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評價2017年10月新番《少女終末旅行》?


在bangumi上討論過的東西,貼到這裡,完全是受 @魚板 大佬的啟發。

1.末世

末世洗掉了一切精神性的東西,所有試圖重建文化的努力均已宣告失敗,這是少女終末旅行的背景。功能主義者常常使用「有機體類比」來解釋社會,即把社會視作生物體一樣相互聯繫、內外和諧、井然有序的整體。但是,我們必須記住,不同於細胞與細胞之間通過某種生物性材料相連接,人與人之間是依靠某種精神性材料聯結起來的,比如語言、文字、思想。我們把最初的聚落稱作「文化」,把最早的國家稱作「文明」,也是這個道理。

但如今,精神性的東西被末世抹除了,隨之消滅的還有複數意義上的人類。小千和尤都是流浪的個人,她們的旅行是為了見證人類的終末。所謂終末,便是已經完全沒救了,要麼躺下等死,要麼發起最後一次聖地巡禮。

2.兩人

小千和尤始終是兩人,她們曾遇到過畫地圖的男人和造飛機的女人,但卻從未招募過第三人。我在bgm某處曾經貼過齊美爾的社會幾何學的內容:三人群體是擴大社會的基礎,相比於兩人群體的相互平等和面對面交流,三人群體引入了一種超個人結構,使得少數服從多數成為可能。從三開始到一百人、一千人的群體不存在太大的差別,因為三人當中就已經包含了社會生活的絕大部分——自由和約束、自治和他治。少女們始終不招募第三人,本身便意味著救世的失敗。人類群居的可能性消失了,這也是終末期的表現之一。

3.書寫、歷史與地圖

尤是動物化的人,只在乎吃和睡,所謂「做人,開心就好」,說的就是這種人。小千卻不一樣,神廟裡的柱子神隱約暗示著她可能是一位超人,只可惜生不逢時,降臨在人類行將就木的年代。小千具有救世的動機,因而寫下日記,這可以視作是一種重建歷史的努力。

小千懂書寫。書寫之所以重要,是因為它可以把模糊的記憶化作確定性的檔案,從而構築一種包含過去、現在和未來的全新時空觀。所謂「未來」,便是指在整理、分析過去的基礎上,對現在的一種預測。

尤什麼都不懂,甚至無法熟練掌握時空概念,常常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吃過飯,小千卻記得,因為有日記。但是,小千的日記終究也只是記下了一些有關吃飯、睡覺的瑣事,它是一種個體的片斷式的經驗,不是、也不會是具有總括性的歷史。

歷史擁有海量的記憶檔案,從中觀察到的人類社會規律是科層制組織設置目標、制訂計劃、分配任務的基礎。越是發達的科層制組織,比如古代中國,越是依賴詳細的檔案、統計資料和歷史記錄,後者是組織高效運轉的保障。然而,這一切在末世當中都灰飛煙滅了。缺少了這種指引,我們便無法知道自己在哪兒以及可能去哪兒。寫日記的小千、畫地圖的金澤都試圖重建這些檔案,卻是不可能完成的。作為失群的個人,他們永遠都無法走出自身的偏狹。

4.科層制組織與分層都市

思想能夠誕生組織,組織則有其外觀,科層制組織的外觀便是超巨大的分層都市。

科層制組織通過構造一個界限分明的權威等級,使得組織中的各項任務都作為「公務」分派。這樣的組織就像是一座金字塔,享有最高權威的位置在塔尖,一條命令鏈自上而下延伸,使得協調性的決策成為可能。

當這種等級秩序凝固為一種空間秩序之後,就誕生了高聳入雲的分層都市,分層即是不平等的具現化。權力等級越高的人,住在越靠近都市(建築物)頂層的地方,「頂層」(the top floor)也就成為了權力者的代名詞。我曾在某話討論樓里問過,少女為何要向「頂層」而不是向「下層」進發?這或許是某種無意識的殘留:分層都市雖然走向了終末,但卻代表了曾經的高度理性化的文明,即使一切都不存在了,等級制的血脈卻仍然激蕩在少女們身上,促使她們不斷向上攀援。

5.漁獵採集與進化的反動

馬克思說,人類的第一個活動是物質生產活動,人類為了對抗大自然、從事生產而聯合起來,之後才誕生了群體、階級。在這裡,讓我們再複習一遍馬克思主義的經典歷史圖示:

歷史以弱小而孤立的漁獵和採集文化為開端,經歷了作物種植與畜牧社區的發展,從那裡產生了農業國家,它以現代社會在西方的出現為頂點,預示了共產主義社會和歷史的終結。

從漁獵社會到工業社會,人類一直在試圖團結更大的共同體以從事生產。但是,這種共同體在現時代卻是不存在的。小千和尤是不事生產的人,她們遊盪在分層都市中覓食,得到的少數動物蛋白來自於一條鹹魚,就像是漁獵社會的祖先一樣。人類重回弱小而孤立,這便是進化的反動。

工業社會初期也曾誕生過聖西門一樣的富有激情、理想、道德感的企業家、社會活動家,末期卻只剩下嬉皮和朋克,這其中所展現的人類精神的衰微,如今在分層都市重現了。德勒茲曾把後現代生活描述為「游牧生活」,說每個人都是精神吉卜賽人,在人群中游牧,在社會中流浪,就像是cb中的那群星際牛仔一樣,已經沒有了固定的社會紐帶,活著便是一種旅行。這也是公路片的特點。

如今,少女們也是在旅行,只是我們都能看到這種旅行的代價。

6.三種廢土朋克

其實沒有三種廢土朋克,只有兩種。獸娘動物園是一種偽廢土,它太過昂揚了,有一股戰天鬥地的精神氣,不像是說終末,更像是描述一個朝氣蓬勃的族群。

輻射系列的風格,我稱之為是核彈互射的加速主義廢土朋克,它的底層模板來自於上世紀60年代的美蘇對峙、廚房辯論、古巴導彈危機以及刺殺肯尼迪。輻射的廢土朋克發生在人類制度文明的頂峰,核彈互射打掉了一切物質性的東西,但精神性的品質、能力卻被保留下來,這之後才有了邱生旺的一人一狗走廢土,一百多年就出好幾個聖人、彌賽亞的情況。

少女終末旅行的風格更類似於瘋麥系列,我稱之為人類衰亡的漸進主義廢土朋克,它的底層模板來自於上世紀70年代的環保動保綠保運動、生態危機、嬉皮、朋克。瘋麥起始於資源的枯竭,伴隨著大地母親蓋亞的逐漸死亡,人類精神也同樣消亡了。從瘋麥1到瘋麥4,我們看到一個世界逐漸變得荒蕪、頹廢、消沉。少女終末旅行也是這麼一種風格,行走在其中,我們最先注意到的是一定是枯竭:資源的枯竭、生活的枯竭、人生意義的枯竭、人類精神的枯竭。一切有價值的東西都被消除了,無物值得奮鬥,便只是遊盪,遊盪去遠方。


僅僅一集,我就可以開始安利了。


以前看過漫畫,感覺是屬於相當壓抑的作品。

動畫化也沒丟掉其壓抑的本質,特別是在UK觀看這個番的時候看不到B站的彈幕,就顯得更抑鬱了。

同樣都是末日,

《輻射》里除了一人一狗外還有BOS,英克雷,超級變種人,死亡爪等形形色色的廢土生命。

《瘋狂MAX》里還有大量開著機車的匪幫。

《北斗神拳》里還有大量莫西幹頭的小混混。

然而在《少女終末旅行》里,幾乎什麼都沒有,只有兩位少女和一輛車,路過的大叔也是獨自一人,很快就離開了。

廢土上最可怕的不是變種怪物,不是匪徒,也不是惡劣的自然環境,而是孤獨。

而這種令人感到恐懼的是,這種孤獨可能是永遠的。沙漠中迷失的旅者至少知道他們還有一個地方可以期待,但是末日後能接納你,與你互動的人類文明已經消失掉了。

在漫漫黑夜中,你感受著周圍的一片寂靜,然後你意識到:

即使是作為敵人,那些鮮活的肉體也不存在了。

留給你的只有孤獨。


漫畫作者說過,這個作品的原型是《BLAME》

原型

成品

同理,過去的公路片

現在的公路片

現在很多嚴肅系的作者從小是看著萌系作品長大的,當了漫畫家當然也要繼續畫萌系。這個作者跟人馬小姐的作者一樣,都是披著萌豚皮的政治家。這是他BLOG上的圖,很明顯是來自《奇愛博士》

現在就是萌系的時代,好也罷,壞也罷,永遠回不去了。封建衛道士們還覺得動畫片是給小孩子看的呢,他們眼中的風之谷和我們眼中的LL也沒什麼區別。

動畫和漫畫的風格有一定差異,在畫風進一步萌豚的同時,整體氣氛更加嚴肅了。據說少旅的監督和獸娘監督駝鹿一樣都是一個頂八個用的全才,可能這樣的人更容易把自己的風格貫徹到作品裡。

順便一提,有小劇場

【10月】少女終末旅行 小劇場 01【F宅】


謹慎聰明的黑髮少女與元氣直率的黃髮少女,開著一輛小車在末世廢土中前進探索,尋找文明與自然、人類與自我的意義

歡迎來到加帕里公園!

這裡有名為角川的天藍怪,一定要小心不要被它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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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兩者對比一下的話

終末就是一個物哀基調的公路片,其元敘事視角和觀眾的覆蓋還是沒有獸娘高的,但關懷視角的不同不一定說明它就一定沒有獸娘好,這是兩回事兒,如果這個故事真的又成了社畜們的難民營而被討論起來,請大家低調不要被角川發現了,嗯。

獸娘的立意在於自然與文明的和諧,在於對包括偉大自然力中孕育出的包括人類智慧在內的所有美好的生物性的讚美和對人類的智慧與自然相處和諧的歌頌,是達爾文式的

而終末更多地關注的還是戰爭與和平,文明與末世,視角更多地在以人類自身活動出發,探討人類自身,人類與世界的關係。是歌德式的

所以其實和獸娘的敘事方式類似,但是關注內核其實並不相同

雖然終末少女這種視角本身總體來說肯定比獸娘更成人,但它應該不是黑深殘片子,和人馬、小圓肯定又不一樣,就像《最後生還者》和《風之旅人》你也不 能說它們都是黑深殘一樣,反而它們都是治癒的。

其實這種物哀基調更類似奇諾和夏目

小故事裡藏大敘事的方法有多種

終末和獸娘這種是我最喜歡的。因為它們直面敘事對象本身,卻並不是以負面情緒展開。既可愛,又宏大,這種以小見大的方式,其實就像我以前說的,是最傳統的日本動畫,機器貓、阿童木也是這樣的。

一種是小圓或者自新世界這種,給你個小故事,然後粗暴地神展開,生怕別人不知道你黑深殘,這樣的作品普遍來說因為其感官上的衝突性更明顯而容易被「神作」化,老虛之後這種作品變多了,不知道是不是好事

還有一種是《人類衰退之後》和《人馬娘的煩惱》這類,平淡可愛的日常敘事背後潛藏這若隱若現的邪魅的黑色幽默,冷不丁冒出來讓你毛骨悚然一下,然後接著賣萌日常。。。。


孩子一樣的口吻真讓人心疼

奶一波,畫面乾淨流暢,3d效果運用也很熟練,並沒有彈幕中蜜汁3d的存在。配樂一流!
關鍵尤和千戶兩位女主實在太太太太太萌了!


被第五話最後驚呆了。

頭盔、不同形狀的罐子和雨點。

雨點打在頭盔和罐子上,形成不同頻率的音高,在由金屬建築構成的 plate 混響中放大、回蕩。

雨聲慢慢有了節奏和律動,ED 神奇地融合進來,隨即響起最純粹的歌聲——合唱。

節奏和歌唱,沒錯,這就是音樂最早期的形式。

監督和配樂作曲家必然對音樂有著深刻的理解。

歌聲結束後,雨過天晴。

「吶,千醬,平時的世界,有那麼……」

我彷彿聽見這樣的問答:

「在這樣一個孤獨而絕望的世界,我們為什麼還要活下去?」

「也許,是因為有這樣的音樂吧。」


一部帶有一點商業元素的反烏托邦題材作品,兩個少女在人類幾乎滅絕的末日時代,開著履帶車漫無目的的旅行,同時為了生存而掙扎。

作品的基調十分灰暗,但是由於戶田的人設十分可愛,加上末廣健一郎的音樂調性非常貼近旅行的氣氛而非生存,所以第一話的氛圍還是比較輕鬆的,唯一一個陰暗點出現在後半段,兩個少女藉由爭奪口糧明白了戰爭的意義,我相信這只是開始,隨著劇情的推進,後面黑暗的部分會越來越多,請做好心理準備。

製作方面,本作監督尾崎隆晴除了擔任監督的工作,還兼任分鏡和原畫,看來日本業界真的是缺人,,,,但是製作水平非常高,活用了3d技術,複雜的遠景場面都是用3d來處理的,有幾處鏡頭,比如子彈出膛的旋轉鏡頭,簡直就是在炫技!美術和攝影的水平也非常高。

總之是一部值得一看的片子,在10月續作扎堆的情況下,希望這部漫改作品能夠佔有一席之地


別的不說了。

我只想強調一點:

後啟示錄和反烏托邦可不是一種事物。

所以請不要將後啟示錄作品稱為反烏托邦。

畢竟……

反烏托邦好歹得有一個社會,不論這個社會怎麼樣,至少得存在一個社會。

而不是荒漠的廢土。


不用說了,末日,廢土,少女,戰爭,再加上細緻的考據和非常讓人舒服的節奏,年度佳作沒跑了。
上一個這麼一集戳中我的點的還是昭和元祿。


我在看漫畫中,雖然有點點不科學(畢竟是科幻嘛),但還是很好的。

科幻情懷、戰爭情懷、生存情懷都有。而且聽說後面的故事會黑,令我興奮。人設我也很喜歡。

而且充滿了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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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形狀看起來好棒啊」
……
……


動畫剛播出了一話,現在就下結論有些早,我在這篇答案里會根據漫畫已經展開的部分為各位觀眾提供一種閱讀路徑,當然我不是想先入為主,也並不認為我給出的解讀方式是唯一或者最佳的。我只是想提醒大家《少女終末旅行》並不是一部像其繪畫風格那樣單薄凌亂的作品,而是具有豐富的闡釋可能的,希望大家能夠找到自己的欣賞方式。

《少女終末旅行》這部作品實際上提供了一個對現代性的反諷和對後現代生活方式的隱喻。兩者實際上是一個意思,但對於讀者當前所處的後現代話語逐漸在文化領域瓦解現代話語,而現代話語又在經濟政治領域得到鞏固的社會現實來說,這兩個方面又有各自的意義。接下來我從四個方面展開這種解讀:

1.深度的消解與對闡釋的拒斥

詹明信在《晚期資本主義的文化邏輯》中指出後現代文化的一個特點就是「平面化」,對事物的編碼超編碼逐漸受到「解構」而實現了「祛魅」,日常經驗經歷了類似「現象學的還原」而重新回歸了「是其所見」的狀態。事物的感官表象與意義深度失去了區別。「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對闡釋和解讀深度的拒斥導致了意義的消解。正是這一特徵構成了《少女終末旅行》風格的重要部分,」終末「的並非物質的城市,而是以物質為載體的」意義「,人類生活的物質條件並未消滅,被消滅的是人類的象徵性「文化」。主人公二人成為了「文明遺迹」的匆匆過客,她們見證著全部建築和機械卻不再能夠從中解讀出某種意義。寄託著前人終極關切的神像,也只是因為「看起來好棒」而被喜愛。主角成為了文明的局外人

2.「歷史的終結」

抱歉這一節是標題黨......

《少女終末旅行》的歷史觀是一種「歷史性的衰落」而非黑格爾或者福山意義上的「歷史的終結」。後者是指絕對理念在歷史運動中完成了自我認識的目的,一切合乎理性的都實現了實存,歷史運動因此也趨於終結,不再有歷史性事件的發生。而《少女終末旅行》的歷史觀則是一種對黑格爾歷史觀的根本性否認:歷史本來也不曾有,將來也不會有任何目的。可以用理性把握的統一連貫的「歷史性」本身就成為了不可能。歷史轉而成為了對一連串斷裂的偶然事件的描述。漫畫第四話中小千試圖用日記恢復歷史,但日記緊緊是碎片化個人經驗的零散記載,在任何意義上都不同於現代性的「歷史」,更何況此種記載經驗的努力也隨著燃料短缺而化作泡影。

3.游牧

「公路片」的情節模式對於《少女終末旅行》是必要的。因為這是對「游牧」這一唯一一種可能的後現代生活方式的精確再現。德勒茲將一個游牧部落永遠放置於政治國家的旁側,它代表了超編碼秩序的邊界並預示著後者的必然崩潰,它同時也是羅素的「理髮師悖論」,拉康的「對象a」,巴迪歐的「事件」,甚至歐幾里得的「第五公理」,它就是拒絕實體化的主體。後現代的生活方式不是紋理化空間之上的定居而是平滑高原之上的游牧。當腳踏去編碼的容貫性平面之上時,停留也不能產生定居、商品貿易和政治國家,它只能作為永恆游牧生活的一個落腳點。後現代社會不再是可回溯還原為同一性的樹莖結構,而是無中心的拓撲根莖結構。不斷地趨向邊緣的逃逸,也就是游牧,才是唯一的生活方式。期望通過繪製地圖將失序的城市重新紋理化的男人(第八話)丟失地圖的同時承認了自身行動的無意義。而定居于飛機製造廠中的女人(第九話)之所以定居則是為了更遠地向城市邊緣逃逸。《少女終末旅行》就是對後現代游牧生活的真實寫照。

4.動物化

與小千對照的是,尤利是完全「動物化」的人,她的世界被還原為純粹感官世界,她拒絕通過父法秩序/能指秩序進入象徵界。她不追求意義和闡釋,而是赤裸地面對肉體性的慾望。搶奪食物僅僅是「搶奪食物「而永遠不會成為「戰爭「。但尤利才正是「終末世界」的超人,她在日常生活中對小千的勝利就是超人對沉浸於象徵界的末人的勝利,在「善惡的彼岸」,不僅僅是「上帝死了」,連「重新估量一切的價值」都不需要了。

總地來說」後啟示錄「文類就是一種對現代性進行反思的文類,其根基正是立足於」重新估量一切價值「這一後現代狀況(或者「晚期資本主義」)之上。於是從《MAD MAX》到《少女終末旅行》,我們能看到兩種不同的理解。前者反覆重申傳統人道價值的回歸,提供治癒的快感(它的終極版本就是《萊博維茨的讚歌》悲觀的歷史循環);後者則邁向否定一切傳統價值的後現代之路,提供反諷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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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議:評論里有朋友批評這個答案堆了很多名詞不知所云。批評的好!答案寫出來是為了交流,不是為了賣弄的。感謝大家批評!昨天寫的很急也沒詳細展開,結果只是堆了很多不明所以的東西就結束了,今天抽空詳細說一說為什麼我認為《終末少女旅行》是對後現代生活方式的隱喻。東浩紀在《動物化的後現代》里也分析過,ACG亞文化的消費方式是非常具有後現代特徵的。因此我會一些御宅生活的經驗做例子。力圖說的清晰明白。

1.意義深度的消解:相比於《宇宙戰艦大和號》和高達系列這樣的動畫,90年代引起轟動的《EVA》就體現了無深度的特徵,故事的背後沒有完整的有嚴密因果的歷史,它既不講「反戰」也不講「青春」也不講「人性」。所以才說《EVA》不具備意義的深度,觀眾無法從故事中把握一個明確「主旨」,但仍然被萌角色和蘿蔔戰鬥的華麗奇觀所吸引(最突出的段落就是「屋島作戰」,對現代工業奇蹟的全景展示支撐了最緊張的情節,這段真的沒什麼「內涵」,但就是可以吸引人反覆去看)。如果覺得《EVA》還保留著一定解讀空間的話,那我乾脆舉《K-ON》的例子好了,看呆唯賣蠢有「意義」嗎?這個故事唯一可以被稱作有意義的東西就是「武道館志願」,可惜早被角色們丟到腦後了。總體來說,意義深度的消解在ACG亞文化中是一個當前流行趨勢。這和《少女終末旅行》中的角色就有點相似了,御宅看著動畫卻說不出什麼名堂,只知道prpr;小千和由莉路過巨大的城市和機械也說不出什麼名堂了,只知道吃喝。文化在兩者身上都變得極為扁平。

2.歷史性的衰落:黑格爾歷史觀的一個特點就是將歷史理解為一個有具有必然性的過程。走火入魔的版本就是阿爾都塞想要得到的「歷史是無主體的過程」:歷史中的一切都實體化了,一切都遵循著客觀規律,以致達成某種目標。一旦這個目標達成了,歷史運動也就停止了。歷史之中的一切因此也具有了意義,即是達成歷史終結。歷史中的一切也都被歷史運動的過程所聯繫起來。在後現代文化中此種歷史觀是普遍受到拒斥的,歷史與現代的聯繫正在被逐漸切斷,同時人們一方面對現實仍抱有不滿,另一卻也喪失了對無矛盾歷史終結的想像。歷史被重新描述為一系列斷裂的無邏輯聯繫的過程,這就是所謂「事件」歷史觀。這種歷史觀在《少女終末旅行》中就表現為大戰對歷史性的徹底撕裂,大戰前的歷史在故事敘事中被刻意屏蔽,大戰本身也是含糊不清沒頭沒腦的。對主角來說唯一的已知世界就是眼前的當代世界,未來不再是個歷史相關的概念,因為未來已經不能在歷史過程中和過去連接到一起去了。未來成了無目的無規律的「事件」。在ACG亞文化中此種歷史觀也得到了登峰造極的體現——廢萌動畫的一個變種,舉例來說就是《南家三姐妹》。在《南家三姐妹》中不僅僅歷史性是衰落的,甚至時間性都是糾結含糊的(不信自己數數看,不管是在漫畫還是動畫里,南家到底過了幾次春夏秋冬了?有人畢業或者升級嗎?)

3.游牧:就《少女終末旅行》來說,其實應該是說「流浪」。我用「游牧」這個詞是因為德勒茲用了這個詞,而游牧在他那裡有很豐富的含義......不過有一點是相同的,兩個詞都是定居生活方式的反面。德勒茲的「游牧」代表某種生活方式,也是思維方式。對於他來說,資本主義(或者說現代社會)是一種類似於歐幾里得幾何的公理化體系,它有不能自證的公理。因此有必要離開舊的公理體系發明一種新的非歐幾何,實踐證明了非歐幾何同樣是有效的。這種思維方式和生活方式就是游牧,它是作為中心化等級化的國家的反面而存在的,它接收了被國家排斥的邊緣群體並反攻國家以構建新的生活方式。而現實的國家和游牧則是相互滲透的。游牧部落有他們的薩滿巫師和可汗,一些游牧部落更是國家化了;相對的是國家捕獲了游牧部落的「戰爭機器」並使其為自己服務。但戰爭機器的本質是反國家的。在《少女終末旅行》中,來自國家卻凌駕於國家之上的戰爭機器最終導致了國家的自滅。將全部人類解域至了徹底的游牧狀態中。定居已經不具備社會功能了,商品貿易和物資生產的崩潰使將人口圍繞權力中心組織起來的行動失去了價值。流浪或者游牧反而成為了生活必須。游牧之所以是游牧就在於其背離中心而向著去中心的空間運動,去中心的空間是平滑的,因此運動成了絕對。對於御宅來說,賴以生存交流的網路平台就具備了一定的去中心化特徵,在這裡話語權是極難被控制於少數人手中的。任何中心化的嘗試只要一個「斜眼」反諷就可以被輕易消解。御宅的網路社交很大程度是就是一種游牧式的社交。

4.動物化:這實際上和第一點第二點是聯繫起來的。人類文明的特性就在於人類進入了象徵界,人類可以通過抽象的符號傳遞和理解具體的意義。但在意義深度遭到消解的時代,象徵式的符號機制正在失去作用。「神聖的」事物通過工業化複製喪失了象徵性的神聖加持。一切獨一的都變得普遍,崇高的都變得卑微。象徵界的秩序正在崩塌,物正在趨近於物質,人正在趨近於動物。由莉靠步槍搶走了小千的一塊餅乾,但這只是慾望的簡單表現,而戰爭還需要一系列符號層面的運作:動員,宣傳,軍事組織,軍事理論,抽象的主權聲明,正當的名義等等等等......所以我說由莉的行動絕不是戰爭,動物化的人類是無法發動戰爭的。相較而言,萌戰倒是有點戰爭的影子,可以說是御宅活動中反動物化的一面,然而什麼還敵的過一句「二不起二不起」呢?

在這裡我展開說明了為什麼我認為《少女終末旅行》是對後現代(尤其是御宅)生活方式的隱喻。這個動畫文本的有趣之處還在於它自己不是後現代的(不是《EVA》也不是廢萌),它站在了後設的視角上給了我們一個重新審視自己反思自己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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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再議:繼續解釋為什麼我說《少女終末旅行》不是典型的後現代文本,以及其與我所認定的典型後現代文本有什麼本質區別。當我討論一個文本的後現代特徵的時候,我是將文本分解為形式和內容兩個部分來看的。形式即是文本的結構和表現方式,內容是文本顯現的內在要素。我說《南家三姐妹》是後現代文本,是說它凌亂迴環的時間維度在阻礙了故事歷史向度的形成,在形式上體現了後現代特徵,至於其內容反而是非常現代性的家庭倫理生活。而之所以我說《少女終末旅行》不是後現代文本,是因為我將其內容統一闡釋為了「後現代生活方式的影射」,於是便敞開了以「反映後現代生活」為名的意義的深度。在此種意義上這個文本的形式是現代的,它可以被邏輯融貫地還原為一個「主旨」。

另外,評論區里某位朋友提出了「替換掉我的論述對象並不影響論述的成立」這樣的觀點,進而暗示我的論述是通篇廢話,在此回應一下:在上文的論述里《南家三姐妹》替換為《名偵探柯南》是完全可行的,這是一個我用來說明後現代特徵的例子。如果這個例子不能被其他例子替換那它就是孤證,是缺乏對論證的支持的,因此我要感謝這位朋友為我舉出了更多例子來支持我的論述。不過我得再重申一遍《少女終末旅行》這個對象是不可替換的,因為這是一個現代形式的後現代內容,是以現代結構現代方式去反映後現代生活。這樣的作品是比較新穎的,如果有其他類似作品也歡迎指出。

還有個問題需要解釋一下,我在一開始就聲明了首先呈上的解讀是我自己的解讀。是我針對原文本的互文再創作,各位可以將其理解為一種另類「同人文」。我始終堅持如此解讀的讀者性而非作者性。說實話我壓根不在乎作者是怎麼想的。在前文中我並未為這一行為做合法性辯護,現在我來完成這一點。

關鍵在於對閱讀行為做「現象學還原」。首先從笛卡爾的「我思故我在」開始。笛卡爾以此方式證明我思的實體性。但胡塞爾認為思維是不可能脫離對象而孤懸於世界之上的,因此他把這句話改為了「我思某物故我在」,思維意向著對象,這才是最為顯見的。思維與它的對象在意向活動中統一。我把胡塞爾的這種思路引進到閱讀活動中,表述為「讀者閱讀文本,故讀者與文本在」。讀者與文本,闡釋的主體與客體在此中閱讀活動過程中實現了統一。沒有文本,讀者欲思則罔;沒有讀者,文本的本質不過是筆墨或是圖像。就像我們不懂阿拉伯語就無法理解清真寺上的書法裝飾一樣,任何釋意過程都只可能通過「活性」的讀者和「惰性」的文本共同構成的「闡釋機器」進行。缺乏連接雙方的解讀路徑,文本就無所謂文本,讀者也無所謂讀者,阿拉伯語書法裝飾只是龍飛鳳舞的線條而不是對神明的禮讚。就像馬克思在《關於費爾巴哈的提綱》中所言「社會活動的本質是實踐」,實踐的主體和客體共同構成了社會活動的本質。而閱讀的主體和客體也一起構成了闡釋活動的本質。

此種「現象學還原」證明了闡釋不可動搖的讀者性。作者並未消失為虛無,他仍然需要對文本負有責任,但文本在闡釋機器中是「惰性」的,讀者才是「活性」的。創作活動根本上不可複製(這也是文藝作品的靈韻所在),作者在闡釋活動中又是不直接在場的。作者對自己作品的解讀也同樣是站在讀者的位置上,而文字固有的延異運動(或者說含糊性,歧義性)又使讀者的解讀方式是隨意而多變的。所謂「作者權威」和「客觀分析」是一種實際上不可能實現的誤認。

闡釋的讀者性為讀者的多樣化闡釋提供了合法性。同時也消解了闡釋的唯一性。我對《少女終末旅行》做了一種現代性解讀,但這並不比對同一個文本的後現代解讀更加合理,這部動畫當成輕百合萌豚片看毫無問題。同理《南家三姐妹》就未必沒有一種現代性的闡釋方法,它們都是可行的。

這也並不是徹底否認了評價不同闡釋的標準。如馬克思所說「人應該在實踐中證明自己思維的真理性,及自己思維的現實性和力量,亦即自己思維的此岸性。」闡釋的價值應該交給實踐去檢驗。尼採在《歷史的用途和濫用》序言中引用了歌德的一句話「我痛恨一切只是教訓我卻不能豐富或直接加快我行動的事物。」只有那些在現實的實踐中催人奮進,給人以驚醒啟示或是激勵的闡釋才是好的闡釋。此標準而非「是否客觀」或是「是否貼近作者原意」才是闡釋的新價值標準。


所謂的生命,是一種有終點的東西吧。

在救助了魚兒和管理機器人後,在巨大空曠的水槽旁邊,少女寂寞地說道。

這大概也是TV版會選擇的完結點,12集動畫做23話漫畫,正正好好。

把萌系畫風和殘酷劇情結合起來,在日本漫畫界中早已有之。

不過近年來這種手法進入大眾視野大行其道,我看還是源於新房和老虛的小圓臉。

再向後,被改編成動畫的作品就多了,比如《學園孤島》,比如剛剛完結的《來自深淵》。

但各位先慢點奶,如果抱著學園生活部和探窟家的心情去看《少女終末旅行》肯定會失望的。作者的確說過他的靈感來自於《BLAME》,對於二瓶子熟悉的讀者,看到不斷向上沒有盡頭的荒廢大樓,奇形怪狀的機器人什麼的也會心生親切。然而《少女終末旅行》並沒有《BLAME》那種無時不刻的末世氣息,儘管從題材來說,這毫無疑問是一部末世背景的作品。

正如這個鏡頭所體現的:與其說這是一部末世生存公路片,倒是更像兩個長著loli臉的女主角在無人廢墟中的寫意大冒險。儘管她們一直喊著「好冷」「好餓」,也時有受傷和遇險,可作品中並沒有對這種困難生活的殘酷體現.......漫畫一路讀來,其中所充斥的反倒是淡泊的寧靜感。

動畫改編的水平自然是好的,不過我們也可以看到,在場景細節上,動畫場景的殘破感被削弱了,半履帶車也變短了(更可愛了?)。可見製作組還是很能把握作品的主旨的——以廢墟大樓為背景的·真日常片。

是的,《少女終末旅行》沒啥主線,沒啥目標,漫畫連載至今為止也沒啥陰謀,甚至連陰謀的味道都極少,對於絕大多數觀眾來說,對本片的觀感只會是——無聊。當然,從中體會到詩意和禪意還是可以的........

最後,對於有能力追看原版漫畫連載的讀者來說,也不要太相信至今未殺一人的作者有多良善。畢竟開頭找到炸藥這個伏筆,作者可是憋了20話(漫畫)才用到拆遷機器人身上。那麼——

開頭的這個鏡頭,以及兩個女主一個英國盔一個德國盔的人設,說不定也會在未來的某一時刻突然變成顛覆性的伏筆。

反正能畫出這種又萌又殘的作品的作者,有一個算一個絕對都是「變態」(褒義),本著惡意去揣測.........一般錯不了的。

嘛,上一張漫畫里最喜歡的場景吧,希望各位能喜歡這部作品。


毫無疑問,《少女終末旅行》給人的感覺很驚艷。這種驚艷來自於:

1.對比(題材):末日廢都的世界觀與萌系少女(畫風)的對比,與常見的萌系作品的對比,還算和緩的日常與激烈的矛盾的對比。如果說《new game》還是有點嚴肅元素的萌系作品,那麼《少終》就是有點萌系元素的嚴肅故事。在觀眾抱著觀看一般萌系作品的心態來觀看本作時,自然會感到吃驚,進而被吸引。

2.表現(製作):動畫製作以單元劇的形式,通過分鏡、作畫、音樂渲染出了很棒的氛圍,很好的表現了世界觀和思想。以第一集尤莉掏出槍來搶千戶手裡最後一塊食物為例,漫畫中短短兩頁並沒有體現出什麼。然而在動畫中,這段小插曲差不多用了一分鐘的時間來體現:BGM變得詭異、CV的語氣產生了變化、畫面特意給了尤莉毫無表情的面部特寫、再加上那一聲清晰的拉動槍栓的聲音,瞬間就把觀眾的心神牢牢的抓住了。

3.氣質(精神內涵):有些問題,既是是遠遠的看看都很有吸引力。姑且不說「我是誰」、「從哪來」、「到哪裡去」這種究極問題,「人生的意義」這樣的問題許多人應該有過或淺或深的思考。如果有閱讀過一些科幻小說,那麼就更能體會到那些包含著未知與矛盾的問題所具有的魅力。本片或者說原作就包含著這樣的問題,這使得其氣質與眾不同。觀眾在觀看本作品時,會被帶動著去情不自禁的思考那些深邃的問題:第一集、第二集的戰爭與和平;第三集與第六集的人生意義;第四集的宗教與神靈;第五集的幻想與夢與音樂;第七集、第八集的食物和酒;第九集的機械與生命、創造與破壞、進化……可以看出,本片雖然是末日背景,但是作品的重點並不是怎麼缺少食物找食物,更多的是精神上的關懷,而精神上的關懷毫無疑問是可以或多或少的打動有餘裕在屏幕前看動畫的觀眾的。

但是,有吸引人的優點,本片自然也是有著缺點的:

1.單元劇和公路片的形式,導致了作品缺乏完整的故事性。我們對主人公們的身世背景知之甚少,主人公們除了向上走以外也沒什麼特定的目的和願望。我們通過動畫看到的是主人公們的一個個生活片段,九集下來,我除了能說「這是一個少女二人在末日都市裡穿行」的籠統概括以外,沒辦法具體歸納出一個有頭有尾的故事。當然,也許有的人並不認為這是個缺點,他們或許認為《少終》是篇清秀雋永的散文就足夠了。但是,散文也要「形散而神不散」才稱得上優秀。《星際牛仔》也是部公路片,但是在單元劇中時不時的會出現把故事連接在一起的引線。而《少終》的這條引線或許是原作也沒有完結的原因,顯得有點薄弱。無論是動畫還是漫畫,無論再多有散文氣質,終歸是要講故事的,不是嗎?

2.雖然總體保持著不錯的製作水平,但是部分與部分之間的觀感還是有差異。換言之,有些集很精彩,有些集很無聊。人物塑造還是比較單一,雖然主角們很萌,但是還是那句話,我們其實一點也不了解主角。配角們倒是相對更豐滿一點。

3.或許是我有點吹毛求疵,但是我真的很可惜本作只是帶著觀眾遠遠地看了看那些深邃的問題,而沒有去接近、去探索。我知道這是定位問題、是篇幅問題,但是真的非常可惜。


我想看的是動畫版的《輻射》,沒想到你們想看的是廢土版的《獸娘動物園》。。。_(:3」∠)_


占坑

第一集的時候我只覺得有點意思,第二集覺得進入狀態,之後幾集越來越喜歡尤莉這個⑨,第五集雨聲聽完我熱淚盈眶跪在了地上「下一集不會這麼屌了吧」,第六集石井失去飛機這個寄託苦笑著降入底層我完全啃不進夜宵,第八集最後月色下起舞「你看這首Acapella版雨聲果然沒有第五集驚艷吧」,第九集兩個機器人再次把我震撼到...

上一部一次次衝擊我內心的動畫叫乒乓

也許我正在見證一部偉大作品的誕生


war ,war never change,荒原上一片戰爭機器的殘骸被積雪所掩蓋,這是一個廢土,隱約的回憶似乎敘述了當時的撤離,故事設定背景應該有點黑,不過只是第一集,世界觀還沒有展開,唯一看到的只是兩個萌物少女互相賣萌,但是不得不說黃毛丫頭的槍法真是驚人,而且極其正經的開玩笑舉起槍來真是絕情,有點不寒而慄,想必黃毛切開也是黑的。人物畫風和蕭條的廢土看起來格格不入。我只是來看賣萌的,忽然腦補下開局一人一貓,小包和藪貓醬開著加帕里巴士在這樣子末日廢土裡展開冒險似乎也沒有違和感。


感覺十月番,我奶的還是蠻準的。。

鏈接:

在末日到來之前,讓我們一直在一起吧


版權歸作者所有,任何形式轉載請聯繫作者。
作者:瑀(來自豆瓣)
來源:https://www.douban.com/doubanapp/dispatch?uri=/review/8866243/

在《瘋狂的麥克斯》,《輻射》等一系列以後啟示錄背景的作品裡,人類為了生存劃分黨派互相爭鬥。為了更好的殺人將末世前的武器搬出來,修補修補,像之前的人類一樣打仗。儘管途中充滿了暴力,血腥,野蠻。人類的文明蕩然無存。但最起碼能讓人感到人類還是在很努力的活下去,繼續著文明的發展。甚至有些地方還維持著基本的政府機構。人類就像是被拽回幾個世紀前重新發展一樣。

但《少旅》不一樣。沒有戰爭,沒有為了食物的爭鬥。食物沒了就去死唄,迷路了就死這唄。沒有人在乎之前發生了什麼,未來會怎麼樣。

人類在一片溫暖中緩慢的等待死亡。


S1有人發現:

說起來,和這個故事的設定和約翰·W·坎貝爾(20世紀三十年代驚奇科幻主編,發掘了阿西莫夫和海因萊因的真·大佬)的《黃昏》(Twilight)出奇的像,一樣是巨大的層疊都市中,人類文明的暮年。

全文轉貼如下:

《黃昏》(1934)

[美] 約翰·坎貝爾 著

「說起搭便車的人,」吉姆·本德爾感到困惑不解地說,「前幾天我搭載了一個,那人肯定是個怪物。」說著,他就笑了起來,但笑得不自然。「他給我講了個聞所未聞的最最離奇的經歷。大多數搭便車的人總對你說他們怎樣失去了好工作,怎樣想出去到西部的廣闊天地里尋找活干。他們似乎沒意識到,離開這個地方,外面還是有許多人。他們認為這整個美麗而偉大的國土荒無人煙。」

吉姆·本德爾是個房地產商,並且我知道他會有怎樣的發展前途。你知道,這是他最喜歡的行業。他真正擔憂,是因為本州還有大片宅地可以開拓利用。他談論著美麗的國土,可他從來跨出過這個城市的邊界,更沒有涉足荒漠野土。實際上他害怕那種地方。於是,我微微掉轉話頭,讓他言歸正題。

「他聲稱是什麼,吉姆?他說他自已是一個找不到勘探土地的勘探者?」

「這並不好笑,巴特。不,這不僅僅是他聲稱是什麼。他根本就沒有聲稱標榜自己,只是談談而已。你看,他也沒說自己說的是真話,他說過就完了。真是這令我感到不解。我知道這並非真實,但他說話的樣子——唉,我弄不懂。」

從這裡我看出他確實弄不懂。吉姆·本德爾向來措辭講究——對此非常引以為豪。他找不準字眼,表明他心煩意亂,就好像他把響尾蛇當作了一根木棍,想把它拿起來扔入火中時一樣心慌意亂。

吉姆接著說:他穿的衣服也很滑稽。看著像銀子,可又軟滑得像絲綢。在夜晚居然還會發點光呢。

在黃昏時分,我把他載上了車。那真是把他撿到車上的。他那時正躺在離南大路約10英尺的地方。起初我以為是什麼人把他撞了,沒停車就溜了。你知道或許是因為沒看清。我把他拉起來安頓在車裡,就繼續趕路。我還有約300英里的路要趕,不過我想可以讓他在沃倫泉下車留在萬斯大夫那邊。可是大約5分鐘後他就蘇醒了,睜開眼睛,他直盯盯地看著遠處,先看看汽車,又望望月亮。

「感謝上帝!」他說道;接著看看我。這一看使我大吃一驚。他長得很瀟洒。不,是很英俊。兩者都不是——他不同凡響。我看他身高約6.2英尺。棕色頭髮,略帶點真金的顏色,就像是泛紅的細銅線。捲成波紋式的鬈髮。前額很寬,有我的兩倍。外表纖弱,卻給人以極其深刻的印象;眼睛是灰色的,像是蝕刻出來的鐵製品,比我的要大——大多了。他穿的那身衣服——更像是浴衣與睡褲的湊合。他手臂修長,肌肉勻稱,像個印第安人;他皮膚白皙;不過被太陽晒成稍有點金褐色而不是棕褐色。但是他不同凡響,是我見過的最瀟洒的男子。我說不清,真該死!

「喂!」我說。「出事了?」

「沒有,至少這次沒有。」

哦,他的聲音也不同凡響。這不是普普通通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風琴在說話,只是這風琴具有人的形態。

「不過也許我的頭腦還沒冷靜下來。我進行了一次實驗。告訴我今天是幾號,哪一年,所有的一切,再讓我想想。」他繼續說道。

「怎麼了——今天是1932年12月9日。」我說。

這並沒使他感到滿意。他一點也不喜歡這個答案。但他原先臉上歪著嘴苦笑著,現在卻咯咯發笑了。

「一千多呀——」他懷舊地說。「還不至於壞到700萬。我不應該抱怨。」

「700萬什麼?」

「年呀,」他說,口氣很堅定,就像是說話算話,「我曾經嘗試過一次實驗。或者將要嘗試,現在我得再試一次,這實驗是在3059年。我剛完成了投放實驗。測試那時的空間。時間——那可不是,我仍這樣認為。那是空間。我感到自己被吸進了那個磁場,脫不了身。r-H481磁場,位於帕爾曼範圍內,強度為935。磁場把我吸進去,而我出來了。

「我認為穿過太空到太陽系將要佔據的位置是抄了近路。穿過較高的平面,使速度超過了光速,就把我投進了未來的星球。」

你看,他並不是在對我講話,他只是在想,想得發出了聲。接著他開始意識到我的存在。

「我看不懂他們的儀器,經過700萬年的進化,一切都變了。所以到我回來時稍微越過了記號。我應該屬於3059年。但請告訴我,今年最新的科技發明是什麼?」

他使我大吃一驚。我幾乎未加思索就答道:「怎麼,我想,是電視機。還有無線電、飛機。」

「無線電——好。他們會有儀器的。」

「可是,請問一下——你是誰?」

「喔——很抱歉,我給忘了。」他用那特有的風琴式的聲音回答道。「我叫阿里斯·科·金林。你呢?」

「吉姆斯·沃特斯·本德爾。」

「沃特斯——這是什麼含義?我不認識這個字。」

「怎麼,這當然是個名字。你認識它幹什麼?」

「我明白了——看來你們是不分類別的。『科』代表科學。」

「你是哪裡人,金林先生?」

「哪裡人?」他笑了,聲音緩慢而柔和。「我跨越了700萬年,或許更長的時間,從太空中來,他們已經搞不清確切有多少年了——那些人已搞不清楚了。機器上淘汰了不需要的設施。他們弄不清楚是哪一年。但在此之前,在3059年,我家在內華城。」

我就是在那時起開始認為他是個怪人。

「我是個搞實驗的,」他繼續道。」搞科學的,我剛才說過。我父親也是搞科學的,不過是研究人類遺傳學的。我本人做實驗。他證實了他的觀點後,整個世界的人起而仿照。我就是新種族中的第一個。

「新種族——噢,神聖的命運之神——到底發生了什麼——還將會發生什麼啊?

「結局又會怎樣?我已經看到了——幾乎看到了。我看見他們——那些小人們——他們感到困惑不解——他們迷失了方向。還有那些機器。難道非這樣不可嗎?難道什麼也改變不了命運嗎?

「聽著——我聽到過這樣一首歌。」

他唱起了歌。這樣他再也沒必要告訴我那些人。我認識了他們。我能聽見他們的聲音,說著一連串稀奇古怪、不合英語標準的話。我能看出他們迷惑不解的渴望。我想這歌聲來自一個小小的暗礁。他們在歌聲中叫喊著,一邊叫喊一邊請求著,又無望地搜尋著。不為人所知的,被人遺忘的機器發出的連續不斷的隆隆轟鳴,嗚嗚哀嘆蓋過了歌聲。

這些機器停不下來,因為前人把它們發動後,那些小人就忘記了如何使它們停止,或者根本不知道它們是幹什麼用的;只得眼睜睜地看著,聽著機器聲——感到困惑不解。他們不再能讀會寫,再說,你看,語言已經變了,祖先們的語言記錄對它們來說毫無意義。

但那首歌還在繼續,他們還在困惑。他們透過太空一眼望去,看到了溫和友好的星星——相距遙遙。他們知道九顆行星並知道上面有人居住。可相隔無邊無際,它們看不到另一個種族,另一種新的生命。

透過整個太空——有兩樣東西:機器,不知所措的健忘。也許還有一件,嗯。那就是這首歌,它使我感到心寒,這歌不該在現在的人周圍唱。它簡直是扼殺了什麼。也許是扼殺了希望。

聽完那首歌呀——哎,我就相信他了。

唱完這首歌,他有一會兒沒說話。接著他抖了抖身子。

你不會理解(他繼續說)。現在還沒有理解——但我看到過他們。他們到處站著,形態醜陋,腦袋肥大,就像畸形人。但他們腦袋裡只有腦髓。他們有過會思維的機器——但很久以前就有人把他們關掉了,也沒人知道該怎樣重新發動。這就是他們遇到的麻煩。他們有過了不起的頭腦。遠勝過你我。他們被關掉,肯定也有幾百萬年了,從那以來他們就沒思維過。善良的小人們。這就是他們所知道的一切。

當我躍進那個磁場時,那磁場逮住了我,就像萬有引力磁場,旋轉著把一個太空運輸工具轉到了一個行星上。那磁場把我吸了進去——又從另一端轉了出來。只是那另一端肯定是在距今700萬年的未來。那就是我剛才所在的地方。那地方肯定剛好在地球表面一個完全相同的地方,可我一直不知所然。

那時,已經是夜色籠罩了,我看見不遠處有個城市,城市上空明月高照,整個景象恍若幻覺。你想想看,在700萬年里,由於來來往往的太空航班,穿過小行星群的安全空中走廊,以及諸如此類的東西,人類在解決處理星體位置方面已卓有成效。再說700萬年足以使自然物質的位置有所改變。月亮那時肯定還要遠5000英里,並且繞著自己的軸心轉。我在那裡躺了片刻,望著月亮。連星星都不一樣了。

城市裡有輪船出來。來來回回,就像在沿著電線滑行,當然那只是一條無形的力量之線。城市的某些部分,較低的部分,燈火通明,我斷定那肯定是水銀燈的光輝。綠中透藍。我感到那裡肯定沒人住——這燈光,眼睛受不了。但城市的頂部卻燈火稀疏。

接著我看見有東西從空中下來。那東西燈火通明。是個巨大球體,它徑直沉落在城市大面積黑銀色的房群中央。

我不知道這是什麼,可是就連那時我還認為這城市無人居住。奇怪的是我竟能想像出這一點,我一個從未見到過無人居住的城市的人。但我還是走了15英里,進入了那座城市。街道上到處有機器走動,你知道是在修理著機器。他們不理解這城市已不需要繼續運行,因此他們仍在工作。我找了一輛看來很常見的計程車機器。它有一個手工操作器,我能夠進行操作。

我不知道這城市被遺棄多久了。來自其他城市的一些人說有15萬年了。也有人說是30萬年,人類沒有涉足這個城市有30萬年了。計程車機器性能很好,馬上就運行了。車很乾凈,城市也乾乾淨淨,井井有條。我看到了一家菜館,我也飢腸轆轆了。更饑渴的是想找人說說話。當然,空無一人,但我並不清楚。

菜館立即就把吃的陳列上來,我作了挑選。我想這東西已有30萬年了,我說不清。為我準備飯菜的那些機器並不介意,因為你知道他們是用合成法製作東西的,做得很不錯。那些建築者們在建築城市時,忘了一件事,他們並沒意識到事物竟然不會永久持續下去。

我花了6個月時間製造器械,就在將要結束時,我已作好了走的準備;那些機器盲目地、毫無差錯地運作著,履行著它們的職責,不知疲倦,毫不停歇。它們的設計者以及他們的兒子以及兒子的兒子早已不需要它們了——即使地球冷卻,太陽隕落,那些機器還將運行。即使地球開始分崩瓦解,那些技能嫻熟的、永不停息的機器將努力將其修復。

我走出菜館,乘著計程車在城市裡漫遊。我認為那機器有一個小小的電力的發動機,可是它得到的電力卻來自大型的中央電力散熱器。不久我意識到自已是在遙遠的未來。那城市分成兩部分,每一部分有許多層次,機器在那裡平穩地運行,只有回蕩在整個城市的一個深沉的嗡嗡的撞擊聲,宛如一曲永恆宏偉的力量之歌。這地方的整個金屬構架一起呼和著,傳播著聲音,一起發出嗡嗡轟鳴。這回聲輕柔綿綿,令人舒適安靜。

地面上准有30層,地下又有20層,還有那堅實巨大的金屬牆壁、金屬地板和金屬加玻璃加力量製成的機器。唯一的光線就是那水銀燈的綠中透藍的亮光。水銀蒸氣燈的光含有豐富的高能量子,這量子促使鹼金屬原子進行光電運動。哦,這或許超越了你們當今的科學範圍?我又忘了。不過,他們使用那種光,因為許多機器工人需要視覺。

這些機器真了不起。有5個小時,我漫遊穿過位於最低層的龐大的發電站,觀察著機器,並且因為有了機器的運行,有了這些近乎有生命的機械,我不再感到那麼孤單了。

我看到的發電器是在我曾經發現的釋放器基礎上的一個改進——什麼時候?我指的是那個物質能量的釋放器,因此,一看見它我就知道它們能持續數不盡的歲月。

城市的整個下半部分都讓給了機器。成千上萬。但是看來其中大多數都無所事事,或者說,至多只是負荷很輕地在奔跑。我認出一個電話裝置,可是一個信號也撥不通。

城市裡沒有生命。然而,房間一側有個屏幕;屏幕旁邊有個小小的飾燈。我一按那飾燈,機器就會立刻開始運行了。這機器一觸即發。只是再也沒有人需要它了。人知道怎樣去尋死,怎麼算是死,而機器卻不知道。

最後,我來到了城市的頂部,即上半部分。那是個天堂。那裡灌木叢生,樹木鬱鬱蔥蔥,公園密布,在柔和的燈光下閃閃發亮。他們學會露製作這種燈光。與這特有的外觀相吻合。早在500萬年甚或更久的時候,他們就學會了。200萬年前他們又遺忘了。然而那些機器卻沒有忘記,並且他們仍在製作這種燈光。那燈光高懸在空中,溫柔和煦,銀光閃閃,略帶玫瑰色,那些花園在光影下斑駁陸離。現在這裡已沒有機器,但我知道在白天,他們肯定要出來在那些花園裡勞作,使他們繼續成為主人的天堂,而他們的主人早已長眠,停止了走動,因為他們走不動了。

城市外面有個荒漠,天氣涼爽,但非常乾燥。這裡空氣輕柔溫和,並且帶著花的甜蜜芬芳,人們花了幾十萬年的歲月使這種芬芳日臻完美。

這時又從什麼地方響起了音樂聲。它從空中晌起;又在空中輕柔地回蕩。那時剛好月亮開始沉落,而隨著月亮的沉落,那帶著玫瑰色的銀光漸漸退去,音樂聲變得更響了。

那音樂從四處傳來,卻又無蹤可尋。它就在我的內心。我不知道他們是怎樣做到這一點的。我也不知道這樣的音樂怎樣能寫出來的。

野蠻的人製作音樂太單純,不可能優美,但卻鼓舞人心。半野蠻的人寫音樂優美得單純,又單純得優美。黑人音樂是登峰造極的。他們一聽到音樂就理解了音樂,而一感受到音樂就會唱起來。半開化的人譜寫的音樂是不朽的。他們以自己的音樂為榮,並且務必保證那音樂被認為是不朽的音樂。他們使得音樂如此偉大,簡直飄飄欲仙。

我一向以為我們的音樂優美。然而,空中傳來的是勝利之歌,為此歌唱的是一個成熟的民族,一個陶醉在徹底勝利之中的民族!掠過我全身的正是那人類以莊嚴的聲音歌唱著勝利,它為我指明了前面的道路,使我堅持下去。

可是,當我觀望這廢棄的城市,那音樂就消失在空中。機器本該忘了這首歌。他們的主人早已忘了,在很久以前就忘了。

我到了一個地方,那準是他們的家;在昏暗的光線下,門廊隱約可見,可當我走上去時,30萬年來沒有使用過的燈發出綠中泛白的光,就像是螢火蟲,為我照亮了門廊,我就這樣走進了那邊的房間。立時,我身後門廊的空氣中突然出現變化,那空氣像牛奶一樣混濁。

我站著的那個房間是用金屬和石塊建成的,那石塊是一種烏黑髮亮的物質,用絲絨作最後裝飾,金屬則是金銀兩種。地板上有塊小地毯,那地毯就像我現在穿著的那種布料,但還要厚,還要軟。房間四周都是長沙發,低低地,覆蓋著這些柔軟的金屬材料。那材料也是黑色和金銀兩種金屬;我從沒看到過這樣的東西。我想我也絕不會再看到,而這東西憑你我的語言是無法描述的。

建築這城市的人們有權力,也有理由來歌唱這首勢不可擋的勝利凱歌,這勝利所向披靡,橫掃了15顆可供人居住的衛星。

可這些建築者們現在已無影無蹤,我就想離開。我想出了一個計劃,走到一個電話分局去查看我曾經見過的一幅地圖。舊的世界看起來大同小異,700萬年甚至7000萬年對古老的地球母親來說算不了什麼。她也許能成功地把那些了不起的機器城市磨損掉。她能等上1億年或10億年,才會被擊敗。

我試著跟地圖上所表示的各個市中心撥電話。等我檢查了中心裝置,我已很快學會了電話操作系統。

我試了一次——兩次——三次——有十幾次,約克市,倫奧市,帕里,施卡哥,新坡,等等。我漸漸感覺到整個地球上已不再有人。我感到壓得喘不過氣來,因為每座城市都是機器接電話,執行著我的命令。在每一個更為廣大的城市裡,機器已無所不在,因為我只在他們那時候的內華城。一個小城市。約克市方圓為八百多公里。

每個城市我都試撥了幾個電話號碼。接著,我就試撥聖·弗蘭斯科。那邊有人,有個聲音來接電話,並且有一個人像顯示在發亮的小屏幕上。我看得出他嚇了一跳,瞪大眼睛,驚奇地看著我。然後他就開始跟我講話。當然了,我聽不懂。我能聽得懂你的話,而你也能聽懂我的話,因為你們今天的語言大多都錄製在各種唱片上,對我們的發音產生了影響。

有些東西改變了;尤其是城市名稱,因為城市的名稱往往是多音節的,並且使用得很多。人們往往把它們省去音節,把它們縮短。我是在——內——華——達——就如你說的?我們只是叫內華。還有約克州。但俄亥俄和衣阿華還是沒變。一千多年,對詞語的影響並不大,因為他們被錄製下來了。

可是700萬年過去了,那些人也忘記了古老的錄製品,隨著歲月的流逝,這些錄製品使用得越來越少,直到他們再也聽不懂錄製品時,他們的語言就發生了變化。當然,這些語言再沒有被書面記錄下來。

準會有幾個人偶然從這最後的種族裡脫穎而出,尋求知識,可他們卻沒能這樣做。倘使能找到某個基本規則,古老的文字就能被破譯。可是古老的聲音嘛——況且這個種族已把科學的法則以及思維的運用拋置腦後了。

因此,當他在線路那端接電話時,我聽他說話稀奇古怪。他說話尖聲尖氣,語言流暢,音色甜潤,簡直就像在唱歌。他很激動,叫著其他人。我聽不到他們的話,但我知道他們在哪兒。我可以去那兒找他們。

於是,我就從天堂花園下來,而當我準備離開時,我看見天空中已露出曙光。星星出奇地亮,明明滅滅,閃閃爍爍,漸漸消失。只有一顆星星明亮地升起,似曾相識——金星。現在她金光閃閃。最後,當我站著第一次遙望這奇異的蒼穹時,我開始明白起初是什麼東西給了我一個似幻似夢的印象。那些星星,你看,都不同以往了。

在我的時代——還有你們的,太陽系是個孤獨的流浪者,出於偶然,剛好通過銀河交通中的十字路口。你看,我們在夜間看到的星星就是移動的星群中的星星。實際上我們的太陽系正在穿越大熊星座群。其他五六個星群集中在離我們500光年的範圍內。

但是,在這700萬年里,太陽已經移出了它的星群,一眼望去,天空幾乎空空蕩蕩。只有零零落落地閃爍著一顆星星,時隱時現。而在這廣袤無垠的冥冥蒼穹中橫懸著一條帶狀的銀河。天空中空空蕩蕩。

那肯定是那些人在歌聲中表達,在心中感受到的另一種東西。孤獨無伴——就連親密、友好的星星也沒有。

我們在五六光年範圍內就有星星相伴。他們告訴我,他們的儀器能直接提供任何一顆星星的距離,這些儀器顯示最近的一顆星星也離他們有150光年之遙。這顆星明亮異常。遠比我們天空中的天狼星還亮。而這就使得它更加不太親近,因為它是顆藍中泛白的超大巨星。我們的太陽或許只配充當那顆星的衛星。

我站在那裡,觀望著那亮光。玫瑰色中透著銀色,隨著太陽強烈的血紅色光線掠過地平線,那亮光戀戀不捨,漸漸消失。現在根據星星,我知道,這距離我生活的時代,距離我上次看到太陽掠過地平線准有幾百萬年了。而這血紅色的光線使我懷疑太陽本身是否快要瀕臨消亡。

太陽的一邊出現了,色彩血紅,體積巨大。它一躍而上,色彩漸漸退去,直到半小時後成了熟悉的、金黃色的圓盤。歲月悠悠,它卻依然如故。

我原來真傻,竟以為它會改變。700萬年——對地球都不足掛齒,對太陽又能算得了什麼呢?自從上次看到日出以來,太陽依然升起。

宇宙步履姍姍。只有生命不能永久,只有生命瞬息萬變。800萬年短暫的歲月。而在地球上生活8天——種族就瀕臨死亡。它留下了某種東西——機器:但是,他們也會死,即使他們不會理解。這就是我的感受。我——也許能改變這種狀況。我會告訴你的。以後再說。

這樣到太陽當空,我再次仰望天空,又看看地面,大約50層樓下面。我已經走到了城市的邊界。

機器在地面上運轉,也許,在平整地面。一條寬闊的灰色大道穿過平坦的荒漠筆直向東延伸。在日出之前我看到過它隱隱約約發出亮光——一條供地面機器使用的道路。路上沒有車輛。

我看到從東方迅速掠過一艘飛船、它飛來的時候,伴隨著空氣輕柔、低沉的嗖嗖聲,就像是小孩在睡眠中的抱怨;它在我眼前漸漸變大,像個膨脹的氣球。當降落在下面市區的大型滑移機場時,我發現它體積龐大。我現在可以聽到機器鏗鏘的噹噹聲,低沉的嗡嗡聲,毫無疑問,是在處置運進來的材料。這些機器訂購了材料。其他城市的機器供應材料。貨運機器把它們運到這裡。聖·弗蘭斯科和傑克斯維爾是北美仍在啟用的僅有的兩個城市。可機器在其他所有城市裡仍在運轉,因為他們停不下來。他們沒有得到停下的指令。

這時在頭頂上空,有東西出現了,從我腳下的城市,從一個中心部分,升起了3顆小星球。他們,像貨運船一樣,沒有任何看得見的駕駛機械裝置。頭頂上空的一個小點,就像蔚藍太空中的一顆黑色星星,已變大成了個月亮。3顆星球在高空處與它會合。然後他們一起降落下來,降落到城市的中心,我就看不到了。這是來自金星的貨物運輸船。我獲悉,我在前一夜看到降落的那船運輸船是來自火星的。

在這以後我就走動尋找出租飛機之類的東西。在城市四處搜尋時,沒有我認識的這類東西。我到更高層搜尋,到處能看到遺棄的船隻,但讓我用實在太大了,況且沒有操縱裝置。

時間已近晌午——我又吃了點。食物很不錯。

這時我明白了,這是一座人類希望的死灰之城。不是一個種族的希望,既不是白種人,也不是黃種人,更不是黑種人的希望,而是整個人類種族。我發瘋似的想離開那座城市。我害怕取道地面道路往西,因為我駕駛的計程車是由城市的某個源極提供動力,因此我知道開不出幾英里它就會拋錨。

下午,我找到了一個小型的飛船棚,一是在這個城市的外圍城牆附近。裡面有3艘船。我那時一直在四處搜索居民區的較低層——地表層。那裡有菜館、商店、劇院。我走進一個地方,一進去,就響起了柔和的音樂,在我面前的屏幕上開始顯示色彩和圖形。

從圖形、聲音和色彩來看,那是一個成熟民族的勝利凱歌,一個500萬年來一直穩步向上邁進的民族——並且還沒有看到前面在漸漸消失的路,到那時他們死去了,停止了生命,城市自身也已死去——但它沒有停止運行。

我趕緊離開那裡——那首30萬年沒有唱過的歌在我身後漸漸消失。

幸好那時我找到了飛船棚。很有可能是個私人飛船棚。有3艘船。一艘准有50英尺長,直徑達15英尺。是艘遊船,大概是一艘太空遊船。另一艘長約15英尺,直徑有5英尺。準是艘家用航空機器。第三艘非常小巧,長不過10英尺,直徑2英尺。顯然在裡面我得躺下。

那裡有個潛望鏡裝置,能使我看到前方以及差不多正上方的景色。有一扇窗口,能使我看到下面的東西——並且還有一個裝置,能移動毛玻璃熒屏下面的地圖,再把地圖投射到熒屏上,使得熒屏上的十字絲一直表示我所在的位置。

我花了半個小時,試圖去弄明白這艘船的製造者造了些什麼。但是製造這艘船的人竟然是那麼一些人,他們把500萬年的科學知識以及那些歲月里完美無缺的機器保留了下來。我看到給船提供動力的能量釋放裝置。我懂得這個裝置的使用原理,並且模模糊糊地,也懂得它的機械原理。可是裡面沒有導航裝置,只有暗淡色的光柱迅速地用脈衝波發送著信號,用眼角的餘光你簡直很難瞟見那些波動。約莫有五六束光柱,一直在閃閃爍爍,有節奏地跳動,少說也有30萬年了,或許更長。

我進入飛船,立刻又跳躍出五六束光柱;我微微發抖,一種奇異的拉力掠過我的全身。我立刻就明白了,因為那飛船是依靠重力廢除器起飛的。在投放實驗之後,當我在發現的太空磁場里冥思、苦想時,我就一直希望能夠這樣。

然而,在還沒製造這個完美無缺的、永恆不朽的機器前,他們卻已經擁有這種廢除器,有好幾百萬年了。我進入船以後所產生的重量迫使其作出重新調整,同時作好飛行準備。在飛船內,一種相當於地球引力的人為的萬有引力吸住了我,這樣外部與內部之間的中性層就造成了那種拉力。

機器已準備就緒。加滿了燃料。你瞧,他們裝有設備,自動顯示他們的需要。他們簡直就是有生命的物體,每一個都是這樣。看護機器給他們提供補充,進行重新調整,在必要且有可能的時候,甚至給他們進行修理。要是得不到修理的話,後來我獲悉,那就會自動來一輛維修車,把他們運走,由一架完全相似的機器來替代,接著它們就被運到生產廠家,自動機器就將它們進行改裝。

那飛船耐心地等待著我來發動。操縱裝置很簡單,一目了然。左邊有個控制桿,你往前推它就向前開,往後推它就向後退。右邊有個水平的,沒有支點的橫杆。把它擺向左邊,飛船就左轉;擺向右邊,就右拐。倘若把它翻起,那飛船就跟著翻跟斗;除了前進後退外,其他動作都是類似情況。提起整個橫杆就提起了船,按下橫杆也就使船落下來。

我躺在那裡,稍稍提起了橫杆,眼前測量器上的指針非常自在地動了動,地面就往下面退去。我把另一個操縱桿往後一拉,飛船就逐漸加速,平穩地駛入蒼穹。把兩個操縱桿放回空檔,飛船就繼續飛行,直到處於平穩狀態才停止,因為空氣的摩擦緩衝了飛船的運動。我把飛船調轉頭,眼前又有一個刻度盤在移動,顯示我所在的位置。不過,我看不懂。地圖沒有動,而我原以為它會動。於是,我就朝著憑感覺是西面的方向出發了。

在這了不起的飛船里,我感覺不出加速度。只是地面開始往後一閃而過,一會兒功夫,城市就從眼前消失。現在,我下面的地圖迅速展開,我看到自己朝著西南方向移動,我稍微轉向朝北,看看羅盤儀。很快,我也看懂了,飛船就加速前進。

我對地圖和羅盤儀產生了很大興趣,因為它突然間會發。出一聲刺耳的嘶嘶信號聲,可是,用不著我作出決定,飛船器就升高,轉向北面。我前方有座山,我並沒有看到,而飛船卻注意到了。

這時,我注意到我早該看到的東西——可以移動地圖的兩顆小旋鈕。我開始把它們移動,就聽到一聲刺耳的喀嚓聲響,飛船的速度就開始減慢。一會兒功夫,它就保持一個相當慢的速度,機器轉向了一條新的航線。

我試圖把它改正過來,可是,令我驚訝的是,那些操縱裝置對此毫無作用。

對了,是那張地圖。要麼是地圖聽從航線,要麼是航線聽從地圖。我剛才把它移了一下,機器就自動地取而代之進行操縱。我本可以按下一個小按鈕——可我並不知道。

我無法操縱飛船,直到最後歇下來,降落在一個停靠站,離地面6英寸高,想必是一個大城市廢墟的中心。大概是薩克拉曼多。

現在我懂了,所以我把地圖重新調整到聖·弗蘭斯科,飛船就馬上繼續飛行。飛船自動拐彎繞過了一大堆碎石塊,又轉回到本來的航線,繼續朝前,猶如一顆子彈形的飛鏢,自動控制著,快速前進。

到達聖·弗蘭斯科時,飛船沒有降落。它只是停在空中,發出一聲悅耳的嗡嗡的音樂聲。這時,我也等著,朝下觀望。

這裡有人了。我第一次看到了那個時代的人。他們個子很小——迷惘不解——發育不全,而腦袋大得不相稱。但也並不極其過分。他們的眼睛給我印象最深。那眼睛很大,看著我的時候,裡面蘊含著一種力量,可是好像在沉睡著,酣睡得喚不醒。

於是,我就拿起手工操縱桿著陸下來。可是我一出來,飛船就自動升高,獨自出發飛走了。他們有自動的停機制動裝置。飛船去了公用飛船棚,最近的一個,在那裡能得到自動的維修,得到照看。飛船里有個小型的通話機。我下飛船時本應該把它帶在身邊。這樣我就可以按下按鈕把它叫來——不管我在城市的哪個地方。

我周圍的人開始說話了——簡直像唱歌——交頭接耳。其他人在慢悠悠地過來。男男女女——卻好像沒有老的,小的也沒幾個。就這麼少得可憐的幾個小的呀,簡直得到畢恭畢敬的對待,得到無微不至的照料,生怕不小心一腳踩在他們的腳趾上或不小心一步把他們撞倒。

你看,這是有道理的。他們生活了漫長的歲月。有些活了3000年之久。接著,他們就一死了之。他們不會變老,可是從未有人得知人為什麼會像他們那樣死了。心臟停止了跳動,頭腦停止了思維——他們就這樣死了。

而那些小孩子們,那些尚未成熟的孩子們,得到了無微不至的關懷。在這個有著10萬人口的城市,一個月里只出生一個孩子。人類漸漸不會生育了。

我告訴過你,他們孤獨無伴?他們的孤獨感已經毫無希望。因為,你想想,當人類大步跨向成熟期時,他摧毀了對他有威脅的一切生物。病害。昆蟲。接著是最後一批昆蟲,最終是最後一批吃人的動物。

當這時,自然界的平衡被摧毀了,他們就要這樣繼續下去。這就像那些機器。他們把機器發動——可現在機器無法停止。他們開始摧毀生命——可現在一發不可收拾。所以他們就得摧毀各種雜草,接著是許多原來無害的植物。再接著就是食草動物,鹿、羚羊啦,野兔啦,馬啦。他們是一種威脅,他們襲擊人類由機器照料的莊稼。人類仍在食用天然食品。

你可以猜想。情況已非他們所能控制。到最後他們就殺盡海里的動物,同樣,是為了自衛。這許許多多的生物原來牽制著他們,一旦沒有了這些生物,人類就擁擠得不可開交。接著用合成食物取代天然食物的時候到了。離你我所處的時代約250萬年以後,空氣得到凈化,清除了所有生命,清除了所有在顯微鏡下才看得清的微生物。

這意味著水,也一樣,必須經過凈化。事實就是如此——這樣海洋中的生命就完蛋了。海洋中有以細菌為食的微生物,以微生物為食的蝦米,有吃蝦米的小魚,有吃小魚的大魚——可是食物鏈中的第一環沒有了。時隔一代人,海洋里就沒有了生命的蹤跡。對他們來說,這大約為1500年。就連海洋植物也無影無蹤了。

這樣整個地球上就只有人類以及受他們保護的生物——他想要用來裝飾的植物,以及超衛生的寵物,跟它們的主人一樣長壽。狗。它們準是不同凡響的動物。那時人類正進入成熟期,而他的動物朋友,它跟隨人類經歷了100萬年,到了你我的時代,又經歷了400萬年,進入了人類的成熟初期,這個朋友在智力上有了長進。在一個古代的博物館裡——一個了不起的地方,因為他們完美地保存了一個人類的偉大領袖的遺體,這位領袖在我見到他前5500年前就與世長辭了——在那個博物館裡,那時空無一人,我看到了其中一隻狗。這狗的頭顱幾乎跟我一樣大。它們有簡單的地面機器,狗可以通過訓練來駕駛這些機器,他們還舉行此類比賽,狗在比賽中駕駛機器。

接著人類就到達全盛時期。這個時期延伸了足足100萬年。他大踏步向前,如此神速,狗也不再是他的夥伴。狗越來越不為人所需要。當100萬年過去,人類也開始進入衰落階段,狗已無影無蹤了。狗已死盡滅絕了。

而現在這批仍處在既成秩序中逐漸衰落的最後的人類,已找不到其他任何生命作為他的接班人。以往總是當一種文明搖搖欲墜時,從它的廢墟中就產生一種新的文明。而現在只留下一種文明,所有其他的種族,甚至其他的物種,除了在植物里以外,都銷聲匿跡了。況且人類是這樣年高體衰,已不可能從植物中汲取智慧和靈性。在他風華正茂的時候,或許有可能。

在這100萬年里——這最後的100萬年里,其他的星球都人丁興旺。星系中的每一顆行星和每一顆衛星都得到了人口的配額。現在只有行星上有人口,衛星已被廢棄。在我著陸前,冥王星已被拋棄。當我呆在另一邊時,人們正從海王星過來,朝著太陽,還有自己的祖籍星球進逼。安靜得出奇的人們觀望著,大部分人第一次觀望著那顆星球,它曾經給過他們種族生命。

但當我從那艘船上走出來,看著它離開我升高時,我明白了人類為什麼瀕臨死亡。我回頭看看那些人的臉,從那些臉上我看出了答案。從那些人依然偉大的腦子——那些比你我偉大得多的腦子中,獨獨消失了一種品質。我那時需要得到他們其中一個的幫助,來解決一些問題。你知道,在太空里,有20個坐標值,其中10個為零,6個為固定值,其他4個體現我們時空關係中正在變化的常見的維數度。這就意味著這些積分不是以二維、三維或四維——而是以十維的方式進行的。

解決這些問題,不用說,花了我太長的時間。對於所有問題,我必須解答,我或許根本就解答不了。我不會使用他們的數學計算機,而我的計算機,用不著說,是過去700萬年前的玩意。幸好,其中一個人對此感興趣,就過來幫我。他進行4次、5次積分,甚至在成比例變化指數極限時進行4次積分——並且還是在頭腦中呢。

他這樣做是在當我要求他時。因為有一種使得人類偉大的品質已從他身上消失了。我著陸時一看他們的臉和眼睛就明白了這一點。他們看著我,對我這個外表極其異乎尋常的陌生人產生了興趣——又繼續走了。他們剛才是來看飛船的到來。一件稀罕的事情,你知道。但是他們只是出於友好過來迎接我。他們不感到好奇!人類已經喪失了好奇的本性。

噢,沒有全部喪失殆盡!他們對機器感到好奇,他們對星星感到疑惑。可是他們對此束手無策。還沒有喪失殆盡,只是即將喪失殆盡。這個天性快要消失。

我跟他們一起呆了6個月,在這短短的6個月里,我學到了許多,要比在機器堆里生活2000年甚至3000年所學到的還多。

你能領會到它給我帶來的壓倒一切的孤獨嗎?我,一個熱愛科學的人,一個從中看到,或已經看到過人類的上升,人類的解放的人——看著那些奇妙的機器,那些人類得意洋洋、耀武揚威的成熟階段的產物,居然被人遺忘了,得不到理解。這些奇妙的、完美的機器照看、保護、並且關心著那些溫和、善良的人們,雖然這些人已經——把它們忘卻了。

他們迷失在這孤獨中。城市對他們來說是個宏偉的廢墟,一個升起在他們周圍的龐然大物。有樣東西沒被理解,一個屬於世界本質的東西。它存在著。它不是人為造出來的;它只是存在著。就如綿綿高山,浩瀚沙漠,茫茫大海。

你能懂得嗎——你能明白那些機器從嶄新地生產出來到那時的時間比我們當今追溯到人類起源的時間還長?我們還知道最初一個祖先的傳奇故事嗎?我們還記得他們有關森林和洞穴的全部傳說嗎?還記得將一塊燧石削成鋒利刀刃的秘訣嗎?還記得追蹤一頭長著劍齒的老虎並將它殺死而自己安全無恙的神秘故事嗎?儘管時間還要長,他們所處的窘境跟我們相似,一是因為語言已經大有發展,日臻完美,二是因為機器一代接著一代,為他們維護著一切東西。

唉,整個冥王星都被遺棄了——可是在冥王星上卻找到了他們所需要的一種金屬的最大礦藏;機器仍然在運作。整個星系中存在著一種完美的統一性。一個由完美的機器構成的統一體。

而那些人知道的一切,就是藉助某種方法做某樣事情,就產生某些結果。就像中世紀的人知道拿一塊材料、木料,把它跟燒得通紅的其他木塊放在一起,就會使這塊木料化為烏有,並且變成熱量。他們不懂得木料是由於二氧化碳和水兩種合成物熱量的釋放而被氧化了。那些人也是這樣,不懂得什麼東西給他們提供了衣食住行。

我在那裡跟他們一起呆了3天。接著我就去了傑克斯維爾。約克城也去了。那城大極了。它連綿延伸——喏,它從現在的波士頓的最北部一直延伸到華盛頓的最南部——這就是他們所叫的約克市。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我根本就不相信,吉姆說道,打斷了他自己的話。我看出來他沒有相信。要是他相信了的話,我想他就會在那邊某個地方購置土地保留起來待價而估。我了解吉姆。他會認為700萬年跟700年差不多,或許他的曾孫們就可以把它賣掉。

反正,吉姆繼續道,他說那完全是城市擴展成了這個樣子。波士頓向南擴展。華盛頓,向北。而約克市向四面八方擴展。中間的一些城市就跟他們連成一體了。那城市本身就是個龐大的機器。秩序井然,無可挑剔。有個運輸系統,3分鐘功夫就把我從北端送到了南端。我測定過時間。他們已經學會了抵消加速度。

隨後,我就搭上了一條大型的太空航線,去了海王星。仍然有些人在來來往往。一些人,你瞧,從另一邊過來了。

飛船很大,十有八九是艘貨運班輪。它從地球上漂起來。一個巨大的金屬圓筒,有四分之三英里長,直徑四分之一英里。穿出大氣層,它就開始加速。我可以看見地球漸漸變小。我曾經乘過我們自己的一架航班去過火星,是在3048年,花了5天時間。而在這艘班機里不到半小時,地球就像個星星,在它附近有個更小更暗的星星。

一小時功夫,我們就經過了火星。8小時後,我就在海王星上著陸。那城市叫莫里恩。跟我那時的約克市一樣大——裡面沒人居住。那星球又寒冷又黑暗——冷得可怕。太陽是個暗淡的小圓盤,沒有熱度,也幾乎沒有光線。但城市舒適得無可挑剔。空氣清新冷爽,帶著含苞待放的鮮花的芬芳,瀰漫著芳香。而整個龐大的金屬結構,隨著那些曾經製造並照看過它的強大的機器的有力的嗡嗡響聲,微微搖晃抖動著。

我破譯了一些記錄,因為我既有古代語言方面的知識,這是他們語言的基礎,同時又有那個人類逐漸消亡時期的語言知識。從破譯的記錄中,我了解到這座城市建於我出生以後373萬零150年。從那天起,再也沒有一雙人類的手觸摸過任何一台機器。

然而,這空氣對人太理想了。還有,這裡的高空中送來溫和的淡玫瑰色的亮光,提供了僅有的照明。

我又遊覽了他們其他幾個有人居住的城市。在那裡,在人類領地不斷收縮後撤的外圍邊緣,我第一次聽到了那首《渴望之歌》,那是我給它取的名字。還有一首《忘卻的記憶之歌》,你聽:他又唱起了另外一首歌。

有件事我知道,吉姆斷言說。他聲音中那種迷惘不解的音符更強烈了,到這時,我想我完全理解了他的感受。

因為,你該記得,我只是從一個普普通通的人身上間接地聽到了這首歌,而吉姆則是從一個耳聞目睹的,不同凡響的見證人那裡聽到的,聽到唱這首歌的是那種風琴似的聲音。反正,到吉姆說「他是位不同凡響的人」時,我想吉姆是對的。沒有一個普普通通的人能想出那些歌。這些歌不太對勁。當他唱那首歌時,那歌中充滿了更多的憂傷小調。我可以感覺到他在腦子中搜尋著已經遺忘了的東西,他竭力想記憶起來的東西——他認為他本該知道的東西——而我覺得那東西他永遠也記不起來了。我感覺到當他唱的時候,那東西遠離他去了。我聽到這位孤獨的、極度憂慮的探求者努力想回想起那樣東西——那樣可能拯救他的東西。

我聽到他發出一聲失敗時的輕輕嗚咽——歌就這祥結束了。吉姆試了幾個音調。他沒有敏銳的音樂欣賞能力——但這音樂非常強有力,令人難以忘懷。就幾聲連續低沉的音符。我猜想,吉姆缺乏豐富的想像力,或者說,當那個未來人唱給他聽的時候,他或許是發瘋了。這歌不該唱給現代人聽;這歌不是為他們製作的。你聽到過一些動物發出的摧心剖肝的叫聲嗎,就跟一個瘋子的叫聲差不多一樣,它聽起來就像是一個精神病患者遭到殘殺時一樣令人感到恐怖可怕。

這只不過是令人不愉快。而那首歌讓你確確實實感覺到唱歌者的涵義——因為它不僅僅聽起來通人性——它本身就通人性。我認為,它說明了人類最終遭受失敗的本質。你總是對竭盡努力後仍然失敗的傢伙感到遺憾。那麼,你可以感受到整個人類盡了努力——卻還是輸了。你也知道他們輸不起,因為他們沒有再次努力的機會了。

他說,他以前有過興趣。並且依然沒有完全被那些停不下來的機器擊垮。但這卻是非他所能忍受的。

這事以後,我意識到,他說,這些不是我能生活在一起的人。他們行將就木,而我卻是充滿著人類的朝氣。他們看著我,帶著他們遙望星星,觀望機器時一樣的渴望,一樣的無可救藥的迷惑,看著我。他們知道我是幹什麼的,卻又不能理解。

我開始作離開的準備。花了6個月。事情並不容易,因為我的儀器沒有了,這用不著說,可是他們的儀器度量單位又不一樣。不管怎麼說,總算還有幾樣儀器。機器不看儀器;他們根據儀器行事,儀器是他們的感知器官。幸好,里奧·蘭托爾能幫的地方總來幫忙。我就這樣回來了。

在我離開前,我做了一件事情,可能會有用。有一天我也許甚至還會回到那裡去。去看看,你知道。

我說過,他們有真的能思維的機器?只是很久以前,有人把它們關掉了,而沒有人知道怎樣發動?我找到一些記錄並把它們破譯了。我發動了最後也是最好的一架機器,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啟動。只要安裝配件就行了。機器能幹這活,倘若不得已的話,不用說1000年,100萬年也會幹。實際上我發動了5架,按照記錄中的指導,把它們連接在一起。

他們在儘力用某種東西製造出一架機器,這東西人類已經失去了。聽起來非常滑稽可笑。但在你笑之前,先停下來想想。我記得正當里奧·蘭托爾猛力推動電閘前,我記起我從內華城的底層看到的地球。

黃昏——太陽已經落下。更遠處,荒漠綿綿,色彩神秘,變幻莫測。巨大的金屬城直線上升到上面的人類城。

在遇到尖塔、塔樓以及那些散發著芬芳的大樹時才改變路線。頭頂上方天堂般的花園投來淡玫瑰色的閃閃亮光。

整個龐大的城市建築隨著完美無缺、不朽永恆的機器發出的平穩輕柔的節拍有節奏地震動,發出低沉的聲響;這些機器建造於三百多萬年前——從此以後再沒有一雙人類的手觸摸過它們。機器繼續運行。死氣沉沉的城市。

人們曾在這裡生活過、期望過、建造過——死後留下了那些小人,只是迷惘、只是觀望、只是渴望一種被人遺忘的友誼。他們穿行徘徊在祖先建造的龐大的城市裡,對其所知甚少,少於那些機器本身。

還有那些歌。我認為那些歌最能說明情況。小個子,無可救藥,迷惑不解的人們處在300萬年前發動的、沒有知覺的、盲目的龐大機器中間——卻根本不知道如何使它們停下來。他們已經死了——卻不會死去之後就停止下來。

所以,我又讓另一架機器復活,派給它一項任務。在將來,它將執行這項任務。我指示它造一架機器,這機器中要具備人類失去的東西。一架具有好奇心的機器。

接著,我就想著趕快離開,返航回來。我出生在人類鼎盛時期,人類如日中天的時候。我不應屬於人類的黃昏時期——這苟延殘喘的奄奄一息的日光返照中。

所以我就返回了。稍微超後了一點。但回去花不了多長的時間——這次要準確無誤。

「好了,這就是他說的情況。」吉姆說道,「他沒對我說這是真的——對此一點也沒說。他令我費力思索,甚至當我們停車加油時,我沒注意到他在雷諾下了車。」

「可是——他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吉姆重複道,語調非常好鬥。

你知道,吉姆聲稱他不相信那個離奇的故事。而其實他信了;因此當他說那個陌生人不同尋常時,他總是表現得如此堅決。

不,我認為他沒什麼不同尋常。我想他也是活過以後會死去,或許,在31世紀的什麼時候。並且我認為,他也一樣看到了人類的黃昏。

《科幻之路》第二卷 王銀娥 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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