂住自己的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可陛下千算万算也想不到,鹿游原居然聪明如斯。

他从头到尾都不是一颗棋子。

陛下更加想不到的,是桉雪与鹿游原一同赴北之后,便不想死了。

她想和他就这么生活在一起。

09

房门被鹿游原轻敲三下,桉雪有些心烦意乱。

“睡了。”她轻轻开口。

“隔着这么近,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门口?”鹿游原声音有些沙哑。

桉雪沉默着把门打开一条缝。

鹿游原有些吃力将一只手递入门里,防止桉雪突然关门。

桉雪有些无奈的退后,没想到鹿游原用这种颇为无赖的方式打开房门。

接着就是一双有力的手搂她入怀。

鹿游原紧紧抱住桉雪,他声音有些哑,“我不允许你死。”

桉雪沉默着。

“还有办法的对不对,陛下没必要用这种手段的。”鹿游原不肯撒手,生怕下一秒松开就再也没有了,“桉雪,说过一起回骊山的,好不好?”

沉默了很久。

“.....好。”桉雪眼睛仿佛进了沙子,很涩。

“桉雪,说好一起回骊山的.....”鹿游原轻轻重复着,“所以你不要死,好不好?”

“......好。”桉雪的声音很苦。

“桉雪,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鹿游原声音有些哽咽。

“......好。”

鹿游原感觉肩膀有些湿湿的,他低声问道,“桉雪......”

“你嫁给我,好不好?”

没有回答。

鹿游原轻轻抱住桉雪,看着她满颊的泪水被侧脸染红。

这世上有些话无须多说。

一位女子的泪水和脸红,便胜过了所有的对白。

10

“等这场风波结束,我们回骊山。”鹿游原把头抵着桉雪的头,他轻声说道,“我们回去成亲,好不好?”

桉雪泪流满面。

她从未想过,会有一句话能让她满脸通红。

这句话能。

她重重嗯了一声,倚在鹿游原怀中。

月光放缓,长夜轻慢。

鹿游原听怀中的呼吸逐渐悠长平稳,那张俏脸的睫毛随月光轻颤。

“桉雪,放心好了。”

他身边最为亲近的两个人。

一个是陈生,另一个就是桉雪。

陈生死了,鹿游原不会再让悲剧发生。

“寒门......又何如?”他自嘲笑了笑,“寒门,也有自己的愤怒。”

天下寒门需要一个人能站出来。

鹿游原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他想到了习书之前那封信上的第一句话。

“京都居,大不易。”

这句话他与陈生都看过到,他也曾想过,京都居有何不易?

直到如今陈生成为了这句话的牺牲品。

鹿游原深呼吸一口气。

他回想起狱里陈生的惨状,心头颤抖不已。

安乐王。

安乐王。

明日,便是面见圣上的日子。

那位安乐王已然逃出法网,而陛下表露的意思,似乎也只是打压实力,点到即止。

可鹿游原不是这么想的。

鹿游原是个认死理的人。

一想到陈生那极为凄惨的死状。

青衣下猛然攥紧的拳头,在月光下颤抖。

杀人,当然要偿命。

11

金銮殿。殿前极静。

陛下高坐龙椅,淡淡看着座前不卑不亢的年轻人,带着欣赏开口。

“鹿爱卿,朕昔日错怪于你,切莫记在心上。”

皇帝陛下与鹿游原第一次见面,便是带上了爱卿二字。

老狐狸都隐隐约约猜到了陛下的意思。

天下寒门沉寂已久,这位鹿游原,名满天下,只怕将是陛下钦定的寒门第一人。

皇帝眯起眼,打量着鹿游原身上带着补丁的粗布青衣。

今朝之后,鹿游原便将平步青云,很快便官至极品。

至于安乐王,今日借着鹿游原一案便可打回原形。

借由自己一手布局,如今鹿游原与安乐王之间的仇怨已经不可挽回。未来的鹿游原,将成为牵扯安乐王的最大助力。

朝野数十年来的畸形问题,也一并解决了。

念及至此,这位皇帝陛下唇角带上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陛下温声道,“鹿爱卿,如今此案朕已为你平反,可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便是。”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大殿之上,一袭青衣猛然跪下,铿锵有力说道。

“陛下,臣以为,此案须彻查。”

沉默了片刻。

皇帝陛下懒洋洋回应,“自是已经彻查,主谋桉雪将以死刑处之。”

“陛下......”鹿游原顿了顿,“此案,另有隐情。”

“有何隐情。”陛下依旧是那道平淡的语气。

鹿游原深吸一口气,“此案的主谋,不是桉雪。”

大殿上气氛静的有些可怕。

百官噤声,在京都摸滚打爬这么多年,岂能不知道鹿游原案便源自于那位向来荒诞的安乐王一时兴起?

安乐王是陛下的亲兄,便就是陛下,也只是借着外人来稍加打压而已。

再查下去,查到了安乐王的头上,岂不就是查到了陛下的头上?

这位鹿游原,莫非是疯了不成?

陛下没有回应鹿游原,而鹿游原抬起头。

他看到了陛下的眼睛。

那双眼深若大海,不可捉摸。

鹿游原在赌。

赌陛下的心意究竟如何,陛下到底是否愿意让自己扳倒安乐王。

这一刻,大殿上的极静,便是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京都居,大不易。”

鹿游原恍惚想到了这句话,他盯住陛下漆黑的瞳仁,每一秒都似乎是刻骨的煎熬,他真正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京都居,伴君行。

可伴君如伴虎。

你永远也琢磨不透一位帝皇的心思,就好像所有人都以为陛下会对安乐王网开一面。

而陛下沉默了片刻,问出这么一个问题。

“鹿游原,你凭什么说桉雪不是主谋。”

此案由陛下监督,由陛下定案,定下最终的犯人。

如今鹿游原亲自推翻了陛下的结论,便是在质疑君威。

可凭什么,鹿游原敢去质疑君威?

唯有陛下和鹿游原知道,这句话有着更深层次的意思。

于是鹿游原低下头,声音冷冽,给了陛下一个答复。

“桉雪,是微臣的夫人。”

满殿倒吸一口冷气。

皇帝陛下沉默了。

他俯视着跪在殿上挺直腰脊不肯屈服的鹿游原。

两个人的眼神对碰,互相读懂了彼此的意思。

陛下的意思很简单,“鹿游原,若是朕不肯同意,你便是长跪不起,便是不愿站出来,便是宁愿一死......也一定要为天下寒门出这口气么?”

而鹿游原更简单,他的眼神带着一丝倔劲儿,一往无前,绝不退缩。

“是!”

于是陛下收回那道目光,阖上眼,似乎在衡量什么。

一位是自己钦定的寒门第一人。另一位,则是自己昏庸无度的亲兄。

他衡量的,不仅仅是这二人的得失,更是天下的格局,以及自己的名声。

就维持着这么死一般的沉寂。

鹿游原浑身被汗浆打湿。

最终陛下以手揉了揉眉心,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接着在百官震惊的目光前,他有些劳累的摆了摆手。

“退朝。”

12

数周之后。

震惊天下的消息传来。

由鹿游原执掌彻查的那一案,结局竟然是如此荒诞。

幕后主谋安乐王被扯出,接着敛财买凶卖官等十数宗罪名被鹿游原查出。

每一条罪名都名副其实,证据确凿。

无疑是狠狠打了陛下的颜面。

但那位站在至高点的陛下早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仅此一言,便将皇座上的那位推至了至仁至亲的真正明君之位,天下无人不以有这么一位陛下为荣。

......

春来骊山苏,江波浩荡。

有一只小船飘摇。

船首有一袭青衣飘摇,朴实无华,有些许寒酸气息。

桉雪依着鹿游原的肩膀,睁着懵懂的大眼睛。

她还是有些想不明白,“夫君,那一日的殿前......陛下为何会被说服呢?”

安乐王是陛下的亲兄,无论怎么思考,陛下都不必让鹿游原做到这一步。

鹿游原的目光随着江波上下飘摇。

他有些复杂的叹了口气。

“陛下也许是知道了陈生的事。”他的眸里倒着江面波光,“寒门虽是势弱,可终究还是有着自己的愤怒。陛下可以允许安乐王荒诞度日......但安乐王买凶杀了陈生的父母这件事,恐怕是真正触及了陛下的底线。若是陛下依旧坐视不管,总有一日,那些愤怒会爆发出来。”

不过真的是这个原因吗?

也许是陛下厌恶了安乐王的所作所为呢?

这世间有谁能猜得透帝王的心思呢?

鹿游原有些恍惚地说道,“京都居,大不易。谁都猜不透陛下的意思。”

他伸手捏了捏桉雪的俏脸,打趣说道,“许是陛下念着你的可爱,便心中仁慈呢?”

桉雪鼓起粉腮,将头埋在鹿游原怀里,闷声娇嗔。

“夫君!”

鹿游原笑着摸了摸桉雪的脑袋,“前方便是骊山。”

桉雪抬起头,眼神有些模糊。

远方群山隐约,江水两岸万花开遍,有雏鸟振翅,冬鱼游江。

一袭青衣双手握在嘴边,高声喝道。

“骊山!”

漫山遍野都回荡着那个声音——

“骊山!!”

白衣桉雪学着鹿游原的姿势,红着脸接声——

“......我们......回来啦!”

其实蛮想写成悲剧的。

最后还是写了一个圆满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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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杀》

我要制造一个杀死自己的阴谋。

听起来很难,做起来却简单。

你们可能还不明白。

其实有两个我。

所以嘛,我要杀死的我其实也不是我。

你们可能会把我和我搞混,那就把要杀死的叫做他吧。

他只会在夜晚出现,所以我现在有机会完成我的计划。

毕竟我和他都知道,如果有谁在某一次该出现的时间没有出现,就永远没有机会再出现了。

所以我特意为他准备出这个小小的阴谋,简单的计划。

现在是早上,我要做的是,让夜晚消失。

对,就是让夜晚消失。

只要一次,就足以杀死他啦。

我面带微笑坐在空旷明亮的屋子中间,白色的灯光,白色的桌椅,白色的床。桌上是我为自己准备的一瓶上等的白酒,再加上些许下酒小菜。

你们会问,为什么要杀死他?

当然因为我才是主人,太阳下的我,享受着繁华的昼,拥有更多的主动权,而在我度过白天之后才能出来的他,即便挣扎着最后也只能因为身体而疲倦的睡去。

但是我已经不想要分出我的时间给他,为何要让他在晚上继续折腾我的身体?留下一身的疲惫给第二天的我。

这样下去,我的身体就要撑不住了,如果他不死,我们两个都要死。

我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因为我才是身体的主人。

不过马上就再也不用担心了。

就让你们了解一下我这个简单的阴谋吧。

环顾四周,这是一个没有窗户的屋子,是我在郊区租下的廉价地下室,明亮的白帜灯下,唯一的铁门已经锁死,轻松地把内外的光线完全隔绝开来。

这就是构造一个虚假白天的基本外界条件。

而构造的内在前提也已经完成——早上出门的我,让我的生物钟知道现在是白天。

我悠闲地端起杯子,品上一口酒,白酒入口醇香而柔和,顺着咽喉,静静体会辣味刺激着食道的神经,将一股热流带入胃中。

然后是最关键的问题——打乱我的生物钟,让生物钟在下一次试图分辨时间时丧失判断能力。

在这个明亮的房间里,先出现的只可能是我,只要在丧失时间观念的情况下度过二十四个小时,他就永远消失了。

而解决问题的答案正一杯一杯地流进我的胃里。

是不是十分的通俗易懂,还易于操作?

随着几杯白酒下肚,不一会儿,我就有了腾云驾雾的感觉,毕竟我的酒量一直都不好嘛。

端着酒杯,我得意地笑起来,由最初嘴角的微微上扬,变成低声的窃笑,最后是难以抑制的仰头狂笑。

真是可怜。

如今占尽优势的我,他要怎么斗?

带着酒意,我沉沉的睡去,在醒来之前,我希望能做个好梦。

……

醒过来的时候,我感觉还是醉醺醺的,毕竟嘛,勉强自己喝下那么多的酒,不过以后不用了,因为一切都即将结束。

恩,我晃了晃头,让自己清醒一些。

现在几点了?我可不需要知道。

没关系,我还不太饿,就说明应该还要再等一段时间,等到错过他出现的时间,就只剩唯一的我。

不过既然还有不少时间,我也不愿意这样浪费,还是收拾收拾东西吧。

我摸索着清理了桌子上的空酒瓶,虽然模拟练习过很多事情,但真正做起来的时候还是有些不习惯呢。

然后,床下藏着的剩下的那瓶甲醇也要扔掉,毕竟也算危险品嘛。

对了对了,还有最后的事情也要告诉大家。

诸君,我喜欢黑夜呢。


真人真事。

虽然不是发生在我身上,我也算是见证人吧。所以大家权当故事来听吧。

A和B是一对闺蜜,A乐观向上,积极热心,每次看到A都有一种孙燕姿的错觉,因为很阳光。

B,温柔典雅,小家碧秀,非要找一个明星形容的话,仙剑的时候的刘亦菲吧。

高中开始到大学都是同一所,一直是很好的朋友,走到哪里都在一起。

我们和AB是酒吧认识的,认识那天还有一个帅气的男生C。

C不高,但是很小鲜肉,笑起来洁白的牙齿会露出来。

C喜欢温柔的B,我们都知道。

于是我们给BC创造了很多机会,他们就在一起了。

有一天A发信息给B,说C是渣男,给A发了很多暧昧信息,还打算约出去开房。B发信息给C也不回。

B就当天跑去酒吧没有联系AC,只联系了我们,喝多了诉苦。

后来,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AC就在一起了。

B经常在酒吧和我们喝酒,也不说话,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我们相互开玩笑。

有一天AC也出现了,本来有说有笑,突然A就一转阳光面容,骂了一句

“你这种人就不配得到B”

C被骂的莫名其妙,想争执几句,坐在最里面的B就哭了起来。

A对着B说
“C这种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就说了,现在你信了吧”

原来BC刚在一起的时候,A劝过B,但是B也被爱情冲昏了脑子,就压根没听A的。

C承受不了尴尬,就借口先走了。

AB和好,又玩儿在一起了。

直到有一天周五聚会,六本木夜店。

AB两个人喝个通醉,B开始犯迷糊了,A摇了摇B,眼睛突然红了,说

“我喜欢了你七年了。。。你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A越哭越激烈,B抱住A对我们说:

“我们先打车回家了”

至于A和B到最后有没有在一起,我真的不知道,但是B肯定是被感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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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局外人,我只说我知道的一个内幕:

A和C是亲戚,从小就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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