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研哉是個怎樣的人?


第一次見識到原研哉是因為一次很尷尬的吃飯。


那天,原研哉要回日本一段時間,下午的飛機。我們在一個地方定了午飯,算是為他送行。快到中午的時候,大家準備收拾一下去飯店,三三兩兩地聚到了會議室準備出發,就等還在一樓展場的原研哉。訂好的時間到了……,訂好的時間過了半個小時,有人下去叫,上來說是讓再等等,又半個小時過去了,還是讓再等等。我當時在會議室,其實裡面的氣氛蠻尷尬,這個不是平日的午飯,否則就取消了,就是為了大家聚一下,以及送行。一個多小時後,作東的甲方很沒有脾氣地(誰知道)取消了預約,改為訂盒飯送到會議室。剛畢業的幾個小朋友臉上寫滿了對好不容易得來的一個和大牌吃高檔餐廳的機會就這樣沒了的無奈和茫然。

盒飯到了之後,原研哉也上來了,手裡拿著捲尺和改過的圖紙。大家開始吃盒飯 ,我剛好在原研哉的旁邊,喵了幾眼他那幾張圖紙,我敢肯定,他是去重新量場地了,可是這個早就有人量過了的。過了一會兒,一個小朋友被叫過去複印圖紙,原研哉說他要帶到飛機上再看看。小姑娘複印完上來的時候我在門口,我看了一下圖紙和她開了句玩笑說:「你要重印了,信不信?」果然,原研哉拿到之後說顏色有點淡了,不過就這樣吧。

我不知道別人是怎麼感覺的,反正我當時有點壓抑的,等到開那句玩笑的時候稍稍輕鬆了一點,好歹是開飯了,吃是次要的,關鍵是開吃了。和一些日本知名不知名的策展人或藝術家有過或長或短的合作,但是還是感覺有些不一樣。

一段時間之後,原研哉再次回到中國,接著上次的做。有了那次吃飯的事情之後,我也就淡定了很多。有一天晚上加班,原研哉,我,還有一個小朋友,兩點多,我倆打算送這位不會說中文,不願說英文的國際友人回酒店。收拾東西的時候,原研哉突然說要不要去吃點什麼?不會吧,這個點兒,你有消化路邊攤地溝油的胃嗎?看到沒?不是路邊攤:

原研哉點了一碗面,看他吃得很嗨的樣子,我也配合一下,要了碗小餛飩。他突然問要不要來點啤酒,當然要,又不貴,喝多了還能爆個大料傳點真經什麼。啤酒開喝了,剛畢業的小朋友喝了啤酒後果然是豁得開,直接問了原研哉一個問題,說那天訂的餐廳取消了,主辦方估計挺沒面子吧?我愣了一下,有些擔心地看了看原研哉,原研哉愣了一下,鎖了一下眉頭說:「哈哈,沒關係,展覽開始之後會讓他們很有面子。」……

兩頓飯,一頓下午兩點多,一頓半夜兩點多;一頓盒飯,一頓大排面;一頓別人訂好了等他,一頓他來了興緻提出要吃;一頓一堆人,一頓三個人;一頓吃得好壓抑,一頓至少他吃得挺嗨,我也比那次輕鬆許多,好像也明白了點什麼。


對於中國人來講,講到原研哉最容易聯想到的大概就是「無印良品」和《設計中的設計》這本書了。中文版的書一直是叫《設計中的設計》的,其實從2003年開始,這本書前前後後大幅的修改至少有兩次,甚至因此而將英文版的名字從」DESIGN OF DESIGN」 更改為」 DESIGNING DESIGN」, 原研哉在2010年中文版的《設計中的設計|全本》的前言中也詳細說明了緣由。即使是中文版的全本,和英文版,甚至是日版的內容也有不少區別,相比之下內容更為豐富。

除中文版的全本之外,2006年翻譯2003日版的中文版以及大改過的英文版我都大概了解,就像他的設計一樣,不同的版本之間不是簡單的翻譯和重複,也不像很多日本的產品那樣最好的在日本,最差的給中國;相反,中文的全本版內容是目前最為豐富的,因為出版的時間最晚,也就是說,內容的豐富程度,甚至印刷的品質都是取決於時間的早晚。

04年在日本原研哉先生和竹尾紙業合作的HAPTIC展中,原研哉作為策展人, 破例設計了名為

水のパチンコ(水彈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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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上那些阿司匹林狀的小點是從五毫米厚的紙板上裁切出來的,我把這些紙點固定於裝在鋁板的底紙上,讓表面保持完全平整,然後噴上超級防水塗料……像所有的彈珠遊戲一樣,這一款也有個斜坡,玩家將一根滴管灌上水,然後把水滴到板上。水珠便會往下滾落,在紙上的障礙間蜿蜒而行,各取其道,有時則會掉到洞里……最終剩下的水會流過一個狹長的槽,落入地上的一個瓶子里,紙和水,本該相互吸引,在這裡卻相互對抗,水珠就像彈珠一樣在複雜的紙結構上滾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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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ptic一詞,來自於希臘語中的haptikós,意為:able to touch or grasp。這件作品更多地是強調水與紙的互斥的觸感。抗水性在日常生活中不難見到,比如荷葉上的露珠,在工業界更是非常常見,在原研哉的作品中,選擇了紙這種通常來講吸水的材料,造成視覺和心理上的反差,並通過設計將其放大,讓人有一種「明明知道是這麼回事,卻還是覺得奇妙的感覺」。這個作品視覺效果非常好,水滴在流動的過程會有一種重新認識水的感覺,而且也很有互動性,要不是原研哉原則性太強,網上就會流出無數現場拍攝的照片和視頻。

其實重要的不是這個設計,就如我前面所說的各種版本的《設計中的設計》,原研哉有一種強烈的自我顛覆的勇氣。作為一件強調觸覺,並將其儘可能放大的作品,仍然逃不脫被顛覆的命運,而且是被原作者顛覆。

2007年10月到2008年1月,21_21 DESIGN
SIGHT的企劃展的water展中,有一件原研哉的作品「鹿威し」。這件作品與上面提到的水彈珠非常相似,但很不相同。

佔據作品大部分空間的依舊是水彈珠的主體紙板, 先前的作品中是用盆子來倒水,用瓶子來收集流到底部的水,新的作品更加工業化一點,採用了水循環系統,這樣視覺上也更加完整和統一。不依靠「玩家」親自倒水,當然也就少了一些互動性。但是,這遠遠不是作品改進的原因,某種程度上講,新的作品已經不是對先前作品的改進,而是兩件完全不同的作品,要表達的內容也有非常大的不同。此處暫且不表,先來看一個好玩的東西。

1642年前後,石川丈山禪師將用於農田上驅逐鳥獸的「ししおどし(鹿威し)」置入其位於京都的詩仙堂,後來被人競相效仿,逐漸成為常見的日本園林小品。泉水流入有切口的一側,將其壓低後流出後,切口一側再次翹起,另一側擊打下面的石塊發出聲響,聲響的聲音均勻而單一,與日本的禪宗文化中的「寂」極為契合。

再回到原研哉的作品,下圖是前面整體圖的右側放大,可以看出,原研哉的這件作品正是將這件傳統的園林小品嫁接到了原來的水彈珠中,所有在鹿威し中竹製的部分在作品中用玻璃替代,而用來敲擊的石塊使用了兩端固定的金屬條。表面上看,新的作品只是對水彈珠稍作改進,去掉了水瓶,用來供水的盆子換作了嫁接的「鹿威し」。事實上,右側上方的結構對原來的作品有顛覆性的改變。我們講到,水彈珠是2004年的HAPTIC展中的作品,意在通過防水材料對水的影響來突出觸覺的概念,而07年的這件作品,已經不再把觸覺作為整個作品唯一的意義表述,用原研哉自己的話講:「根據各器具的粗細以及鎚子的形狀不同,水的形態,包括聲音的樣態會相應發生變化」。從這個角度來看,五感當中的聽覺在作品中已經上升到了相當的高度, 這從作品直接使用「鹿威し」為名就可以看出。

從2004年到2007年,兩件定型的作品前後有4年的時間跨度,但一直到「設計中的設計2012上海展」,細節的部分仍然和以前的展品的有稍許不同,至於我們無法通過肉眼覺察的部分,比如原是否更換過金屬片的材質和加工工藝以追求他本人更想要的聲音樣態,那就更不得而知。

我並不覺得重新去量展場本身有什麼問題,因為後來有人證實那頓壓抑的午飯前,原研哉確實是去重新量展場的尺寸了,這證實了我當時的猜測,他甚至去精確了射燈軌道的位置。

讓我覺得不一樣的地方是原研哉對自我的顛覆和在顛覆過程中的不顧一切,在我們看來,講究禮儀的日本人,不太會把合作愉快後為他送行的一幫人晾在那裡,但是我覺得他沉浸在他的世界了,就像他那天夜宵的時候才意識到,他的行為和通常認為的行為禮儀有些衝突,但是他依然給出了衝突勝負的評判標準。後來在布展的時候,我注意到很多東西和他當時安排給整個團隊的完全不一樣,就像他的書,他的作品,都是大改,甚至是推倒從來,這和一般意義上的完美主義者不太一樣,多數的完美主義者其實更多地把注意力放在了整體上很好,但有瑕疵的細節上,但原不惜在走出很遠的路上退回去重新上路,在進行到一半的項目上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不留情面地否定自己,這種自我顛覆的勇氣在我與他共事的幾個月時間中不斷地讓我倒吸涼氣。陪著他出去演講過幾次,當報告廳走道里坐滿人的時候,他仍然會跑好幾次到最後一排看他的PPT投在大屏幕上效果,有一次把裡面所有的字體在開講前十分鐘改了一次。

今天上午路過無印良品店時,我突然想到正在寫的這篇回答,於是又進去轉了轉。可以說,在大陸,相當多的人是通過無印良品知道原研哉的,不同於別的日本藝術家或設計師,無印良品從某個角度在很多人心中成為了解原研哉的常設展,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在大陸的知名度遠超過了其他的一些設計師,比如他的同胞深澤直人,黑川雅之。但是從客觀上講,原研哉在國際上,尤其是現代設計佔主導話語權的歐洲和美國,原的知名度並不如在大陸那樣高,甚至低過比如他的同胞深澤直人,原因很多,具體不寫了,但是他被低估了。


Lens與原研哉進行了兩次對話。在東京,他的工作室。

有意思的是,當原研哉闡釋他對「白」、「空」、「簡單」以及無印良品那套節慾哲學的理解時,他顯得很嚴肅,他需要去摸索儘可能準確的詞語和邏輯。但在說到自己的產品設計時,他明顯地提高了興緻,那些作品更多是直覺的產物,帶著些肉慾、性感。他很樂於讓別人領略到他的多面。

他很關心這些微妙的情感。雖然很多人會被他作品的形式先俘虜,但深入進去時會發現他對情感設計的重視。

原研哉不願意把設計看做藝術。藝術的個人化性質更重,而設計則重在「發現一個很多人都遇到的問題然後試著去解決。」

「二戰」後的日本,設計與經濟興衰一度密切關聯。

與此同時,很多日本人也在尋找獨立於工業化大生產之外的設計理念。某種程度上,它是一種文化創傷的表現。尋找的結果就是「民藝運動」。「找到了由市民日常生活滋養的傳統手工藝中的產品設計思想,具有一種可與西方現代主義比肩的獨特美學」。原研哉介紹說。在這種理念看來,一個物件設計上的完善不是由工業計劃完成的,而是通過「生活」的沉澱。

不管是幫助無印良品,還是自己設計產品,原研哉都沒有背離工業生產體系,但他從自然、民藝以及日本的傳統美學裡都攫取了能量。他計劃於 2016 年秋天在東京銀座舉辦關於日本傳統手工藝的展覽,還會在米蘭 3 年展上策劃「design after design(設計後的設計)」展覽,主要展出自石器時代開始的人們用手製作的各種工藝品。在他看來,在電子時代,這些手工藝不僅意味著激活豐富的觸感體驗,也是時間和生活經驗的積蘊。

採訪和報道刊登在《視覺005:以手抵心》上,這一期前面還有很好看的關於日本手工藝的大專題。

下面選摘了一小部分對話的內容:

Lens:有這樣一種看法,我們生活在一個充滿身份認同危機的時代,政治等其他社會領域都紛紛向設計尋求隱喻和靈感。您如何看待這一現象?

原研哉:設計與其說是幫助人們建立身份認同,不如說有助於使人們達到一種「感覺的和諧「。這個理念是英國平面設計大師艾倫·弗萊徹提出來的,我很受啟發。設計其實是人類對於環境的創造。人類在思索如何改造環境的過程中,會逐漸明白自己和世界、和未來的關係。設計是智慧的一種形式,環境凝聚了人類世世代代積累的智慧。只要意識到人類想要創造一個什麼樣的世界,或者說想要如何創造這個世界,無論是經濟還是宗教,人類面臨的一切問題都一目了然了。


Lens:東京是一個線條很複雜的城市,但居住其中的許多優秀設計師都在追求簡潔和空無,這看起來有些矛盾。

原研哉:有兩個原因。第一個原因,日本人對於小的和細微的美好十分敏感,但是對於「龐大的醜陋「卻很遲鈍,所以人們觸手可及、近在身旁的一切都非常細膩精美,規模龐大的城市規劃和設計卻很醜。

第二個原因,我想中國也是如此。日本是一個有著 1000 多年歷史的國家,曾經擁有自己獨特的文化。明治維新時期,日本開始推行「文明開化「,開始了由日本式文明向西方文明的轉變。當一個文明和其他文明碰撞時,總會產生很大的混亂。日本也是如此。這個混沌的過程已經持續了 150 年,恐怕還要持續 100 年到 200 年,才能梳理清晰,日本獨特的美和文化才能夠誕生。處在這個混沌期之中,整體的樣子是不會太好看的。

「二戰「後,日本經濟進入高速增長期。在經濟高速發展的時期,整體的文化一般也是不會太美的,因為成長的過程有各種各樣的可能性,自然會有許多醜的東西。當日本的經濟增長漸漸停止的時候,用人的成長打個比方,相當於不再長高了,也就是成年的時候——日本正在迎來成年期。在這個過程中,醜陋和混沌會一點一點減少。


……

Lens:您如何看待手工藝和手工藝人?設計師和工匠的區別是什麼?

原研哉:從大的趨勢來看,手工藝的時代即將過去,人工智慧的時代即將來臨。我們正處在這樣的轉換期,因此必須對這兩種文明——手工藝文明和人工智慧文明都有所了解和理解。正因為手工藝時代必將成為過去,我們才更應該了解手工藝究竟是什麼。

日本的手工藝有一個特點——無名。企業和品牌設計必須有自己的個性,但是傳統手工藝則不同。人們不知道是誰做的,這反而是其價值所在。因為那不是一個人的功勞,而是經過數十代人的嘗試、創作和傳承。設計必須有這個意識,或者說,設計原本就應該是這個樣子。


Lens:能否概括一下自己的個性?

原研哉:一般來說,越是簡單的東西,人們越不容易辨識出設計師的個性,而我的風格就是,通過質樸簡單的設計來確立自己的個性,用最小限度的表現或主張,讓自己具有最大的辨識度。

……

原研哉一直在提問,在做各種實驗。我們在他隨身攜帶的筆記本電腦上看到了很多有意思的素材。他的助理後來說,那些東西也只有在他的那個電腦才可能看到。


在向Lens介紹日本的匠人精神時,原研哉認為那並不僅僅是設計師和製作者要懷有的精神,使用者同樣要有相應的技術和精神。「只有設計者、製作者和使用者在心靈上是相通的,目標是一致的,才可以。因此,日本的設計師不是在單純地關注一件產品、一種技術或者一種設計,而在乎的是大家都向著同一個目標去努力,因此匠人精神強調的是設計者和使用方之間的這樣一種聯繫。我們有時使用一些精美的產品時會說:這個東西真好,製作者的手真巧。實際上不單是這樣的。這樣一個精美的物品背後,往往隱藏著諸多歷史的變遷,裡面就有使用者在其中傾注的努力和汗水。所以更多時候我們應該有這樣一種眼光,用自己的眼睛去觀察,尤其是要帶有『傾聽使用者的聲音』這樣的意識。這樣才能去設計更多好的東西。」


PS:之前在知乎站內分享過一篇:在無印良品的「禁慾」風格之外,原研哉也可以很「燒」 - Lens · 故事 - 知乎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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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國服裝論壇上採訪過他,同時採訪的他和隈研吾。

直觀上說,隈研吾更加親切和謙遜,而原研哉顯得沒那麼謙和,甚至有些拽的感覺。

他說的設計理論性的東西,也大致圍繞《設計中的設計》不變,比如我問「什麼是好的設計」,他就回答「有用的設計」,基本還是《設計中的設計》那一套。不過某種程度上,也說明他的想法和設計理念已經成熟,而且萬事和所有問題都圍繞一個本質的概念探討,這也是大師的做法。

總體而言,可能作為女性,更容易被直觀感覺打動,所以還是對隈研吾印象更好,對原研哉印象一般。一家之言。


在一顆碩大的頭上,是一張扁平的臉。五官緊湊,留給其它地方以充足餘地長得「肉乎乎」的。少白頭成為了他的形象的一部分已經多年,現在連下巴上的鬍子也已全白。

銀質八棱眼鏡後面,是一雙羞澀的眼睛,不太跟人目光接觸,甚至會時不時閉上幾秒鐘,或更久。同樣的,聲音也極柔和。

大概因為是左撇子,他的左手很靈活的做出各種手勢,右手則一直壓在膝上。

他說自己多年來一直提醒自己,要跟流行趨勢保留一定的距離。

他說了幾次,要執念於自己內心的東西,要挖掘內心的感觸。

他說,田中一光邀請他去無印良品時,跟他說,就是要做自己覺得非常有趣的東西。

這些大概就是他的方法論。

原研哉去拍照時,朱鍔跟我講,他認識原研哉近十八年,這人最厲害的地方是很善於做深入研究。這是他跟日本設計界最大的區別。

此外,原研哉極其勤奮,在北京這段日子,每天只睡三個半小時,以至於六月五日突然暈倒。

他說,就像雜技演員拋球一樣,拋的球越多,越要專註於每一個球。他自己是多任務時最興奮。

他建議中國人,還是去挖掘屬於中國自己民族的文化。

我問他怎麼看喬布斯,他用英文說,喬布斯是個 hard worker,還想說個什麼詞,我聽不清,但他做耕地的動作。最後他的結論是:他是個美國人。

我們聊的時候,有個人在旁邊噼里啪啦的自我吹噓著說了些昏話,走後,我問原研哉,他懂對方說什麼嗎?他很禮貌的說自己還是堅持自己的觀點。我說,剛才那人說的都是狗屎。

他的嘴角,非常隱諱的輕輕動了一下。


和原研哉的交際有兩次,一次是參加某高端設計論壇,有幸和他交換了名片聊了幾句,第二次是和一個他的盆友聊天,聊到了關於他的很多事兒。

原研哉這個人給人感覺很萌,和我之前見過的另一位日本大師福田繁雄的感覺很像,都是那種說話細聲細氣,不緊不慢的感覺。

每一句話彷彿要思考好了再說,給人一種相當嚴謹的感覺。

那次論壇上,原研哉介紹了他策劃的一個展以及關於curating的一些標準。感覺把產品設計說的特別玄學。

後來在和那位設計師交流時,他也提出有同樣的看法。感覺日本一支的設計師,黑川雅之一派把工匠精神發揮到極致,而原研哉追求的是更哲學化的東西。

雖然最後總結成「都特么是抄老美的」

但是我私底下還是會覺得,原研哉這位設計大師,蠻有追求的


我在2011年6月13日在清華的講座上見到了他。對他的感覺比較複雜:

一方面,他的設計理念和實踐是讓人欽佩的。他在這次講座中主要講了Haptic、Senseware和emptiness。前兩項都是圍繞著在產品設計中通過觸覺營造體驗來講的。這種專註、深入和踐行,對我很有啟發和激勵。

另一方面,我也感受到一些和我的設計理念衝突的東西。比如他在Haptic環節介紹了幾個日本設計師的設計,看得出是很推崇這種設計嘗試,但讓我內心很不舒服設計,比如用假髮包裹的吊燈、彷彿一個個懸掛的人頭,電源插座用皮膚顏色的硅膠製作、插入插頭的時候彷彿插入一個肉體。。。也許正是大膽的嘗試才能獲得突破和回歸吧,但是我真的很難接受。

我問他,現在中國充滿實用主義,關注眼前需求的暫時滿足,對設計缺乏信仰和追尋,他有何建議?他說,以小見大的回答,年輕人要多嘗試,努力去打破一些東西,不要怕走彎路,一定會有變化。他年輕時就是這樣。

這是一個讓人印象深刻的人。


看過他的設計中的設計,按我的直覺,評價不高,還是對深澤直人更有感覺。
原研哉的東西只能算把一些先進的信息設計理念在日本本土化了一下,但日本文化的內涵在我看並不是真正的深,是表面的深而已,包容性不夠。


【包益民╳全球頂尖創意大師原研哉對談】中對他的評價和訪談:

他(原研哉)是一位極和藹可親的人。他最為人熟知應該是為無印良品創作的作品,我也有幸幾年前在北京設計周與他對談。日本的美學一向在全球佔有重要地位,而他更藉由無印良品將日式美學推廣到大眾日常生活層面。不只是日本,在法國、英國,全世界都可以接觸到日本無印良品的生活用品,而原研哉在當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就是他以自己的設計觀念將無印的理念傳播出來。他算是設計界著述頗豐的一位設計師,在日本的平面設計師當中,他絕對是一位重量級的人物。

您立志成為設計家的起因為何?
我從很久以前就相當喜歡藝術,然而當進入大學時,仍舊免不了面臨選擇「純藝術」或是「設計」這樣的重大抉擇。不過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設計」。當時純粹是被「設計」這兩個字所吸引。我真正瞭解到設計是怎麽一回事,其實是在進了大學之後。雖然我的學系是「武藏野美術大學基礎設計學系」,然而這裡所謂的基礎並不是所謂的「Basic」而是「Science」,學系的英文名稱其實是「Department of Science of Design」。這裡並不是學習取得設計所必須擁有的實技與技能,而是學習「設計學」的地方。設計就大方向來說,是迎合著環境形成的產物,因此每個設計家必須將「帶來影響」當成自己的職能進而學習各式各樣的知識。

比方說「造型」的基礎訓練並不只是單純字面上所形容的那樣簡單,它甚至可能涉及到數學甚至是符號學。因此,在學習時,必須建立一個思考平台為前提,以期在這平台之上與符號學領域中的專家學者[語言學、哲學、建築學等]用共通的語言進行對話。在設計的歷史中,只有德國的「烏爾姆造型大學」—這所在包豪斯國立造型設計學校之後成立的大學中,才有這樣針對設計學而設置的縝密教育訓練體系,而承繼這項學風的正是日本的「Science of Design」。

我是在這樣的學風之下培育出來的,和設計可以說是正面遭遇。也因此,在學校中雖然學習的是所謂的商業設計,但並不只是學習針對產品畫出具體的完成想像圖這類的實技,反而比較傾向「理解設計概念」的這個面向。肇因於此,我個人對於設計這樣的概念非常有好感。因此我想成為的並不是一般人口中所謂的「設計家」,而是想成為帶著「設計」這樣的概念活著的人。或許在某些場合中,我是以計畫者的身份參與;然而,在某些場合我可能化身成一個研究者的身份。對我而言這是相當平常的思考模式。

您如何思考有關設計和藝術之間的界定?
藝術的表現發端於創作者自身。這樣的表現除了創作者之外其他人難以理解。其他人雖然能夠參與,但僅止於鑒賞的形式而已。個人的解釋,或以客觀的立場集合不同創作者舉辦展覽,這些其實都是以既存的藝術作品為資源加上享受的角度去欣賞。我們可視這些為旁人所能參與藝術的極限。藝術本身是非常個人化的存在。不論對個人或社會而言都有著非常私密的關係,因此,藝術的本質除了創作的藝術家之外無人能解。這是藝術的孤高之處。

相對於此,設計的發端卻起源於社會。表現的理由以及必須解決的疑問都來自於社會,必須通過設計加以解決。更明白地說,解決這些疑問的進程非常客觀,而且任何人都有可能和設計師一樣用相同的觀點追尋這樣的進程。在這平凡的進程中產生的感動就是設計。雖然兩者都需要獨創性和創造性,但不同之處就如同上述。我的論點並不是硬要把藝術和設計作一個明顯的切割,而是希望在藝術創作中融入設計的概念,在設計中加入藝術的理念,在這樣的前提之下,我才作出上述的劃分出來。

您認為「無印良品」是「日本性」的品牌,還是「國際性」的品牌?
應該說是以「日本性」的優美意識為根本的「國際性」品牌。可以說是以簡素的美,符合世界今後的需求,具有簡約的優美意識的品牌。如果沒有深掘自己的國粹,是沒有辦法達到國際性的。

您本身認為「無印良品」的哲學是什麽?
我覺得應該是順應今後的世界,提供必要而合理的價值觀的產品。用稍微詩意一點的講法,就如同永遠指著北方的指北針一樣,持續不斷地展現人類的「基本與普遍性」。普遍,提到這個詞可能就會想到「universal」,雖然有universal design的說詞,但是我是最討厭這個了,因為都是一些仿製品。而我們是堅持自己的方向不會任意搖擺不定,就像是指北針一樣永遠指著同一個方向。

您認為「無印良品」的商品具有什麽樣的特徵?
我想「無印良品」的商品給人的感覺不是「這個,很好」;而是「這個,就好」。要真正瞭解其中的差別可能有些困難,在前者的感覺中隱約藏著些微的利己主義,像有些產品或是名牌往往就是以這種感覺為目標,希望人家會說「這個,很好」。

但是「無印良品」就不是如此,而是後者;在這裡面已將那小小的不滿足與不安給完全消除,而充滿著自信的「這個,就好」,這就是無印良品。

最近您是否有在什麽事件或日常生活中受到啟發?
應該是我好幾年前看到了「地平線」。南美的玻利維亞有個稱為「烏尤尼(UYUNI)」的鹽湖。其干鹽原的幅員大約有台灣面積的三分之一那麽廣大,真是可謂一覽無遺。因此四面八方所看到的幾乎都是完美的地平線。眼睛環視四周,就是那樣的坪坦,那樣白茫茫的一片。因為天空是完全湛藍色,因此眼底所見的只有藍與白。另外有一條河川穿流而過,因季節不同形成約長靴可涉過的淺灘,大慨因為是濃度極高的鹽水結晶緊貼附在地面上,看起來就像是淡水一樣漂蕩著……因此地面就如同一面鏡子。看到這種景象,會變成如何呢?看起來,就好像天空會變成兩個!感覺上像是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雲海中一樣。拍攝的那天正好是滿月,傍晚太陽西沉的時後,東方有兩個滿月,而西邊有兩個太陽。這樣的場景確實是存在的,那是水中倒影,看起來真的就有四個!

說到像這樣難能可貴的景象,感覺就好像身處在不一樣的行星上。到那樣的地方給了我非常大的體驗,那時是2002年的6月。我們所拍攝到的地平線也作為「無印良品」的廣告宣傳主題,那是考察了全世界的所見的地平線之後所發現的地方。

那不就是獲得「東京ADC 賞」的「無印良品」:「地平線系列篇」?當時為什麽會想到要拍攝地平線呢?
有一段時間了吧,「無印良品」的形象在周遭已經沒有什麽話題性了。「無印良品」創始以來歷經20年,以所謂「減少浪費」為主要的概念一直延續至今;當初大約只有40個品項的商品,演變到現在超過有5000個品項,慢慢地瞭解到光只是以簡略的方式,並沒有辦法將原本以簡單而優質的產品為初衷再繼續下去。像記事用紙或筆記本等因為省略不必要的加工,反而會有不一樣的美感。例如紙張省略漂白的過程,不僅能產生自然樸拙的駝色系,價格便宜之外更展現出與眾不同風情的產品。但是,像椅子或桌子等等的製品可就不能一概而言了。即使只是一張簡單的椅子,如果不好用根本就行不通,所以這並不是說以簡約的方式就可以做出來的產品。雖然說當初「無印良品」確實是標榜著「無設計」 的概念,然而誰都知道真正了不起的簡單,如果沒有非常優秀的設計家是沒有辦法完成的。

再者,若只是簡略的東西也很容易被模仿。因此,不能只是單純簡略的考慮, 而必須再構築一個具有世界性的視野;一個以嶄新而合理性為主角的願景才行。如此一來,就必須站在歧路面臨抉擇。從2001年開始,我便是「無印良品」 的諮詢委員會的成員之一,該團隊由數名成員所組成,在「無印良品」中具有特定的地位,針對「無印良品」的未來願景等,可以與該企業的高層直接對話提出建言。由這樣的立場出發,我參與了製作「無印良品」未來願景的計畫。提到2002年的廣告宣傳活動,首先必須釐清種種問題以及建構一個全新的「無印良品」的形象為主,重新再出發為切入,大致上就是這麽樣的一年。簡單地來說,如同剛剛所提到的,全球的消費者漸漸地也越來越成熟了,因此為了能在今後的世界立足,便應該開始去認識整個世界為基本先決的考慮,就在這樣的因緣際會之下,於是便策划出2003年的廣告主題了。

而在發想廣告宣傳新形象的手法時,我不想採用傳統單方面製作廣告資訊來發送的這樣溝通方式。例如,說些「生態環保」或是「節省資源」等等這類的資訊似乎都沒有用了,與其說光是提一些「生態環保」、「節省資源」、「簡單」、「洗鍊」、「低價格」,或是「基本與普遍」等等,事實上這些全都是被包含在整個形象視覺中,根本不需用言語來贅述;反倒不如「端出一個空無一物的容器,讓大家在這裡頭去感受這樣的氛圍」,這種溝通表現手法應該可行吧?因此,視覺表現就如同是空無一物的容器。這樣的概念,我稱之為「Emptiness」,以虛無的視覺表現作為提案。讓觀眾感覺到「MUJI就是這樣簡單啊!」,抑或「很有生態環保的意識」或是「很有普遍性啊!」……等等自由發揮想像空間。

總之,作出這樣的廣告,就是要讓看到的人能夠將我們所要表達的資訊自由地放進想像中。而為了尋找能夠表現出「Emptiness」視覺效果的素材,於是我們想到地平線這個創意,接下來就是要去拍攝最能表現出簡單元素的地平線的影像。因為我們需要一個作為紀錄的影像。雖然說採用CG來做,愛怎麽做就怎麽作,然而CG所做出來的影像一點兒都不會令人有所感動;而攝影照片的力量就是一種真實的紀錄,因此我們才會勞師動眾地跑到玻利維亞去拍攝。

我們不僅到波利維亞,其實也去了蒙古。蒙古那邊也非常不錯,但是烏尤尼鹽湖這邊更棒;來到這裡就好像可以通過隨身聽聆賞假聲男高音的歌聲一般,彷彿置身於天堂國度一樣。在這個地方根本沒有廁所,只要筆直地往前走約10分鐘就地就可完事,因為大約走了這樣的路程後人影變得好小好小,根本看不到你在做什麽。在那樣的地方走個10分鐘之後,人影快看不到了,可以說真的是漂渺虛無的一處所在啊!不管是撒哈拉沙漠、亞馬遜,或南美的依瓜蘇大瀑布等,都沒有這個地方來的如此令人讚歎。置身在這裡,好像會有些什麽改變一般,我鄭重推薦這個地方。

您認為設計是否能夠感動觀賞者的心?
我認為設計能帶來感動。只是在什麽樣的「時間點」帶來感動,對於感動的程度有著或多或少的影響。Philippe Starck曾經設計過一款造型奇特的檸檬榨汁機,它讓我在看到它的瞬間就「哇!」一聲叫了出來。另一方面,在看到坂茂設計的捲筒衛生紙時,最初卻全然不知所云,只在腦袋裡浮上了個大問號。雖然我一開始不知道坂茂的設計意旨為何,但當我深入瞭解之後,腦袋裡的大問號馬上變成了驚嘆號,發出了「啊!原來如此!」的讚歎。在這項設計作品中,讓人「哇!」一聲叫了出來的部分來的比較晚些。關於這一點,產品設計家深澤直人曾把他們區分為帶來瞬間感動的「First Wow !」以及稍後產生感動的「Later Wow !」;而「Later Wow !」往往比「First Wow !」更令人印象深刻。因此,Philippe Starck的「Wow !」看過兩次三次之後就沒那麽新鮮了,然而坂茂設計的捲筒衛生紙卻深深烙印在我的印象之中無法忘懷。

就我個人而言,工作的重點是放在稍後產生的「Later Wow !」上面。「新」有各種表現方式,基本上可以分成兩類。其一是發現別人不曾發現過的事物,這是New的真諦;另一種則是今日引領流行,但到了明天卻略顯過時的New,感覺像是流行。比方說:黑色在今年是New,但是如果明年深藍色變成New的話,黑色就變成Old了。只要深藍色不出現的話,黑色就不會變Old;也就是所謂的Style Change。比方說,當薄型的液晶電視上市之後,厚重的映射管電視似乎變得惹人厭了起來。這50年來的經濟活動,彷彿都肇因於人們對於跟不上潮流的恐懼進而刺激產生的行為。「First Wow !」的確是如此地刺激了經濟的活力,然而我認為,對於這樣子的行為有著良好敏感度的生活家來說,應該已經開始厭倦了這樣的刺激了吧。

聽說您的作品常受到生活方式的影響,那麽可否請教您每天的生活和休閒時都怎麽度過?
其實,我向來一直不想把設計完全視為工作的全部。這麽說雖然有些曖昧,因為我都是在忙碌之中度過每一天的。當沒有工作的時候,大概不是旅行就是吃東西,不然就是睡覺吧。我非常喜歡旅行,一有休假就會去旅行。雖然我喜歡都市,不過對於偏僻的所在也很著迷,像是撒哈拉沙漠或亞馬遜流域等等。那是人煙罕至,到處都是大自然沒什麽人工建造的世界,到這樣的地方是非常棒的事。浸淫在大自然溫暖的懷抱中,不由地便會想要好好地保護大自然。

用那些膚淺的感傷,是無法與大自然抗衡比擬的。人類也是大自然的一部分,因此在那樣的情境中可以讓人感覺到為了人類的生活,大家都是必須戰戰兢兢腳踏實地的,並且懂得珍惜一切;用這樣的方式來表現應該才有說服力。光只是說大自然是很柔弱的,要大家保護大自然等等的話,可以說對大自然或是地球根本就不瞭解。你只要真正深入亞馬遜流域的雨林中,光看到當地用棕梠樹葉編織而成的屋頂,便會打從心底覺得「這真是太棒了!」。因為這是人類與大自然息息相關、根深蒂固真實的好感,就如同花道一樣,能讓人有這樣的感覺。

您身為一個設計師所扮演的角色是什麽?
我覺得是「發現創造性的問題」。在做任何事之前,如果有一個先決良好的問題,自然地就會得到良好的答案。其實,發現問題的技巧比解決問題的技巧要來的困難多了。

哪一項作品是您自認的代表作?
其中一個是醫院的標示牌設計計畫。我用紡織布料來設計婦產科醫院的標示牌,這同時也成為我自己內在思考方式的轉捩點。在我的工作中,觸覺部分相當重要。除了視覺性的東西之外,我強烈地希望針對人們纖細的感覺器官叢提供服務。不僅僅是針對視覺或是聽覺,而是更纖細的感覺,是在靜態之中可以感受到的知覺。「我是不是能設計出這樣的東西呢?」是我接下這份工作的緣由。

簡單說明我的概念:我認為,醫院就是要提供來看病的人安心的空間,因此我採用了能帶來溫柔感受讓人放鬆的紡織布料。在某方面來說,布是相當容易被弄葬的材質。我之所以敢大膽採用這樣脆弱的材質,是因為如果醫院能夠經常保持標示牌的清潔,當來院的人看到了乾淨的標示牌時,就能瞭解這所醫院的高度熱忱。在醫院這樣的空間中,最被要求且最重要的莫過於提供最高程度的潔淨感了。通過對於用容易弄葬的白布製成的標示牌的清潔管理,無形中傳達了這所醫院對於清潔管理的重視。

在一流的餐廳中,通常都使用雪白的桌巾,其實就是在暗示來店的客人,餐廳為客人準備好了清潔的用餐環境。其實,如果單純只是要讓葬污不太顯眼,餐廳可以選擇使用深色的桌巾;為了怕弄葬,甚至還有餐廳在餐桌上鋪上塑膠桌布。之所以要大費周章選用雪白的桌巾,無不是希望通過保持桌巾雪白的工夫展現餐廳的服務水準。這也是醫生穿著白袍看診、病房採用白床單的原理。醫院中本來就有針對白色布料的清潔管理流程,跟病床的床單比較起來,標示牌其實更不容易弄葬,因此我就選擇特別著重在這個部分。

原本,標示牌是以文字或方向箭頭配置在空間之中的,沒有辦法讓資訊通過它在空中浮游。不管是在玻璃、亞克力或者金屬上面印刷或是雕琢,總是被當成空間中的物質必須加以固定。也就是說標示牌總不免被當成物質來對待。因此我的嘗試中含有超越物質,通過物質性傳遞資訊的意圖。這是我覺得相當有趣的一件工作,同時這也是眾所周知能夠展現我的設計理念的一項設計工作。

另外就是「RE DESIGN」這場展覽會了。基本上在這場展覽會中,我負責的部分不是設計,而是展覽的指導、負責人。這場展覽主要是要試著重新設計一些日常生活中極為平凡的物品。展覽目的並不是希望參展的人士發揮設計長才,改良現有物品,作成一場社會改善提案展,而是希望通過日常的角度來思考「設計的真諦究竟為何?」。

比方說:建築家坂茂,把捲筒衛生紙的捲筒重新設計成四角形的。在實際使用時,產生疙疙瘩瘩拗手的感覺,並不像傳統的捲筒衛生紙用起來那麽順手。他希望通過這樣的反應來傳達「節約資源」的資訊。這樣的做法,並不帶有想向世人表示這種做法比較好的說教性質。圓形的捲筒衛生紙自然有它的好處,因此我們目前在市面上找不到四角形的捲筒衛生紙。捲筒衛生紙的誕生,自然擁有著屬於它的設計理念,這一點對於捲筒衛生紙來說是相當重要的。然而,坂茂這位建築家為什麽要重新設計它呢?這一點就是這次展覽的重點了。

坂茂是利用紙筒建構建築物而成名的建築家,對於建築他有一套自己的設計理念。當這樣的一位建築家在重新設計捲筒衛生紙時,會發生什麽樣的變化呢?他新構思提案出來的衛生紙與一般捲筒衛生紙之間的差別連家庭主婦都能一目了然。當注意到這些差別的一瞬間,「設計」一詞到底所指為何,我想大家就能清楚的感受到了。而通過這樣的程式,也讓這些平常大家用慣了的東西存在的意義更加鮮明。

另外,我所說的讓人「清楚感受」,並不是希望接下來的設計,都要用讓人吃驚的搶眼造型或奇怪的材質來做出瞠目結舌的東西——雖然這是20世紀後半盛行的設計手法,然而,不順著這樣的潮流走也沒什麽關係。與其扒開別人的眼睛強迫別人接受資訊,倒不如讓資訊在不知不覺之間一點一滴地滲透到別人的大腦中來的有效。

即使在平凡的日常生活中,只要有一點小小的變化,就能帶來彷彿第一次見到般的新鮮認知。前所未見的事物固然能夠帶來強烈的衝擊,然而在日常生活的縫隙之間製造出新鮮的驚奇,其實也是一種設計;我同時開始思索這樣的做法,或許在今後是更重要的設計方向。

在這層意義之下,我也必須改變目前從事設計的做法、方法以及著眼點。這次的展出讓我注意到這些事,我希望通過這次展出,也能把這樣的資訊傳達給社會大眾或者是更多的設計界同儕。在這個層面上,我認為這項展覽也是我的代表作之一。

您所說的改變是否不僅限於年輕的世代,而是針對所有的人呢?
應該說是期待整個社會邁向成熟吧!話題再回到Philippe Starck設計的那款檸檬榨汁機,我第一次看到這件作品時感覺「哇!真了不起!」,然而不久就習慣了。習慣了之後,當初讓我覺得驚訝到「哇!」的這部分,反倒變成是讓我最無法接受的。所謂的改變應該不只是這樣,更本質的部分所帶來的感動,才能對人的意識帶來更深入、更長遠的影響。

在接受資訊時,也最好能從這樣的體認開始。從1、2、3、4一直數到8、9、10,10的後面是什麽呢?是11嗎?在這樣的時刻為什麽不是9.8或者10.5呢?希望大家能在這樣的時刻裡想到小數點的存在,想到在屈指可數的數字之間,其實隱藏著無限的數字。如果能留意到這一點,就能明白其實日常生活之間也隱藏了無限的設計空間。聯想到小數點以下的數字,其實和在10後面聯想到11一樣了不起。

同樣的,在設計手法上也面臨著相同的變革。小數點的出現,讓我們對世界的認識起了飛躍般的變化;設計的領域當中亦複如此。

就您個人而言,在這五年間最偉大發明是什麽?為什麽?
我想應該那就是發現了在設計中的小數點。換句話說,要去體會在日常生活中存在著無數的設計的可能性。用語言來表現的話,我把它稱為:將日常生活「未知化」。如果可以將平常看慣的事物,變成完全不知的事物來看的話,那麽看起來會感覺特別新鮮。例如,以我們日本人而言平假名是常見的,但對外國人來說可能是平生第一次看到的;例如我將日文平假名文字寫成反的,看起來很新鮮吧!以我們日本人來說,看這些字應該絕不會有這種感覺才對;這就好像日文中有句話形容說:眼睛被魚鱗黏住了[被蒙蔽看不清的意思]……當把黏在眼睛上的鱗片拿掉,再看清楚的話應該會感到十分驚奇。這就是我的目的而故意這麽做的。在此我並非想要做出全新的文字來,這只是我想要用來解釋設計就是日常生活的未知化,這也就是我的發明。

如果您不是設計師的話,您會想要做什麽?
我想要成為一個海洋生物學家。或許是因為我對於自然與生命抱持濃厚的興趣,在觀察之中,從大自然裡去發現「Wow !」。最近,更是深深地如此覺得。抱持著想要從大自然中尋找感動的這樣的動機,或許和在日常生活中發現感動的設計是一樣的也說不定啊!

請您對於學習設計的學生,各推薦幾本書與CD
這三張是我從高中時代就一直聽到現在的音樂專輯:

Diary - Rarph Towner
The Koln Concert - Keith Jarrett
Icarus - Paul Winter

書本的方面有些可能已經絕版了,請大家找找看吧
Eiko - Eiko ─ 石岡瑛子作品集
Peter Zumtho ─ 彼得.卒姆托作品集a+u
Sugimoto ─ 杉本博司寫真集
RE-DESIGN:21 世紀的日常設計 ─ 原研哉
設計中的設計 ─ 原研哉

包益民美國羅德島設計學院(RISD)及加州設計藝術學院(Art Center)碩士學士。《Wallpaper》評選為33位世界創意傑出人士之一。

對原研哉和日本設計感興趣,可以關注微信服務號「小海喵」

[每周一期]海外品味生活雜誌。海外視野,分享品味與生活。

http://weixin.qq.com/r/-URrc7zEAOF-rfgQ9xHv (二維碼自動識別)


我們是在評論這個人嗎?
在廣西師大理想國的論壇上聽過原研哉的講座,還有隈研吾。
從設計的認識上,原研哉的著作和作品影響巨大。見到大師的時候,也很謙和,講述的時候有條理性,而且完全是業內人士的語調。估計沒看完全書或者入門的設計者聽起來會有些「玄」。 原研哉人十分溫文爾雅,白髮給人親和力大大加強。簽名好看,面對一群人圍堵也不慌張。


update:
大柵欄又次偶遇,上前打招呼,邀請來看我們的項目,未果。
後來轉悠又看到他,合影成功,說話不多。


以下只是學生的個人觀點 上點他書中發生點的事情。

第一個是 他書中的一段 講他跑馬拉松

原是一個很體會生活的人 真的很能感受生活一些瑣碎細小的的 讀了他寫的幾本書 能感受他的平實 淳樸 作為一個學生 不能評價他的設計理念什麼什麼 層次不一 但是確實和一些本土 香港 設計師出入很大的 可能注重的點不一樣 反正是一個細緻入微的人 有很多值得尊敬的地方

希望老師健健康康 開開心心 哈哈啊哈:D


能把他自身見到,體會到的日本民族的性格,情感融入到了設計當中,而且善於運用新技術來推動設計的方向,原是一個思維和實踐俱佳的設計大師...我也同意大家講的他的一些設計實踐在我們看來很詭異(這個詞也許用得不當),但是這可能正說明我們對其設計背後的文化,文脈不夠理解。設計師需要表達自己,以及自己民族的情感,並且將這種情感凝結在一種載體上。在這一點上,原研哉做的很好,走得很遠...


"Rather serious Teddy Bear"


從高中開始看原研哉的書 勵志考去武藏野美術大學 其中受盡苦難 嘲笑

苦盡甘來 合格武藏野美術大學 第一次近距離接觸是在學校自動販賣機面前買了罐可樂轉身看到原研哉教授在我後面排隊 安靜的校園 他也不過 是個生命體 再怎麼推上神壇 也要和我一樣花110日元買可樂。

比起從書中認識的滿口專業知識的原研哉教授 現實中 他更像是晚上去居酒屋的糟老頭

付上從我校圖書館出來時的照片一張


終於明白網上那些關於明星的文章到底怎麼回事了


產品設計嘛,很好。

人品嘛,從北京奧運會會徽設計這件事情上來看,不咋地,而且很有心機嘛。


嗯嗯,歡迎原研哉的鐵粉們來和我「擺事實、講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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