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的詩比李白杜甫差么?

比起李白杜甫,我更喜歡白居易的詩。白居易的名聲沒有李白杜甫那麼大,是因為詩的造詣不及那兩位么?


文學成就與地位是文學批評中兩大問題,前者相對來說有一定評價標準,後者不僅與文學相關,還受到文學以外因素的影響。實際上,不同歷史時期三位詩人的地位是不同的。李白身前已有詩名,因而有供奉翰林之事;杜甫並無那樣的好運氣,生前困頓,詩名不彰,直到元、白將其提起,後才有宋人力捧;白居易與元稹在中唐時期實際已自成一派,所謂「詩到元和體變新」(〈餘思未盡加為六韻重寄微之〉),當時影響力未必弱於李、杜;官本位是影響古代文人地位和話語權的重要因素之一,在這一點上李與白強於杜太多;代際更迭、歷史變遷造就的不同審美取向也會影響詩人在該朝的評價,比如杜甫之於宋,李白之於清。所謂一切文學史皆是當代史,文學史中的地位與評價是由很多個因素決定的

不過,清末民初文學研究作為學科日漸獨立,文學史便力圖更加公允客觀。文學批評始有自成系統的話語體系,評判標準也不再以經歷、動機、影響力或者其他外在範疇為主(可參【文普】文學的標準 - 醉醒廬 )。事實上,以今天的主流文學史論,李、杜之高於白乃至成為唐代巔峰,的的確確就是因為詩歌水平問題。不過這個問題很是複雜,我們的初高中教材講不清楚也情有可原。要詳談李杜之藝術成就,恐怕一本書都未必寫得完。詩歌批評中有一些比較大的範疇如字句、意象、結構、意境、詩體、聲律等,此處僅簡明列部分,從整體來說明李杜的成就與白詩之對比。


字句:
李白詩最大的特點可說是發興無端、氣勢壯大、詩意飄渺,這建立在對詩歌語言前無古人的把握和領悟力上;杜甫詩則是「精粗巨細,巧拙新陳,險易深淺,濃淡肥瘦,靡不畢具」(胡震亨《唐音癸簽》),用語、意象、風格、結構等都可謂「集大成」,語言風格的多變性和煉字煉句的精到都是一絕。白居易詩主攻流俗(諷喻詩)與奇趣(閒適詩),廣度自不能與杜甫比肩,只在造語方面或有俗過杜甫處,但整體的遣詞用句和意境格局不如李、杜。
詩歌語言與其他文學體裁或非文學的語言都有很大不同,而詩歌語言中最難莫過於曲盡其情、濃後之淡、渾然天成,李、杜詩都有這樣的特質:似隨口而發卻蘊含極深,明白曉暢又字字珠璣。白居易有的詩俚俗太過,有時又枯燥乏味(如〈七德舞〉、〈法曲歌〉等),真正能表現用語精到、字整句工的詩篇絕不及李杜之數量與質量。

結構:
從句子的結構來講,李白構思之奇與杜甫用句之巧都是前人說過數次的問題。至於篇章結構,李的章法類於《莊子》,講求興之發端,意接詞不接;杜甫則佈局嚴謹,起承轉合脈絡明顯,又有的篇章既在規矩內又出乎規矩外,能以適當的結構支撐詩歌的感情與意境。白居易詩結構上比較平常,後來有不少詩人都能超越之(比如吳梅村〈圓圓曲〉之於白居易〈長恨歌〉),甚至有的篇目為諷諫故刻意重複強調,或增添議論的尾巴,頗有累贅之感。

意象:
李白詩以濃重的主觀色彩見長,以氣奪人,如王國維所說是「物皆著我之色彩」(《人間詞話》),其意象銜接的跨度與難度很少有詩人能做得到。杜甫則擅寓主觀於客觀,一方面有強烈的歷史感,一方面又隱曲地表達個人的情感色彩,可稱作是「寫實的象喻性」(葉嘉瑩)和「個人化的歷史感」。白居易在對民間生活的意象表達上有某種程度的擴大,且以傳奇入詩,這是李、杜沒有的特質,但在其他使用意象的方面皆不及李、杜。

詩體:
論近體,李、杜都是近體詩前無古人的大功臣。李白擴展了絕句的表現力,並以絕句擬樂府民歌,其絕句從字句到意境都可說是巔峰之作,因為絕句的字數最能考驗詩人語言凝練之功與意興結構之巧。李並非不善律詩或不喜格律,而是囿於時代,也受到自己創作思想的影響。實際上他的律詩也算是初盛唐之進境了。杜甫當然是律詩之大成者,擴大了律詩的表現範圍,以古入律、以時事入律、以組詩入律等不須枚舉。
論古體,李白的樂府可說是漢魏古體到唐體的轉關,再加以樂府與歌行的融合;杜甫的古體能表現其集大成的風貌,風格、語言、意象、結構等都極為闊大,感染力非凡。白之新樂府確實算得一個重要的文學事件,但他的諷諫之說常常以犧牲文學性為代價——以文學本位論,這是致命弱點。


評判文學成就之高下,不能以自己的喜好作為標準,也不能光是一詩一句尋章摘句。關於李杜詩之好和白詩的問題,前人說得太多,我這裡也不過是概括而已。客觀的文學史,自然是以文學本身為評判標準的,動機、經歷、背景等只能是輔助因素,遑論動機到成就也沒有直接的因果聯繫(因為眼高手低,手眼不一在任何行業裡都極普遍)。

李、杜詩之好,如能讀完全集,多少便能有一二心得體會了。我這裡講得簡陋,也並非新說。如有願意繼續深入瞭解的朋友,不妨多讀些研究成果,便能自有心得。

個人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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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歡迎任何有理有據的反對。


謝邀。反對排名第一 @王任遠 的回答。說得不對不要緊,不實事求是才是問題。
留坑,今天晚上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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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句話就被贊,好像不大好,那就先寫幾句。
首先說觀點:如果從擬樂府詩的水平來看,則李白、杜甫和白居易三人水平的高下不大好比,因為是三條路子;如果從歌行體的成就來看,三人亦各有千秋,各擅勝場;如果比較近體詩作品而強調詩律,則「晚節漸於詩律細」的杜甫無疑第一,白居易次之,李白往往不甚重視詩律;如果比較近體詩作品而以清新明麗為第一標準,則李白勝過白居易和杜甫;如果從風格多樣性角度評價,則杜甫勝白居易,白居易勝李白。如果從對後世的影響來看,則杜甫影響程度最深、時間最長、範圍最廣,白居易次之,李白最後,且人格力量和飄逸姿態的影響加成太高。如果比較遣詞用語,李白清麗雄奇,杜甫鍊字工絕,白居易雅俗兼擅,都不能說「不好」吧。
所以,題主,你要比較哪方面?
其次說一下反對那個回答的理由。語言邏輯有問題之外,「沉鬱頓挫」不是什麼專門創出來評價杜詩的,而是杜甫自己評價枚皋、揚雄的話,後來被挪用來評價杜甫詩。這屬於常識,不知道沒關係,別上來就一副內行口氣,一會兒看不下去,一會兒別個都不懂,明明自己懂的也有限。
還有,說白居易受杜甫影響,這個雖然亦值得商榷,也許還不算太錯;說白居易模仿杜甫,而且是「拙劣」地模仿杜甫,這就叫做胡說八道。要知有意識成氣候地宗杜學杜要到宋代,唐代到元稹《唐故工部員外郎杜君墓系銘並序》才第一個高度評價杜甫,時為元和七年,即公元812年,白居易已經四十歲,《秦中吟》和《新樂府》的很多篇章早在兩三年前便已寫就,且與杜甫的擬樂府詩風格大異,如何能說白居易是模仿杜甫?照這麼說的話,倒是黃庭堅、陳與義首先都算不得詩人,而是杜甫的模仿者了,至於模仿得拙劣與否,也是見仁見智:真是豈有此理。
自己水平有限的話,還是希望不要上來就端著一副「你們外行,我是權威,我要說話」的姿態,不然我真忍不住吐槽。
那幾位說李杜地位是教材造成的回答者,你們的水平倒更有可能是教材造成的,當然也不能完全排除智商的因素。
後續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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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打算申請專欄了,這個回答哪怕前後要十萬字,我也會寫到底。現在是早晨六點整,我看見 @務酒者 的評論後決定今天不弔嗓了。 @務酒者 誠然是我一向尊重的知友,但沒仔細看回答直接就噴、末了還譏諷我外行,這就不能忍了。我從來沒想到要和 @務酒者 打擂台,這次叫做無法可想,不過事先聲明:凡讀這篇回答的,即使贊成鄙人的觀點,也請不要攻擊務酒者,否則我直接刪除評論並拉黑。畢竟,知乎文史哲這一塊靠譜的朋友太少了。
又:我從不用那種繁體字、論文式的回答,以後也不打算用,原因是我朝文道頹喪,用繁體太多人看不大懂,而且還容易被噴。畢竟我更看重普及,而不是埋頭自己寫自己的。 @務酒者 您將就著看。
@務酒者 說李、杜和白居易樂府體的區別不是路子不路子的問題,而是技藝的問題。說實話,這種觀點要反駁且證明有些難度,因為我們坐在這兒說李、杜、白誰技藝高,不免有狂妄的嫌疑,而且很容易搞成武力值大PK。我不想從這個角度講的,太飄渺,只說明一下我為什麼說是「路子」不同。
先說李白。李白的樂府中,古題樂府佔到多數,多用舊題,而根據舊題本事(不明白的朋友可讀吳兢《樂府古題要解》、郭茂倩《樂府詩集》)或題目本身進行創造性的生髮和聯想,重自我表達,因此詩中往往顯出詩人的存在。而且多有代言體傾向。復鍛煉陶冶、修鑿字句,走的是文人擬樂府而雅化的路子。簡單點說,李白寫詩類似大畫家作畫,更多是為了抒情、為了藝術創造而創造。李白自以為政治家,而實實在在是比較純粹的文藝家。
李白的一些樂府詩,題目不見於舊題記載,故到底是自為新題還是舊題失載,有些爭議。杜甫的樂府詩存世不多,但地位極高,影響極大,以新題、樂府風格而寫時事,因為有意維護「感於哀樂,緣事而發」的樂府傳統,所以以敘事為主,詩人的主觀感情、褒貶傾向隱含在敘事中。杜甫絕不會寫出「猛虎落陷阱,壯夫時屈厄。相知在急難,獨好亦何益」這種話;反戰情緒也只用「君不見青海頭,古來白骨無人收,新鬼煩冤舊鬼哭,天陰雨淫聲啾啾」來寄託。杜甫寫樂府詩,多是「即事」而作:遇見某一件事,儒家思想大發作,平民意識跳出來,寫成一篇,憂國憂民的動機遠遠超過有意繼承古題而為新篇的動機。你能說李白、杜甫的路子一樣?能說「秋風吹不盡,總是玉關情。何日平胡虜,良人罷遠征」和「車轔轔馬蕭蕭」是一個路子? 你能說《秋歌》和《兵車行》的差別是技藝差別而不是路子上的不同??代言和即目、騷人才士風範和儒家人格化身,這怎麼可能是一條路子!
再說白居易。白居易的《新樂府》也好,《秦中吟》也罷,不僅和李杜不是一條路,而且簡直是開創了一條路。什麼路呢?通俗地講,就是用新題樂府寫「內參」。我且問這種說法你支持不支持?
「篇無定句,句無定字,繫於意,不繫於文。句首標其目,卒章顯其志,《詩》三百之義也。其辭質而徑,欲見之者易諭也。其言直而切,欲聞之者深誡也。其事核而實,使采之者傳信也。其體順而肆,可以播於樂章歌曲也。總而言之,為君、為臣、為民、為物、為事而作,不為文而作也。」
白居易說了:我這些玩意,寫的時候本來就沒管什麼形式、技藝,壓根就不是「為文而作」,不是為了寫詩而寫詩,而是為了做事。什麼事?寫得簡俗質直是為了讀者容易懂;說得直截了當是為了引起統治者注意並引以為戒;所寫全是真人真事,不傳謠不信謠,不信可以去查;形式便於入樂演唱,方便傳播。誰拿我的新樂府技藝說事誰就是故意找茬耍流氓。(這句是我編的......)
這是自古都沒有的創作動機和目的。樂府詩中許多怨刺誹謗的篇章,本有民間的哀愁怨憤在其中,然而是不平則鳴的自然感發;亦有士人的感慨,憂憤,為民請命的代言,但也是自然而然的情緒流露。白居易這種把樂府當政治內參、當報紙社論、當大字報寫的做法,無論哪個權威說和李杜是一路,我是沒法認同,誰愛贊成誰贊成吧。
承@務酒者 法旨,我摘《與元九書》里一段:

「又詩之豪者,世稱李、杜。李之作,才矣!奇矣!人不迨矣!索其風雅比興,十無一焉。杜詩最多,可傳者千餘首。至於貫穿古今,覙縷格律,盡工盡善,又過於李焉然撮其《新安》、《石壕》、《潼關吏》、《蘆子關》、《花門》之章,「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之句,亦不過十三四。杜尚如此,況不迨杜者乎?仆常痛詩道崩壞,忽忽憤發,或廢食輟寢,不量才力,欲扶起之。嗟乎!事有大謬者,又不可一二而言,然亦不能不粗陳於左右。」

(為了防止有初入門的朋友一看到「風雅比興」就暈,我簡單說一下:「風雅比興」,或曰「興寄」,指《詩經》為典範的、為漢樂府和漢以來文人擬樂府所繼承的言志抒情、褒貶美刺的傳統。)
首先,杜甫詩律過於李白,不是我們這些您所謂的「外行人」的觀點,白居易這種內行人也這麼看。其次,白居易認為以李杜如此牛人,其樂府詩歌尚有興寄乏力的缺陷,何況不如李杜者,所以「詩道崩壞」,所以他「欲扶起之」。這種觀點對不對,那是另一個問題,總不能說白居易是「模仿杜甫」
才寫新樂府吧!總不能說白居易和李杜是一條路子吧!看來《與元九書》不僅要讀,簡直要背熟才好。
第三,遣詞用語當然不是四個字能概括的,但我本來就是要後續更新再詳細說,何況又不是人人答題都要把知網上的論文羅列一遍以顯示言之有據,何況很多論文的觀點我本來也不大讚成。知乎上面的朋友里有多少古代文學專業的博士碩士?寫成發誓不要人看的樣子違反毛澤東思想,我不幹。
第四,確實是「風格大異」。白居易那種創作動機和創作手法,決定了《紅線毯》不可能和《麗人行》風格趨同。「宣城太守知不知,一丈毯,千兩絲」和「頭上何所有? 翠微【盍】(打不出這個字)葉垂鬢唇。 背後何所見? 珠壓腰衱穩稱身」、「不知何人奏皇帝,帝心惻隱知人弊」和「邊庭流血成海水,武皇開邊意未已」不是風格大異?那是什麼?哪一個接近民歌而口語化、哪一個一望而知是詩人口吻不是很明顯么?
後續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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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任遠修改後的回答把我看笑了,原來本科生聽了一個南師大博士的話後也能這麼氣沖牛斗。
繼續說些自己的看法。
如 @務酒者 的回答中所說李杜詩幾條,如李白之「發興無端、氣勢壯大、詩意飄渺」,杜甫之「擴大了律詩的表現範圍,以古入律、以時事入律、以組詩入律」等,確乎是古代文學專業角度的定評。有的朋友可能對古代詩文批評的印象是特別「亂」,其實綱領分明。宋代以下有大量詩話,其中重要部分基本都在《歷代詩話》和《歷代詩話續編》中,有興趣可以看看;再就是胡震亨的《唐音癸簽》,錢謙益、仇兆鰲、浦起龍、楊倫、王嗣奭等等諸家注杜也是寶庫一座。國內唐詩研究這一塊,程千帆先生、朱東潤先生、蕭滌非先生、詹瑛先生、傅璇琮先生、羅宗強先生、陳尚君先生都是卓然大家,當下對李、杜、高、岑、元、白、韓、孟等人的評價都是這些人所奠定的基調。比如 @王任遠 煞有介事舉出袁行霈教材說事,其實袁行霈只是總負責,那套教材的唐代文學部分是羅宗強先生及學生編的,所以北方不少高校如北師大、南開、陝師大的教材中也是幾乎一樣的內容;南京大學的教材主要是程門觀點;復旦教材則是朱東潤先生觀點的傳承。對李白的研究,詹瑛先生、傅璇琮先生是權威;對杜甫的研究,蕭滌非先生是宗師;陳尚君先生則是唐五代領域神一般的存在。那麼現在問題來了:大到風格、成就、特點、影響、作用、意義,小到生平、年譜,這麼多高人把李白、杜甫扒得活色生香,成果汗牛充棟,加上黃庭堅以來學詩必學杜已經成了常識、李白成仙、杜甫封聖,當然總的說來要比白居易高些,那我為什麼還要再答一遍李杜多了不起?只是題主既然問白居易詩名遜於李杜是不是造詣問題,而我以為不能簡單地歸結為造詣問題,要從不同的角度去看、去評價;而且白居易的名聲和影響在某些歷史階段不能說一定遜於李杜。名聲這個東西很難量化,所以需要好好寫一寫,無非不希望輕看了白居易的意思。讀者自當理會這一層。
今晚或明天更新,詳細談白居易的成就、影響,包括一些朋友提到的日本人大愛白居易的問題。這是個很有趣也很值得說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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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朋友提到《源氏物語》對白居易的徵引。白居易在日本的地位,說得俗一點,那就是詩神。造成這一狀況的原因只有一個:白居易的詩好懂。
日本洵是中國古籍特別是集部、說部古籍的寶庫,這是唯一令我對島國心懷感激、又羨又妒而對吾國哀憤兩集、哭笑不得的地方。關於這個問題以後開帖另說,保證那些關心熱愛傳統學術、傳統文化的朋友要被活活氣死一半,另一半八成也要鬱鬱而終。宋代以前,對日本影響最大的漢籍有三部:《史記》、《昭明文選》和《白氏文集》。(與《白氏長慶集》略有不同)《史記》學有瀧川資言的會注考證,不仔細說了。《文選》在被半吊子文棍劉半農(對我就罵他了)等猛人污名化以前,是最重要的一部古代文學作品選本,是古人學習詩賦文章的典範;《文選》對於面臨詩賦取士大形勢的唐宋士人而言,比袁行霈、朱東潤的教材對於今天中文系的學生要重要得多得多。「選學」是一千多年來傳統學術的重要領域,幾與經學(漢宋)抗禮。這就決定了日本遣唐留學生和中國士子們一樣,無人不讀《文選》。惜哉經過名為「文學革命」而事實上是稿子革命的大事洗禮後,時至今日,「選學」式微,八十年代至今,除傅剛先生在《文選》版本考校方面的努力成果外,鮮有富於價值的新見問世。我國普通人於《昭明文選》,更幾乎隔絕到聞所未聞的地步,以至於佐藤謙一——如果他確實是個日本人的話——說到自己少時學習《文選》,知友驚為天人。這才叫祖宗牌位鄰家供,牆裡開花牆外香。說多都是淚。
問題是,《史記》對日本人來說,主要價值在於可資其了解我國歷史,其影響反映在文學上則是《平家物語》中時或可見史遷筆法影子;(當然也得說周作人先生翻譯得好。古日語真是醉人的絕學)《文選》則是日本士人識記漢字、誦讀舊篇、培養「貴族氣質」、在文化精神上力求與中國士人接軌的高端讀物,用今天的梗說的話有點像「精神上的高爾夫球」。《文選》及李善、五臣注對於一般讀書人來說難度較大,日本人能讀得懂已經值得擊節讚歎了,要他們學著寫詩賦銘誄碑頌奏議,那簡直是欺負國際友人。可是日本人對中國文學愛得要命,非要學不可,怎麼辦?從誰開始學?李白?中國人都學不來。杜甫?你告訴他學杜甫夔州以後詩,告訴他奪胎換骨點鐵成金,他連夔州在東西南北都不知道,連胎位都摸不著。中國古典詩歌對於日本人的障礙所在,同今天有志於學習特別是自學古典文學的愛好者所面臨的障礙是一樣的,簡而言之就是語言障礙和文化障礙。前者突出體現在下字、遣詞、成句和詩歌聲律上,後者突出體現在用典上,二者的交集則是辭藻和對仗。但是,日本民族有一極可敬佩處,即是其一絲不苟的認真精神,同我國同胞中盛產的那種沒讀幾本書就瞎嚷嚷充內行的民科風格迥異。他們除了把不管怎麼讀都永遠隔著一層的《文選》作為貴族學生必須學習的對象外,在遣唐學生帶回國內的唐人文集中左挑右挑,反覆甄別選取比較,最後發現了讓他們讀著最舒服、學起來最方便、模仿甚至抄襲起來最得心應手的集子:《白氏文集》。


我想談的是文學接受者的素養
我說通俗一點
不同的人讀同一個文本,會有不同的感受
有人喜歡俗,有人喜歡雅,有人喜歡色彩穠麗,有人喜歡清新出塵
白居易和李杜是三種不同類型的詩人
李白寫詩的天才的揮灑,任性而至,想像力一旦打開,便天馬行空,人間天上覽無窮。
杜甫是「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是不斷的積累,一字一字的反覆醞釀,刻意尋求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效果。傳承杜審言的使命,整理韻律。
對於情感釋放,往往是壓抑的,他很少會任思緒奔騰,正是這種時而放鬆,時而壓抑,使他的詩歌不僅僅是在音韻上抑揚頓挫,在情感上也是。
李白與杜甫都嘗試過各種風格,李白雖然開朗,天真活躍也寫「過江誓流水,志在清中原。拔劍擊前柱,悲歌難重論」,雖然擅長想像,擅長誇張,也寫淺顯如《靜夜思》,杜甫同樣如此,他們不局限一個格局,多方面嘗試。
而白居易,與兩位走不同的路子,他的目標是:補察時政
「總而言之,為君、為臣、為民、為物、為事而作,不為文而作也。」
寫作目的,能影響作品的風格
既然白居易的目的是諷喻,那麼他的詩歌就應該是淺顯易懂的,他不是為了寫文而寫文,而是為了勸諫
故而,《長恨歌》也好《琵笆行》也好都是通俗詩,白居易成詩會讀給不識字的大媽聽,大媽聽懂了,這首詩才算作好了。
白居易另一方面也寫一些愉悅自己的閑適詩,但是這些語言也是淺顯平易的。
因此,白居易與李杜兩人比起來,詩路要窄得多。
再回歸到我最早提到的文學接受者的素養
李杜兩人的詩歌類型多,白居易局限於淺顯易懂,當客體符合接受者的藝術趣味時,這個客體會更受歡迎,因而李杜粉更多於白居易粉了。


不認同當前排名第一(王任遠)的回答!


我表示白居易的總體藝術成就確實不如李杜,但絕對不至於被王君說的那樣:

差,差很多,不論是藝術成就,思想內涵,還是文史地位,都差很多

我從不否認李杜的絕頂詩才,也很認同王維和李商隱的高度。但白也有其過人之處,所謂各有所長而已。《長恨歌》與《琵琶行》的價值就不說了,我個人認為在敘事詩方面還是很難找到與這兩篇比肩的作品了。白在前期名作《賦得古原草送別》從自然生機看出人生黯淡,榮枯交替後的震撼人心又怎麼可能思想內涵藝術成就【差很多】了呢?

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遠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孫去,萋萋滿別情。

白在晚期所作的某些雜律詩"或誘於一時一物,或發於一時一吟",率然而成,但多有真情流露的佳作,妙語連珠,渾然天成。如《錢塘湖春行》春意斑斕,情趣迭出:

孤山寺北賈亭西,水面初平雲腳低。
幾處早鶯爭暖樹,誰家新燕啄春泥。
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才能沒馬蹄。
最愛湖東行不足,綠楊陰里白沙堤。

又如《西湖晚歸回望孤山寺贈諸客》移步換景,率性疏遠:

柳湖松島蓮花寺,晚動歸橈出道場。
盧橘子低山雨重,棕櫚葉戰水風涼。
煙波澹蕩搖空碧,樓殿參差倚夕陽。
到岸請君回首望,蓬萊宮在海中央。

另有平淡自然,頗有風味的《大林寺桃花》: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
長恨春歸無覓處,不知轉入此中來。

白居易確實在新樂府和俸祿詩為人詬病,但如果這樣說,陸遊幾千首的重複詩作我豈不是可以把他噴的一愣一愣的???當然,我不會這樣做。

另外,引下王君的這句:

杜甫是現實主義的極致,評論杜詩甚至專門創了四字「沉鬱頓挫」來形容,其詩的史實價值,文學價值,精神價值,對新樂府詩、格律詩尤其是七言律詩的開拓,無人能出其右。

至於沉鬱頓挫,隨時敏捷,而揚雄,枚皋之徒,庶可跂及也。——杜甫《進雕賦表》(少年讀的少太少不要緊,但要學會用百度!!!)

杜甫的《三吏》《三別》雖是名作,但部分章節對唐王朝的掩飾卻令人心寒,如:

結髮為妻子,席不暖君床。
暮婚晨告別,無乃太匆忙。
——《新婚別》

對於此等非人遭遇,其內心豈能是「無乃太匆忙」的感想?這也太平靜了,著實匪夷所思。

萬國盡征戍,烽火被岡巒。
積屍草木腥,流血川原丹。
何鄉為樂土,安敢尚盤桓。
棄絕蓬室居,塌然摧肺肝。
——《垂老別》

試問,老人身陷如此凄慘境地,哪來的勇決之氣面對戰場,卻連對官府的一絲抱怨和憤怒都沒有!

當然,我並不是否認杜甫的詩才,他對於動亂中百姓的遭遇自然能深刻理解,只是為了社會安定與群體利益,再加上他自身的儒家思想而不得不為唐王朝辯護而已。在入蜀以後他便不再壓抑對唐王朝的情感了,比如《傷春五首》和《三絕句》,對官兵罪行有所揭露,這就不提了。

最後,再看王君的這句話:

此詩前頭把雞打架都寫進去了,敢問有幾個詩人敢這麼做?但在杜甫筆下,就是那麼實誠自然,毫不做作,相較之下,不知道有多少人嫌棄白居易的詩太簡太實…

王君意在表現杜甫的描寫題材之廣,天下少有,但杜甫寫過烏鴉吃蛆么?寫過虱子和跳蚤么?

飛烏先日出,誰知彼雌雄。
豈無腐鼠食,來啄穢廁蟲。
飽腹上高樹,跋觜噪西風。
吉凶非予聞,臭惡在爾躬。
物靈必自絜,可以推始終。
——梅堯臣《八月九日晨興如廁有鴉啄蛆》

茲日頗所愜,捫虱反得蚤。
去惡雖未殊,快意乃為好。
物敗誰可必,鈍老而狡夭,
穴蟻不囓人,其命常自保。
——梅堯臣《捫虱得蚤》

我只是對王君在評價李白杜甫時那滿滿的教材既視感加上不著邊際的打自己臉有些看不下去而已。

以上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
文這種東西是非競爭性的,武是競爭性的。好比你說劉亦菲和李若彤誰漂亮,各有擁戴,你說誰個高,這個沒啥異議,劉亦菲高一點。
古人的「歷史地位」實則和我們現今的看法有巨大區別,因為我們的價值觀不同了。四大名著,什麼羅貫中吳承恩等人,在他們活著的時候毫無地位,在整個帝制社會都沒地位,也就是近代受西方影響,小說家地位忽然和詩詞家,書法家持平,他們才有的歷史地位可言。
白居易在日本有影響,那是他的閑適詩符合日本人的口味,日本人的價值觀和中國人有巨大差別。你可以看日本和歌集,就沒一首是憂國憂民的東西。也就是說日本人根本就不習慣老杜這個調調。
白居易這種詩,會更容易被其他國家的人接受。杜甫的最難,因為格律的問題,換種語言背景,他的格律魅力全無。


超一流詩人與二流甚至三流詩人,他們在作品上的差別是微乎其微的,這種差別甚至可以讓我們這樣描述,他們在作品上的差別最不濟也比他們在聲名的差別要小得多。


白居易的詩被時人笑,在後世的接受史上慢慢的放大。
比如,流傳到紫式部《源氏物語》里天皇妃子喜歡讀白詩。
但是在當時是被鄙視的。
白居易:"近來韓閣老,疏我我心知。戶大嫌甜酒,才高笑小詩。"——可見酒量和文字,韓愈都不把白居易放在眼裡。
白居易在元和十年四十四歲時寫的《與元九書》中,他說最近將迄今所作詩篇編為"諷諭","閑適","感傷","雜律"四類,又提到屬於"諷諭","閑適"兩類的作品不受世間歡迎,相反"非平生所尚者"即"雜律"及"感傷"中的《長恨歌》等卻受到好評:
"今仆之詩,人所愛者,悉不過雜律詩與《長恨歌》已下耳。時之所重,仆之所輕。
至此為止,說自己的判斷與世間好惡正相反。
白居易一面默認自己的作品不被世人認可的事實,一面在遠離世間的自我世界中獨自陶醉的態度,"詩成淡無味,多被眾人嗤。"
這裡沒有一點對抗人們的嘲笑,強調自己創作價值的意思,只是追慕陶淵明、韋應物。
引《與元九書》言"今所愛者,並世而生,獨足下耳",即說自己詩的知音只有元稹一人,是相一致的。
自己被人嗤笑的詩作,只能在自吟中得到滿足,一如《山中吟》所述:"恐為世所嗤,故就無人處。"他避開世人耳目,入山中,以猿鳥為聽眾,吟自己的詩作,這種對自己作品的封閉態度在韓愈那兒是絕對看不到的。
白氏本人以及元稹在《白氏長慶集序》中所說的,"樂天《秦中吟》、《賀雨》諷喻(閑適)等篇、時人罕能知者。"
既然有關諷喻、閑適之類均非舉世所喜,那麼諷喻、閑話也讓它表現的平易無關,而具有了當時難得眾人理解的背離規範的新穎性。
白居易默人世論的嗤笑,滿足於獨自一人或只在少數知音中陶醉。
韓孟諸家一方面也欣賞瘦硬之神,也在字句上求神,遣詞鍊句必使驚人而後已。
元白詩派雖然與韓孟詩派風格不同,但也未能寫出平易自然的風格。他們把平易自然引入淺易平直一路。
如果說韓孟是在平易自然相反方向走過了頭,元白卻在相同的方向走過了頭。
白詩淡乎寡味。自己也說:「詩成淡無味,多被眾人嗤。」一一《自吟拙什固有所懷》
平易自然到了元白這裡成了淺易通俗、淡而無味的程度,美學品味就大大降低了。其實他也知道平淡不應該失去韻味。他稱讚韋應物詩「高雅閑澹,自成一家之體。」《與元九書》
表示:"蘇州及彭澤,與我不同時"《自吟拙什園有所懷》,他也欣賞陶、韋那種淡而有味的風格。
但總的說了,元白等人想做凡俗之士,欣賞簡易通侻的"審美趣味",寫作大眾易於接受的詩歌,所以在創作上自然走向了淺易平直一路。

白樂天每作詩,問曰解否?嫗曰解,則錄之;不解,則易之。 故唐末之詩近於鄙俚。

白居易每作一首詩就念給老年婦女聽,不懂就改,力求做到她們能懂。白居易選擇了大眾化,這接受度廣泛;加上到了近代胡適提倡白話文學,自然也就地位也就高了。

學詩先除五俗:一曰俗體,二曰俗意,三曰俗句,四曰俗字,五曰俗韻。
元、白、張籍詩??其詞傷於太煩,其意傷於太盡,遂成冗長卑陋爾。
白居易不但受到古樂府的影響,而且受到唐代民間的俗曲、傳奇小說和變文的影響,寫得更通俗了,詩論家對它的評價就更低了。


贊同目前排名第一的務酒者,也支持王任遠。論技術,論境界,論文學史上的地位,李杜二人是絕對的TOP 2,這個是古今學界已有定論的。俗話說文無第一,而李杜的藝術成就能達到如此公認,想翻案真的沒那麼容易。

如果說李杜二人不比白居易好,那白是不是能算進TOP 3?拿領域不同來說,王維,孟浩然,王昌齡,李商隱,都可以拉出來講的。個人喜好差異很大,跟生平境遇和心態關係都有關係。日本人喜歡白居易是另外一個問題,和他們的技術境界文學地位沒關係。

在我的印象中,高中課本根本沒有明顯偏向李杜,杜甫的三大禮賦還有很多被反覆講的經典律詩,藝術手法極其強大的都沒提到,反而選了很多白居易膾炙人口的作品,比如賣炭翁長恨歌琵琶。李白杜甫的藝術成就,就像魯迅,高中選的那點東西根本概括不到點子上。哪怕我翻過的幾本比較厚的選集,最多也就培養點藝術細菌。詩歌水很深,要搞文學批評和詩歌藝術,沒有反覆看全集,沒有大量的詩詞歌賦的文學積累,根本沒法提供客觀的比較,更不要說翻這個千古公案了。

白居易是學霸,滿績點又有好paper,人人膜拜。李白是學神,公式全靠自己手推也能談笑風生髮頂尖期刊。杜甫則是一般人還在刷題,他已經看透了學界最新最難的論文,搞自己的諾獎idea。看白居易,我會忍不住為他的妙句拍手叫好。看李白,我認識到人和人的差距真的比人和狗大多了。看杜甫,我能感覺到自己的提升。要學詩,必須看杜甫,然後李白王維,白居易都在後面了。


我讀詩不多,非常外行,以前也常奇怪以李白之驚才絕艷,杜甫之沉鬱頓挫,白居易似乎顯得十分平淡,怎能與前兩者比肩。直到有一天讀到一篇看似尋常的《宴散》,頓時佩服得五體投地。

小宴追涼散,平橋步月回。
笙歌歸院落,燈火下樓台。
殘暑蟬催盡,新秋雁戴來。
將何還睡興,臨卧舉殘杯。

富貴至極,可讀起來又那麼疏淡有味,信手拈來,彷彿武學高手飛花摘葉便可傷人,這功夫簡直是臻於化境了。


不是小白不行,實在是李杜太高。媽的,這兩人一出,世上寫詩的都只能勉強爭第二梯隊了……


樂天可學,李杜不可學。


個人來說,老杜的詩,一定要讓我選一首最喜歡的出來,實在太難太難了,真的做不到。
太白也是。
別家的詩,一定要選一首的話,雖有割愛的遺恨,可還是能選出來的。


君可知,文無第一,武無第二?
詩賦到了李杜白韓那等境界,豈是用控制變數法可以比較的?


聽過一個說法,白居易沒那麼受推崇是價值取向的問題,哈哈,估計說這話的人是他的迷。個人喜歡李白。不過草率的舉個例子,李白是狂風,杜甫是陰雨,白居易是小白雲。


杜甫的西風吹雪VS李白的葉孤城VS白居易的陸小鳳


李白杜甫是內容創業者,白居易在轉型媒體..

-沒有惡意的小玩笑~只是強調出兩者的不同。

所以要怎麼比呢?純文學角度?抑或其他?

從純文學角度又有好多細分指標,文學界人士已認真調查研究並對各個指標加權後給出結論了:李杜高於白。然而這也只是各方面的總體評價,對於個人來說,你完全可以有自己的審美偏好。

但如果不從純文學角度,他們可是兩個領域的人。

當然白本身也是詩人,但較李杜而言,他對自己的定位是官員,對自己文章的職能定位則更偏向傳播:文章不但要有思想有美感還要能廣泛傳播。

Talk is cheap,show me the word.
詩文奉上,我負責給事實,你負責自己下結論,畢竟這可不同於有相對公認研究方法的比較領域了。

同樣表達憂國憂民,杜甫是這樣的:

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

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

白頭搔更短,渾欲不勝簪。

作為一個沒啥文化的普通人,是不是有點懂有點不懂,大概感覺到他的「悲傷」類的情感。

杜甫在記敘中把情感寄於外物,情感表達更內斂,普通民眾無法第一時間精準get到。

而白居易是這樣的:
晨游紫閣峰,
暮宿山下村。
村老見余喜,
為余開一尊。
舉杯未及飲,
暴卒來入門。
紫衣挾刀斧,
草草十餘人。
奪我席上酒,
掣我盤中飧。
主人退後立,
斂手反如賓。
中庭有奇樹,
種來三十春。
主人惜不得,
持斧斷其根。
口稱采造家,
身屬神策軍。
「主人慎勿語,
中尉正承恩!」

作為古代路人甲,我被感動了,竟然能看懂一首詩,竟然有人關心我這類普通人的遭遇,還看出我國有好多問題需要改啊...

原諒我非常不嚴謹的表述。如果有根數軸,數軸兩端分別是應用型和審美型,白是應用型文體,李杜是審美型。不要問我審美型是啥,我也不知道......Anyway,這種區別能有大致感覺就可以了。

再說個白居易的事,知道西湖有個白堤吧,後人常誤認為是白居易在杭州做官時修的堤,這種誤認本身體現了一些問題。事實上白居易確實作為官員為杭州人民做了很多事,比如疏浚當時杭州年久失修的6口古井以解決飲水問題,修堤蓄水灌溉農田以緩解乾旱的危害,等等等等等等(6個等字感覺怎麼樣,強調到位了吧。感受下重複之於傳播的巨大功能。白居易也喜歡重複,這在當時不可想像,畢竟大伙兒都在琢磨怎麼煉詞,怎麼在限定的結構下用更少的字將思想情感傳達到位)......

這從另一個側面反映了白的個人身份,他是一個實幹型官員,他的文章是為了察補時政,圍繞這一目的文體遣詞造句等等都需要淺顯直白。

告訴我你的結論。

註:文章用詞較為絕對,請讀者自行轉換為程度的比較......


這三人中,白居易的詩,是相對最容易學的。這不僅僅是因為遣詞造句通俗易懂,也因為他的風格特徵與本人在詩中體現的個性特徵都不如李杜那麼鮮明。
杜甫其次。你可以努力去學杜甫的遣詞造句,但很難學到那種偉大的情懷與人格。而如果沒有後者,只學遣詞造句就意義不大。
李白最難學,尤其是他的歌行、樂府,那種橫溢的才氣與張狂很難再誕生第二個。不過他的律詩確實是弱項。如果你說很多唐代詩人的律詩比李白強,尤其是七律,我絕對贊同。

我個人很不喜歡不假思索地因襲前人觀點。無論哪種版本的文學史教材,或許可以參考,但都不能作為主要憑據。尤其要警惕一些所謂的「常識」。
比如對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現在很多課本會說前人有」以孤篇壓倒全唐「(或」孤篇蓋全唐「)的說法,以此來抬升這首詩的地位。但實際上,這種讚譽根本沒有確鑿出處,至少我沒有查到。(有人說是聞一多說的,但聞一多並無這樣的說法,聞一多只是認為《春江花月夜》在初唐詩歌中算是高峰。注意只是初唐,不是全唐!)我感覺這是一個謠言,以訛傳訛。什麼人會認為《春江花月夜》能壓倒所有唐詩?這簡直是搞笑。《春江花月夜》在唐詩里最多能勉強算二流。

上面說這段離題的話,是因為我想表明:我認為李杜高於白居易,並不是因為我被各種教材或者所謂」常識「洗腦了,而是我確實贊同這種說法。李杜是絕對的高峰。

我個人認為:唐詩中李杜是第一流。其餘應從二流算起。
要說白居易,當然也不錯,但算不得十分出眾。唐代詩人中,王維、李商隱、李賀等等,他們難道就比不上白居易?至少在我心目中,這些人都可並列算作二流。如果有人覺得白居易可以與李杜並列,是不是這些人都可以一起並列了?


基本同意最高票的答案。只是有一點補充,如果比律詩絕句,白居易確實比李杜差,比王孟也差。
但是白居易在敘事性的歌行創作中卻是開創性的。《長恨歌》《琵琶行》兩個長篇,在李杜傳世作品中也很難找到可以匹敵的。《賣炭翁》等一系列「新樂府」的創作,雖有杜甫「三吏」「三別」在前,毫不遜色。


名氣大不大與詩的好壞有相關,但並不是嚴格的線性相關。從社會傳播角度來說,名氣最大、評價最高的不一定就是最好的。難道淘寶上銷量最高、好評最多的就一定好?

文藝不能量化,品味眾口難調。這要分個高下出來還真難。甚至於李杜名氣大,也只是相對的名氣大,也是值得斟酌的(很多人都提到了白居易在日本的崇高地位)。

就像李杜一樣,孔孟之受尊顯,亦有其運。我們關心的不是為什麼李杜、孔孟名氣大,因為我們都知道他們確實好。我們關心的是為什麼其他同樣成就卓越的人就沒有他們那麼大的名氣?他們是有那個實力取得一樣的名望的。但為什麼老莊比起孔孟來就差一截,為什麼白居易就不如李杜地位超然(當然也有很多人並不是這樣認為的)?難道他們之間的差別真的如同一些觀點所認為的那樣天差地別、判若雲泥嗎?這些觀點有沒有先入為主呢——為既有觀點、既定立場尋求支持?那當然你可以找到很多很多。如果要去說白居易的詩有多好多好,肯定也是可以說出來,有很多可以大談特談的,只要願意的話。而李白、杜甫的詩作就完美到白玉無瑕,一字千金嗎?要挑剔起來,就真的無話可說了?只是不願意罷了。

我的觀點是,中國古人受一分為二的二元對立思想影響很深,看什麼事情都喜歡陰陽兩儀,奏是要湊個偶數,而李白杜甫正好一陽一陰,李白像太陽,杜甫像月亮,李白是正面,杜甫是反面,李白浪漫,杜甫現實,李白是白天,杜甫是晚上,他們倆在一起就是白加黑,就差沒分出個攻受了。怎麼能容忍白居易這個曖昧不明,不分黑(攻)白(受)的小三兒呢?

就好像三國時候,大家看的時候總是會注意到曹操是奸,劉備是忠,曹操是惡,劉備是善,曹操是要竄漢朝天下,劉備是要繼漢室正統,相比之下孫吳或多或少地就變成三者里地位最尷尬的那個了。三國這可尚且是有史實可依的呢,可見解讀的視角是多麼重要。

不光是孔孟、三國,還可以類比到目前的iOS、Android、WP之爭。有爭論,有異議,是常態。蓋棺定論是詭譎的,總會按下葫蘆起來瓢。

你只需要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其他人怎麼想的,大家怎麼想的,其實對你並不是很重要。

附上一篇文章,《為什麼愛因斯坦是天才的典型?》。對李杜的推崇,和對牛頓、愛因斯坦的推崇很像。譯者: 碩大的胸肌
原作者:Matthew Francis

在愛因斯坦死前,他要求死後他的整個身體要儘快火化,並將骨灰撒在一片不為人知的地方。他不希望自己的葬身之地成為一處聖地,但他的要求只是被部分的聽取了。愛因斯坦親密的朋友,經濟學家奧托·內森按照他的遺願處理了他的骨灰,但卻不是在托馬斯·哈維,一個病理學家對愛因斯坦進行屍體解剖並移除他的
大腦之前。家人和朋友都驚呆了,但在事實發生後哈維說服愛因斯坦的兒子漢斯·阿爾伯特給了他這個不情願的許可。古怪的醫生將大腦放到一個冷藏箱下面一個果
酒箱里的裝滿福爾馬林的罐子里,直到1998年,他將其拿到普林斯頓醫院,並不時將其中的一小塊送給感興趣的科學家。

我們大部分人不會成為
偷盜大腦的受害者,但以愛因斯坦的身份,作為現代的典型天才,則使其單獨了出來並特殊對待,一個普通人的出生和死亡是其個人的事情,但作為天才——他的大
腦——屬於全世界。甚至在他活著的時候,他就已經贏得了大量媒體最高的讚譽,愛因斯坦作為一個名人,他的機智以及令人驚奇的白髮和他的科學一樣聞名於世
界。但確實他的生命好像是藉由報紙和廣播的廣泛報道才顯得極為完美,而這些報道經常表達出愛因斯坦的理論除了他本人,任何人都無法理解的見解。


無疑問,愛因斯坦對科學的貢獻是革命性的。在他之前,宇宙科學只是哲學的一部分,但是多虧了他,宇宙學成為科學的一個分支,對它的投入不少於數學的演化和
宇宙的進化。愛因斯坦的工作也引領了諸如黑洞,引力波,量子糾纏,宇宙大爆炸理論以及希格斯玻色子這些奇異物理現象的發現。儘管他留下了寶貴的科學遺產,
但愛因斯坦本身的名聲卻更令我們痴迷。在許多方面,愛因斯坦完全與其名聲相配。除了與眾不同的頭巾,話語也是他的一個特色,結果他的話被經常引用,甚至有
時候他沒有說過的話卻成為了他的名言警句。最重要的是,愛因斯坦擁有獨特的天才奧秘,一種他比生命更偉大的感覺,或者說是從根本上他就與我們不同,這也就
是為什麼這麼多人急切的想得到愛因斯坦大腦的原因。

很多人在想天才是否是有物質價值的,大腦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而愛因斯坦的大腦也被看做
是證實這一觀點的絕好實驗品。不幸的是,如心理學家泰倫斯·海因斯所提出的,對於研究愛因斯坦大腦的研究結果在其重要的研究方法上是有缺陷的。在每種狀況
下,研究者用愛因斯坦的一部分大腦與那些被視為「普通人」的大腦相比較,但是在大多數的這些研究中,科學家知道哪些大腦樣本是愛因斯坦的。他們著手尋找不
同之處——任何不同之處——在愛因斯坦和所控制的大腦之間,當然,當你以這種方法處理科學時,非常容易找出不同之處。

畢竟,世上只有一個愛
因斯坦,正如只有一個「你」和只有一個「我」。唯一能確定愛因斯坦才智的方法是將愛因斯坦的大腦進行解剖並和與愛因斯坦類似的人的大腦放在一起進行分析,
而不是與其不相同的人。否則不可能區別出他天才的獨特生理特徵和個體隨機變化特徵之間的不同之處。但這並不意味著我們不能探索他的天賦。儘管我們可能不會
有關於他大腦的好的研究成果,但我們可以以他的研究方式去真正得到他生命的故事以及他那些思想。

愛因斯坦經常以一個絕對無害,超凡脫俗且與
世無爭的形象被他人所記起,當然他有他自己的怪癖:他常年穿的那些汗衫隨著歲月變得破舊不堪,因為羊毛衫會讓他覺得很癢。他不喜歡穿襪子,有時在休假時會
穿女人的鞋。但愛因斯坦那鄉下派頭一樣的傳統故事讓人們忽略了他的激進政治以及偶爾混亂的私生活,畢竟愛因斯坦是一個共產主義者並且擁護全球政府,後來希
特勒掌權,他為軍備廢除以及反戰主義而奮鬥。他也是一個積極的反種族主義者,在1937年及後來的時間裡,普林斯頓旅館拒絕非裔美國女低音歌手瑪麗安·安
德森入住,而愛因斯坦就在自己的家裡招待她。

如果我們期望一個天才在某種程度從根本上不同於其他人類,那關於愛因斯坦生命的研究和主張就會令人失望。

但愛因斯坦不是聖人。他因他的表妹愛莎·愛因斯坦而去欺騙了他的原配米列娃·馬利克,而後與其表妹結婚並在二者中間輪流欺騙。他被他人知曉在給朋友的信中寫有關性別歧視的打油詩,他與自己孩子的關係很不好——儘管他對別人的小孩非常友善,甚至幫助鄰居家的小孩寫作業。

換言之,愛因斯坦——和我們一樣——就是個矛盾的集合體,一些人有時表現得很好,有些時候卻很糟糕。作為一個世界聞名的科學家,他比普通人得到更多的關注,但如果我們期待一個天才在某種程度從根本上不同於其他人類,那關於愛因斯坦生命的研究和主張就會令人失望。


給我們留下了是什麼建立愛因斯坦名聲的疑問:他的科學。就像他之前的艾薩克·牛頓,愛因斯坦有時很難認可自己想法的含意,關於這點他也有可能很難認可當今
研究和教育廣義相對論的方法。1939年他發表了一篇文章,指出黑洞不存在也不可能存在。「黑洞」一詞當時並不通行,但一些物理學家主張萬有引力可能會造
成物體向其自身內部坍塌。這次愛因斯坦慣有的優秀直覺出錯了。他的計算在技術上是對的,但他討厭黑洞這個想法,這讓他未能觀測到黑洞,其實只要有足夠的密
度,重力壓倒其它所有應力,造成不可避免的坍塌就可形成黑洞。

為愛因斯坦說句公道話,廣義相對論在1939年仍是很深奧的。只有很少的研究
者能使用它,而且展示黑洞存在所需要的觀測方法——無線電和X光天文學尚處於搖籃階段。但黑洞並不是愛因斯坦作為科學家的唯一弱點。他也有理由為他的數學
能力謙虛。他依靠他人,包括他的前妻米列娃和他的好朋友物體學家米歇爾·貝索來幫助他解決棘手的難題。今天他們能作為愛因斯坦文章的共同作者而得到獎勵,
但在那時卻尚未如此執行。

多虧了人類豐富的經驗和才能,我們了解到所謂天才並不是指一個整體的品質,這種相同的形式隨處可見。


為科學天才的頻頻出現,愛因斯坦的理論甚至不需要愛因斯坦也能被發現。狹義相對論,廣義相對論以及光的光子模型也許不會由同一個人提出,但一些人總會將其
推測出來。亨利·龐加萊,亨德里克·洛倫茲和其他人在1905年之前就推算出了大部分相對論,這就如同戈特弗里德·萊布尼茨與牛頓同時創立了微積分,還有
阿爾弗萊德·拉塞爾·華萊士在未完全不知曉查爾斯·達爾文的情況發現物競天擇的自然法則。科學界的歷史學者曾擁護「偉大人物」這一理論,但是我們現在知道
革命性的觀念需要從很多天才人物的研究成果中的得出,而不是靠某一個天才就能夠無中生有得出的。

並不是只有愛因斯坦在20世紀早期有輝煌的
發現。瑪麗·居里,尼爾斯·玻爾,埃爾溫·薛定諤和沃納·海森堡以及其他很多人都有同樣偉大的成就。他們比愛因斯坦缺少天賦么?居里夫人獲得了2項諾貝爾
獎而且對引領了其他幾位科學家的研究做出了直接貢獻,然而她並不被認為是天才的典型——儘管同她的對手愛因斯坦比,她同樣擁有瘋狂的頭髮。當然了,對於居
里夫人有兩個不幸運的偏見:她的性別以及她是個實驗者而不是理論家的事實。

這個區別是有教育意義的,多虧了人類豐富的經驗和才能,我們了解到所謂
天才並不是指一個整體的品質,這種相同的形式隨處可見。愛因斯坦的天賦與居里夫人不同,科學的天賦與音樂的天賦不同。所謂名人,從另一個方面可以說更趨向
於人們所預想的樣子。一旦一個人變得出名,人們便傾向於名人成為他們所想的樣子。假如愛因斯坦生活在另一個年代,愛因斯坦也許只是一個與其能力相稱的物理
學家,但不會成為我們現在所認知的那個愛因斯坦。但因為他生活在那個特殊的時期,在成名之後他已經變得越發偉大,而在科學變得看起來像團體運動之前,他就
已經成為了我們的天才。
2014年7月22日


白居易的詩年輕時讀未必覺得好,年紀大一點再讀,真真是一種享受。比如
——山寺月中尋桂子,郡亭枕上看潮頭。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
——最愛湖東行不足,綠楊陰里白沙堤。
——朝睡足始起,夜酌醉即休。
——笙歌歸院落,燈火下樓台。
——從道人生都是夢,夢中歡笑亦勝愁。
……
白詩可學指的不僅僅是詩,更是一種生活態度。閑散、享樂、熱愛生活。
白居易在北宋極受推崇,歐陽修和蘇軾都曾任他粉絲團的團長,真是大咖級。
人們常用「富貴氣象」來讚美晏殊,其實這一派的始祖可以追溯到白居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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