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醫生,你遇到過哪些印象深刻的病人?
午夜兩點,神經內科病房的門無聲打開,三條黑影魚貫而入,為首的是個器宇軒昂的高大胖中年男子,妻子兒子緊隨其後。
我們這兒,能走進來的不多,能半夜走進來的更是絕無僅有,能半夜走進來還如此淡定冷靜一言不發的……大哥你真是來住院的嗎?
看門診病歷,主訴頭暈,懷疑TIA,無它。看CT,啥事兒沒有。問感覺,曰疲倦。問病史,曰清白。問要求,曰睡覺。遂滿足之。
家屬全程態度超然,不插嘴,不關心,不緊張,不介意。
這可是神經內科啊親,又是半夜從急診收入,哪個患者不是推進來的?哪個患者不是昏迷偏癱?哪個家屬不是前呼後擁火燒火燎……你們真是來看病的嗎?
反常即妖,午夜病房瀰漫著不尋常的氣息。
胖子就寢,家人退散,留下我獨自開化驗單。
一夜無話。
早起交班,交到一半,病房裡突然炸了鍋,尖叫聲砸東西聲如警報般驟然拉響。
所有的白大褂火速搶入病房,頓時目瞪口呆。
大多數人,一輩子沒見過癲癇發作;
見過小發作的,未必見過大發作;
見過大發作的,未必見過持續狀態;
見過持續狀態的,未必見過200多斤的巨型胖子雙目緊閉牙關緊咬全身強直劇烈抽搐手舞足蹈吼若蠻牛狂噴鮮血從床上直挺挺平飛起來再重重砸回床上四周物品被打個稀巴爛的壯觀場面。
主任鬚髮戟張,大呼孩兒們沖啊?
護士A縱身撲過去,被一甩而飛;
護士B作勢欲按腿,被一腳踹躺;
我把心一橫,使了個餓狗撲食,直接竄上病床,雙手小擒拿,雙腿奪命剪,竟然一擊奏效,死死鎖住了對方!
我那時出道未久,學藝未精,尚未練成如今的啤酒肚與坐蓮台兩大絕學,雖然一招見功,怎奈對方內力如排山倒海般襲來,我如同怒濤中的一葉扁舟,被扔起來又摔下去,左右支絀,險象環生……
危急時刻,我凝聚殘餘真氣破口大罵,"我暈船!幫忙啊親"!
對方一口老血噴來,正中我面門……
聞聽此言,科中名宿護士長輕舒猿臂,似緩實疾,瞬間已是扣住他的上下頜,九陰白骨爪使出十成功力,竟然硬生生把他的嘴給掰開了!
大師姐不敢怠慢,擎出兩枚暗器"壓舌板",出手如電,直刺大嘴,時間拿捏得恰到好處,護士長正值功力不繼,手法微松,對方巨齒咬下,只聽得"嗒"一聲輕響,已將壓舌板死死咬住!
我百忙之中眼角一瞥,那壓舌板居然已經纏了紗布,竟不知何時動的手腳,不由得心下暗自佩服。
副主任在外圍掠陣,口中連珠炮般發號施令,冰帽、氧氣、苯妥英鈉、甘露醇、各種安定等等霎時齊備!
亂動找不到靜脈?肌注!
200mg沒反應?再來100mg!
這10分鐘,對我來說比10小時還長……
等到病人穩定,四肢放鬆,鼾聲大起,我才勉強翻身下來,全身酸軟汗流浹背功力盡失,滿臉是血髮型散亂面目猙獰,如同到鬼門關走了一遭。
好吧,這下診斷算是明確了。屁的TIA啊真坑爹……
擦把臉,補病程補臨時改護理……我怎麼還在手抖……
此人一覺睡到我下班。
第二天交班,值班醫生報告……他。憑。空。消。失。了。
故人不知何處去,此地空餘一張床。
松下問同志,單于夜遁逃。
是耶非耶,化為蝴蝶?
你妹啊說好的出院手續呢?!
後續:某日翻報紙,此人名字赫然在上,圖文並茂,斷不會認錯人,原來我們這些醫生孤陋寡聞,他竟是知名人物。
癲癇想必是他的隱疾,羞於告人,只有家人知曉內情。每逢發作前自有預感,不敢在家經歷危機,遂巧立名目低調住院,籍現代醫療渡此一劫。家人習以為常,見怪不怪。可恨在他隱瞞病史,守口如瓶,讓我們猝不及防,若不是大家身經百戰臨危不亂,13%?20%的死亡率說不定就攤上他了。
真是要面子不要命。
9月26日補充:沒想到反響這麼大,尤其是下面的評論讓我真的很感動。以前覺得自己是不在乎別人說什麼的,但這麼多鼓勵真的讓我有了更大的動力去當一個好醫生。其實大家謬讚了,我只是一個還沒畢業的醫學博士,手術一般都是二助,偶爾能當一助都要偷著樂。如果說九管哥活下來有醫生的功勞,那主要也是主任和二線醫生們的,我只是因為跟他接觸比較多感觸深一點。其實這樣的故事老醫生肚子里一大堆。但是,獲得感動最多的,卻是把這個故事寫在這裡的我。真的感謝知乎,我會把大家的鼓勵帶給我的同事們,讓他們感受到網路上醫患矛盾之外的正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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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介紹一下我的專業。我所在的科室是肝膽外科,屬於普通外科的一個分支,主要負責腹部肝膽胰脾四個內髒的外科治療。我們科收治的病人一般都比較重,肝癌、胰腺炎什麼的,如果在我科被診斷為膽結石,一般我們會說恭喜,因為這是我科管的最輕的病了。
九管哥是2013年年初從內蒙古某個旗下屬的地方醫院轉介過來的,他81年
生,河北人,職業是油罐車司機。在一次停車入庫時,由於車庫地面結冰,剎車剎不住,直接撞到了牆上,造成腹部方向盤傷。方向盤傷是車禍造成的典型損傷,顧名思義,是司機在車禍撞擊時胸腹部撞上方向盤導致。腹部方向盤傷最容易造成的就是肝、脾、胰腺的破裂,九管哥很不幸地全趕上了。
對外科醫生來說,肝臟和脾臟的破裂並不可怕,它們造成的後果只是大出血,只要及時把血止住,就沒有大礙。但胰腺破裂卻是十分兇險的。因為胰腺里有胰液,這是一種帶有腐蝕性的鹼性液體,幫助你消化食物的,一般情況下會流到十二指腸和食物匯合,然後隨糞便排出體外。但胰腺一旦破裂,胰液就會流到腹腔內,開始腐蝕一切器官和組織,腐蝕胃漏胃液,腐蝕腸子漏糞便,腐蝕血管大出血,還會造成各種感染化膿。記得有一次我們給一個胰漏患者開腹掏膿,掏了3個小時都沒弄乾凈。總之,胰腺破了就是九死一生,曾經有位在位上過世的政要,就是由於胰腺癌切除後發生胰漏死掉的。
說回九管哥,當時他肝脾胰都破了之後送到地方醫院,因為大出血,血壓已經測不出來了。地方醫院醫生也很給力,幫他把肝和脾都修復好,把人從鬼門關上拉回來了。但後來發現胰腺破了就沒辦法了,只好關腹,用管子把胰液引出來,然後送到我們醫院。所以送來時,九管哥身上插著三個管——一個胰液引流管;一個腹腔管,排出漏出的胰液和發炎產生的膿;一個胃管,引流胃液防止其刺激胰液分泌。
進入我院後,我成了九管哥的一線管床醫生。會診後,主任得出結論,目前病人病情比較穩定,但由於剛做過大手術,且腹腔內炎症反應比較嚴重,不適合立即手術修補胰腺,決定讓其觀察三個月後再行手術。九管哥在醫院住了10天,一直都比較穩定,精神狀態也不錯。那時快要春節了,為了讓他能回家過年,也給他省點住院費,主任就決定讓他先回家養著,3個月後再回來。
出院那天,九管哥上午辦了出院手續,預備晚上6
點救護車來拉回河北。那天是我們的手術日,我們安排了三台手術。我們科平均一台手術時長是4個小時左右,所以第三台大概是晚上6、7點結束。下午5點多的
時候,站了一整天的我已經快要崩潰了,滿心想的就是趕緊回家倒著。結果這時,病房打來電話,說九管哥大出血。
我趕緊跑過去,看見本該是清亮液體的腹腔引流袋裡已經充滿了鮮紅的血,用手一摸還是溫熱的。護士說不知道怎麼回事,好好地突然從管子里冒血,500ml的引流袋瞬間就滿了。我心想,肯定是胰液漏出來,把某條血管腐蝕破了。
可能有人會質疑,胰液不是已經引流出來了嗎?為什麼還會漏?是不是地方醫院引流管沒有放好?我想說的是,沒放好的可能性是存在的,但即便放好了,也不是說就一定不會發生胰漏。現代醫學還沒有方法可以完全杜絕術後胰漏,比如之前說過的那個政要,它的手術是頂級專家做的,過程也相當成功,但最終還是漏了。
言歸正傳,九管哥這種不符合手術指征的病人,發生內出血後,常規的做法是馬上到介入科,通過血管造影找到出血點,然後通過介入治療把出血點拴住。於是,我一邊給九管哥輸上血,一邊一路小跑地把他推到隔壁大樓的介入科。在這個過程中,九管哥用生命給我演繹了一遍我在教科書上看過無數次的休克癥狀——脈搏細速、
血壓下降、口唇蒼白、皮膚濕冷、意識淡漠……以前考試時總背不會,這一下大概永遠忘不了了。
到了介入科,出血點很快找到了,但因為位置很不好,介入試了好幾次,都無法拴住,於是我們又把他推回病房。現在的情況是:不開腹必死無疑,開腹還有一線生機。所以儘管九管哥不符合開腹手術的條件,值班二線醫生還是決定開腹,把命保住。這時候已經晚上11點了,我抽空給當時大著肚子一個人在家的邊姬打了個電話,告訴她晚上回不去
了。
開腹後的景象和預想的差不多,一團糟。由於感染化膿,所有的器官組織都粘連在一起,九管哥的腹腔內看上去就像一罐打散了的王致和腐乳,只是沒有那麼紅。想要剝開粘連找到出血點,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只要稍微用勁就可能讓某個器官破裂。作為主刀的二線醫生已經極度小心了,但還是把結腸弄破了。但這在九管哥面臨的兇險面前實在微不足道,趕緊找到出血點才是關鍵。找了兩個小時,出血點終於找到了,只要縫住就能止血。
但問題來了,這段血管以及被腐蝕得不成樣子,就像縫腐乳一樣,穿兩針看起來縫住了,一打結就散了。主刀醫生實在縫不住,只好給主任打電話,這時候已經是凌晨三點了。
主任當時正在睡覺(廢話),接到電話後氣定神閑地說了四個字:「摁住,等著。」於是,主刀就這麼把手伸在九管哥的肚子里摁著等了將近一個小時,主任來了。果然姜還是老的辣,主任很快把血管縫住了。之後又請普外的醫生過來,把破損的結腸切除,近端造瘺把糞便排出,遠端用管子引出體外防止剩餘的糞便流入腹腔內,關腹。走出手術室,發現天已經大亮,原來已經是上午9點多了。
這一晚上,九管哥共輸了5000ml血,人體自身的血量是4000多毫升,他相當於把全身的血換了一遍。
推出來之後,九管哥被送進了ICU,他身上的管子數量從3根變成了9根——一根胰液引流管、一根胃管、一根糞便引流管,還有三對腹腔對沖管,三根進生理鹽水沖洗腹腔,三根把沖洗完的東西引流出來。還不算最常規的尿管。這就是九管哥名字的由來。
雖然在手術台上撿回一條命,但我們還是普遍不看好九管哥,因為他的問題實在是太多了,這次的手術損傷又大,如果再發生一次大出血,或者再有哪個器官漏了,絕對活不成。不過經此一役,我們所有人的鬥志都被喚醒了——費了這麼大勁把他救活了,不能就這麼死在我們手上!
ICU的日子是很難熬的,胰漏合併腸瘺的病人長期禁食水,只能靠每天幾千毫升的液體維持生命,周圍是不分晝夜永遠運行的各種檢測儀器,機械的滴滴著,還時不常眼睜睜的看著躺在周圍的重症病友被「送走」。不能下床,連上廁所都不需要,病房裡也沒電視,除了下午20分鐘的家屬探視,剩下的時間除了睡覺就是發獃。好在九管哥身體太虛弱了,睡覺的時間比較多,否則真是要憋壞了。那段時間,我是每天和他相處時間最長的人,因為每天早晚我都要給他換兩次葯,換藥時間一根管大概10分鐘,所以一次差不多一個半小時。
我
這個人挺愛聊天的,但我一般不跟病人聊,怕不小心說錯話。不過給九管哥換藥時,我還是會跟他說說話。一開始他最虛弱的時候,都是我跟他說,我說的最多的是
「你情況挺好的,要堅持住」。後來他恢復一點了,我們就會聊聊天。他挺盼著我來跟他說話的,每次看到我會說「王哥,你來了,你受罪了」。我回他「你才是我哥,我們都管你叫九管哥」,他就嘿嘿笑。他是話少的人,一般都是我問他答。有一次我問他病好了打算幹什麼,他說不開油罐車了,要開挖掘機,因為掙錢多。還有一次我問他老婆又不工作,為什麼不常來看他,他說路費太貴,他老婆每次來都是搭別人的車,而且要看孩子。我問他有幾個孩子,他說三個!!!我說那你病了誰養家啊?他說兄弟們幫把手唄。當時我也快當爹了,聽了這話心裡真難受。
在病情的反反覆復中,九管哥竟然就一天天好起來了。可在我以為他真能活下來的時候,又有了新的變故。有一天,我在換藥時突然發現,所有管子和腹部的連接處,都滲出了糞便。我心裡咯噔一下,這說明他的腸子又漏了。我把這事彙報給了主任,他說再開腹是絕對不行了,好在糞便不像大出血,只有感染的風險。現在有三對
對沖管幫他沖洗腹腔,應該能控制住感染。接下來就要靠他自己的恢復能力,慢慢把破掉的腸子長好。
果然,經過每天上萬毫升的持續沖洗引流,九管哥的腸子慢慢長好,連斷掉的胰腺也恢復了,腹腔里的炎症反應也慢慢消失。後來我們用一種微創的方法把肚子里壞死的部分胰腺和周圍的感染性壞死組織一點點的掏了出來,他就算基本沒事了!我們逐漸把他身上的管子一根根拔掉,他也從ICU轉到了普通病房。在拔掉胃管後,我跟他說可以試著喝一點水了。當時他已經4個多月沒有經口進食過任何東西,激動地連說好喝。
等飲食正常後,只剩下兩對腹部對沖引流管,九管哥出院了。這個1米8,190多斤的燕趙大漢,經過這幾個月,已經瘦成了120多斤。長期卧床讓他的肌肉萎縮,他根本無法站起來,只好用輪椅推走。
由於還需要等他身體恢復一些做結腸手術,也怕病情再有反覆,九管哥在醫院附近租了一間小房子住著,每天自己學著買生理鹽水回來沖洗腹腔內殘餘膿腫,偶爾引流不暢時會打電話叫我我去調整調整管子,我也會違反規定,拿點醫院的碘伏、鹽水、紗布給他。有一次趕上過個什麼節,他姐姐硬塞給我幾盒羊肉,這是他唯一一次給我送禮。
半年後,九管哥回醫院做了結腸還納術,讓糞便正常地從肛門排出,也正式取掉了所有管子。我跑去看他,特意握了握他的手,說你福大命大,我借點你的福氣給我閨女。
之後,我們一直都沒有聯繫,直到前兩天,我在樓道里聽到有人叫我:「王哥,又忙著呢?」原來回來複診的九管哥。他胖了一些,有150斤左右,氣色不錯,完全跟正常人一樣。他說,他如願開上了挖掘機。
以上就是九管哥的故事。
接下來我還想啰嗦兩句,從九管哥這裡,我得到了兩個體會。
第一,以現代醫學的發展程度,在絕大多數疾病和意外面前,只能起到輔助作用。為什麼有人感冒也會要命?而九管哥如此兇險也活下來了?醫療的因素只佔一半,另一半要看病人自己。一來是身體素質,如果九管哥的情況放在一個老年人或者身體弱一點的人身上,同樣的醫療條件,也肯定沒救了。二來還要看個人造化,九管哥
晚上6點出院,5點大出血,才能得到及時救護,如果出院後在救護車上大出血,那也活不成。所以在九管哥的案例里,我們不邀功,是他自身的條件救了他。我們科還有很多類似甚至沒有他嚴重的病人,最後沒能救活。但不論活與不活,我們都是做了應該做的醫療工作。19世紀對結核病做出巨大貢獻的美國醫生愛德華·特魯多的墓志銘「有時治癒,常常幫助,總是安慰(To cure sometimes; to relieve often; to comfort always.)」是對醫生的最好總結,但總不被病人理解。
第二,九管哥沒錢沒背景沒送禮,但在我們這裡得到的醫療救護不比任何人少,甚至還要更多。我不是在標榜我們多高尚,其實我們只是在完成自己的工作。我確實對
九管哥投入了比別的病人更深一點的感情,這也只是因為他的情況,讓我產生了普通人都會有的同情和把他救活的鬥志。醫生不比普通人偉大,也不比普通人卑劣,
我們只是跟所有人一樣履行自己賴以糊口的職責。有抱怨的時候,有厭煩的時候,有出錯的時候,有能力不濟的時候,但我們絕不會故意去漏診、誤診、治死任何一個病人。我認為這是醫患之間最基本的信任。
看到這個題目,我第一個想到的是「畫字小兄弟」~
記得那時候我剛剛上班,還在外科輪科,對於醫患關係,還沒有什麼概念。
那是個慵懶的午後,我一進辦公室,卻聞到一股刺鼻的的味道,頓時精神了許多,抬頭看去,一個髒兮兮的大個子男生坐在檢查床上,二十歲左右的樣子,蓬亂的頭髮,破爛的衣衫,一隻腳上穿著滿是糞便的鞋子,另一隻腳光著,腳背中間的皮膚看起來化膿了,周圍卻黑漆漆的像是一個月都沒有洗過的樣子,他眼神里充滿驚恐~後來從別人口中得知,他家裡養牛,這次來醫院是因為刨牛糞的搞頭把腳傷了,在當地粗粗的消毒包紮下就再沒做處理,半個月後想當然的嚴重感染了…
當時我們科室都覺著畫字兄弟是個奇葩,其實他實際年齡才17歲,從沒上過學,連簽字都是要畫出來的,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像這麼大年紀的孩子沒有識字到這種程度的。身上厚重的牛糞味兒,這麼大了還不知道搞好個人衛生,科里除了處置的大夫也就是我的老師和我,都出去呼吸新鮮空氣了…
實際上他的病情在外科而言太過微不足道了,大夫常規給他開了個X光片要排除下骨折,好準備進行下一步的處理。
我在試圖對他身上發出的牛糞味兒淡定一些的時候,她的母親卻讓我不淡定了,也就是那一幕,讓我對這個農村小患者和他的媽媽,產生了許多的敬意。他媽媽顧不得或許也不知道還可以去找輪椅、還有推車,她像是突然爆發了某種神奇的力量,瘦小的一米六多點的身軀,竟然背起了身材壯碩的一米八十多的兒子,她試圖快速的移動好像要搶救兒子的生命般,我在後面獃獃的望著她們的背影,直到她下樓梯看不見了才反映過來沒有提醒她還有輪椅……
我大概能想像到,這位母親是如何背著這大個子兒子從農村家裡出來趕車,又是怎樣背著他上樓的。我頭腦中充斥的,不再是刺鼻的牛糞味兒和黑漆漆的腳掌,而是那位母親背著兒子,在走廊里奔跑的場景…直到今天那背影依然鮮活…
結果出來,小兄弟的腳有骨折,大夫也慶幸,當初一念看他家困難就想給他省點錢不開檢查了,給他正常消毒抗感染,可是那樣,對於已經骨折的腳而言,今後有可能患化膿性骨髓炎的危險。
我去病房找他簽字,他依然笑嘻嘻的畫給我,兩個字要很認真的畫上兩分鐘。給他換藥,他會依舊驚恐的眼神,消毒時抓住他母親的手,那麼大的大個子,竟然害怕的哽咽著流下淚來,周圍的病友都笑他沒出息,而我從那位母親的眼裡看到的,卻滿是柔和…
從那以後,無論是什麼樣的患者,他有多臟,多醜,多麼不堪入目,又是怎樣沒文化,我都不會有一點嫌棄的眼神甚至想法,因為那位母親背著兒子奔跑的身影告訴我,無論是如何卑微的生命,多麼微不足道的病情,在他的親人眼裡,都是如此重要。每個生命,都值得尊重,值得仰望!我開始喜愛上這些患者,雖然他們每個人都有不同,而他們卻是如此真實。
通過他的故事,我也思考,許多患者都在抱怨,醫生開的檢查太多,查了一圈,沒有病,白查了。那麼,我想問,每個人去醫院的目的,都是為了查出點病才好么?小兄弟家很窮,大夫也有惻隱之心想給他能減則減,可是如果不做必要的檢查,小兄弟的骨折發現不了,很可能就掩蓋病情,成為他今後健康的隱患。
所以對於這件事,不能一概而論,必要的檢查還是要有。而且,醫生也是一個有血有肉的實實在在的人,他也是別人的兒子和丈夫,是某個孩子的爸爸,最起碼的良知和職業操守是有的,他也會同情也會感動,只不過在面對一些處置上,多了常人沒有的冷靜,因為他要把這次處置,在最安全最穩妥的條件下,繼續下去!
第一次知乎回答問題。
印象深刻的病人暫時只能想到一個,叫他老韓吧。
腹腔內黏液瘤,長在肚子里,長得很快,到後來肚子大的像個孕婦,喘氣都費勁。在外地開了二次刀,挖了一大堆瘤子。到我們這裡住院時已經是第三次了,當時病人情況還好,很快就安排了手術,一共切下來的瘤體我找個塑料袋去體重秤上稱的,19公斤多,都是那種晶瑩剔透像果凍一樣的,但是看起來一點也不可愛。38斤的瘤子,相當一個人天天肚子上頂袋大米生活 ,可想而知他平時的痛苦,但是老韓很樂觀,見了我們這樣的小醫生也客氣的很。
手術創傷還是很大的,剝離面很廣,術後老韓的蛋白水平很低,讓他們家人去買蛋白,花費很高,輸了很多天。老韓一兒一女,都年紀不大,30上下,伺候老韓十分儘力,從來沒說過啥,讓幹嘛幹嘛,對我也十分客氣。
但是術後沒過幾天,切口還是液化了,媽蛋,一擠直冒油。那時候還是輪轉醫生的我天天給他換藥,正是夏天,病房條件還差,空調都沒,每次換個葯個把小時,一身汗。老韓,老韓老伴,兒子女兒每次看我換藥都千恩萬謝的,還經常準備個水啊飲料的,讓我換藥完喝口水歇歇氣,我這人臉皮薄,從不拿群眾一針一線,但是我心裡很感謝他們家這樣尊重我,於是對他們越發的好。
在我的盡心照顧下,老韓康復出院了,切口癒合的也不錯。但是這個病複發的很快,而且一次比一次難開,老韓說能在活一年就算值了,我除了寬慰他幾句也不知道說點什麼。
後來在街上見過老韓兒女幾次,城市小就這樣,每次都十分客氣,被人尊重的感覺其實很好的,覺得原來的付出也算值了,雖然我其實是個小醫生,也付出不了什麼太多。
不出意外,那病很快就複發了,主任考慮手術難度和風險,不願再接診他。說實話,這病就像癌症晚期一樣,治療價值很小,但是老韓真的是特別痛苦,家人於是就帶著他到處跑,到處求醫。後來還在別的醫院又開了第四刀。然後最後就是越開長的越快。
最後一次來我們醫院,瘤子真是非常大,都影響他呼吸了。主任本來不願意收的,但是家人苦苦哀求,說不開他真是活不下去了,真要開死了他們認了。
沒辦法又收了進來,不過這次不是我負責的床位,但是我還是很關注他,查房時候經常順路去看看他,每次他都像個多年沒見的老朋友,特熱情的招呼我,一點不象很痛苦的病人。
這次真是情況特別糟糕,腫瘤都長到腸子上了,勉強開了進去,腹腔裡面是一塌糊塗,稍微分點瘤子還大出血,怎麼都止不住,也找不到出血點,就是像井水一樣,看不到泉眼,但是水呼呼的就起來了,後來是用紗布硬塞住,匆匆關腹,瘤子也僅切除了很有限一點。
術後老韓的病情就急轉直下了,切口也不好,後來腸子還漏了,大便都從切口溢出來,偏偏他自己意識什麼的還清醒的很,什麼都知道。
開始我還偶爾查房時去他房間里轉下,他每次都強打精神和我打招呼。後來就不忍心看他這個樣子,也不知道怎麼安慰他,就有點躲避現實,不太去他那了。
痛苦的時候日子過的特別慢,但老韓還是撐了很久。後來家人看他實在太痛苦,自動出院了,然後在家裡給他推了一支胰島素,算是安樂走了。
知道老韓走了的時候,我還惆悵了,早知道在多看他幾次就好了,在多安慰安慰他。
大半夜寫了很多不知所云的話,只是在反省自己,覺得自己在老韓身上做的還不夠好。
不是這行的估計不能理解這種情感,做這行的估計也不全能理解。
我不是醫生,幫朋友(婦產科醫生)發的。
她說婦產科最容易看到各種奇葩故事。
一個關於【羊腸線】的故事。
產婦資料填的初婚初孕,
後來分娩產程很快,醫生就猜到7、8分了,
然後看刀口,「羊腸線還沒融掉(原話)」,
按醫生的經驗,產婦離上次分娩會陰切開手術不到一年,
但是老公完全不知情,各種寵愛,一臉幸福的樣子。
一個關於【宮外孕】的故事。
女的宮外孕入院搶救,脫離危險。
後來老公從外地趕回,
各種歉疚,跑前跑後看護女的,
只是自責自己太作孽讓老婆受苦。
後來老公出去買東西,
女的找醫生說話,
悄悄懇請醫生改資料,
請醫生把「孕兩月」改成「孕三月」,
然後才知道,
老公平時駐外,最近已有三月不在家了……
醫生很糾結,
那個老公是好人,跑前跑後照顧老婆,
卻還不知道是在幫哪個王八蛋擦屁股……
隱瞞真相讓老公錯懷內疚未免太無辜了,
可如果說出真相那他們一個家可能就散了……
想來想去醫生終於沒有說出真相,幫女人改了資料。
心想,一次宮外孕也算是教訓了吧……
評論區jean lan補充了一個【刀疤和紋身】故事:
有個產婦曾經做過宮外孕手術,肚皮上有刀疤;
為了掩蓋刀疤,她在刀疤上紋了一朵花,
現任完全不知情。
分娩的時候產婦強烈要求剖腹產,
於是這個不能見光的病史從此被成功掩蓋掉了……
木木花講了另一個【報喜第二胎】故事:
有個新上任的婦產科醫生,不太熟悉人情世故;
剛去婦產科時有次產房報訊,
喜滋滋的對家屬說:
生了,你家老二是個男孩!
家屬頓時石化,說我這是老大!
於是家屬打著鬧著出院了。
主任把醫生罵了一頓。
可憐的小醫生終於學乖了,
以後報喜只敢簡單刻板的說四個字:
生了,男孩!
庄雨龍補充,見過G11P1的產婦(孕11產1);
樓下呂珊補充,說見過P15的(親你沒有筆誤吧),果然是沒有最大只有更大;
不過庄雨龍說見過TPPA陽性(感染梅毒)的,也算扳回一局……
……
以上真實故事,轉述或有瑕疵,但確保事情是真實發生的。————————————————
【評論區有驚喜】
***2015年1月9日第一次更新,見下文***
家人是三甲的,經常念叨醫院那點事兒。印象最深的是某驕橫大小姐。從一進院門就各種囂張,非高幹病房不住。住了以後門口安插警衛員,並且肆意辱罵,大頭兵真的可憐。術前檢查安排的男大夫,結果該女愣是把男大夫罵哭了。在病房叫囂「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我長輩是某軍旅電視劇的原型!我是某政要家的人!隨隨便便就能弄死你們!」(基本原話)猜猜她做的什麼手術?嗯。陰道縮窄術。。
不想被定位,匿了。如果各位喜歡看,可考慮不定期更新。
***2015年1月9日第一次更新***
好久沒來看,發現收穫了在知乎的頭兩個贊和第一條評論,遂決定第一次更新。其實這個問題下的回答我都一一看過。我不想一再重複「病人病況兇險、經醫務人員全力救治、終康復新生」的美妙故事,而我的本意也非向普羅大眾傳遞負能量。只不過當下在醫生這個崗位上,所能汲取的社會正能量,實在是太少、太少了。
我家人所診治的病人惡性腫瘤晚期,且手術後拖欠醫院各項診療費五萬元。因無法按時繳納欠款,醫院決定強制其出院。病人家屬堅決不同意,但又不籌錢,反在病房樓道內大呼小叫,指著我家人也就是主管醫生,用髒話問候了全家及祖宗八代並威脅我家人,說如果讓其出院會遭遇如何如何。為避免衝突惡化,我家人將辦公室門反鎖,結果這廝瘋狂砸門並高喊「你給我出來!你就是怕我們打你所以不敢出來!」後來保安、醫務處都來了,經協商,醫院仍決定讓其出院,但欠款可拖延償還。這下病人家屬高興壞了,痛快辦理了出院手續,而那五萬元欠款,恐是永遠也無處追討。可憐我家人,辛苦的為其診病、手術,換來的只是一頓痛罵與白眼兒。
作為醫生家屬,我只想說,對於這類刁民,救其命完全就是多餘。由其自生自滅吧,早死早好,別他媽給社會添堵。更新一個悲傷的故事。
我見過某女歌手在ICU的樣子,看不清臉,因為眼睛被很好的保護著;但是看著只能依靠各種儀器維持生命全身瘦的快皮包骨的她,回想起舞台上年輕活力靚麗的她,生活中那麼純粹善良的她,真的是忍不住的心酸,本以為她會繼續堅持下去,結果當天下午便得知她去世的消息。
與生命相比,名利皆浮雲。
願天堂的她不受病痛折磨。
以下分割線則是之前逗比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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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目前只是個小實習生,在一個極其普通的24h班,碰上了我這輩子都難以忘記的兩個病人!
前方無節操高能預警!!!
背景:24h班跟值,帶教有事臨時找了個比較纖細的師兄代會班,二線,老總,值班護士和我(妹紙)。晚飯我點了茄子(必須重點強調)!!!故事開始~
我和師兄在辦公室整理病歷,突然二線醫生跑過來對我說:給我看看你的手,奇怪的把手伸給二線看,二線滿意的點點頭,不錯,挺小的,等下你幫我個忙,我滿頭霧水問要幹什麼?
二線開始與我徐徐道來:急診收了個直腸異物(容我通俗解釋下,所謂有東西進入了菊花拿不出來了,你們懂得),大概有40多公分,是個自*器現在怎麼也取不出來二線了解到病人他因為便秘長期有灌腸所以菊花挺鬆弛的,準備麻醉下把手伸進菊花看看能不能拿出來,所以要找個手小點的,這時我對面認真整病歷的師兄光聽到手小了,於是開心的自薦:老師,我手小我來幫忙吧,要幹什麼?_?我和二線笑趴。大家都同意了二線的方案等病人做完術前檢查就準備進手術室幹活~我跑到了值班室蹭網去了(這會我還沒見到病人呢)~你以為就這麼風平浪靜了嗎,想太多!
正當我愉快的玩耍中,二線老師跑過來跟我說,又收了個直腸異物你要不要去看下,當時頭都沒抬繼續玩手機老師你逗我呢,這樣一年都難得碰一個的我還能一次碰兩,二線正兒八經的說沒騙你你呢就在換藥室你去看看就知道了,是個茄子!!我頓時感覺我的胃有那麼點翻滾了!
屁顛屁顛的跟著二線去換藥室,這個因為進入的不深而且年輕男性菊花緊,二線試圖用卵圓鉗夾出來,我站在旁邊控制燈光,這還是個一半的茄子!因為病人覺得好像有點長就把茄子砍了一半斷的一頭在外面,於是我就看著二線夾出來的都是茄子渣,我的胃翻滾的也越來越厲害,心裡默默的發誓我一個月都不會碰茄子了!!因為病人菊花確實緊並且茄子不完整所以還是沒掏出來,病房沒床了讓病人轉院了,這年輕男還挺不好意思的~
接下來第一個異物男華麗登場啦,終於見著真人了,大概50來歲,極其淡定的跟二線討論這個東西是從京東買的,挺便宜的巴拉巴拉,我和師兄在一旁嘆為觀止。
麻醉,菊花鬆弛,二線上,失敗,老總上,失敗,帶教上,失敗,師兄上,失敗,怎麼我也逃不了,我只能默默安慰自己我只是做了個大型直腸指檢而已,特么那會我才是剛實習沒多久的菇涼啊!戴上7號的手套,慢慢的把手往裡塞,那一刻我驚呆了,因為我整個手都輕鬆塞進去了!!那會深刻感受到了菊花的容量無極限。。。一直塞到手套最長要直接接觸到我的手了,我帶教抓著我的手往裡塞我不肯了,會碰到手會碰到手臂!!!但是我還是沒把東西取出來。。。
換方案,腹部開個小口一點一點把東西擠出來,反覆折騰了半個多小時東西愣是沒出來,大傢伙都急了這要怎麼辦呢,正當我們大家都準備放棄此方案時突然發現砰的一聲,東西掉出來了,手術室所有人都被那東西驚呆了,長粗雙頭。。。而在此過程中腰麻的病人一直淡定的和我們聊著天。。。
這樣就完了嗎???你們錯了!!!護士姐姐問東西怎麼處理,二線問病人還要嗎?病人說:要,要留下來做紀念!!!
後期與帶教討論,帶教說他從醫7年,此前碰到過約7,8例,物品由燈泡,蘿蔔,遙控器等不定。。。
特此告知眾男性,爆菊有風險,勿貪玩。。。
以上在消化內科,碰到過一位非常好的阿姨。
阿姨一家都是知識分子,但是都是學工科的,對於醫學不是很懂,都是老一輩了,也沒有去在意過自己的身體,直到有次嘔血進來。
急診胃鏡進去,食管胃底靜脈破裂出血,主任親自上了鈦夾,止住了血,後轉ICU觀察。
以上是之前管床的告訴我的,到我接手時阿姨其實已經看起來不錯了,有說有笑的,ICU一堆躺著的人,就她坐在那,說話輕輕的,說怕打擾周圍的人。
完善檢查後發現已經是肝硬化了,主任叫了阿姨的哥哥和弟弟,說很有可能再次出血,要做好準備,兩位看上去7080的老人就握著主任的手說我們相信你,你們該怎麼做就怎麼做,臨走,還硬塞給我一袋水果。
之後天天看阿姨三次,從ICU回來後,是病房裡狀態最好的病人,生長抑素微泵推了3天後,黑便也沒有了,主任還是不放心,改口服3天,又觀察兩天,看上去跟正常人一樣了,才放她回家。
寫出院錄時,還不放心,生怕再出血,一再叮囑要小心,吃半流,別亂動。
看著阿姨出院了,還是很開心的。
實在不想說沒想到,但是沒想到,第二天上班,查房時,主任默默地說了聲阿姨走了。
由於是在ICU走的,沒有死亡討論,我回去後調取了ICU的病歷,原來那天晚上,又嘔血了,半夜12點,2小時內大出血,血壓狂掉,PT100多秒了,根本沒給救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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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化內科跟著大主任組,總收到各種困難的病人,不少最終都是治療不好的,但阿姨這樣的,給我們感覺已經無恙的,走的太快,很受挫,無論我們醫生作了多大的努力,總會有生命一下逝去,毫不給你留情。
說一件最近讓我印象深刻的一件事吧。
今年剛開學不久,有個叫鑫的18歲三年級高中男生,濃眉大眼,陽光燦爛,180cm的大高個,因為右耳聽力驟降伴耳鳴1周住院,本想及時治好投入高考複習,可是事與願違,MRI檢查提示右側巨大聽神經瘤,已經壓迫腦幹。腦幹是呼吸心跳的生命中樞。可能因為年輕血供好,腫瘤生長超出正常速度,不及時手術治療進一步壓迫腦幹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術前討論明確了術後右耳全聾,面癱、腦脊液漏可能,嚴重的會危及生命,簽手術同意書的時候,專門找了科里高年資主任醫師談話,把手術的危險性和後遺症仔細告訴鑫及其父母,可以看出鑫的父母很沉重,反觀孩子很淡然,好似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畢竟是年輕啊,涉世不深,可能還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其實這手術必須要做的,他們沒得選擇。
整個手術用了8個多小時,主任把科里不在班的醫生全部召集起來,分成了2個組,輪換上手術,一是保證手術的質量,另一個培養科里團隊合作的能力。
手術過程很順利,術後MRI複查瘤子切的很乾凈,手術成功,但是孩子右耳聾已成事實,年青俊俏的右臉也歪掉了,頭皮因為長時間不動和壓迫,出現了高度水腫,雙腳跟也是起了兩個大水泡。不該發生的都沒發生,該出現的都出現,只是看著本來外表看起來再正常不過的年輕的身體,一下子就好像壞掉了一樣,我心情怎麼也明朗不起來,多麼殘酷!
主任叮囑要多加留心鑫的病情變化,所以查房、換藥都更仔細,經常過去問兩句檢查一下。給我印象最深一刻出現在術後第一天最後一次查房的時候,當時晚上10點多,想看完他就回去休息了,當走到病房門口,病房裡燈光有些陰暗,我看到病床上的鑫沉沉睡去;鑫的媽媽側身睡在兒子腳對著的牆角小陪床上,卸去了白日的堅強,顯得有些脆弱;鑫的爸爸坐在椅子上守看著兒子,卻一個勁的打盹,本來就瘦小的南方人,更顯得單薄了。此情此景,我默默走開,留給這一家子這幾天以來片刻的寧靜。
下班的路上,心有所觸動:這次生病也許是這一家子遇到的一個轉折點,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好在終於挺過來了,雖然失去了一隻耳朵的聽力,臉歪了一些,對比白髮人送黑髮人,已是慶幸,看到父母的愛,無語卻默默陪伴,不辭辛勞,讓我感動。
所以我決定第二天查房的時候告訴鑫:你有很愛很愛你的父母,通過這次磨難,你們更相親相愛了,也是另一種收穫,更何況姚明也聾了一隻耳朵。好好生活下去,不辜負父母疼愛。我想說一位患者,
是因為今天,我看見她的家人,和一張她在天上,應該也會想看到的照片。
我知道,如果她還在,一定會開心微笑的。
這篇文紀念她,我曾能為她做到的,實在太少。
第一次見到她,你會有一種感覺,
她簡直就是從好萊塢特效化妝師魔爪下逃出來的奈菲兒提蒂,當然是已經製成木乃伊的那種。
薄薄的皮膚下血管蛛網一樣怒張著,一直爬到頸項,可以直接看到各種骨骼最原始的輪廓,在關節處很突兀的增粗,然後又毫無徵兆的變細。
她的頭髮由於長期的放療和化療,只有稀疏的一層,腹部隆起,彷彿足月的准媽媽。
身體形狀,簡直不能再像魔戒里的「咕咚」了。
她的全身由於肝病終末期,像均勻的鍍上了一層黃金,這種誇張的「肝病妝容」連嘴唇都沒有放過。帶點兒赭石色的面孔,眼窩深陷,睫毛長長,像蝴蝶一樣撲簌著。
她的臉龐算不上漂亮,卻有一種堅定而神聖的光輝。
眼睛已然看不見一點白色,但是,你卻覺得它依然那麼純潔與清澈,彷彿從未被病魔侵擾。
這是一位肝癌晚期的患者,發現時,已經無法開腹,
經歷過十幾次放療和化療,可是腫瘤還是瘋長,
經歷過各種併發症,
說真話,真的很難想像,
她這樣的情況,需要多麼堅強的意志,忍受多麼大的痛苦,
才能僅僅是活著。
她說一句話就要歇一下,
吃飯,也只能是半流質,一次一點的努力咽下去。
全國最權威的肝病醫院,她都去過了,
可是大家唯一能為她做的,只是抽腹水和胸水,讓她能夠呼吸得不那麼難過。
一天內抽多少,漲多少。
病危、病重通知書已經高高的一摞,告訴她,她只有不到兩個月壽命。
而現在,已經過去了一個月。
所以,她已經徹底停了所有的藥物。
過來的時候就是這樣。
陪她來的是她的婆婆,很乾凈,樸素。
她偎依在她身旁,瘦弱卻始終腰桿挺直的兩個身影,腳步很慢,卻沒有一絲搖晃。
臉上始終淡掃微笑。
診室排隊的病人,一般碰到各種疑似肝病,是會照例各種躲的,
可是她一出現,大家都默默站起來給她讓路,讓座,
排在前面的病人,有的還主動說,願意把號換給她,
她安詳如聖母的樣子深深的震撼了所有人,
大家都希望能做點什麼,讓她能夠稍微少一點痛苦。
說話的時候,她很平靜,聲音有點兒遙遠,也很好聽
午後的陽光,淡淡的照在她的臉上,一瞬間,你會忘了,她是一位晚期患者。
「我是孤兒,婚後不久,還沒來得及懷孕,就發現肝癌晚期,
我多麼希望,這個肚子里懷的是我的孩子。」
她摸著高聳的肚子,輕輕的搖搖頭,淚水就無聲的落下來。
「我也知道我活不了多久,可是,我不想放棄
每一天,我都只想能多活一天」
把她扶到檢查床上的時候,
她婆婆悄悄把我拉到一邊說:「我們都知道她很難,多一天都是從下輩子借來的,
雖然,我們也知道她的病是治不好的,隨時可能走,
醫生,請您儘力,無論付出什麼代價,多一天,也是好的。」
這句話把我聽哭了。
所以我要說的,不是她的治療過程,
而是她的家人,真的,太令人尊敬和感動。
這是後來陸陸續續知道的。
她的婆婆,辭職,照顧這個剛結婚就生病的兒媳婦。
她是孤兒,孑然一身。
公公已經去世,丈夫是獨子。
為了陪她去北京上海看病,他直接把婚房賣了,
沒有見過他的原因,是他兼職了3-4份工作,晚上還要在一個工作點守夜,一天連一頓飯都沒法在家裡吃。
再然後,為了給她繼續治病,用最好的藥物化療。婆婆沒有猶豫,做主把家裡住的房子也賣了。
一家人借錢,在外面租房住。
家裡為了給她吃著最好的肉,婆婆自己,和給兒子送的飯,都只有素菜。
他們對她不離不棄,已經這樣堅守了好幾年。
這一切,都是為了一個孤兒出生,還來得及生孩子,也不可能治癒生孩子的兒媳婦,
為了讓她多活一天,少受點痛苦。
這個家,賣了兩套房子,借了十幾萬的債,
全中國,應該也沒有幾位婆婆和身為獨子的丈夫能做到這樣。
這個故事,治療的過程,我不贅述了,
在那以後,我們竭盡全力,幫她又堅強的撐過了2年,
終於,去年春節過後的幾個月,我一直在等,她卻有好久沒有來了。
我沒有問。
大概暮春的時候,我終於又見到了她的婆婆
她從身後拽出一個人,笑笑說:「這是我兒子,這次,是他來看病。」
他一點不帥,也不高,很普通的樣子,非常沉默,說話很短,
悲傷,加上長期的積勞成疾。
還好,小問題,很快就治癒了。
到了初夏,他再來的時候,身邊陪了一位和她有點兒像的,同樣穿著樸素,愛微笑的女子。
婆婆說,這是她還在的時候,託付的。
然後,背過身去擦眼淚。
他也借故出門了幾分鐘,回來時候眼眶有點紅。
我沒有問她怎麼走的,
無論胃底的血管,還是腹水,還是到處瘋長的腫瘤,
我們幫她向下輩子借來的兩年,每一天都可能是這輩子最後的一天。
無論她在家突然走的,或者是終於微笑著長眠不醒,
她知道結局早已註定,堅強的守到最後一刻,直面它的到來,
在她深愛的家人身邊
她沒有遺憾。
她走後,這個家生活總要繼續。
背著十幾萬的借條,住著租來的房子,
他也必須負起責任,為一個新的家庭而努力。
當秋天到來的時候,一個小小的新生命希望的種子,落在這個善良的家庭里,
我雖然由於學醫的原因,不信輪迴
但這一次,我真的好希望,這能是她塵世的一個回眸與轉身,
又能睜開那雙美麗的眼睛,再次看見這個她那麼眷戀的世界,
陪在善良的親人身邊,這一次,希望是一輩子,
開開心心,沒有病痛的一輩子。
她離開這個世界大概有1年了,
我還是常常想起她。
人,終有一死,
雖然結局註定
但是只要還有過程和希望,就不能放棄,必須努力。
很多時候,身為醫生的我,看到無法挽回的病痛,
也常常愧疚和自責,能做到的真的太有限。
當我想起她的時候,我會深深的感到一種使命與責任,
或許,我們當醫生的意義,
不是在於每次都能拯救生命,
而在於,盡量守護和延續生命的過程,減少痛苦,
和守望新生命的誕生,生生不息。
我們穿上白衣,希望能成為生命的拯救者,
但是,我們終於也只能成為生命的守望者。
能多守望一份生命和健康,
就是人類最好的延續。
嗯.........
剛入醫院工作時,曾經警察叔叔送來一個乞丐,一起送來的,還有乞丐的老婆和10歲女兒。老婆智障,上半身赤裸,女兒發育不良,下半身赤裸。
接診後,自己簽字擔保給他完成所有檢查。診斷:急性梗阻性化膿性膽管炎,已有感染性休克。應當急診手術,乞丐拒絕。請示領導,領導罵了我一通後,允許我送入重症監護室。按規定,實行醫療人道主義,進行基本救治,可病情已經嚴重到這種程度,所謂的「基本救治」根本就活不下來。無奈,繼續擔保,全力救治,自掏腰包買人血白蛋白。護士總長來了解情況,感到非常無奈,著手準備材料申請醫療救助。
後乞丐病情緩解,民政某領導正好來院溝通工作。醫療後救助或許有望,我興高采烈地向他介紹病情,請他幫忙解決點住院費用,老闆站在一旁默不作聲。
當夜,來了一台長安麵包車,民政的工作人員把乞丐一家拉走了。臨走前,大家捐了幾套舊衣服給一家人穿上,這一去,不知道會送去哪家基層醫院完成後續治療,不過,活下來應該問題不大了吧。
4天後,跟主任去鄉鎮義診,乞丐躺在鎮外的水溝里,已經死去多時,老婆和女兒也不見蹤影。
後續。
這件事,我和所有參與救治的同事們都一直保持沉默。事後曾經指責在民政部門工作的同學,同學講:財力有限,而且,就算有錢,也不是為他準備的,誰鬧得大,就給誰一點。
醫院大老闆很仗義,本來該我負責的2萬多醫療費用被他一句話給免了,剩下部分,由科室承擔。大老闆之後不久升入衛生局,現已下海創業。
主任很仗義,自己承擔了一半,辭職出國前,他告訴我:單純善良是愚蠢的。他最終還是被遺棄了,他還是死了,所以這樣做並沒有太大意義,要懂方式方法。你可以慷慨,但你不能連累科室的低年資護士和你一起承擔這個損失,這叫慷他人之慨,是偽善。
這是我轉向暗黑的開始。在檢驗科。三大常規。給小孩扎手指血。60微升…學醫的應該懂是有多少…兩滴露水還多了…吸了兩管不到。微量吸管。吸60.為了怕手指血做不出可以複查,還可以推片看。吸完…給棉花…讓家長按住手指幾分鐘…家長不管,遂出血…說我吸的太多…立刻上來罵我,言語難聽到一定境界…說認識院長,要投訴我。我一句話也沒說…任她罵,半小時後…他也許看病結束了。來我工作的地方來抓我工作牌,不對那是實習牌。沒抓到…抓到胸口…劇痛,因為是掐來抓的。當時我在給另一個小孩扎手指…幸好沒傷著別人的小孩。工作牌沒拿到…又開始罵人…然後給我拍照。投訴到我們主任那…副主任臭罵我一頓。說是我錯了…要我鞠躬道歉!我去你麻辣隔壁。道歉你媽逼…那家屬又罵我二十分鐘有…從事情發展的開始沒有一個人來幫我…一起工作的老師也沒幫我…。。。。當然我也哭了。寒心。這件事情我永遠都忘不了,無理取鬧的病人。
大致看了一下上面幾個有意思的病例,我給大家分享幾個病例,很有意思。
Example 1
這個病例是我們科老總和我說的。
請看下圖:
這些圓潤而又可愛的充滿質感的物品,我相信每個80後在童年時應該有比較深刻的印象,比如說拿著鋼珠槍之類打鳥、打魚之類的,在叢林中奔跑,那是我們失去的青春。咳咳~~扯遠了。
一日,急診科來一中年男性,以下腹部疼痛為主訴請急會診。老總覺得很奇怪,急診科是SB么,這種東西叫泌外會診幹啥子,應該讓普外來啊,直到見到病人,老總才知道事情原委。
話說這位中年男性,此日非常無聊,無所事事,百無聊賴等等的心情作用下,看到這些可愛的圓形物品,預示將其串成一條項鏈形狀,大概如下圖:
然後將這項鏈的中間斷開,形成「一字」形,將其塞入男性尿道中,前後摩擦,獲取快感(話說我還真不知道這種做法有什麼快感的,請有做過的同學和我聯繫一下,這個舉動比較危險,請勿模仿)。
這位男子在摩擦的快感中漸漸感受到了生命的真諦,在獲取萬物生命的大和諧的過程中忘乎所以,於是悲劇的事情發生了,此項鏈進到膀胱裡面去了····
大概如上圖~~~~
這件事告訴我們,憑藉外力來達到陰陽的調和是不可取的,望君珍重。
Examle 2
這件事是普外科的,也很有意思。
小獸醫亂入作答。
三年前的夏天,有一天傍晚接了一隻特別肥的臘腸犬,有15公斤(正常應該10公斤以下),胖得完全沒有腰身,背部看上去是可以當砧板切肉用的,已經十歲了。此犬名字叫做寶寶,來的時候身上有大量跳蚤,把主人嚇到了,怕影響家裡的小孩子,說把它留院住幾天,等跳蚤除的差不多才接回家。
主人臨走的時候,不停地跟它說再見,寶寶像是知道一樣,一直哼叫,扯著牽引繩往主人的方向撲想回家。老年犬一般不太建議留院的,因為很可能會不習慣而拒食,或者很防備不讓人碰。寶寶還好,食慾很好,還算聽話。給它住上層的籠子,每次外遛要抱下來,就這豬一般的身材,每次抱之前都得卯足勁,環抱著它的水桶腰抱下來。
回家後不到1個月,寶寶又被送來醫院,據說在家嘔吐厲害,以前也會偶爾嘔吐一下,這次就吐的厲害,吐的黃膽水。一查,胰腺炎。好吧,這回必須也得住院了。住了幾天院,精神好轉,回家。
又過了十天,寶寶又回來了。據說這次嘔吐的更厲害了,精神也變差,肚子特別敏感,稍微碰到就慘叫。這回給它騰了個下層的籠子。
治療了幾天好轉了,看著將要出院的時候,精神又變差,開始挑食。主人很少來看它,每次主人來看都特別委屈地哼唧。帶出去遛,出去的時候都跑得飛快,回醫院的路上就不願意走,似乎堅定了心要回家。
後面幾天還是沒有好轉,精神一天差過一天,慢慢不吃東西,腹部下墜更大了,外遛也沒力氣走了。考慮到病情的惡化,電話里跟主人溝通,主人決定好要給它做安樂了。
終於等到主人來的時候,萎靡了好幾天的寶寶突然像好了一樣,在籠子里又跳又叫的,從籠子里放出來,對主人搖頭擺尾,迫不及待往門外跑,似乎不痛了,生病也好了。
我們說,好久沒看到寶寶這麼精神了。
主人交過費用,流著淚跟它說了一會話,就走了。
寶寶恢復了原來萎靡的狀態,當晚給它做了安樂。
第二天給它做了解剖,肝膽有問題,有少量腹水。最主要的問題是,胰腺癌。
有人跟我說過,人類最痛的癌症是胰腺癌。所以看到胰腺上的瘤子那一刻,我明白為什麼寶寶在短暫好轉後又惡化,明白那麼愛吃飯的它不吃東西了,明白那麼想回家的它最後那幾天都走不動了…
我不停地回想寶寶最後看到主人那時候,又跳又叫又跑,那麼有活力,那麼急切,得忍著多大的疼痛…
老狗成精,它肯定也知道,自己大限到了。
所以用盡最後的力氣告訴相伴了一輩子的家人:寶寶想回家啊…
先佔坑,過年後實習完再答…
2015.0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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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容我想想,回憶回憶我那光榮燦爛的實習歲月。。。
在實習的這幾個月中,碰到許多人,見了許多事,大部分已隨歲月流去,但還是有一些,在我的腦海中留下了一絲印象⊙_⊙
有一位人民老藝術家,周老爺子,為人樂觀開朗,幽默風趣,平易近人,恬淡的眼神中隱隱流露出一絲滄桑,告訴我,他是一個有故事的人。。周家老爺子,男,八十多歲,因排尿困難二十餘天加重來我院就診,門診以前列腺肥大收治入院,患者自起病以來,精神飲食可,睡眠一般,大小便正常,體重無明顯變化……額,有點不對,我們回到正題……經過進一步檢查,診斷老爺子患有前列腺癌,一開始家屬擔心老爺子難以接受準備做好工作再告知他,老爺子年紀雖大但人一點也不糊塗,一次查完房後直接跑來問我老師,老黃啊,我得的什麼病你就告訴我吧,我活到一大把年齡還有什麼看不開的……當時其子女在場,遂如實告知,老爺子得知後該吃的吃,該睡的睡,還反過來寬慰子女不要太過憂慮,人生一輩子總有那麼一天要走(其實,這病惡性程度並不是很高)。。在後來實習中,碰到很多得癌症的,當得知自己患有癌後基本愁雲密布,再無一人樂觀如老爺子者。。。。
在我快要轉科時,老爺子說要畫一幅畫給我,並說我轉科後也會給我老師轉交給我,但我其後一直很忙,再次回去時老爺子已出院,我也沒看到那幅畫,深以為憾。。。
此處是另一個故事。。
一位老太太,為我校退休教授,年老缺鈣,骨質疏鬆,脊柱多處陳舊性壓縮性骨折並伴有新發壓縮性骨折,以腰背部疼痛來我院就診,門診以"壓縮性骨折"收治入院,患者自發病以來,精神睡眠較差,飲食一般,大小便……額,回到正題……因要做手術,有一耗材不能報銷,大概兩萬多,老太太聽到後說要先和先生商量一下,後拒絕手術,理由是沒錢……她有子女,在上海,我勸她說,養孩子就是用來養老,在年暮之時能有個人照顧自己。她說,不行,我不想找他們,都是工薪階層,又是房子,又有小孩,也不容易,算了,我還是不做手術了……我聽之為之一怔,是護犢如此,還是有什麼其他的隱因,我不知道,也不知怎麼再勸才好,。。只是想到若干年後,當我也成為一名工薪階層時,面對生活,是不是也是這樣的無力……
故事還有很多,余不一一贅述。。
當然,印象最深刻的,還不是這些,而是碰到的那些端莊優雅,漂亮美麗,風姿綽約,風情萬種,傾國傾城的的漂亮姑娘們╮( ̄▽ ̄)╭
我不是醫生,實習的時候收過一家人吃曼陀羅花中毒入院的。幸好這家人的兒子吃的少,感覺不對自己打了120。
問怎麼來的,說是小區花園裡長的,摘回家煮了蛋湯...(不知道為什麼感覺很好吃的樣子Orz)
神經內科夜班,有個20多歲的女性患者癲癇發作,在病房哭喊尖叫,兩個家屬都按不住。
看了下病歷,頭顱CT:顱內金屬異物(據病史提供為繡花針)。
針是小時候她爺爺扎進去的,原因就是大家想的那樣,我從來沒想到真的有這種事情發生。
姑娘很白凈也挺漂亮的,在病床上掙扎哭喊,重複念著一句話「來不及了來不及了來不及了」。不知道她爺爺會怎麼想,會覺得當年直接結束掉她的生命比較好嗎?
在ICU輪轉時一個二十多歲的女性患者,已經生了兩個女兒,第三胎懷到八個月因為發現妊娠期急性脂肪肝進了ICU。
家裡窮得一塌糊塗,產科想給她急診終止妊娠,她丈夫只能籌到兩千塊錢,老師跟醫院申請了綠色通道做的。
被推進ICU的時候她一臉恐懼,央求說「大夫一定要保我啊要保大人啊」
我安慰她說「我們肯定保大人啊,你還年輕,孩子以後還可以再生」
她一下子眼睛就紅了,哭著說「我再也不要生了,再也不要生孩子了」
後來雖然一度好轉出院,最後還是因為不明原因發熱去世了,死的時候比我還小一歲。
這是一個想法。我想放在這裡也很合適吧。
真真是印象深刻。
相比別的科室我們見過的生離死別可能多一些吧。我在腫瘤科。剛當研究生時管過一個老太太,60多。以前當過護士長。結腸癌,中晚期。不過本人不知道。每次換藥時都挺期待地問我病理出沒出,到底是不是良性的。搞得我很尷尬。
過了不到一年,她因為腸梗阻到急診,本來以為是因為吃多了堵了。沒想到打開一看,竟然是又長了一個。,(她家裡條件還行,所以術後是很正規的化療),複發這麼快的我還是第一次見。另外由於之前用過腹腔化療葯,患者的肚子里簡直就是一塌糊塗,所有腸子都粘在一起了,分離特別費事,中間還把脾動脈撕破了,只能切脾。那天是周六,我從10點多幫著聯繫急診手術到最後手術結束,中間一共八個小時。中午沒吃飯,下台的時候簡直是腿都軟了。
做完手術老太太還挺樂觀,因為她就以為自己是吃多了,腸梗阻。然後每天換藥見我就一件事,要給我塞錢,要謝謝我。搞得我都不太敢去那個病房。最後實在受不了,拿了一支鋼筆。她才總算不纏著我了。
但是事情還沒完,由於切脾後血小板快速升高,血凝加快。不知什麼時候,老太太下肢出現了血栓,術後某一天血栓部分脫落,出現了肺梗(這個是很兇險的,大面積的幾分鐘就死人,根本救不回來,還好這個是小面積的),之後就是半個月的抗凝治療。最後住了一個多月總算出院了。
前兩天晚上她的女兒在微信上跟我說話,說她母親現在已經多發肝轉移,無藥可救了。我只好拙劣地嘗試去勸慰一下。然後也就只能這樣了。
過了兩天就在朋友圈裡看到了老太太去世的消息。頓感人生無常,挺好的人怎麼這麼倒霉呢。
不是醫生
這是我半夜去醫院陪夜聽護工講的故事:
他叫小強,94年生的小朋友,7歲的時候父母離異,他被安排給了父親。好賭的男人給了他一間5平米的房子以及一天5塊的伙食費,所以他從小是吃著鄰居們給的飯長大的。由於親情的畸形他患上了抑鬱症,別人玩電腦他坐在一旁靜靜地看,別人玩累了他才會上去敲一會兒鍵盤。他覺得這就是幸福。
17歲那年那個男人拋棄了他,他於是又被踢給了母親。母親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外來媳,你懂的。那一年,他營養不良得了大病,從此身體每況愈下只能住院。不過好在有好心人的幫忙捐款,小強勉強支撐了過去,得以出院回家。某天早晨小強突然休克,愚蠢的母親沒有及時撥打120而是打給了好心人士...昏迷了很長一段時間,由於腦缺氧造成不可逆的後果,小強的大腦出現了問題。醫院以先治好精神疾病為由拋棄了他。當他的精神有所好轉的時候,身體狀態卻越來越差,只好住另外一家醫院。
不久,愚蠢卻又最親的母親在他住院的一年後癌症病發離開了他。好心的醫院給他安排了一個病床,靠著母親臨終給他買的醫療保險和愛心人士的捐款活了下來,這也可能是這個女人這輩子做過最正確的一件事了。
至今已經躺在醫院三年。
小強現在患有抑鬱症和輕微精神分裂症,喉嚨因為開刀插管子導致無法發聲,為了防止意外他的四肢被綁在了床上無法動彈。
他能夠吃諸如餅乾話梅片甚至巧克力等零食。
他現在只有50斤手臂甚至只像段甘蔗。
因為多年不運動手指腳掌已經變的畸形。
他如果站立起來大概有一米八左右何況長得端正想必一定很受人喜歡。
他能夠聽清周圍人的所有對話但是反映到腦海里都是幸福的句子因為他的反饋始終都是笑著。
護工說,等他一直躺下去因為長期不運動內臟器官會受影響逐漸衰竭,慢慢地就會死了。
但,沒人知道這需要多久。
而他也無法拔掉那根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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