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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雪芹寫的和高鶚續寫的《紅樓夢》差距真的很大嗎?

以前語文老師說高鶚續寫的東西跟本不是曹雪芹的價值觀和早就埋好的伏筆,你們覺得曹雪芹和高鶚寫會有哪些不同?感覺曹雪芹對之後的破敗時的人物感情和結局一定寫的極好,好可惜!


謝邀,我這麼勤奮好學,請發小糖果好嗎。

在我看來程高本的續寫和曹老師的前八十回區別還是挺大的,而且幾乎是全方位的。很顯然,程高本顧及了一部分先前的劇情安排,但很難說尊重了前文的劇情和人物設定。要知道紅樓夢不是那種你瞎編還能圓回來的故事,在太虛幻境一夢中,整個故事其實已經被預敘了,加上脂硯齋一眾一手讀者還在旁邊喪心病狂劇透,續者如果要尊重前文設定,能發揮的餘地是很小的。這方面的研究已經很多,什麼香菱要被家暴死,賈府敗落,湘雲和寶玉白首相聚。這是程高本沒做到的,但這不是我想講的重點。

(插一句,其實劉心武老師的續本,雖然文字風格慘不忍睹,劇情奇雷無比,但確實踩到了基本所有判詞里寫出來的劇情點——只是踩法太劍走偏鋒了,什麼趙姨娘毒殺林黛玉,把賈母氣到中風。你有這本事干點啥不好…………屬於證明過程沒一個字是對的結果答案硬是寫對了的。總之,如果不介意文風搞笑和設定莫名,其實可以看一下。)

曹老師寫的前八十回最贊的點其實在於敘述的分層和結構之精巧。這放在後現代小說里都令人驚嘆。表現形式就是「草蛇灰線」,顯得鋪墊很多而且隨時接的上來似的。石頭和尚道士所在的神仙層,是有超自然現象和超自然力量的,當石頭同時化身賈寶玉和賈寶玉的玉一起進入世俗層時,其實是完成了一個人物的跨層,這個人物還老通過做夢和夢中聽小曲兒往上層跨並被劇透自己的故事,和尚道士也老下來串門兒,就導致這兩個層級在保持自己各自的特點(神仙世界和世俗世界)時又相互呼應,以至於製造出一種奇幻(fantastique)的效果。什麼叫奇幻呢,林黛玉復活被神仙教打架一統天界不能叫奇幻,叫玄幻(merveilleux,哈利波特,納尼亞傳奇,冰與火之歌,蜀山劍俠傳…),但賈寶玉夢入太虛幻境和夢見甄寶玉叫奇幻,因為故事發生在一個現實可理解的世界裡,卻在時常出現不可解的神秘元素(預言,看到自己,靈魂不滅…)。人物和讀者一起一頭霧水,產生疑惑、猶豫不定和對自身的懷疑,這叫奇幻。

這種奇幻特質特別了不起,因為不是它不是奇著好玩兒的。每次出現這種奇幻元素時,都是小說中的關鍵處。甄士隱(一個支線人物和象徵)被佛道宗教大和諧二人組帶走,賈天祥正照風月鑒,和尚道士救寶玉和鳳姐挫敗巫術陰謀,賈寶玉神遊太虛幻境,甚至秦可卿託夢鳳姐,這些都是劇情的關竅。甄士隱之隱遁開篇明義地唱出好了歌,實際上是在開頭就總結了小說的主題;風月寶鑒作為一個超自然寶器,借這個支線劇情點出了大觀園和寧榮府幾乎所有事端的本質(超強Moral);賈寶玉游太虛幻境更不用說,一下子劇透了後半本書,把幾乎所有人物的結局(判詞)和劇情脈絡(曲)都給透光了;很多人物的性格命運也是借著這個手法點明的,比如寶姐姐的「胎裡帶來的一股熱毒」,林妹妹的「不許見外戚,不需聽見哭聲方可保平安」還有妙玉的出家。這種不時出現的跨層及其造成的奇幻效果控制著整個故事。

那麼說到高本,我覺得續書作者幾乎完全放棄了這種特殊的,層層相套故事中通過跨層產生的奇幻效果。好玩兒的是,他仍保留了這些劇情上的動作。比如做夢,比如著魔,但這些著魔、發瘋和做夢都完全失去了跨層和奇幻效果,淪為了人物的倒霉和心情不好。在這裡可以看八十二回黛玉做夢和八十七回妙玉走火入魔,這兩個夢僅僅折射人物的內心狀態,完全沒有劇情上的呼應。比如黛玉做夢是對自己的未來姻緣深感不安,妙玉入魔就是春情萌動。可先前寶玉夢中和秦可卿完成了生命的大和諧,一方面虛筆暗示了秦可卿的狀態和未來,一方面也是點出了「意淫」和風月這小說關竅。而且,續書中的夢基本上沒頭沒尾,完全把跨層式的夢降格成了佛洛依德式的夢。這是我覺得比較糟心的一點。同時,寶玉發瘋丟玉(然後就和寶釵結婚了??賈奶奶鳳姑娘你們的智商還在嗎)毫無來由,幾乎沒有任何可挖掘處,只是湊成了這出愛情悲劇。僧道也再沒參與劇情,只是在最後意思意思地出現了一下。

當然這個點幾乎所有續本都沒有做到。這屬於不是我軍不給力只是對面山太高……

(plus,程高本里寫的愛情片段還是挺符合現代讀者口味的,寶黛對坐傻笑,黛玉焚稿斷痴情,夢中尋姑蘇林黛玉,還有掉包計,標準愛情悲劇的寫法,挺好看的)

說完結構上的大問題,再講講風格和技巧上的差距。大家都說程高本讀不下去,情有可原。下面舉一例來說明這種風格和技巧上的差距會造成怎樣不同的閱讀效果。

先看一段續本里妙玉走火入魔的描寫:

坐到三更以後,聽得房上一片
響聲,妙玉恐有賊來,下了禪床,出到前軒,但見雲影橫空,月華如水。那時天氣
尚不很涼,獨自一個憑欄站了一回,忽聽房上兩個貓兒一遞一聲廝叫。那妙玉忽想
起日間寶玉之言,不覺一陣心跳耳熱,自己連忙收攝心神,走進禪房,仍到禪床上
坐了。怎奈神不守舍,一時如萬馬賓士,覺得禪床便恍盪起來,身子已不在庵中。
便有許多王孫公子,要來娶他;又有些媒婆扯扯拽拽扶他上車,自己不肯去。一回
兒,又有盜賊劫他,持刀執棍的逼勒,只得哭喊求救。
  早驚醒了庵中女尼道婆等眾,都拿火來照看,只見妙玉兩手撒開,口中流沫。
急叫醒時,只見眼睛直豎,兩顴鮮紅,罵道:「我是有菩薩保佑,你們這些強徒敢
要怎麼樣?」眾人都唬的沒了主意,都說道:「我們在這裡呢,快醒轉來罷!」妙
玉道:「我要回家去!你們有什麼好人,送我回去罷。」道婆道:「這裡就是你住
的房子。」說著,又叫別的女尼忙向觀音前禱告。求了簽,翻開簽書看時,是觸犯
了西南角上的陰人。就有一個說:「是了,大觀園中西南角上本來沒有人住,陰氣
是有的。」一面弄湯弄水的在那裡忙亂。那女尼原是自南邊帶來的,伏侍妙玉自然
比別人盡心,圍著妙玉坐在禪床上。妙玉回頭道:「你是誰?」女尼道:「是我。」
妙玉仔細瞧了一瞧道:「原來是你!」便抱住那女尼,嗚嗚咽咽的哭起來,說道:
「你是我的媽呀,你不救我,我不得活了!」那女尼一面喚醒他,一面給他揉著。
道婆倒上茶來喝了,直到天明才睡了。

  女尼便打發人去請大夫來看脈。也有說是思慮傷脾的,也有說是熱入血室的,
也有說是邪祟觸犯的,也有說是內外感冒的:終無定論。後請得一個大夫來看了,
問:「曾打坐過沒有?」道婆說道:「向來打坐的。」大夫道:「這病可是昨夜忽
然來的么?」道婆道:「是。」大夫道:「這是走魔入火的原故。」眾人問:「有
礙沒有?」大夫道:「幸虧打坐不久,魔還入得淺,可以有救。」寫了降伏心火的
葯,吃了一劑,稍稍平復些。外面那些游頭浪子聽見了,便造作許多謠言,說:「這
么年紀,那裡忍得住?況且又是很風流的人品,很乖覺的性靈!以後不知飛在誰手
里,便宜誰去呢。」過了幾日,妙玉病雖略好了些,神思未復,終有些恍惚。

這段需要和哪個放在一起對比呢,寶玉和鳳姐被下咒著魔的那段。

這裡寶玉拉了黛玉的手,只是笑,又不說話。黛玉不覺又紅了臉,掙著要走。
寶玉道:「噯喲!好頭疼!」黛玉道:「該,阿彌陀佛!」寶玉大叫一聲,將身一
跳,離地有三四尺高,口內亂嚷,儘是胡話。黛玉並眾丫鬟都唬慌了,忙報知王夫
人與賈母。此時王子騰的夫人也在這裡,都一齊來看。寶玉一發拿刀弄杖、尋死覓
活的,鬧的天翻地覆。賈母王夫人一見,唬的抖衣亂戰,兒一聲肉一聲,放聲大哭。
於是驚動了眾人,連賈赦、邢夫人、賈珍、賈政並璉、蓉、芸、萍、薛姨媽、薛蟠
並周瑞家的一干家中上下人等並丫鬟媳婦等,都來園內看視,登時亂麻一般。正沒
個主意,只見鳳姐手持一把明晃晃的刀砍進園來,見雞殺雞,見犬殺犬,見了人瞪
著眼就要殺人。眾人一發慌了。周瑞家的帶著幾個力大的女人,上去抱住,奪了刀,
抬回房中。平兒豐兒等哭的哀天叫地。賈政心中也著忙。當下眾人七言八語,有說
送祟的,有說跳神的,有薦玉皇閣張道士捉怪的,整鬧了半日,祈求禱告,百般醫
治,並不見好。日落後,王子騰夫人告辭去了。

  ……看看三日的光陰,鳳姐寶玉躺在床上,連氣息都微了。合家都說沒了指望了,
忙的將他二人的後事都治備下了。賈母、王夫人、賈璉、平兒、襲人等更哭的死去
活來。只有趙姨娘外面假作憂愁,心中稱願。
  至第四日早,寶玉忽睜開眼向賈母說道:「從今已後,我可不在你家了,快打
發我走罷。」賈母聽見這話,如同摘了心肝一般。趙姨娘在旁勸道:「老太太也不
必過於悲痛:哥兒已是不中用了,不如把哥兒的衣服穿好,讓他早些回去,也省他
受些苦。只管捨不得他,這口氣不斷,他在那裡,也受罪不安——」這些話沒說完,
被賈母照臉啐了一口唾沫,罵道:「爛了舌頭的混帳老婆!怎麼見得不中用了?你願
意他死了,有什麼好處?你別作夢!他死了,我只合你們要命!都是你們素日調唆著,
逼他念書寫字,把膽子唬破了,見了他老子就像個避貓鼠兒一樣。都不是你們這起
小婦調唆的?這會子逼死了他,你們就隨了心了!——我饒那一個?」一面哭,一面
罵。賈政在旁聽見這些話,心裡越發著急,忙喝退了趙姨娘,委宛勸解了一番。忽
有人來回:「兩口棺木都做齊了。」賈母聞之,如刀刺心,一發哭著大罵,問:「是
誰叫做的棺材?快把做棺材的人拿來打死!」鬧了個天翻地覆。
  忽聽見空中隱隱有木魚聲,念了一句「南無解冤解結菩薩!有那人口不利、家
宅不安、中邪祟、逢兇險的,找我們醫治。」賈母王夫人都聽見了,便命人向街上
找尋去。原來是一個癩和尚同一個跛道士。

這兩段都是寫著魔(寶玉鳳姐我截掉了一段),拋開劇情設置不談,給人的閱讀感受是不同的。

首先也最明顯的是直接引語的問題。曹文在二人發瘋的時候是沒有直接引語的:寶玉說了一句頭疼以後,說的所有話都被敘述而非直接引用(口內亂嚷),妙的是其他人說的話也都不引,而是分類敘述。比如誰哭叫,誰被嚇壞了,誰來看。直到兩人都快沒氣兒了(第四天),段落節奏開始放緩了,才出現寶玉的直接引語,而且這話不是寶玉說的,而是下凡的玉說的(這裡出現了跨層同時引出僧道二人的出現),出現的直接引語也是相當活潑的老太君罵人,非常還原(賈母說話和鳳姐一個調調,屬於俗俚亂蹦一點都不剋制的)。在這時候突然插入木魚聲,然後出現僧道二人組。

在此處省略直接引語而把對話內容敘述出來有什麼效果呢,對比一下高本就很清楚。妙玉著魔,是個相當緊張刺激的場景,但在緊要關頭,我們居然還詳盡地看到翻本子求籤介紹人物的部分,「眾人」的話居然還是被直接引述的,就使得文章節奏一下就被拉慢了,不僅不緊張不刺激,而且還莫名其妙。因為在這個部分里,突出的人物其實只有妙玉一個,剩餘的人物幾乎都沒有分別,沒有形象也沒有固定性格。這時候再使用直接引語,慌亂緊張的效果一下子就減弱了。

然後是人物和動作的錯落安排,我整理一下,幾組不同的人物和不同的反應是這樣分布的:

賈母王夫人-唬的抖衣亂戰,兒一聲肉一聲,放聲大哭(女性長輩)

賈赦、邢夫人、賈珍、賈政並璉、蓉、芸、萍、薛姨媽、薛蟠並周瑞家的一干家中上下人等並丫鬟媳婦等-來園內看視(親戚和管事下人)

眾人-一發慌了(一個總體描述,和高本里的「眾人」是一個功能)

周瑞家的帶著幾個力大的女人-上去抱住,奪了刀,抬回房中(幹事的下人)

平兒豐兒-哭的哀天叫地(鳳姐的貼身奴婢)

當下眾人七言八語,有說送祟的,有說跳神的,有薦玉皇閣張道士捉怪的,整鬧了半日,祈求禱告,百般醫治,並不見好。

日落後,王子騰夫人告辭去了。(客人)

不同功能的人物被分類總結地列出來,同時都是短句子,讀起來相當鏗鏘急促,但在寶玉開始說話和和尚道士出現時,節奏就放慢了。這是一種文本對場景的模仿,在緊張的場景使用短句敘述,反之亦然,這個在福樓拜里特別常見,讀者的感受和場景同調。曹雪芹做的相當好,但顯然高本沒做到這點。這就屬於細節技巧上的高低。

先寫到這其他的回頭再補吧。


題主的問題很大,涉及到好幾個層面。
1、先要解決根本的問題,續寫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無論是多麼高超的作家都不可能將他人續寫的作品寫得好。這個結論俞平伯在《紅樓夢辨》當中有一章是專門論述的,其大意在於作品乃是作者情感的展示,即便同一作者在不同時期對同一事物都有不同的觀感,況且不同作者對同一事物的觀感更是相異。
2、據上,我們可以進入下一個層面,就是文學功能的探求上。文學的本質功能在於審美,諸如載道、言志等等均為審美的附加產品。審美過程大致可分為三個步驟,作者創作-----形式表達------讀者感知,這三個步驟缺一不可。曹氏和蘭墅作品最根本的區別在於其二者對《紅樓夢》這場大夢的認知不同。曹氏乃名士,暢遊天地之間,不因外物所困,所以曹氏之大夢乃順應天理,表現為雲散高唐,萬物皆歸為塵土,白茫茫大地一片真乾淨。蘭墅乃仕途中人,熱衷名利,所以蘭墅之夢為天降大任之厄,表現為否極泰來,眾生均回歸其社會地位上。由此可知,蘭墅之續書基本觀點就與曹氏大異,所以根本不可能會傳達曹氏前文之意圖。
3、文本問題是大家爭論的焦點。對蘭墅續書的觀點大致可分為三派,一派是以俞平伯、胡適為代表的,認為蘭墅雖無曹氏之能卻也並非無藥可救,況且程高二人對《紅樓夢》的傳播做出了巨大貢獻,俞胡二人的觀點是當今紅學的主流觀點(周汝昌不計)無需多言;一派是林語堂為代表的認定高氏之作乃順應了曹氏之意圖,高氏應與曹氏齊名,林語堂有個核心觀點認為既然大家都說蘭墅續書俗不可耐,如何確認曹氏之原作不比蘭墅更俗,蘭墅並未續書於曹氏之作,只是對曹氏原書進行了修訂;還有一派是張愛玲的觀點,認定蘭墅之作對曹氏之作非常不利,張愛玲的核心觀點是蘭墅不僅是續書於紅樓,並且對前八十回也進行了修改。
4、讀者感知的層面比較很複雜沒什麼好方法,很少被大家討論,我們只能從作者動機窺知一二。曹氏之寫作動機在於在自己困厄之際忽然想到家中的幾個女子行為舉止均在我等之上,不能平白的埋沒了,於是寫一本書來記錄她們。蘭墅的寫作動機在程甲本的序言里,明確的指出本書的主要目的是為了能讓讀者看到全本的《紅樓夢》,以便其更廣泛的流傳。換句話說,曹氏之書乃是名士玩意,蘭墅之續作乃是書商奇貨。作者抱著不同的目的,讀者一定也會感受到不同的情愫。
綜上,蘭墅的續書在客觀與主觀上均不可與曹氏原作相比,不是蘭墅資質差,實乃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這也不是說蘭墅之續作無可取之處,如上文所言,蘭墅之動機在於滿足讀者,所以他是下了很大的功夫的。僅舉一小例,據脂硯齋的批語,曹氏後刪去了「淫喪天香樓」一節,蘭墅恐讀者不明,特在後本鴛鴦懸樑之際點明。可見蘭墅是用心的,也是他的功力所在,怎奈其方向錯了,如何努力都是有差距的。
PS:針對題主的敘述補充幾點。紅學界的主流觀點也是當今大家普遍接受的觀點,《紅樓夢》確是一部沒有寫完的書,不存在曹氏原作後本散失的問題,關於這一點俞平伯詳細論述過,不做冗言。基於這一點,過度指責蘭墅是沒道理的,曹氏自己都不知道後本會寫什麼便依照他人的推演判定蘭墅沒有按照曹公的意圖續書未免有些自以為是。據上文所言,蘭墅續書雖不如曹氏前本好,但是基本是按照判詞來寫的,主要人物的結局沒有大方向上的錯誤,個別細節上可能存在偏差。我們在分析文本的時候一定要據實,文本中沒有寫實,沒有明示的東西最好不要妄加推測。比如某人據「因麒麟伏白首雙星」斷定史湘雲最後嫁給寶玉,我們沒有證據說這個觀點是錯的,但是這個觀點也未免太牽強,如果這都能成立那據「慈姨媽愛語慰痴顰」是不是可以斷定薛姨媽做媒撮合寶黛了。所以,沒有文本依據的推測不要妄談。曹公雖為天才卻也不能逆天而行,《紅樓夢》也是一個長期增刪批閱的過程,前前後後有多個稿本才造成今天的局面。好作品,自然稱讚,但不要神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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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最大的問題所在,是把某些角色的性情轉變的太突兀了。比如賈母在對待林黛玉的態度上,比如…太多了。
另外,在故事的走向上把握的也很生硬。但我認為高鄂未必沒有理解出曹雪芹的原意,但從政治正確的立場來看,他不能按原作筆風寫下去。
就高鄂本身而言,他的才華未必會輸過曹雪芹。高鄂本身是進士出身,而不是普遍所想的盜版販子。但其一,紅樓夢不是他的原作,所以所傾注的感情,基調,以及修改的嚴謹程度都是不能複製的。其二,就是上面所說的政治正確。有觀點認為,高鄂是在清政府的授意下進行的修改和續寫,所以造成了題主眼中的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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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境界上的差距太大了。

曹雪芹的《紅樓夢》並不是一本簡單的才子佳人小說,感情不是一般的感情,感悟也不是一般的感悟,但是高鶚的續作就完全沒有體現出來。

一、講感情。這個不用說,寶玉是一個極端的理想主義情種,在一開始曹雪芹就已經通過賈雨村之口對他作了定論:

今當運隆祚永之朝,太平無為之世,清明靈秀之氣所秉者,上至朝廷,下及草野,比比皆是.所余之秀氣,漫無所歸,遂為甘露,為和風,洽然溉及四海.彼殘忍乖僻之邪氣,不能盪溢於光天化日之中,遂凝結充塞於深溝大壑之內,偶因風盪,或被雲催,略有搖動感發之意,一絲半縷誤而泄出者,偶值靈秀之氣適過,正不容邪,邪復妒正,兩不相下,亦如風水雷電,地中既遇,既不能消,又不能讓,必至搏擊掀發後始盡.故其氣亦必賦人,發泄一盡始散.使男女偶秉此氣而生者,在上則不能成仁人君子,下亦不能為大凶大惡.置之於萬萬人中,其聰俊靈秀之氣,則在萬萬人之上,其乖僻邪謬不近人情之態,又在萬萬人之下.若生於公侯富貴之家,則為情痴情種......

他整個人,包括和黛玉之間的感情已經超塵脫俗,極度地乾淨純潔,但是高鶚不,為了讓情節更離奇,設計了掉包計,而且寶玉逐漸接受了事實,見「寶釵溫柔體貼,也將素日愛慕黛玉的心腸略略移到寶玉身上去了」。讀到這句話,簡直氣死了,寶玉作為一個萬中無一的情種,怎麼可能會變心呢?高鶚還寫寶玉回歸仕途經濟,中舉得進士,光耀門楣,以一己之力救家族於將傾,小的時候讀到這裡,也一臉懵逼,寶玉怎麼能去考進士呢?現在就明白,高鶚根本沒有理解寶玉這個人,寶玉根本不是一個俗人,對俗務沒有興趣,家長里短統統不關心,功名利祿全不在心上。

其次講感悟。以「中鄉魁寶玉卻塵緣 沐皇恩賈家延世澤」來安排寶玉、賈家的結局是個大敗筆,紅樓夢比石頭記的名字要更加貼合曹雪芹對生存意義的感悟,所謂人生虛幻如夢,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醜陋的美好的,任你苦心孤詣、任你機關算盡、任你傾國傾城、任你烈火烹油繁花似錦........一切的一切最後都將歸於毀滅,「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最後都不過是空一場,是白茫茫一片四大皆空的空,這種空虛感、悲劇感被高鶚的續作完全敗壞了,變成了因果循環報應不爽的俗氣小說。

學生時代語文課上老師說,曹雪芹和高鶚的差距是在於前者對封建制度的批判力度,現在回想起來,也挺狹隘的。


只論我的主觀感受,前八十回每個場景都可以在腦海裡面構想出來,看著書就覺得人物都是鮮活地在我腦海裡面說話,亭台樓閣都是彷彿能看見,看見食物描寫就流口水。總之彷彿我進了書中一般。
後四十回完全不行,即使勉強想像,這個世界都是灰白的什麼都看不清楚。


太大了,不管是從立意還是文筆,任何一個認真看過《紅樓夢》的人都可以看出後四十回和前八十回的完全不同。
不過也不能完全怪高鶚,續書這種事本來就是費力不討好的。就好比讓一個程序員去接手另一個程序寫了上百萬行的沒有注釋的代碼,做過程序員的朋友都知道那是多麼崩潰了。可是文學比程序更為複雜,想要續寫像《紅樓夢》這樣帶有自傳性質的書,沒有對方的生活經歷,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才學比曹雪芹高八倍也難,何況高鶚水平還不及。


只挑一個方面來說——立意。
曹雪芹所學所知,全部來自於那個時代,但是他給予時代的遠比他從時代得到的要多。相比之下,高鶚所著後四十回,也不能說不好(比起其他續作),至少保持了悲劇色彩,至少努力地把前文線索伏筆等用了不少(還對前文進行大量刪改以使前後一致)。高鶚的續作差在他的立意,如果說曹雪芹是站在山頂,高鶚最多只是站在半山腰,然後想像自己站在山頂。

先看看曹雪芹的寫作態度,不談開頭那些神話,挑一個淺顯的細節,黛玉教香菱學詩那段:

黛玉道:「正是這個道理。詞句究竟還是末事,第一立意要緊。若意趣真了,連詞句不用修飾,自是好的,這叫做『不以詞害意』。」

這也是曹雪芹的創作態度,他的寫作手法、埋設伏筆那些很厲害,但最要緊的還是「立意」。

說到這裡,我們先看一段毛選……語出《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十四件大事

第七件 推翻祠堂族長的族權和城隍土地菩薩的神權以至丈夫的男權
中國的男子,普通要受三種有系統的權力的支配,即:(一)由一國、一省、一縣以至一鄉的國家系統(政權);(二)由宗祠、支祠以至家長的家族系統(族權);(三)由閻羅天子、城隍廟王以至土地菩薩的陰間系統以及由玉皇上帝以至各種神怪的神仙系統――總稱之為鬼神系統(神權)。至於女子,除受上述三種權力的支配以外,還受男子的支配(夫權)。這四種權力――政權、族權、神權、夫權,代表了全部封建宗法的思想和制度,是束縛中國人民特別是農民的四條極大的繩索。

不說文筆,不說人物形象,我們看看高鶚在努力保持「悲劇色彩」的情況下,安排了怎樣的結局:
一、寶玉中舉、有子,且將來蘭桂齊芳,家道復初;
二、後四十回到處是各種怪力亂神的描寫,「天理循環、報應不爽」的簡單善惡是非觀;
三、大部分女性由人變為工具、附庸。
就這幾點來說,高鶚是真正受到那四條極大的繩索束縛的人。

曹雪芹身處清朝早期,不可能預料到在他死後不久,中國將會發生那麼徹底、深刻的變化。他熟知封建社會的歷史,對這種「你方唱罷我登場」的歷史,其無常性、輪迴性有著深切的感受,這就是他創作的大基調,不只四大家族要敗,包括那個封建王朝,雖然清帝國還在他的鼎盛時期,也不可避免迅速衰落、覆滅的結局。高鶚嚮往的那些(被那四種權力體系所接納),曹雪芹全都有過,但他迅速被那四種權力體系所排斥,他甚至能感覺到,不僅一家一族的枯榮具有無常性,包括那四種權力體系,都不是永恆的。今天還在拿腔拿調要不要接納別人,明天就已經被別人取締了。而且,想要結束這種周期性的興衰榮枯,只能徹底結束封建制度(通過暴力革命),曹雪芹是不可能有這種想法的,他身處盛世,已經看到了衰落,但他認為只不過又是這個過程再來一遍,反反覆復無窮匱矣,這個問題對他來說無解。因此,至少在這個大方向上,曹雪芹是徹底的悲觀主義者。

高鶚安排的結局,其所體現出來的價值觀,正是曹雪芹所唾棄的那種。
他拚命想去貼近封建權力體系,認為抱著的這條大腿是永恆的大腿;他也努力保持悲劇色彩,但安排的那些結局,正是曹雪芹在書中反覆強調不可取的「善惡終有報」類型結局;他認為四大家族的衰敗是可以改變的,認可了那些用來安慰麻痹自己的觀點,認為在那個時代,人可以只靠自我奮鬥,而無須考慮歷史進程就可以改變命運,只能說,幼稚。
有人說高鶚的結局在於「不夠慘」,其實按照他這樣的寫法,哪怕把十二釵全部寫死了,也改變不了整體惡俗的風格,改變不了他本來就不高的立意。

在立意就比前八十回要低的情況下,那些變化突兀的人物形象,索然無味的描述,翻來覆去的情節,再去深究已經沒多大意義了。

最後,高鶚的續作雖遠不如曹雪芹,但個人感覺還是比近年來大火的劉心武先生寫得要好的……如果題主覺得後四十回看不下去,可以去看看劉的續書,你會覺得高的還能接受……如果你也有「求全之毀、不虞之隙」,你也支持「質本潔來還潔去」,只看前八十回就好了。


第一次看後80回寫林妹妹吃大頭菜, 把我嚇了一跳, 如此唐突佳人. 再往後看, 簡直是" 是可人孰不可忍". 探春遠嫁居然還得以回娘家探親. 大觀園裡枯萎了大半的海棠花突然開花了, 人人皆以為是不祥之兆, 林妹妹卻認為是應了自己和寶玉的婚事,反而轉憂為喜, 把個冰雪聰明的林黛玉寫成了個無知村婦,實在忍不下去.


高老頭續寫的東西,連一首像樣的詩詞都沒有,八股文章倒是作了幾篇。
也對,當今天子重文章,足下何需講漢唐。主旋律作品才是和諧的嘛,寫詩的讓他卧軌自殺去罷。


本人文化欣賞水平很低,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反正讀紅樓夢的時候前八十回嘆為觀止,到了後四十回,突然就不想讀了


曹雪芹是個人體驗加上藝術創造。

所以生動形象,而且曹公的才華涉獵面的廣泛誰人能及。。。

高鄂是模仿。。。

沒見過那種貴族的生活,寫不出來;
沒體驗過寶黛的知己愛慕,寫不出來。。

個人感受,看前80回,彷彿看見了過去的有錢人的生活狀態,而且每個人都活靈活現,而且很多詩詞啊。。。

但是80回之後,我如鯁在喉。。。

感覺所有人都是行屍走肉。。。


最大的出入——賈家整體的出入。曹雪芹的原意是寫一個徹頭徹尾的大悲劇,而不是什麼「延恩澤」的半悲劇。
情節的出入數不勝數。最關鍵的地方在於高鶚和曹雪芹筆力的差距。
比如說,黛玉在曹雪芹的筆下是詩意的大家閨秀。放到高鶚的筆下,卻成了婚前就會去評論妻妾關係的輕薄少女。還容不下襲人。
又比如說,寶玉本來是一個蔑視仕途經濟的公子,寶釵曾寫下「琴邊衾里兩無緣」的詩句,可能都是守活寡的存在。高鶚的續書中,寶玉非但跑去讀書中舉,還留下遺腹子再出家,莫名其妙。
巧姐如果不曾淪落風塵,那麼稱不上什麼悲劇。劉姥姥救了,但不可能救得那麼及時。沒這個力量。
探春更不可能和夫婿回京。那個年代,只是遠嫁如果說婚姻和諧就稱不上悲劇了。遑論還和丈夫回京?
妙玉的結局更是無稽之談。
在曹雪芹的筆下,女兒家沒有一個有好結局的。這應了「千紅一哭」的說法。但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高鶚顯然沒有筆力。
寶黛之戀作為全書的主線之一,收攏的就是莫名其妙。曹雪芹筆下的鐵杆擁黛派賈母和鳳姐,居然搖身一變成了鐵杆的衛道士、擁釵派,親手將他們排斥在賈府之外,年華老去都不得進門的寶釵給迎進了賈府……(寶釵當時十九歲,那個年代是真正的老姑娘了)主線如此,何況其他?


續寫紅樓夢達到前八十回的水準,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後四十回有些段落意境不錯,比如像寶玉雪地拜別賈政,黛玉去問寶玉你為誰病了,寶玉說為林姑娘病了等等。但總體就像是部同人小說,前八十回草蛇灰線看似留了很多線索,但要把它寫出來卻完全是另一回事。原本前八十回,隨便哪個人出來說句什麼話就是那個人,都是活生生的,就好像在你面前對話行事,用得東西穿得衣服也全看得清清楚楚,觸手可及的。到了後四十回,一切都模糊起來,看不真切,人物講話做事也似是而非,總之是想著與人物靠攏,而不是一出手就是那個人物了。所以故事走向我覺得可以接受,而關鍵是人物失色了。


從賈母對待寶黛愛情的態度轉變上就知道差距多大了


我覺得紅樓夢的美就在於 它只寫了前八十回 給了我們無限想像和腦補的空間 如果 曹雪芹真的寫完了一百二十回 就沒有那麼多人研究紅樓夢了 我們也不會看那麼多遍細細推敲了 遺憾也是一種美


後面的續寫完全沒了感覺,人物好像都很趕命似的。人物的對話語言描寫完全不生動活潑,沒有出彩的地方,前80回隨便一段語言描寫都夠研究的了。也沒有詩詞,沒有時不時帶出來的冷知識。確實續寫不怎麼生動好看。


若曹公在世,你覺得他會痛罵高鶚嗎?
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曹公只是做了一場大夢,你們這些個讀者啊,偏要把他往塵俗里拉,順便罵一罵高鶚,好顯示你們多喜歡紅樓夢,理解的多麼透徹嗎?


差距大不代表不好。有時候高額的措辭確實少雅,但他對全書的把握,仍然是勝過許多讀者的,特別是各自的結局,其實都沒有違背曹的本意,更甚,在曹原本的基礎上變得更irony了。有幾個章節,諸如87.88.89 寫琴,對琴曲的選擇,已經非常地行內人,寫黛玉的死,也夠悲慟。最後一章的寶玉,也真假亦真。如果要說他某些小細節跟曹不一致的話,這樣的一本巨作,曹自己在前八十回都出現過不一致,不要說續書的人了。作為續作,高鶚對曹,對自己,對後世讀者,都可以說仁至義盡。


感謝邀請。

一句話:當你入神地讀著《紅樓夢》,突然明顯齣戲,感覺到風格嚴重變化,抬頭一看頁眉,八十回之後了。

如果多解釋一句,就是前面精細,緩慢,娓娓道來;後面快且糙。

前面像優雅清新的小說,後面像粗糙的劇本。


按照知乎的習慣不是應該先問是不是么…
底下那麼多人回答這個問題竟然木有一個人注意到這麼明顯的一個漏洞…
尤其是題目自己就把這個漏洞指出了:
「曹雪芹寫的和高鶚續寫的《紅樓夢》差距真的很大嗎?」
你確定是高鶚續的?
大家一步步點開仔細看:

難道看不清么…按照紅學會最新的研究成果已經不確定是誰續的了…發現下面很多回答都太…
就木有一個真正搞紅學的人來回答問題么…
哪怕我這個外行都看出很多人根本沒老老實實研究過紅樓夢。
一個簡單的例子,很多人喜歡強調曹雪芹經歷過錦衣玉食的生活所以寫的好…
而按照現在的研究成果,曹雪芹的出生年份是存疑的,他不一定經歷過好日子。
這個是常識,不是啥標新立異的新理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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