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邦彥在詞之一道的地位究竟如何?為什麼古人對他的評價那麼高,而現在卻不是很出名?

周邦彥有詞中老杜的稱號,而且很多古人也認為周邦彥是詞家宗主。為什麼到了現代,周邦彥不那麼知名了呢?(至少還不如柳永秦觀)。
是什麼原因呢?他的詩詞和蘇辛比到底怎樣呢?


謝邀。兩位小朋友答得蠻完備,我就隨便說兩句吧。
突然一說美成倒是頗親切。我看長調最早看的就是周邦彥,卻始終並沒有學他,也一直不是清真粉。但究竟因為接觸得太早,是以之後看各家慢詞的時候,心裡都有個片玉詞的影子在。愛則不愛,識則舊識——在此倒能盡量客觀地說說。
先說觀點。在我看來,周美成在詞學發展上具有他不可磨滅的貢獻,其詞在某些角度上也有深研的意義,但論其詞作,在其前後近千年縱向看來,並不算絕頂高手。屬於值得研究,卻不易學的名家。

  • 詞中老杜

首先,我早說過不要迷信任何詩論詞話,誰的都不要。我極仰慕王靜安,但對他的論點也並不是全部認同——何況他雖然是在《清真先生遺事》里說「以宋詞比唐詩,則東坡似太白,歐、秦似摩詰,耆卿似樂天,方回、叔原則大曆十子之流,南宋惟一稼軒可比昌黎,而詞中老杜,非先生不可。讀先生之詞,於文字之外,須更味其音律。今其聲雖亡,讀其詞者,猶覺拗怒之中,自饒和婉,曼聲促節,繁會相宣,清濁抑揚,轆轤交往,兩宋之間,一人而已。」 ,但人間詞話里也用了很兇狠的「美成深遠之致,不及歐、秦,唯言情體物,窮極工巧,故不失為第一流之作者。但惟創調之才多,創意之才少耳。詞之《雅》、《鄭》,在神不在貌。永叔、少游,雖作艷語,終有品格,方之美成,便有淑女與倡伎之別」 來針砭他呀。兩段都是客觀的,不要斷章取義盲人摸象,看了這邊說他詞中老杜,看了那邊又說他詞中倡伎……
詞中老杜的說法後世是存在極大爭議的,葉嘉瑩認為「指的是周邦彥的轉益多師,在技巧功力方面集前人之大成」,羅忼烈也說「老杜可以說是詩人之首,周詞似杜卻不是等於詞人之首」。謝桃坊亦有言:「他們評論的共同特點是指從周詞的寫作技巧和聲韻格律著眼的,於是將周詞極不恰當地推上了宋詞藝術的高峰。但很明顯,這樣的評價是形式主義的和片面的,與宋詞發展的實際情況不符,只反映了評論這頗具偏見的審美趣味。」——嗯。我個人也認為,周於詞的地位,是完全無法和杜在詩中的地位相比較的。根本掰不上腕子——不過要不是靜安先生這一下心血來潮,大家又為什麼要讓他倆掰腕子呢……?可憐的周美成。

  • 春圃繁英

我想我不喜歡周詞主要因其華美——但當然華美並不是過錯。我另一位很喜歡的學者繆鉞先生曾在比較周與姜時有這麼一段闡述對比:「周詞華艷,姜詞雋澹,周詞豐腴,姜詞瘦勁,周詞如春圃繁英,姜詞如秋林疏葉」,大抵可言明二者風格,當然這裡的重點是周邦彥。
周詞對於字眼意象非常善於雕琢。下字之密之麗令人目不暇接,如元夕行走於花燈市——有人能看出精巧豪奢、熱鬧歡喜;也有人會在這一片琉璃世界裡突然感覺到無法融入的寂寞,我可能屬於後者。在此強調一下,這個描述並不是我擺的文藝pose,而是一個很合理常見的感知。保持所有細節的一絲不苟會給人以距離感,是以我國的藝術——無論琴曲、書畫還是詩詞,都講究疏密合度,錯落有致。即使最講究精細的西人油畫,蒙娜麗莎背後的山水也絕不敢喧賓奪主。
而美成的詞,太過字斟句酌了,華燦精密,導致沒有地方放他的感情了。周濟讚歎的「美成思力」,其實也正是他的短處。是沖虛道長跟令狐沖交手,破綻藏在劍光最盛處的意思。
我讀詞最先要找其氣脈,看其流轉——有的詞人是肺活量型,也有的是氣若遊絲的——獨美成詞,如瑞士名表,是小齒輪推動前進的,其穩其准令人觀止,控制力極強,卻惜哉冰冷。定陵出土的十二龍九鳳冠每個細節連接都無懈可擊,但卻是濃濃的官制味道,令人只是嘆息讚美,卻不能親愛。
接前面的老杜說,老杜也鍊字,也講究,但老杜的講究最終達到的境界是渾成,通常不會讓任何一個字叫你拍桌子喊「何處想來!」,但一篇讀下來你只能跪在他面前……往往「有篇無句」,讓你喜歡得摸不著頭腦。而周詞則能挑出來很多很多令你擊節的措辭,篇也很穩,是「有篇有句」——但無句好呢還是有句好,就見仁見智了。我自己是喜歡羚羊掛角的天然,一隻大手溫柔地轉動一個宇宙的。

  • 淑女與倡伎

繞不開的格。詞格這個說法很虛,但確實存在。誰格調高些誰的又低些,這都是雖然不可言傳卻實際存在著的東西。「搦粉搓酥」、「語聲低顫"、」嬌波頻溜「,確實比小晏之流贈妓同題材作品塵下而無忌憚得多了。雖然下筆確實講究,但其格調如何與「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比呢?
好罷,前頭說的是贈妓,題材所限下筆浪蕩不提,卻說他其他詞作中,「暈酥砌玉芳英嫩」、「濃香暗沾襟袖」、「午妝粉指印窗眼"等香艷文字也比比皆是,難免有秦淮流水漲膩的調調。劉熙載說「周美成律最精審,史邦卿句最警練,然未得為君子之詞者,周旨盪而史意貪也」,真也不虧了他。

  • 我所喜愛的周詞

他的長調空間時間善騰挪,我卻擱下不提(因後來者有不少我偏好的詞人比他做得更好,當然可能是踩在他肩膀上的緣故)。
北宋多看小令,我最喜歡他的也不是長詞。
是他最著名的那首《少年游》。

並刀如水,吳鹽勝雪,縴手破新橙。錦幄初溫,獸煙不斷,相對坐調笙。
低聲問:向誰行宿?城上已三更。馬滑霜濃,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是的故事很香艷,但這首詞並不香艷。用字依然漂亮,畫面感極強,卻字字妥帖,情深語俊,是最大地發揮了他創作風格之長處。詞調搖搖緩緩,情致曲折,極為相合。更可貴是下筆滿是呵愛,絕不以一字狎昵相加。低聲問和語聲低顫的境界差了多少,不消細說。
工筆中少見的任性,反成佳作。

暫說到這。用比較武俠的比方說,周詞其實頗似林朝英古墓自演玉女素心劍法。招招有來歷,招招有寄託,但究竟只是排遣無聊時對男歡女愛的一點遐思,在武學角度上,格調並不算高。且無論招數多麼精密高超,情致不到則終不見其威力。以技欺人可一不可再,是以雖然能打得金輪法王落荒而逃,但究竟使多了也便無趣,楊龍後期也各不再用了。
學長調慎莫始於美成,頗易滿手花活全沒正形。倒是學到後來自己曉得如何鋪排安置了回來觀照,美成是極好的選擇。
就是這樣吧。

ps。答案里泛說略多,不精講不知是否可以服人。贊同夠多了,我得空就更新砸他個長調:)


蟹妖。

排名第一第二這種活兒,不是啥好習慣。而詞家宗主這種話,也不大漂亮,搞得跟武俠小說大家爭一個武林盟主似的。只大約知道是一流二流就好了,而且這個一流二流也是個大概,不必扣字眼兒。

把宗主改為【正宗】,就很恰當了。這個論斷,和詞這個詩體的故有特徵,有很大的關係。詞本身呢,就是要配樂演唱的,而且詞的特點是更加抒情的,適合表達的東西和詩是不一樣的。所以你能數出來的音律大家,從柳永,到周邦彥,到姜夔等等等等,都必然在詞的歷史上地位極高。

打個比方,說動畫片。我一直覺得動畫片之正宗,是宮崎駿,因為溫暖和愛,才是動畫的原本主題,在這一點上做到如此水準的,就是大宗師。而說今敏拍的東西詭異深刻,說南方公園諷刺社會,這都是尖新,是審美特色與正脈有異的。這樣的路數,依賴作者的天才,而非人人都能走通的。你要讓誰去學今敏,學的形似不難,但是味道肯定差異大了。

周邦彥,在詞史上的地位,就是如此的。清真是音律大家,在詞體的拓展上,厥功甚偉。蘇軾等人做的工作,是把詞的內容禁錮打破了,開拓了疆土,而往往被人忽視的是:詞是要配樂唱的,周邦彥作為一個大音樂家,干到大晟府,一直到南宋諸家,都是在他的路子上演進的。而表達的內容,以及語言的運作之上,周也是大家中的大家。清人論學詞,有一個門徑:「問塗碧山,歷夢窗、稼軒,以還清真之渾化。」且不論這個路數科學與否,這個【渾化】,實在是太精當不能了。

所以學詞學周,是能學到很多東西的,如何安排結構,如何鋪敘,如何耍花槍,都可以學得到。而往往人們說,學稼軒只能得叫囂,學成陳其年的水準,幾百年就那麼一位,況且因為這個被詬病。稼軒是異數,要學也得在正脈走的差不多了才能行。還有說,蘇大鬍子的詞不當行,這也是從詞體的特質上來說的,蘇軾也是異數,沒有他的性情經歷,硬學只能學歪。

相似的,學詩的時候,看李賀,也有人說,開始的時候就學李賀,只能學到皮子上的詭怪,骨是學不到的。李賀也是異數。

所以,周邦彥雖然地位不會高過辛稼軒,但是在兩宋也是數一數二的,論對詞的貢獻,論在藝術手法上的擴展,清人說詞中甲乙,基本也沒誰敢搶了。你可以不喜歡他,但是他是略不過的一個人。

至於後來周邦彥名氣沒那麼大了,這得看初高中課本選沒選他。。。或者拍個李師師和他談戀愛的電視劇,找個帥哥演一演,也就成了。


1,周邦彥攀附誤國大奸蔡京及蔡氏集團,邦彥交遊,略可考者多是蔡京及蔡氏集團中人,這是周邦彥人品的問題

2,周邦彥的詞作在後世的接受史上,多數詞話評價很高。


這個基本是歷史問題而不是文學問題。
前半段廢話太多,要簡單的答案可以直接看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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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詞尊清真也不算什麼荒遠僻徑。原因很簡單:清末人說:學詞者由夢窗以窺美成,猶學詩者由義山以窺少陵,皆途轍之至正者也。這個「正」乃是館閣體的正,帖試詩的正。大家看到「學杜甫」都能明白,也都有一絲看不起,因為的確是正道,可惜又近於帖試詩之道。周邦彥猶如杜甫,姜夔猶如李白。學詩者都學杜甫,決不學李白,因為學不了,完全不知道從何下手。不學姜夔的緣故很簡單,姜夔的清冷是他本性中的氣質,不可學。但若離開這種氣質,怎麼學都不對勁。南宋確實有人學姜夔,但是他們竟然是連氣質一起學的。至少能成氣候的必然是這樣。這一方面是他們的功力下的足夠苦,另一方面,嚴格限制了這個形式套用在其他內容上。離開了南宋那個「氣場」,完全不知如何做南宋語。

先梳理一下脈絡:明代人只對詩感興趣,詞的用處限于贈妓之類艷詞,甚為俗陋。至明末始有雲間詞派推崇李煜、周邦彥、李清照,主張妍婉、雅正,才有能看的詞和對詞的研究。清初一些詞人學柳永(事實上是由於他們寫詞只是贈妓女而已),但是當時的詞壇大家朱彝尊大力推崇南宋(此處有刪節不補充),典型的言論如「世人言詞,必稱北宋,然詞至南宋始極其工,至宋季而始極其變。姜堯章氏最為傑出。」不僅推崇南宋,甚至推崇宋末(至少是認為宋末需要深考)。朱彝尊一派被稱為浙派。但是浙派並不能真正走出一條新路,因為上面已經說了,真正的道理在於李白不可學。他們的做法嚴格限制了這個形式套用在其他內容上,限制了他們的詞只能寫風花雪月,而且是南宋的風花雪月。而且離開了南宋那個「氣場」,完全不知如何做南宋語。因此浙派衰後出現了常州派主張學北宋,主張把詞寫成比興,以容納更多內容。
這個爭論並沒有真正得出答案。翻開王闓運(主要活動在19世紀末)的《湘綺樓集》,滿篇都是《法曲獻仙音》、《八六子》、《一萼紅》、《祝英台近》等等。毫無意外的,都是學周邦彥和姜夔。但是翻開龔自珍(主要活動在19世紀上半葉)的詞:
漠漠春蕪春不祝
藤刺牽衣,礙卻行人路。
偏是無情偏解舞,
蒙蒙撲面皆飛絮。
這明顯是北宋。

到清末民初時期甚至一個人的詞是學南宋還是北宋都有爭論。如南社成員徐珂的詞比較出名,馬湯楹給他作序說「徐仲可有學姜張者,有學夢窗體者,窮其淵源所自則得力於中仙者尤多」。但是王易又評論說徐珂「多宗北宋」。這裡的意義就不在於他到底是什麼,而在於爭論了。

到民國時期,爭論的兩方同歸於盡。遺老們學的還是南宋和周邦彥,但是學養已經不足,精神也不足了。酸腐陳舊,毫無新東西,毫無生命力。新文人方面,胡適寫了一堆小令,但是也根本不能算北宋,只不過是《兩隻蝴蝶》之流。
——————以上可以不看的分割線————————

什麼?你說王國維?經過上面的討論,明顯可以看出,《人間詞話》完全不是這一體系里的。人間詞話就是一個削足適履的產物,硬把他的康德叔本華往中國文學上套。但是他的美學體系明顯太簡陋,無法解釋太複雜的東西,只好說太複雜的東西例如南宋詞毫無價值。所謂「保康德不保宋詞」了。再者到德國找美學也算奇聞,法國藝術理論明顯完善一百倍。歐洲有幾個藝術家不去巴黎反倒去柏林?
我們也可以以詩為例。六朝詩是可以與歌德濟慈有相似之處的,比較容易納入西方美學體系。唐詩則明顯與西方詩是兩碼事。同樣的道理,花間和蘇軾柳永,就是詞中的陶謝陰何。在六朝的基礎上經過各種複合與創造,才有了唐詩。在蘇軾柳永的基礎上經過各種複合與創造,才有完備的宋詞。這就是為什麼周等於杜甫,姜等於李白。
李白杜甫確實推崇六朝詩,但這只是表明他們站在巨人肩上。《人間詞話》的做法等於在說,只有六朝算詩,李白杜甫不算。這真是難以置信。當然,王國維另一方面是個考據家(此處有刪節不補充)


《人間詞話》的問題,也就是現在一切問題的總根源。錢鍾書要把王國維那一套弄得更深刻一些,然後他選擇了一個取巧的方法,繞過唐詩直接講宋詩,而宋詩是一個極其龐大的寶庫。他用今人的眼光遴選出其中能用西方審美理論解釋的一些,就稱其為「貫通中西」。事實上絕對沒有通。

排名第一的答案里提到:現代人為什麼能懂蘇軾柳永,不能懂《揚州慢》?別的都是表象,真正的原因是現代人是從西方審美體系入手,要走到蘇軾柳永這一層很容易,要走到《揚州慢》這一層則較難,甚至外國文學功底越好,越無法理解。有心人可以搜下國外研究蘇軾柳永的論文,以及研究周邦彥姜夔的論文,誰會比較多?


讀了葉嘉瑩先生的《唐宋詞十七講》之後斗膽談一談對婉約詞北宋後期的個人吐槽,覺得北宋後期漸無一流的婉約詞 .......當然李清照這個特殊的存在除外,畢竟不是每個女子都是出身書香門第,才學胸襟都那麼天賦異稟的。

婉約詞的中後期發展實在是因為和江西詩派的發展一樣,因為前人的高峰已經堵住了可能創造的道路角度,進入只好退而求其次從技法音韻上去求新求進的尷尬境地了。

葉先生將詞分為「感興」寫出來的和用「思力」去寫出來的兩種,前者是大家都能理解和欣賞的溫,韋,馮,李,晏殊歐陽諸君,後者則有如周邦彥,姜白石等人。葉先生講前者的作品時娓娓道來,析其用詞用典,感其心懷,賞其精妙,但是在講後一種詞時反覆交代自己欣賞的是詞作者寫詞時的用心,章法與思慮過程。雖沒有很直白,但是憑藉我們自己的了解,也足夠明白,北宋晚期至於南宋,婉約之風的詞再難與唐末至於北宋中期的大家相比的了(當然,以女子之心寫婉約詞本身李易安是女性文人的頂峰異類除外)。難煞北宋後期之後一概寫婉約詞的詞人了,畢竟柔婉之風已被寫盡,即使有周邦彥《蘇幕遮》姜白石《揚州慢》這類單篇佳作可以聊作點綴,也只能在藉助自身音樂天賦的基礎上向一流詞人儘力靠攏,難有卓越風發的出類拔萃。

詞之言長,在「要眇宜修」,詞的妙處也在於可以激發讀者共鳴,得到審美享受,體會其中情感。一位詞人能夠以感發興懷為詞,自然更容易被大眾接受和喜愛,而有意追求章法,細思枯坐,作品也難以被一眼接受。故深憐柳永後諸公,除辛棄疾繼承蘇軾一脈詞風,另闢宇宙之外,周邦彥,姜白石,王沂孫諸公以構思為法,實在是不得已。

婉約詞風自晚唐起,發展過程中變化風格多樣。

溫韋之詞,如平常人家女子,嚴妝者佳,淡妝者亦佳,尋常人家出美女,無出其外者。李煜之詞,如失魂落魄失寵阿嬌,無嚴妝不施粉黛,然而落魄蓬頭仍美貌者,唯此一人。歐陽修晏殊諸公詞,如高門富戶女,或掩面輕泣,或倚欄閑愁,不驕矜不沉溺於愁苦,麗質天生。柳永之詞,如勾欄瓦肆風塵女子,笑淚盈盈斂神色,即使難掩風塵,亦有紅拂之洒脫,亦有蘇小小之情深,骨子裡的風流,背地裡的辛酸,五味皆全。

如此,詞風如人,高門富戶女之美麗,晏,歐等人已具。

尋常人家之絕色,溫韋已佔。

煙火之地女子的傾城風流,柳永已繪,留給其後諸公的路子還有幾何?

蘇辛另闢宇宙,不繪柔美 繪英豪氣。

其餘寫婉約詞的諸公,只能做一個用心竭力,勤懇努力的女學生,沒有傾國之貌,但是憐其勤懇用心,他人每每提及,也可以被誇一句認真用功,其實就是缺少天賦和晚生了百十年的運氣,少了幾分靈氣,多了幾分匠氣。

葉嘉瑩先生說周邦彥詞有三種特點,一是安排勾勒,用思力寫作,這正如天賦欠佳的學生進入了尖子班,跟上平均水平已經很吃力了,想要拔得頭籌還是欠點火候;二是不平鋪直敘,有跳躍;三是有心用意地寫自身的寄託。

關於後兩個特點我覺得都源於第一條,用思力創作,思力過渡反而失了一氣呵成的神氣。結果也是有利有弊,利在技巧上純熟,能夠巧用意象組句,但是也弊在痕迹明顯,難以直擊讀者內心,引發直接共鳴。

周邦彥的詞通南北,其發揚在於,在鋪陳的基礎上加以勾勒作詞,而非以感發的感受作詞。但是這樣帶來一個很大的不穩定因素影響創作質量的是,本身鋪陳反覆就是為了表情達意,若沒有一段深情,一鼓作氣為內涵一氣呵成,僅僅勾勒意象為詞常常會讓讀者不能直接理解到需要表達的情感,就如同作畫時如果線條勾勒歪了一筆則整幅畫想要再描摹山水情景,也會打折扣。意象用得好,讀者可以從中徇出情感共鳴,意象選取失敗或者不是佳妙,便不利於理解,如被棄若敝帚。而那些感發為詞的作品則不同,創作如同潑墨寫意,即使某部分不是很妥當,但是其他地方的感情宣洩表達得好,一下子就能讓欣賞者如聞棒喝。

周姜二人的詞,周似細筆描摹,姜似炭筆繪畫,很容易讓讀者覺得疲憊和單調,(揚州慢,蘇幕遮個別佳作除外)。尤其在姜夔階段,又流露出花間詞派堆砌意象,小窗啊,金燭啊,夢裡垂淚之類老生常談的意象,不但不能和宋初諸公比開闊,又拘泥於一室一院之間,即使和溫韋相比,長調寫一閨之怨本就有些膩人,長調的發展用來寫閑愁,反而成了短處,不倫不類。

可憐宋末諸公起,再難有一流詞人,真是恨煞前人早生百十年,否則也不會無奈被眼前仰止的高山堵住去路,前後左右的題材都有人寫盡了,也罷也罷,還是從章法技巧上入手吧。這也是他們的名氣與作品始終比唐末宋初諸公差一頭的原因吧。


中文教育真是任重道遠。周邦彥都成了生僻作者。


周邦彥詞作不出名?其實不然吧。首先得弄明白什麼叫【出名】。如果對於平時極少讀詞的人來說,那恐怕只有蘇辛才能算是出名。至於說不如秦觀,我覺得那更是個人感覺作不得數的,雖然我也比較喜歡秦觀。


這麼說吧,但凡古代文學科班出身的,或者學過中國文學史的,對周的評價不會太無知。古文修養只到高中應試教育的水準,不了解周也是正常。印象中我當時的初高中語文教材沒太多涉及周


突然想起來。

詞在古代是拿來唱的。

你說千年以後,人類拿周杰倫(方文山)的歌詞來研究。

他們說,啊,煙花易冷這個標題,甚好甚好。是《洛陽伽藍記》的紀念版。你看此句「浮圖塔 斷了幾層 斷了誰的魂」多麼惆悵蕭條。但當時為何沒有凡有水龍頭洗手處,皆能歌方詞呢。

那麼他們誰會唱煙花易冷呢?

那麼我們誰會歌周邦彥詞曲呢?

拋開曲調單談歌詞,有點兒6


個人認為詞以宋詞為佳,宋詞以婉約為佳,婉約詞中對於人類情感的表達是淋漓盡致的,家國抱負太沉重,而通過對於兒女情長的描寫未嘗不是一種發泄、周這世仕途不佳、又不逢明主、在創作上要比一些仕途通暢的人靈感來的多,可能在情感上的表達更加圓滿些


讀得不多,依我的薄見,周邦彥的詞確實寫得漂亮,選詞、韻腳都很引人。而且不避諱過多地用典,下面這首為例,除去用典的部分……不一一舉出了,但是白居易的「住近湓江地低濕,黃蘆苦竹繞宅生」大家都知道。
除去用典的部分,自己寫的幾乎也就不剩什麼了。
不過,用典也本來就沒什麼,某一刻情感相通,跨過時間拿來用而已。

實在讀得不多,但是這首我很喜歡。

滿庭芳·夏日溧水無想山作

風老鶯雛,雨肥梅子,午陰嘉樹清圓。地卑山近,衣潤費爐煙。人靜烏鳶自樂,小橋外、新綠濺濺。憑欄久,黃蘆苦竹,擬泛九江船。

年年,如社燕,飄流翰海,來寄修椽。且莫思身外,長近尊前。憔悴江南倦客,不堪聽、急管繁弦。歌筵畔,先安簟枕,容我醉時眠。


╮(╯▽╰)╭看見周邦彥這三個字真是感慨,想起種種青春年少。

以我個人感受來說,周的詞是極為好聽,用詞韻腳又漂亮,是那種韓國歐巴式的吸引,當然我這麼說不太恰當,初中時還專門買過他的詞集,很漂亮很漂亮。並刀如水,吳鹽勝雪,纖指破新橙啊~~~
後來就沒怎麼看,因為開始喜歡了那種秋日陽光式的沉重里的期待,或者歷史書里的曲折滄桑,題主對比那些很有名的詩詞便可了解了。

你說那樣漂亮的時日在一生中,一世里,能有幾多呢?不是主流罷了。


因為最近在看蔣勛講宋詞,,說一下書中的觀點
…………………
周邦彥被稱為兩宋以來一人而已,評價極高,主要是當時詞類似於歌曲,有其音樂性。而現在的詞只是從文學方面來評價的——你可以想想只讀歌詞的感覺。周邦彥十分重視他詞的音樂性,要符合詞牌的各種音節限制,可能唱出來的他的最高…
不願寫了,下次發圖貼上來吧
…搬運工而已…


我覺得吧,還是沒有名句傳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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