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為什麼救不了晴雯?

晴雯被陰謀趕出,寶玉偷偷去見病入膏肓的晴雯時的悲戚自不用說,為何在老祖宗面前幾乎呼風喚雨的他就不能救了晴雯嗎、


同意@庵溪,金陵十二釵都屬薄命司,晴為黛影(又副釵中晴雯為榜首),情節要求必須悲劇。晴雯本身的過錯不是決定性原因。

襲人知他心裡別的猶可,獨有晴雯是第一件大事,乃勸道:「哭也不中用。你起來,我告訴你:晴雯已經好了,他這一家去,倒心凈養幾天。你果然捨不得他,等太太氣消了,你再求老太太,慢慢的叫進來,也不難。太太不過偶然聽了別人的閑言,在氣頭上罷了。」寶玉道:「我究竟不知晴雯犯了什麼迷天大罪!」襲人道:「太太只嫌他生的太好了,未免輕狂些。太太是深知這樣美人似的人,心裡是不能安靜的,所以很嫌他。像我們這粗粗笨笨的倒好。」

高票分析了王夫人為什麼對晴雯不滿,但我覺得還沒說到點上。晴雯是賴嬤嬤(孫子當官,家裡的花園能邀老太太去玩,能量極大)給了賈母,賈母又給了寶玉,並內定為寶玉侍妾了。老太太年輕的時候能幹,所以喜歡精明能幹樣貌好,爭強鬥勝的姑娘,如鳳姐晴雯黛玉。賈母認為寶玉的丫頭除了晴雯都不行,包括襲人(不好看,不夠伶俐)。而王夫人自己能力不行,所以喜歡謙和會做人的姑娘,比如寶釵襲人。

晴雯人緣不好,和這件事情沒有直接關係。就算她做人再周全,再小心謹慎,只憑她是老太太給的,樣貌出挑又有風情,王夫人也不可能喜歡她,王善保家之流知道主子的心意,無事也能生非。晴雯很聰明,王夫人問她的時候,說自己是老太太的人(可能會讓她死的更快,卻是最好的借口),不經常在寶玉身邊,王夫人也相信了。判詞說,「風流靈巧招人怨,壽夭多因毀謗生」,晴雯長得比別人出挑,比別人有風情,「風流靈巧」成了她最大的問題。

秀春囊的事情根本沒有公開,抄檢的借口是查賭博/偷東西,晴雯沒有被查出任何問題。王夫人打發晴雯的理由除了「懶」和「淘氣」,最重要的是「多病」和「女兒癆(治不好,會傳染,併發症影響以後幹活,據說還不能生育)」。而其他被趕走的丫鬟是證據確鑿犯了錯。

襲人不能洗白。她確實沒有點名狀告晴雯(王夫人對這個名字沒有直接印象),但是她提出寶玉身邊的丫頭有問題,晴雯本身太出挑,足夠讓王夫人留心生疑,襲人不點名,比點名還有效。高票們說的風化問題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寶玉身邊的事情居然超出了王夫人的控制,要襲人(她是老太太的人,不是王夫人的心腹)來告訴王夫人,王夫人肯定不滿。襲人投王夫人所好,又一心投誠效忠,寶玉的丫頭只有晴雯敢嘲諷她,也只有晴雯被老太太欽點過,除掉晴雯讓襲人一家獨大,王夫人安心又放心。

寶玉想救晴雯,找賈母裝病裝瘋,或者過一年半載隨口跟賈母提兩句,甚至不需要自己去提,要巴結寶玉/寶玉未來侍妾的人多了。說別人伺候的沒有晴雯好,賴嬤嬤買的丫頭就是比別人伶俐,現在病養好了,以前的毛病(晴雯幹活好不好,賈母都知道)也改掉了,王夫人那邊手一松就過去了(過兩年寶玉年紀大了,或者娶親了,房裡放幾個好看的丫頭更不是問題)。襲人如果不勸,寶玉也許會去求情。襲人勸了,寶玉認為很有道理,所以選了後者。奈何晴雯性情孤高,根本受不了委屈,加上嬌生慣養,勇補雀金裘之後病得太重,哥嫂家條件遠不如賈府,怎麼能養得好病。然後引出送指甲和芙蓉女兒誄,死也死得轟轟烈烈了。

好像在哪裡看到有人說,寶玉寫完芙蓉女兒誄之後就和黛玉玩鬧去了,根本沒把晴雯放在心上。那是因為寶玉覺得晴雯做了花神……你覺得聽起來很扯?沒了「痴意」,還是寶玉嘛。


補充一點很重要的原因——晴雯的身份
賈府中的下人來源分兩類,一種是「家裡的」,即世代家養奴僕所生的子女,也叫「家生子」,趙姨娘、司棋、小紅都屬於這一類,在下人中地位最低,幾乎等於主人的私產。
七十四回惜春讓尤氏帶走入畫時說:

我今日正要送過去,嫂子來的恰好,快帶了他去。或打,或殺,或賣,我一概不管。

可見對於「家生子」,主人家擁有完全的支配權。

另一類是「外頭的」,即花錢買來的貧民子女,典型的就是襲人。
五十五回趙姨娘的兄弟死了,探春問起賈府的常例:

探春道:「你且別支銀子。我且問你:那幾年老太太屋裡的幾位老姨奶奶,也有家裡的也有外頭的這兩個分別。家裡的若死了人是賞多少,外頭的死了人是賞多少,你且說兩個我們聽聽。」

一時,吳家的取了舊帳來.探春看時,兩個家裡的賞過皆二十兩,兩個外頭的皆賞過四十兩

家裡的只有二十兩,外頭的卻有四十兩,可見身份的差別。趙姨娘是家生子,他的兄弟便只得了二十兩。探春之所以對趙姨娘耿耿於懷,很大程度上也是源於她的低賤身份。
另一點就是在婚姻的選擇上,紅樓夢裡動輒提到丫鬟們將來的命運是「拉出去配小廝」,像趙姨娘這樣能夠成為主人的妾,已經是最好的收場了。
而襲人不一樣,她是母兄賣入賈府的,因此有希望贖身自擇婚姻,第十九回她的母兄也確實動過這樣的念頭,只是看到寶玉與襲人十分親密才作罷。

那麼晴雯屬於哪一種呢?關於晴雯的來歷,小說中這樣說道:

這晴雯當日系賴大家用銀子買的,那時晴雯才得十歲,尚未留頭.因常跟賴嬤嬤進來,賈母見他生得伶俐標緻,十分喜愛。故此賴嬤嬤就孝敬了賈母使喚,後來所以到了寶玉房裡。

晴雯是「奴才的奴才」,生死命數,全在主人的一句話。縱然因為寶玉的抬愛,在怡紅院中幾乎有了半個主子的威儀,當真正的暴風驟雨襲來她是沒有半分抵抗能力的。所以晴雯的判詞上來就說「心比天高,身為下賤」。
晴雯是賈母看好選給寶玉做侍妾的人,王夫人把晴雯逐出賈府,賈母未必不會心生不滿。但一來王夫人有充足的理由,二來晴雯的身份實在低微,賈母縱有不滿也沒法發作。
晴雯的地位,使得她的結局在王夫人動怒時就已經註定,貴賤有別,寶玉什麼也做不了。


為什麼非要把晴雯再弄回院子才算救晴雯?
寶玉探病晴雯的時候就應該請大夫來開藥方,買葯救晴雯啊。寶玉的錢雖然是丫鬟管著,可是說一句「我今天請薛蟠,馮紫英喝酒,要花錢」總能拿出買葯的錢來。
也可以去求馮紫英給晴雯安排個可靠的人來照顧晴雯,而不是讓多姑娘照顧晴雯。
雖然晴雯的死是命,但請大夫,請保姆之後晴雯還是死了,總比什麼也沒做晴雯死了要強。
最後,寶玉那句「天下無能第一」真的不是在謙虛。


首先,我認為晴雯談不上是被陰謀趕出大觀園的;其次,我認為寶玉是不會為晴雯去求情的;最後,我認為即使寶玉去向賈母求情,也救不了晴雯。
先說說為什麼我覺得晴雯不是被陰謀趕出的。因為撿抄大觀園(導致晴雯被趕出的直接原因)時,其主要目的不是為了趕走晴雯,晴雯不過是被這一系列事情波及到的受害者。撿抄大觀園的起因源於賈府的權利鬥爭。邢夫人作為榮國府長子賈赦的妻子,按照中國的傳統應該是榮國府的女當家人,但是因為一些原因,卻讓身為二夫人的王夫人取而代之,她心中的不滿可想而知。抄撿大觀園源於邢夫人向王夫人的一次發難。因為賈母的粗使丫頭傻大姐在大觀園裡撿到了一個綉有男女交合圖畫的香囊,該香囊無意中被邢夫人獲得。邢夫人又將香囊交給王夫人,有著示威挑釁的意思,因為王夫人作為當家女主人,府內卻發生這種事情是非常惡劣的。當時的王夫人將全部事務交與鳳姐管理,平日只聽鳳姐彙報就好,其本人主要的心思在於寶玉的培養以及寶玉未來的妻子人選身上。王夫人對於春香囊的反應在第七十四回 惑奸讒抄檢大觀園 避嫌隙杜絕寧國府中可以明確的看到-----只見王夫人含著淚,從袖裡扔出一個香袋來,說:「你瞧!」鳳姐忙拾起一看,見是十錦春意香袋,也嚇了一跳,忙問:「太太從那裡得來?」王夫人見問,越發淚如雨下,顫聲說道:「我從那裡得來?我天天坐在井裡!想你是個細心人,所以我才偷空兒,誰知你也和我一樣!這樣東西,大天白日,明擺在園裡山石上,被老太太的丫頭拾著。不虧你婆婆看見,早已送到老太太跟前去了。我且問你:「這個東西如何丟在那裡?」 --------可見王夫人非常在意這件事,因為這觸及到她的當家地位,還有就是擔心府內的男女私情會對寶玉造成不良影響,這可以說是她的核心利益了。對於這件事王夫人的回應就是,抄撿大觀園。同樣見於第七十四回----鳳姐道:「太太快別生氣。若被眾人覺察了,保不定老太太不知道。且平心靜氣,暗暗訪察,才能得這個實在;縱然訪不著,外人也不能知道。如今惟有趁著賭錢的因由革了許多人這空兒,把周瑞媳婦、旺兒媳婦等四五個貼近不能走話的人,安插在園裡,以查賭為由。再如今他們的丫頭也太多了,保不住人大心大,生事作耗,等鬧出來,反悔之不及。如今若無故裁革,不但姑娘們委屈,就連太太和我們也過不去。不如趁著這個機會,以後凡年紀大些的,或有些磨牙難纏的,拿個錯兒攆出去,配了人:一則保的住沒有別事,二則也可省些用度。太太想我這話如何?」王夫人嘆道:「你說的何嘗不是。但從公細想,你這幾個姊妹,每人只有兩三個丫頭象人,餘者竟是小鬼兒似的。如今再去了,不但我心裡不忍,只怕老太太未必就依。雖然艱難,也還窮不至此。我雖沒受過大榮華,比你們是強些,如今寧可省我些,別委屈了他們。你如今且叫人傳周瑞家的等人進來,就吩咐他們快快暗訪這事要緊!」-------抄撿大觀園的事就這麼定下來了,不是為了趕走晴雯設定的陰謀,和晴雯沒有關係。
第二就是寶玉會不會為晴雯求情的問題。我認為不會,因為寶玉是一位貴族公子,他所受的教育讓他不可能為了一個丫頭而與自己的母親產生衝突,這種行為太過惡劣,以至於賈母也會反對。我們來看看寶玉對於王夫人趕走晴雯的反應-----如今且說寶玉只道王夫人不過來搜檢搜檢,無甚大事,誰知竟這樣雷嗔電怒的來了。所責之事,皆系平日私語,一字不爽,料必不能挽回的。雖心下恨不能一死,但王夫人盛怒之際,自不敢多言。一直跟送王夫人到沁芳亭,王夫人命:「回去好生念念那書!仔細明兒問你。才已發下狠了。」------寶玉自己也受驚不小,不會敢再忤逆到母親。而且我們也可以參考大觀園裡其他人對於被查出的丫頭的態度看出,一但查出問題,是無法挽回的,無法求情的,只有在查出問題之前防範。迎春對於自己的大丫頭司棋(此人是王善保的外孫女,被自己外婆陰差陽錯查出來的),是想救但不敢也不能救------迎春聽了,含淚似有不舍之意,因前夜之事,丫頭們悄悄說了原故,雖數年之情難捨,但事關風化,亦無可如何了。那司棋也曾求了迎春,實指望能救,只是迎春言語遲慢,耳軟心活,是不能作主的。司棋見了這般,知不能免,因跪著哭道:「姑娘好狠心!哄了我這兩日,如今怎麼連一句話也沒有?」周瑞家的說道:「你還要姑娘留你不成?便留下,你也難見園裡的人了。依我們的好話,快快收了這樣子,倒是人不知鬼不覺的去罷,大家體面些。」迎春手裡拿著一本書正看呢,聽了這話,書也不看,話也不答,只管扭著身子獃獃的坐著。周瑞家的又催道:「這麼大女孩兒,自己作的還不知道?把姑娘都帶的不好了,你還敢緊著纏磨他!」迎春聽了,方發話道:「你瞧入畫也是幾年的,怎麼說去就去了?自然不止你兩個,想這園裡凡大的都要去呢。依我說,將來總有一散,不如各人去罷。」周瑞家的道:「所以到底是姑娘明白。明兒還有打發的人呢,你放心罷。」司棋無法,只得含淚給迎春磕頭,和眾人告別。又向迎春耳邊說:「好歹打聽我受罪,替我說個情兒,就是主僕一場!」迎春亦含淚答應:「放心。」-------惜春對於大丫頭入畫則更為絕情-----惜春膽小,見了這個,也害怕說:「我竟不知道,這還了得。二嫂子要打他,好歹帶出他去打罷,我聽不慣的。」鳳姐笑道:「若果真呢,也倒可恕,只是不該私自傳送進來。這個可以傳遞,怕什麼不可傳遞?這倒是傳遞人的不是了。若這話不真,倘是偷來的,你可就別想活了。」入畫跪哭道:「我不敢撒謊,奶奶只管明日問我們奶奶和大爺去,若說不是賞的,就拿我和我哥哥一同打死無怨。」鳳姐道:「這個自然要問的。只是真賞的,也有不是,誰許你私自傳送東西呢?你且說是誰接的,我就饒你。下次萬萬不可。」惜春道:「嫂子別饒他,這裡人多,要不管了他,那些大的聽見了又不知怎麼樣呢。嫂子要依他,我也不依。」--------唯一沒有被波及的探春的態度是在剛開始時就很強勢,不讓人抄,而不是抄出來了再求情-----一時眾人來了,探春故問:「何事?」鳳姐笑道:「因丟了一件東西,連日訪察不出人來,恐怕旁人賴這些女孩子們。所以大家搜一搜,使人去疑兒,倒是洗凈他們的好法子。」探春笑道:「我們的丫頭自然都是些賊,我就是頭一個窩主。既如此,先來搜我的箱櫃,他們所偷了來的,都交給我藏著呢。」說著,便命丫鬟們把箱一齊打開,將鏡奩、妝盒、衾袱、衣包若大若小之物,一齊打開,請鳳姐去抄閱。鳳姐陪笑道:「我不過是奉太太的命來,妹妹別錯怪了我。」因命丫鬟們:「快快給姑娘關上。」平兒豐兒等先忙著替侍書等關的關,收的收。探春道:「我的東西倒許你們搜閱,要想搜我的丫頭這可不能。我原比眾人歹毒,凡丫頭所有的東西,我都知道,都在我這裡間收著:一針一線,他們也沒得收藏。要搜,所以只來搜我。你們不依,只管去回太太,只說我違背了太太,該怎麼處治,我去自領。-------在這裡贊一句,三小姐探春真是女中豪傑!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是,寶玉去向賈母求情,有沒有用。我認為一點用都沒有,且寶玉知道這一點。要知道,抄撿大觀園的目的不是晴雯,而且直到最後王夫人也沒有發現晴雯和寶玉有私情的任何證據,晴雯是被一個莫須有的原因趕出大觀園的,那她是如何被波及的呢,我認為是晴雯把能得罪的人都得罪完了,她的結局只是時間問題。首先,對於府內比她地位低的小丫頭,她是及其不客氣的。先以小紅,佳惠為例-----佳蕙點頭,想了一會道:「可也怨不得你。這個地方,本也難站。就象昨兒老太太因寶玉病了這些日子,說伏侍的人都辛苦了,如今身上好了,各處還香了願,叫把跟著的人都按著等兒賞他們。我們算年紀小,上不去,我也不抱怨;象你怎麼也不算在裡頭?我心裡就不服。襲人那怕他得十分兒,也不惱他,原該的。說句良心話,誰還能比他呢?別說他素日殷勤小心,就是不殷勤小心,也拼不得。只可氣晴雯綺霞他們這幾個都算在上等里去,仗著寶玉疼他們,眾人就都捧著他們。你說可氣不可氣?」小紅道:「也犯不著氣他們。俗語說的:『千里搭長棚沒有個不散的筵席。』誰守一輩子呢?不過三年五載,各人干各人的去了,那時誰還管誰呢?」------這裡的小紅就是林紅玉,後來因為口齒伶俐被王熙鳳看上要走當了自己的貼身丫頭。當時小紅的身份雖是寶玉身邊的三等丫鬟,比不上晴雯,但是她是榮國府大管家林之孝的女兒,得罪了她,就等於得罪了榮國府大管家,後果大家可以想一下。再有是她對待偷金鐲子的小丫頭墜兒的態度-------晴雯道:「你瞧瞧這小蹄子,不問他還不來呢。這裡又放月錢了,又散果子了,你該跑在頭裡了。你往前些!我是老虎,吃了你?」墜兒只得往前湊了幾步。晴雯便冷不防欠身,一把將他的手抓住,向枕邊拿起一丈青來,向他手上亂戳,又罵道:「要這爪子做什麼?拈不動針,拿不動線,只會偷嘴吃!眼皮子又淺,爪子又輕,打嘴現世的,不如戳爛了!」墜兒疼的亂喊。麝月忙拉開,按著晴雯躺下,道:「你才出了汗,又作死!等你好了,要打多少打不得?這會子鬧什麼?」晴雯便命人叫宋嬤嬤進來,說道:「寶二爺才告訴了我,叫我告訴你們,墜兒很懶,寶二爺當面使他,他撥嘴兒不動,連襲人使他,他也背地裡罵。今兒務必打發他出去,明兒寶二爺親自回太太就是了。」宋嬤嬤聽晴雯便命人叫宋嬤嬤進來,說道:「寶二爺才告訴了我,叫我告訴你們,墜兒很懶,寶二爺當面使他,他撥嘴兒不動,連襲人使他,他也背地裡罵。今兒務必打發他出去,明兒寶二爺親自回太太就是了。」宋嬤嬤聽了,心下便知鐲子事發,因笑道:「雖如此說,也等花姑娘回來,知道了,再打發他。」晴雯道:「寶二爺今兒千叮嚀萬囑咐的,什麼『花姑娘』『草姑娘』的,我們自然有道理!你只依我的話,快叫他家的人來領他出去。」麝月道:「這也罷了。早也是去,晚也是去,早帶了去,早清凈一日。」宋嬤嬤聽了,只得出去喚了他母親來,打點了他的東西。又見了晴雯等,說道:「姑娘們怎麼了?你侄女兒不好,你們教導他,怎麼攆出去?也到底給我們留個臉兒。」晴雯道:「這話只等寶玉來問他,與我們無干。」那媳婦冷笑道:「我有膽子問他去?他那一件事不是聽姑娘們的調停?他縱依了,姑娘們不依,也未必中用。比如方才說話,雖背地裡,姑娘就直叫他的名字,在姑娘們就使得,在我們就成了野人了!」------在這裡,可以看出她對待犯了錯誤的小丫頭是很厲害的,對待上了年紀的三等老媽子也一點也不客氣。在對待芳官和芳官乾娘的衝突上面,她的態度也非常的讓人不舒服-------寶玉恨的拿拄杖打著門檻子說道:「這些老婆子都是鐵心石腸似的,真是大奇事!不能照看,反倒挫磨他們。地久天長,如何是好?」晴雯道:「什麼『如何是好』!都攆出去,不要這些中看不中吃的就完了!」那婆子羞愧難當,一言不發------這些可見晴雯不是一個隨和的人。那我們再看看她對比自己地位高的人的態度,這裡以襲人,王善保家的來舉例子。襲人是寶玉的貼身大丫頭,月錢本是一兩,是按照老太太丫頭的標準給的,比晴雯多一倍,後來被王夫人內定為寶玉的姨太太,月錢王夫人從自己的月例里分出二兩一弔。她在知道了王夫人對襲人的另眼相看時,非常不服氣的跟秋雯說到都是一個屋子裡的人,誰又比誰高貴些,還很玩笑的把襲人比作哈巴狗。至於王善保家的,她是邢夫人的配房,不管邢夫人在府內是否有勢力,她的身份都比晴雯高。我們看看在她加入抄撿大觀園隊伍後首先說的話-------王善保家的道:「別的還罷了,太太不知,頭一個是寶玉屋裡的晴雯那丫頭,仗著他的模樣兒比別人標緻致些,又長了一張巧嘴,天天打扮的象個西施樣了,在人跟前能說慣道,抓尖要強。一句話不投機,他就立起兩隻眼睛來罵人。妖妖調調,大不成個體統。」------這可以算是照著王夫人最在意的地方駁火,晴雯肯定得罪過她。我們再看王夫人的反應-----王夫人聽了這話,猛然觸動往事,便問鳳姐道:「上次我們跟了老太太進園逛去,有一個水蛇腰,削肩膀兒,眉眼又有些象你林妹妹的,正在那裡罵小丫頭,我心裡很看不上那狂樣子。因同老太太走,我不曾說他;後來要問是誰,偏又忘了。今日對了檻兒,這丫頭想必就是他了?」-------這裡可以看出,即使是自己發難者心腹的話,王夫人也聽進去了,可見晴雯給她印象之差,她犯了王夫人最大的忌諱。再加一句私貨,這裡明顯能看出王夫人在這之前是不知道晴雯的,襲人的告密名單里沒有晴雯,別再冤枉她了。這些都僅僅是對於傭人的態度語言,我們再看看她對於賈府里主子的行為------忽見寶釵來了,那晴雯正把氣移在寶釵身上,偷著在院內抱怨說:「有事沒事跑了來坐著,叫我們三更半夜的不得睡覺!」忽聽又有人叫門,晴雯越發動了氣,也並不問是誰,便說道:「都睡下了,明兒再來罷!」黛玉素知丫頭們的性情,他們彼此玩耍慣了,恐怕院內的丫頭沒聽見是他的聲音,只當別的丫頭們了,所以不開門;因而又高聲說道:「是我,還不開門么?」晴雯偏偏還沒聽見,便使性子說道:「憑你是誰,二爺吩咐的,一概不許放進人來呢!」黛玉聽了這話,不覺氣怔在門外-------晴雯這種隨著自己心情來的性格不知會得罪多少人。然後我們再看她對寶玉的行為------晴雯冷笑道:「二爺近來氣大的很,行動就給臉子瞧。前兒連襲人都打了,今兒又來尋我的不是。要踢要打憑爺去。就是跌了扇子,也算不的什麼大事。先時候兒什麼玻璃缸,瑪瑙碗,不知弄壞了多少,也沒見個大氣兒,這會子一把扇子就這麼著。何苦來呢!嫌我們就打發了我們,再挑好的使。好離好散的倒不好?」-------這裡黛玉,寶玉雖不會對晴雯有什麼怨言,但是就以她的這種性格,我們可以得知她得罪了多少人,以至於在得知她被趕出大觀園時,眾僕人的態度可以說是興高采烈--------「快叫怡紅院晴雯姑娘的哥嫂來,在這裡等著,領出他妹子去。」因又笑道:「阿彌陀佛!今日天睜了眼,把這個禍害妖精退送了,大家清凈些。」------人緣差成這樣,也不容易。我們再看看這裡假設寶玉向賈母求情了,賈母的態度會如何。賈母可不是一個只會一位寵孫子的糊塗老太太,她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是賈府里塔尖一樣的存在。她對於府內種種爭鬥,齷齪其實非常清楚。我們看看她對於鴛鴦的控訴式求援的回應,似乎覺得她會對丫頭的求助有幫助。但是晴雯和鴛鴦是不同的。首先,鴛鴦的功能性是比晴雯強很多的,或者說,不可取代性更高。我們先看王夫人的長媳李紈對鴛鴦的評價-----李紈道:「大小都有個天理:比如老太太屋裡,要沒鴛鴦姑娘,如何使得?從太太起,那一個敢駁老太太的回?他現敢駁回,偏老太太只聽他一個人的話。老太太的那些穿帶的,別人不記得,他都記得。要不是他經管著,不知叫人誑騙了多少去呢!況且他心也公道,雖然這樣,倒常替人上好話兒,還倒不倚勢欺人的。」惜春笑道:「老太太昨日還說呢,他比我們還強呢!」------這裡可以看出,鴛鴦不僅是業務能力很強,而且為人是很好的,不像晴雯那麼遭人恨。再看一下在鳳姐財政出現緊張,需要現金周轉時,她讓賈漣找鴛鴦要------賈璉忙也立起身來,說道:「好姐姐,略坐一坐兒,兄弟還有一事相求。」說著,便罵小丫頭:「怎麼不沏好茶來?快拿乾淨蓋碗,把昨日進上的新茶沏一碗來!」說著,向鴛鴦道:「這兩日,因老太太千秋,所有的幾千兩都使了。幾處房租、地租,統在九月才得,這會子竟接不上。明兒又要送南安府里的禮,又要預備娘娘的重陽節,還有幾家紅白大禮,至少還得三二千兩銀子用,一時難去支借。俗語說的好:『求人不如求己。』說不得姐姐擔個不是,暫且把老太太查不著的金銀傢伙,偷著運出一箱子來,暫押千數兩銀子,支騰過去。不上半月的光景銀子來了,我就贖了交還,斷不能叫姐姐落不是。」鴛鴦聽了,笑道:「你倒會變法兒!虧你怎麼想了。」賈璉笑道:「不是我撒謊:若論除了姐姐,也還有人手裡管得起千數兩銀子;只是他們為人都不如你明白有膽量,我和他們一說,反嚇住了他們。所以我『寧撞金鐘一下,不打鐃鈸三干』」-----鳳姐拿到了這筆錢,但很多紅學家也分析了,賈母不可能不知道,鴛鴦是跟賈母商量過後將錢給了賈漣,賈母假裝不知道的。也可以看出,鴛鴦是一個可以參與這種私密事件的僕人,賈母做很多事缺不了她。我們看看鴛鴦向賈母求救不願給賈赦當小老婆時的話-------賈鴛鴦看見,忙拉了他嫂子,到賈母跟前跪下,一面哭,一面說,把邢夫人怎麼來說,園子里他嫂子怎麼說,今兒他哥哥又怎麼說,「因為不依,方才大老爺越發說我『戀著寶玉』,不然,要等著往外聘,憑我到天上,這一輩子也跳不出他的手心去,終久要報仇。——我是橫了心的,當著眾人在這裡,我這一輩子,別說是寶玉,就是寶金、寶銀、寶天王、寶皇帝,橫豎不嫁人就完了!就是老太太逼著我,一刀子抹死了,也不能從命!伏侍老太太歸了西,我也不跟著我老子娘哥哥去,或是尋死,或是剪了頭髮當姑子去!要說我不是真心,暫且拿話支吾:這不是天地鬼神、日頭月亮照著!嗓子裡頭長疔!」 --------這話的煽動性是強的,我們看了也覺得動容。其實我認為是鴛鴦搶了先機,如果是賈赦私下先開口向家母要,賈母未必會不給,而晴雯顯然沒有這個機會。再者就是賈母會不會為了晴雯而和王夫人對著干。賈母知道王夫人對於府內權利控制的心思,而且在對於寶玉未來妻子人選上,賈母於王夫人是相左的,對她是有一定戒心的,我們看看在鴛鴦控訴完後賈母的反應------賈母聽了,氣的渾身打戰,口內只說:「我通共剩了這麼一個可靠的人,他們還要來算計!」因見王夫人在旁,便向王夫人道:「你們原來都是哄我的!外頭孝順,暗地裡盤算我!有好東西也來要,有好人也來要。剩了這個毛丫頭,見我待他好了,你們自然氣不過,弄開了他,好擺弄我!」-------這些話後來被賈母說是一時糊塗了,但是在憤怒之中賈母首先認為這是王夫人要拿走她身邊的心腹,以此來擺弄自己。但是就是因為如此,才一定要在大面上做的很好,一個孝順一個慈祥,不能撕破臉,所以晴雯顯然不值得賈母挽救。而王夫人對於將晴雯趕出去是這麼向賈母彙報的------王夫人便往賈母處來。見賈母喜歡,便趁便回道:「寶玉屋裡有個晴雯,那個丫頭也大了,而且一年之間病不離身。我常見他比別人分外淘氣,也懶;前日又病倒了十幾天,叫大夫瞧,說是女兒癆,所以我就趕著叫他下去了。若養好了,也不用叫他進來,就賞他家配人去也罷了。再那幾個學戲的女孩子,我也做主放了:一則他們都會戲,口裡沒輕沒重,只會混說,女孩兒們聽了,如何使得?二則他們唱會子戲,白放了他們,也是應該的。況丫頭們也太多,若說不夠使,再挑上幾個來,也是一樣。」賈母聽了點頭道:「這是正理,我也正想著如此。但晴雯這丫頭,我看他甚好,言談針線都不及他,將來還可以給寶玉使喚的,誰知變了。」王夫人笑道:「老太太挑中的人原不錯,只是他命里沒造化,所以得了這個病。俗語又說:『女大十八變。』況且有本事的人,未免就有些調歪,老太太還有什麼不曾經歷過的?三年前我也就留心這件事,先只取中了他。我留心看了去,他色色比人強,只是不大沉重。知大體,莫若襲人第一。雖說賢妻美妾,也要性情和順,舉止沉重的更好些。襲人的模樣雖比晴雯次一等,然放在房裡也算是一二等的。況且行事大方,心地老實,這幾年從未同著寶玉淘氣。凡寶玉十分胡鬧的事,他只有死勸的。因此,品擇了二年,一點不錯了,我悄悄的把他丫頭的月錢止住,我的月分銀子里批出二兩銀子來給他,不過使他自己知道,越發小心效好之意。且沒有明說,一則寶玉年紀尚小,老爺知道了,又恐就耽誤了書;二則寶玉自以為自己跟前的人,不敢勸他說他,反倒縱性起來。所以直到今日,才回明老太太。」賈母聽了,笑道:「原來這樣,那更好了。」-----可見賈母還是替晴雯說了句話的,但是晴雯已被趕出,賈母也不會為了一個丫頭得罪王夫人。所以晴雯面臨的是一個死局,一個由於她性格以及行為方式導致的死局。


蟹妖。有這個問題,我覺得都是沒仔細看原文。所以沒搞清兩個問題:

1,晴雯到底犯了什麼罪過?是一般的罪過么?是大家長可以容忍的么?
2,賈寶玉真能呼風喚雨?寶玉就依靠老太太的寵愛就可以凌駕於父母的決定之上么?老太太憑什麼要留著晴雯呢?

其一,我們回歸文本看起。

七十四回,王夫人是先到了鳳姐處:

一語未了,人報:「太太來了。」鳳姐聽了詫異,不知為何事親來,與平兒等忙迎出來。只見王夫人氣色更變,【庚辰夾批:奇。】只帶一個貼己的小丫頭走來,一語不發,走至裡間坐下。鳳姐忙奉茶,因陪笑問道:「太太今日高興,到這裡逛逛。」王夫人喝命:「平兒出去!」平兒見了這般,著慌不知怎麼樣了,忙應了一聲,帶著眾小丫頭一齊出去,在房門外站住,越性將房門掩了,自己坐在台磯上,所有的人,一個不許進去。鳳姐也著了慌,不知有何等事。只見王夫人含著淚,從袖內擲出一個香袋子來,說:「你瞧。」鳳姐忙拾起一看,見是十錦春意香袋,也嚇了一跳,忙問:「太太從那裡得來?」王夫人見問,越發淚如雨下,顫聲說道:「我從那裡得來!我天天坐在井裡,拿你當個細心人,所以我才偷個空兒。誰知你也和我一樣。這樣的東西大天白日明擺在園裡山石上,被老太太的丫頭拾著,不虧你婆婆遇見,早已送到老太太跟前去了。我且問你,這個東西如何遺在那裡來?」【庚辰雙行夾批:奇問。】鳳姐聽得,也更了顏色,忙問:「太太怎知是我的?」【庚辰雙行夾批:問甚的。】王夫人又哭又嘆說道:「你反問我!你想,一家子除了你們小夫小妻,余者老婆子們,要這個何用?再女孩子們是從那裡得來?自然是那璉兒不長進下流種子那裡弄來。你們又和氣。當作一件頑意兒,年輕人兒女閨房私意是有的,你還和我賴!幸而園內上下人還不解事,尚未揀得。倘或丫頭們揀著,你姊妹看見,這還了得。不然有那小丫頭們揀著,出去說是園內揀著的,外人知道,這性命臉面要也不要?」

可見綉春囊是大事,天大的事,為何?希望題主好好想想,為什麼鳳姐強橫如何,這裡兀自慌了?
接下來:

這王善保家正因素日進園去那些丫鬟們不大趨奉他,他心裡大不自在,要尋他們的故事又尋不著,恰好生出這事來,以為得了把柄。又聽王夫人委託,正撞在心坎上,說:「這個容易。不是奴才多話,論理這事該早嚴緊的。太太也不大往園裡去,這些女孩子們一個個倒象受了封誥似的。他們就成了千金小姐了。鬧下天來,誰敢哼一聲兒。不然,就調唆姑娘的丫頭們,說欺負了姑娘們了,誰還耽得起。」王夫人道:「這也有的常情,跟姑娘的丫頭原比別的嬌貴些。你們該勸他們。連主子們的姑娘不教導尚且不堪,何況他們。」王善保家的道:「別的都還罷了。太太不知道,一個寶玉屋裡的晴雯,那丫頭仗著他生的模樣兒比別人標緻些。又生了一張巧嘴,天天打扮的象個西施的樣子,在人跟前能說慣道,掐尖要強。一句話不投機,他就立起兩個騷眼睛來罵人,妖妖趫趫,大不成個體統。」【庚辰雙行夾批:活畫出晴雯來。可知已前知晴雯必應遭妒者,可憐可傷,竟死矣。】王夫人聽了這話,猛然觸動往事,便問鳳姐道:「上次我們跟了老太太進園逛去,有一個水蛇腰,【庚辰雙行夾批:妙妙,好腰!】削肩膀,【庚辰雙行夾批:妙妙,好肩!俗云:「水蛇腰則游曲小也。」又云:「美人無肩。」又曰:「肩若削成。」皆是美之形也。凡寫美人皆用俗筆反筆,與他書不同也。】眉眼又有些像你林妹妹的,【庚辰雙行夾批:更好,形容盡矣。】正在那裡罵小丫頭。我的心裡很看不上那狂樣子,因同老太太走,我不曾說得。後來要問是誰,又偏忘了。今日對了坎兒,這丫頭想必就是他了。」鳳姐道:「若論這些丫頭們,共總比起來,都沒晴雯生得好。論舉止言語,他原有些輕薄。方才太太說的倒很像他,我也忘了那日的事,不敢亂說。」王善保家的便道:「不用這樣,此刻不難叫了他來太太瞧瞧。」王夫人道:「寶玉房裡常見我的只有襲人麝月,這兩個笨笨的倒好。若有這個,他自不敢來見我的。我一生最嫌這樣人,況且又出來這個事。好好的寶玉,倘或叫這蹄子勾引壞了,那還了得。」因叫自己的丫頭來,吩咐他到園裡去,「只說我說有話問他們,留下襲人麝月伏侍寶玉不必來,有一個晴雯最伶俐,叫他即刻快來。你不許和他說什麼。」

小人構陷,是怎麼說來著?王夫人本身就對晴雯的印象不大好,兒子身邊的,喜歡笨笨的,生怕給狐狸精勾引壞了。還記得金釧兒之死沒?如何便著急投井了?妖妖趫趫,不成體統的晴雯,王夫人是本身就不想要的。這擱在往日還行,綉春囊一事就在眼前,便情勢兜不住了。

小丫頭子答應了,走入怡紅院,正值晴雯身上不自在,睡中覺才起來,正發悶,聽如此說,只得隨了他來。素日這些丫鬟皆知王夫人最嫌趫妝艷飾語薄言輕者,故晴雯不敢出頭。今因連日不自在,【庚辰雙行夾批:音神之至!所謂「魂早離會」矣,將死之兆也。若俗筆必雲十分妝飾,今雲不自在,想無掛礙之心,更不入王夫人之眼也。】並沒十分妝飾,自為無礙。【庚辰雙行夾批:好!】及到了鳳姐房中,王夫人一見他釵軃鬢松,衫垂帶褪,有春睡捧心之遺風,而且形容面貌恰是上月的那人,不覺勾起方才的火來。王夫人原是天真爛漫之人,喜怒出於心臆,不比那些飾詞掩意之人,今既真怒攻心,又勾起往事,便冷笑道:「好個美人!真象個病西施了。你天天作這輕狂樣兒給誰看?你乾的事,打量我不知道呢!我且放著你,自然明兒揭你的皮!寶玉今日可好些?」晴雯一聽如此說,心內大異,便知有人暗算了他。雖然著惱,只不敢作聲。他本是個聰敏過頂的人,【庚辰雙行夾批:深罪聰明,不錯一筆。】見問寶玉可好些,他便不肯以實話對,只說:「我不大到寶玉房裡去,又不常和寶玉在一處,好歹我不能知道,只問襲人麝月兩個。」王夫人道:「這就該打嘴!你難道是死人,要你們作什麼!」晴雯道:「我原是跟老太太的人。因老太太說園裡空大人少,寶玉害怕,所以撥了我去外間屋裡上夜,不過看屋子。我原回過我笨,不能伏侍。老太太罵了我,說:『又不叫你管他的事,要伶俐的作什麼。』我聽了這話才去的。不過十天半個月之內,寶玉悶了大家頑一會子就散了。至於寶玉飲食起坐,上一層有老奶奶老媽媽們,下一層又有襲人麝月秋紋幾個人。我閑著還要作老太太屋裡的針線,所以寶玉的事竟不曾留心。太太既怪,從此後我留心就是了。」王夫人信以為實了,忙說:「阿彌陀佛!你不近寶玉是我的造化,竟不勞你費心。既是老太太給寶玉的,我明兒回了老太太,再攆你。」因向王善保家的道:「你們進去,好生防他幾日,不許他在寶玉房裡睡覺。等我回過老太太,再處治他。」喝聲「去!站在這裡,我看不上這浪樣兒!誰許你這樣花紅柳綠的妝扮!」晴雯只得出來,這氣非同小可,一出門便拿手帕子握著臉,一頭走,一頭哭,直哭到園門內去。

看這段直接衝突,王夫人的點,看不上你這浪樣兒,處處譏諷,你不親近寶玉是你的福氣。晴雯的應對本無差錯,王夫人信以為實了。可憐就可憐在,信以為實了尚且要攆了。綉春囊天大的事,接下來的情節,王善保家的夜裡挨處抄東西了。

此事壓住,到七十七回,王夫人二到怡紅院,又是一大段精彩文章:

寶玉及到了怡紅院,只見一群人在那裡,王夫人在屋裡坐著,一臉怒色,見寶玉也不理。晴雯四五日水米不曾沾牙,懨懨弱息,如今現從炕上拉了下來,蓬頭垢面,兩個女人才架起來去了。王夫人吩咐,只許把他貼身衣服撂出去,余者好衣服留下給好丫頭們穿。又命把這裡所有的丫頭們都叫來一一過目。原來王夫人自那日著惱之後,王善保家的去趁勢告倒了晴雯,本處有人和園中不睦的,也就隨機趁便下了些話。王夫人皆記在心中。因節間有事,故忍了兩日,今日特來親自閱人。一則為晴雯猶可,二則因竟有人指寶玉為由,說他大了,已解人事,都由屋裡的丫頭們不長進教習壞了。因這事更比晴雯一人較甚,【庚辰雙行夾批:暗伏一段。更覺煙迷霧罩之中更有無限溪山矣。】乃從襲人起以至於極小作粗活的小丫頭們,個個親自看了一遍。因問:「誰是和寶玉一日的生日?」本人不敢答應,老嬤嬤指道:「這一個蕙香,又叫作四兒的,是同寶玉一日生日的。」王夫人細看了一看,雖比不上晴雯一半,卻有幾分水秀。視其行止,聰明皆露在外面,且也打扮的不同。王夫人冷笑道:「這也是個不怕臊的。他背地裡說的,同日生日就是夫妻。這可是你說的?打諒我隔的遠,都不知道呢。可知道我身子雖不大來,我的心耳神意時時都在這裡。難道我通共一個寶玉,就白放心憑你們勾引壞了不成!」這個四兒見王夫人說著他素日和寶玉的私語,不禁紅了臉,低頭垂淚。王夫人即命也快把他家的人叫來,領出去配人。又問,「誰是耶律雄奴?」老嬤嬤們便將芳官指出。王夫人道:「唱戲的女孩子,自然是狐狸精了!上次放你們,你們又懶待出去,可就該安分守己才是。你就成精鼓搗起來,調唆著寶玉無所不為。」芳官笑辯道:「並不敢調唆什麼。」王夫人笑道:「你還強嘴。我且問你,前年我們往皇陵上去,是誰調唆寶玉要柳家的丫頭五兒了?幸而那丫頭短命死了,不然進來了,你們又連伙聚黨遭害這園子呢。你連你乾娘都欺倒了,豈止別人!」因喝命:「喚他乾娘來領去,就賞他外頭自尋個女婿去吧。把他的東西一概給他。」又吩咐上年凡有姑娘們分的唱戲的女孩子們,一概不許留在園裡,都令其各人乾娘帶出,自行聘嫁。一語傳出,這些乾娘皆感恩趁願不盡,都約齊與王夫人磕頭領去。王夫人又滿屋裡搜檢寶玉之物。凡略有眼生之物,一併命收的收,卷的卷,著人拿到自己房內去了。因說:「這才幹凈,省得旁人口舌。」因又吩咐襲人麝月等人:「你們小心!往後再有一點份外之事,我一概不饒。因叫人查看了,今年不宜遷挪,暫且挨過今年,明年一併給我仍舊搬出去心凈。」【庚辰雙行夾批:一段神奇鬼訝之文不知從何想來,王夫人從來未理家務,豈不一木偶哉?且前文隱隱約約已有無限口舌,謾讕之譖原非一日矣。若無此一番更變,不獨終無散場之局,且亦大不近乎情理。況此亦是余舊日目睹親聞,作者身歷之現成文字,非捏造而成者,故迥不與小說之離合悲窠臼相對。想遭冷落之大族子弟見此雖事有各殊,然其情理似亦有點契於心者焉。此一段不獨批此,直從抄檢大觀園及賈母對月興盡生悲皆可附者也。】說畢,茶也不吃,遂帶領眾人又往別處去閱人。暫且說不到後文。

可見背後的文字,晴雯素來得罪人,這裡一併爆發,是你的不是你的,全安到你頭上了。最可奇的是寶玉通了人事,由屋裡的丫頭們不長進教習壞了,這事兒本輪不著晴雯。看官可還記得撕扇子一回,晴雯打趣寶玉:

晴雯搖手笑道:「罷,罷,我不敢惹爺。還記得碧痕打發你洗澡,足有兩三個時辰,也不知道作什麼呢。我們也不好進去的。後來洗完了,進去瞧瞧,地下的水淹著床腿,連席子上都汪著水,也不知是怎麼洗了,笑了幾天。我也沒那工夫收拾,也不用同我洗去。今兒也涼快,那會子洗了,可以不用再洗。

可是就因為好模樣,舉止又輕佻,就成了狐狸精,想必背後嚼舌頭,寶玉被教壞一事,晴雯成了大惡人。脂批說得好,晴雯一事不是突發事件,前文隱隱約約已有無限口舌,謾讕之譖原非一日矣。

寶玉為何不救?看看他的表現吧:

如今且說寶玉只當王夫人不過來搜檢搜檢,無甚大事,誰知竟這樣雷嗔電怒的來了。所責之事皆系平日之語,一字不爽,料必不能挽回的。雖心下恨不能一死,但王夫人盛怒之際,自不敢多言一句,多動一步,一直跟送王夫人到沁芳亭。王夫人命:「回去好生念念那書,仔細明兒問你。才已發下恨了。」寶玉聽如此說,方回來,一路打算:「誰這樣犯舌?況這裡事也無人知道,如何就都說著了。」一面想,一面進來,只見襲人在那裡垂淚。且去了第一等的人,豈不傷心,便倒在床上也哭起來。襲人知他心內別的還猶可,獨有晴雯是第一件大事,乃推他勸道:「哭也不中用了。你起來我告訴你,晴雯已經好了,他這一家去,倒心凈養幾天。你果然捨不得他,等太太氣消了,你再求老太太,慢慢的叫進來也不難。不過太太偶然信了人的誹言,一時氣頭上如此罷了。」寶玉哭道:「我究竟不知晴雯犯了何等滔天大罪!」【庚辰雙行夾批:余亦不知,蓋此等冤實非晴雯一人也。】

於是就扯到,到底寶玉的能量有多大。

第二,寶玉真的能呼風喚雨?

說到底,大家貴族,家教謹嚴,寶玉不過是因為前頭賈珠死了,多了嬌慣。

遇到賈政王夫人關心的大事兒,什麼下場呢?

寶玉輕輕的走到跟前,把他耳上帶的墜子一摘,金釧兒睜開眼,見是寶玉。寶玉悄悄的笑道:「就困的這麼著?」金釧抿嘴一笑,擺手令他出去,仍合上眼。寶玉見了他,就有些戀戀不捨的,悄悄的探頭瞧瞧王夫人合著眼,便自己向身邊荷包裡帶的香雪潤津丹掏了出來,便向金釧兒口裡一送。金釧兒並不睜眼,只管噙了。寶玉上來便拉著手,悄悄的笑道:「我明日和太太討你,咱們在一處罷。」金釧兒不答。寶玉又道:「不然,等太太醒了我就討。」金釧兒睜開眼,將寶玉一推,笑道:「你忙什麼!『金簪子掉在井裡頭,有你的只是有你的』,連這句話語難道也不明白?我倒告訴你個巧宗兒,你往東小院子里拿環哥兒同彩雲去。」寶玉笑道:「憑他怎麼去罷,我只守著你。」只見王夫人翻身起來,照金釧兒臉上就打了個嘴巴子,指著罵道:「下作小娼婦,好好的爺們,都叫你教壞了。」寶玉見王夫人起來,早一溜煙去了。

這裡金釧兒半邊臉火熱,一聲不敢言語。登時眾丫頭聽見王夫人醒了,都忙進來。王夫人便叫玉釧兒:「把你媽叫來,帶出你姐姐去。」金釧兒聽說,忙跪下哭道:「我再不敢了。太太要打罵,只管發落,別叫我出去就是天恩了。我跟了太太十來年,這會子攆出去,我還見人不見人呢!」王夫人固然是個寬仁慈厚的人,從來不曾打過丫頭們一下,今忽見金釧兒行此無恥之事,此乃平生最恨者,故氣忿不過,打了一下,罵了幾句。雖金釧兒苦求,亦不肯收留,到底喚了金釧兒之母白老媳婦來領了下去。那金釧兒含羞忍辱的出去,不在話下。

這個事兒不過晴雯的預演,下作娼婦,最讓王夫人不能忍受。後來金釧投井死了,遇上蔣玉菡一事,又給賈環澆了一把油:

賈政此時氣的目瞪口歪,一面送那長史官,一面回頭命寶玉「不許動!回來有話問你!」一直送那官員去了。才回身,忽見賈環帶著幾個小廝一陣亂跑。賈政喝令小廝「快打,快打!」賈環見了他父親,唬的骨軟筋酥,忙低頭站住。賈政便問:「你跑什麼?帶著你的那些人都不管你,不知往那裡逛去,由你野馬一般!」喝令叫跟上學的人來。賈環見他父親盛怒,便乘機說道:「方才原不曾跑,只因從那井邊一過,那井裡淹死了一個丫頭,我看見人頭這樣大,身子這樣粗,泡的實在可怕,所以才趕著跑了過來。」賈政聽了驚疑,問道:「好端端的,誰去跳井?我家從無這樣事情,自祖宗以來,皆是寬柔以待下人。──大約我近年於家務疏懶,自然執事人操克奪之權,致使生出這暴殄輕生的禍患。若外人知道,祖宗顏面何在!」喝令快叫賈璉、賴大、來興。小廝們答應了一聲,方欲叫去,賈環忙上前拉住賈政的袍襟,貼膝跪下道:「父親不用生氣。此事除太太房裡的人,別人一點也不知道。我聽見我母親說……」說到這裡,便回頭四顧一看。賈政知意,將眼一看眾小廝,小廝們明白,都往兩邊後面退去。賈環便悄悄說道:「我母親告訴我說,寶玉哥哥前日在太太屋裡,拉著太太的丫頭金釧兒強姦不遂,【蒙側批:再逼下文,有不得不盡情苦打之勢。】打了一頓。那金釧兒便賭氣投井死了。」話未說完,把個賈政氣的面如金紙,大喝:「快拿寶玉來!」一面說,一面便往裡邊書房裡去,喝令:「今日再有人勸我,我把這冠帶家私一應交與他與寶玉過去!我免不得做個罪人,把這幾根煩惱鬢毛剃去,尋個乾淨去處自了,也免得上辱先人下生逆子之罪。【蒙側批:一激再激,實文實事。】」眾門客僕從見賈政這個形景,便知又是為寶玉了,一個個都是啖指咬舌,連忙退出。那賈政喘吁吁直挺挺坐在椅子上,滿面淚痕,【蒙側批:為天下父母一哭。】一疊聲「拿寶玉!拿大棍!拿索子捆上!把各門都關上!有人傳信往裡頭去,立刻打死!」眾小廝們只得齊聲答應,有幾個來找寶玉。

後來的事兒,大家都知道了。

而老太太,別想了,老太太護著寶玉,但不等於不叫教育孩子。賈政打寶玉,怕打壞了,是有的。攆幾個丫頭,還真指望老太太?茜雪怎麼攆出去的忘了么?大戶人家這算是豆大的事兒。

以上。


晴雯最後是給曹雪芹救了。
作為前80回里,最後一個被曹雪芹寫死的人。
可見曹公多愛晴雯。
臨死前一定要給晴雯一個結局。


因為說不清。「勾引」之罪,越解釋越是你被她蠱惑了,越是被蠱惑了越是死罪。

現在是趕出去,逼死晴雯的直接原因是病。要是解釋多了,王夫人一怒把她賣青樓里、賣給色老頭做小,都有可能。

下人下人,在主子眼裡哪裡是人。就是個玩具。


其實,非要救當然能救下。而且方法極簡單,去老太太那裡撒個嬌,裝個病就完了。晴雯本來就是賴家送給老太太的,老太太也喜歡晴雯,只不過沒有理由駁王夫人的面子。但是,作者非要安排晴雯死,好來一篇《芙蓉女兒誄》啊。就像金釧,不一定要自殺啊,但還是必須得死。

據張愛玲分析,金釧和晴雯原來在文學形象上是重疊的,後來是為了「晴為黛影」的需求,才寫出了兩個人和兩種悲劇結局。據說為了晴雯的死作者寫完78回停筆了很長一段時間。可能這次對晴雯死的重大修改直接導致了80回後沒有修改完成。

晴雯的身世也是亂的,一會兒說賴家送的,一會兒多姑娘又成了她嫂子,又像家生奴才了。

再有一條,晴雯是病死的。襲人勸寶玉救晴雯是過兩天把她再要回來,晴雯如果身體好一些,自己不勇補雀裘之類的非要逞強,不一定攆出去就會死。能拖個半年之類的,寶玉也許就能把她又要回來或者至少會想辦法救。


孩子在家裡被溺愛,要什麼玩具都給買。但是,打遊戲上癮影響學習的時候,孩子越鬧,家長越覺得這毛病問題嚴重,千萬不能把電腦再給孩子玩兒了。
丫鬟在大人們眼裡就是這麼個玩具。


在一個物質生活極為寬裕的環境中長大的公子哥兒,追求的純粹是精神世界的富足。當他看見晴雯的生存環境時,內心的悲觀主義已經讓他覺得晴雯不會活了,已然陷入哀悼的漩渦,於是不會有別的心思再考慮怎麼救她。晴雯死後的哀悼更像是一個行為藝術。傷心歸傷心,但精神的富足(正面也好負面也好)才是終極追求。


他連黛玉都救不了,或者說,他連自己都救不了。


不打算摘原文了,夜小紫已經摘的很細了,就給理解不了原文背景的解釋一下。


在古代,即便是大戶人家,主人也不可以隨便和丫鬟私通,不是某些人想的那樣主人想睡誰就誰,不單是丫鬟樂意不樂意的問題,不收做通房丫鬟(即沒有名分)是嚴重違反道德的,丫鬟屬於失節,主人也要被認為荒淫,這件事在和平年代是第一等大事,這就是王夫人所謂的要臉的事情。在賈府這種地位的人家嫖妓養小官都是不太體面的事情,只有薛蟠這種不著調的人才做,寶玉比較體面都極少去這樣的場合,更何況私通這等大事。晴雯被污衊的恰恰是和寶玉私通,所以後來賈母知道了,也撇清自己不知內情。

和寶玉私通的第一人是襲人,但是襲人是獲得賈府上下一致默許的,連黛玉寶釵都知道,這裡襲人是一個先上車後買票的,這個票只要襲人不犯錯誤被攆出去,即使是未來寶玉的夫人也得認可,這就是為什麼襲人可以,但是別的丫鬟不行。

第二點要說還是寶玉沒辦法和王夫人說情,晴雯被污私通,寶玉說情屬於越描越黑,火上澆油,和賈母回要人,必須得過上些日子,因為這涉及到王夫人的面子問題,人是不可能馬上要回來的,隨後晴雯病重死了,這是沒辦法的事情。晴雯的死不單單是因為被攆,本來晴雯是身體很好的人,生病也不大要緊,不過晴雯因為不體面的出來,在哥嫂那裡受到了虐待,最終死去。晴雯之死,是對大戶人家命如草芥的底層奴隸的一個寫照,此等事情,發生了亦屬平常,除了寶玉這樣有情有義的祭奠一番,再不會有人記起,這就是紅樓描述的無情世界。


說點個人的歪解,覺得寶玉救不了晴雯,本質上是因為晴雯並不是寶玉心尖尖上的人。
怡紅院所有的丫頭中,晴雯百分之百能在寶玉心裡排第一嗎?不一定吧~襲人是最早和寶玉一起做羞羞噠事情的人、也是寶玉心裡有數的自己未來的小老婆;麝月是寶玉親自給梳過頭的,倆人還一起照鏡子你儂我儂;碧痕存在感沒那麼強,可是她也和寶玉洗過一個長長的「澡」;還有芳官,她和晴雯玩抓子兒輸了耍賴,賈寶玉是護著芳官的……
故事發展到抄檢大觀園的時候,寶玉對晴雯的感情已經發展地很深厚,這毫無疑問,否則哪來那麼長一篇《芙蓉女兒誄》。但問題是,賈寶玉這個多情到有點濫情的人,除了對林黛玉,對其他姑娘的情感都是差不多、不太分伯仲的。就算他對晴雯的情感稍微深一點,但也不見得比對襲人的多。襲人一說白海棠凋了是因為自己要死了,寶玉馬上也就說別走一個還饒帶一個了~
寶玉心尖上的姑娘,從來只有林黛玉一個而已。他聽說黛玉要回老家就能發狂,也曾多次賭咒黛玉死了他就出家。雖然他同樣沒辦法救黛玉,但是他會為了黛玉把自己也搭進去。
而對晴雯這種「黛玉以外的姑娘」,他能做的也就是她們在的時候喜歡喜歡,她們不在了傷心傷心,最多寫寫祭文,如是而已罷了~


大家說的深感有理,竊以為,書中提過 寶玉道:」你哪裡懂,她那樣嬌生慣養的人等等」,他是明白晴雯的後果的。寶玉只是懦弱,這從金釧要被趕出去他卻偷偷溜走了那章可以看出來。他從小就是女孩一樣的性格,是從來不敢頂撞父母的,他寧願自己偷偷哭一個月。其實他,從來沒有長大。


先貼上原文:

「寶玉一聞得王夫人進來親查,便料道晴雯也保不住了,,,」
「如今且說寶玉只道王夫人不過來搜檢搜檢,無甚大事,誰知竟這樣雷嗔電怒的來了。所責之事,皆系平日私語,一字不爽,料必不能挽回的。雖心下恨不能一死,但王夫人盛怒之際,自不敢多言,,,」

而榮國府真正掌握家政大權的是王夫人,王夫人以保護寶玉為由趕走晴雯,賈母也不會阻撓。


實話是寶玉反抗不了任何一位長輩……所有的都是靠寵愛得來的,沒有任何東西是他自己的。他又很嬌貴……反正他真的是……懦弱有思想的極其愛美憐香惜玉的公子哥


執行力幾乎為零,交流能力為負……


要回答這個問題,必須要說為什麼沒有背景沒有後台的晴雯會爬上怡紅院三把手的位置。
按書中所寫,晴雯之所以上位只是因為長得漂亮聰明伶俐,被賈母看重,分配給寶玉,從而一步登天(相對於奴才的等級來說),但睿智的賈母僅因一個奴才漂亮就破壞了家裡的等級規矩,超擢提拔她,要你你信嗎?
換個場景,老太太女皇武則天僅僅因為張宗昌張易之長得漂亮就提拔他們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讓他們飛揚跋扈欺壓李唐皇室,要你你信嗎?
所以晴雯很明白自己富貴弄權安身立命的來源是誰,對於主子希望自己擔任什麼任務也十分清楚,而她也確實為了主子的任務做得十分賣命。晴雯對待小丫頭的做法,和同樣出身低微卻被主子賞識一步登天后的李斯張湯江充來俊臣魏忠賢戴笠等酷吏有本質區別嗎?
這樣一來,晴雯沒有像襲人那樣和寶玉發生關係也可以理解了。她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就像誰都知道應該和未來的主子搞好關係,但李斯不敢結交二世,江充來俊臣反而對太子拚命打壓,魏忠賢欺負信王,戴笠和小蔣關係也不睦,他們真的不知道留後手的重要性嗎?可惜他們奢望不到。
晴雯對賈母一片忠心,但最後卻被賈母出賣給王夫人,晴雯臨終前後悔也沒用了。寶玉雖然情感上很喜歡晴雯捨不得她離開,但理智上利益上他十分清楚他必須要和他媽王夫人站在同一陣線,他看望照顧晴雯,為晴雯寫誄文,都是出於私誼,但在公事上寶玉不會幫助晴雯一絲一毫,晴雯也知道如此,所以她後悔沒有像襲人那樣早點改換門庭,因為王夫人查抄大觀園奪權那一刻起,兩個人就是分屬不同陣營的敵人了。
最後晴雯果然像歷史上無數出身低微,被主子拔擢重用的酷吏一樣,被主子拋棄而死。


因為晴雯這種寧折不彎的性格,如果活下來就不是晴雯了,大部分人追求活著,晴雯其實是她自己尋死的,追求自我毀滅的人也有。


要留晴雯在大觀園裡是萬萬不能了,要留她在賈府只有一個時機,王夫人審問過後,攆出去之前。可以用其他理由去通過鴛鴦求賈母,收回賈母房裡。只要她的組織關係是在賈母那裡的,王夫人是不會去動她了,就算有一萬個心思要她走,也拿不出理由。但是回到賈母房裡是不是也會病死,就不一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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