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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諮詢師忽然去世,這場「心理諮詢」還有哪些後續工作需要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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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種情況,如果諮詢師清楚自己剩下的時間不多,他的工作處理有哪些注意事項?如果諮詢師忽然去世,他原先的來訪者可能會面臨哪些問題?其他諮詢師需要做好哪些額外處理?


我們可能是大陸第一個(有記載的)處理了諮詢師意外離世的機構。

我們有一些經驗,當年一些前輩也提醒過我,說我們應該組織一個研討,專門復盤一下其中的利和誤。但因為過世的是我很相熟的一個朋友,也是一個特別好的諮詢師,我自己有很多情緒一直沒有處理完全。一直拖延著沒有做這個工作,也是長久以來我心頭一個遺憾。

我們遭遇的情況是,2015年9月我們的一個諮詢師意外離世,當時她正在進行的來訪者有十多個,而且絕大多數都是長程的來訪者(工作了近一年)。我們是第二天收到的消息。很多細節不贅述了,我說說之後我們做的工作有哪些,我們的做法不一定完全正確,還很多需要討論的地方:

1. 告知來訪者。

當時我們需要告訴來訪者諮詢師離世的消息。這是個特別難的工作。對於告知的人、和被告知的人,都是艱難的事情。

所以我們當時公司的小夥伴每個人都負責一個來訪者(注意不要把這個工作放在一個人或者少幾個人身上,和死亡相關,這個在情感上的衝擊還是挺大的)。第一個電話中告訴對方發生了什麼,並告訴來訪者我們之後會做什麼。來訪者不必當時答覆,可以(緩一緩準備好了)之後再聯繫我們,我們會帶他們走接下來的流程。

事實上是,大多數來訪者都和我們進行了超過兩次的溝通。有的來訪者在之後的半年裡面都還會因為這件事情和我們聯繫。

在這裡需要注意的是:這其中是否有在危機中的來訪者。有危機的來訪者,就需要額外的處理,先要做一下(最好是面對面的)評估,再來做轉介。

我們遇到的問題:

這個過世的諮詢師在圈內很受大家喜愛,很快微信上等等地方就出現了悼念的文章。有的來訪者是從社交媒體上知道自己的諮詢師過世的,想一想這樣的場景,我覺得還挺難過的;尤其是如果原本就經歷過突然喪失的來訪者,想必會更加艱難。

關於這一點,我們並沒有想到更好的方式。我曾經想過是否應該呼籲大家不要在社交媒體上傳播,又覺得這樣不合理,這畢竟是現實的一部分。

2. 制定方案。

我們當時參考的是台灣呂旭亞老師十年前的方案。我們給每一名來訪者提供4次免費的哀傷輔導。

挑選接手的諮詢師也是一個挑戰。我們當時選擇的諮詢師要滿足幾個條件:

a. 有處理過創傷的經驗

b. 和原有諮詢師的諮詢取向相同(如果風格相似最好)

c. 如果來訪者在4次輔導之後,還希望和新的諮詢師進行長期的諮詢的話,新的諮詢師能夠接受以原有諮詢師的價格來進行

d. 非常重要的一點:新的諮詢師和已故的諮詢師沒有過於親密的私人關係。這一點是因為需要避免有時候諮詢師想要處理自己的哀傷,所以藉由接手來訪者,來處理自己的感受(這並不是件錯的事情,人之常情,只是的確可能給諮詢關係帶來不必要的干擾)。

我們當時給每一個來訪者安排了不同的諮詢師,也有準備多的諮詢師stand by. 想要儘可能避免的是同一個諮詢師接手多於1個個案,一方面是不想給一個諮詢師帶來更多的情感衝擊;另一方面,不同的來訪者在諮詢中描述同一個前諮詢師,也可能會帶來一些不必要的影響。(當然在現實情境中有時候不可避免,這個是謹慎的考慮下這麼做的。)

3. 給來訪者的一些其他支持

有的來訪者希望了解諮詢師死亡的細節,比如諮詢師的家庭、當時是什麼情況?還有的來訪者希望參加諮詢師的葬禮或者追悼會。

因為專業上的考慮,我們並不確定讓同一個諮詢師的來訪者們相互碰面、並了解諮詢師的家庭是不是一個好的想法,我問了一下台灣呂旭亞老師的經驗,他們是組織了一個哀悼會,並邀請了大家來參加。在我們這個情形下,諮詢師的火化儀式在出事的第三天就完成了。來訪者並沒有機會來參加。

諮詢師這個群體大家在共同哀悼自己的同事,同學,大家在一起面對這個喪失;但是對於來訪者呢,一個非常親密且私密的人,突然間沒有了,沒有人能和我一起來哀悼。

我們想像那是一個非常孤獨的位置。

所以我們做了一個公開的哀悼頁面:朱瓊 北京 伴侶 成人 青少年 在線心理諮詢 (戳進去能看到,這個鏈接文字是自動生成的,沒法改)

來訪者可以去哀悼,也可以看到很多人和他們在一起哀悼。

4. 諮詢師需要的支持

這個分兩方面。

一個是接手的諮詢師們,在接手之前,大家需要一起討論一下可能會遇到的問題、相互支持做一下準備。

一個是在開始接待來訪者的過程中,因為是同一個諮詢師的來訪者們,我們內部討論了一下,覺得不再適宜這一組諮詢師們在一起討論(也是避免不必要的干擾)。所以這些諮詢師們會按照他們自己的實際情況,需要的時候分別去個體督導或者朋輩督導。

我們只是做一個支持。當他們有問題、有需要的時候可以隨時找我們。後來也的確有諮詢師來找我們詢問一些幫助。


以上。我想到其他的再來補充。

這些工作是2015年9月做的。當時對於我個人來說,簡直是五雷轟頂。當年8月份我和這個諮詢師同在一個課程上,我們倆住同一個屋子,夜夜聊到凌晨,關於簡單心理的發展啊,她自己對克萊因流派的理解啊等等等等,我們對人生的期望啊等等。

沒想到她一個月後就突然走了。我非常非常非常難過。

我們花了一兩個星期的時間來處理這後續的主要工作,當時也得到非常多人的幫助,來自整個諮詢師群體的。賈曉明老師、王浩威老師都半夜起來回復的我。雖素未謀面,台灣的呂旭亞老師很耐心地跟我通了1個多小時的電話,來介紹他們的經驗。

呂老師在後來給我的郵件中說:

「……是不幸中人可以為他人做到的溫暖。……對我來說,治療手段或許不同,心理治療的核心,就是人溫暖的相信與愛。

我到現在也不知道用怎樣的語言能描述我和簡單心理每個人在這其中的經歷,死亡是太重要的議題,我們在其中所得到的來自諮詢師整個群體的支持、幫助,雖不能抵禦其中的哀傷(也許沒有任何人或者事情能夠抵禦),時至今日我和朋友們都還在處理它帶給我們的影響。

但確定的是,這些支持、溫暖和幫助,對我們、對於來訪者來說,都異常重要。


@簡里里 回答裡面提到的諮詢師是我從業後了解到的第一個生涯意外身亡事件。我與那位諮詢師並不認識,但有不少共同的朋友,其中有一位是我參加的一個運作多年的朋輩督導小組成員。我還記得當時的很多細節,大家如何震驚、難過,表達著自己的悲傷和對死者的想念。作為事件外圍的諮詢師而言,我當時感觸最深的是意外對於死者身邊的人的影響,以及其他和其關係密切的諮詢師在那段時間的艱難:很多諮詢師都在經歷著自身的傷痛,怎麼處理自己的這部分傷痛及其和手頭正在工作的諮詢之間的關係,有著其困難和複雜的地方。這樣的艱難在當年接收了死者來訪者的諮詢師中尤為突出,他們大都需要為此進行專門的學習和在個人督導的進一步幫助下來處理這部分的工作。

只是沒想到,就在幾天前,我就遇到了第二件諮詢師意外身亡事件,而且這一次距離我出奇的近。死者是我們這裡高校的一位心理學講師,是本地除我以外唯一一位CAPA成員。上周,我和另外兩位外地趕來的成員(和死者同級同組的同學)出席了死者的追悼會,目前正在參與工作資料整理和後續跟進工作。

震驚和悲痛難免,但我更想在這裡分享下對於這議題的一些思考:

  • 需要幫助的群體

針對意外身亡的諮詢師,可能需要幫助的群體有三類:1、死者的親友;2、和死者關係密切的同行;3、死者生前仍在工作的來訪者。第一類群體通常會尋求社會支持或者進入到自身的個人諮詢當中尋求幫助;第二類群體和前者類似,除此之外還要考慮其對自身諮詢工作的影響,這部分會放到個人的受訓和督導當中逐步消化;第三類群體一方面需要處理和應對意外本身帶來的創傷體驗,另一方面也需要考慮原有諮詢工作的後續問題。

  • 幫助的形式

一般而言經歷喪失有三個必經的階段:接受喪失的事實,經歷喪失帶來的情感起伏,完成對喪失的哀悼。面對諮詢師意外身亡帶來的喪失時也是如此:人們需要從意外和震驚中緩過來故人逝去的事實,正視自己內心的感受,逐步從中走出並完成屬於自己的悼念儀式。不同人之間的情感反應和哀悼需求可能非常不同,儘可能理解和尊重這些不同是幫助需助群體最核心和重要的原則。

實際的工作里,我們(CAPA中國)在做的,包括為死者家屬提供哀傷輔導的個人諮詢,為死者所在的受訓組員和關係密切的同行提供哀傷小組支持,針對給死者生前來訪者提供1-3小節的哀傷諮詢和後續轉介支持,並為提供哀傷輔導和接收轉介來訪者的諮詢師提供針對性的督導支持。

  • 臨床的困境
  1. 緊急預案的缺失:這一點成為了應對和處理的最大困難,也直接加劇了後面提到倫理困難。由於不清楚死者關於工作的資料在何處,也不清楚那些部分可能是死者希望我們幫忙處理的,在整理和跟進的過程中必然出現對原本可以規避的信息內容的查探,也導致了必然需要死者家屬有更多的參與,不僅給家屬帶來更大的悲痛,也更容易帶來倫理上的壓力。
  2. 倫理的邊界:諮詢師在世的時候,家人的關係、業餘生活,同行的交流,專業的學習,和來訪者的工作等等不同方面和領域共同構成了諮詢師的個人生活圖景。不同的人只能接觸諮詢師的某些方面,不同方面之間存在一定的屏障,這些屏障的構成和建立來自於諮詢師對倫理邊界的思考。這些思考和基於思考的設置或行動確保了彼此的權益和隱私。但隨著諮詢師的意外身亡,這些邊界將不復穩定。尤其是在前期巨大哀傷的影響之下,人們更有可能做出非理性或未經充分思考的行動,給倫理邊界帶來衝擊。這種倫理邊界的衝擊是多方面且廣泛的,在所有的群體(親友,同行,來訪者)中都會涉及。這一部分在精神分析或精神動力學取向的諮詢師身上尤為明顯:倘若沒有得到妥善地處理,諮詢師生前節制匿名的工作態度可能會在死後巨大反差上給來訪者帶來更大衝擊。
  3. 附加在新咨訪關係上的哀傷:在CAPA提供的哀傷支持小組上,我著重關注了作為這樣情況下接受轉介過來的來訪者和一般轉介或者新工作的個案上的差異。其中談到一個比較重要的差別在於,來訪者和諮詢師正在經歷著共同的哀傷事件,諮詢師和來訪者的哀傷工作時並非置身事外——當然在任何時候諮詢師都應該儘可能貼近來訪者而非採取超然的態度,但在這樣一個特殊的情境之下,必然更容易引發諮詢師個人的經驗和感受的湧現,在分辨諮詢師個人願望和來訪者意圖上帶來更多困難。經歷共同的苦難有可能幫助原本陌生的兩人更為貼近,但也可能帶來糟糕的影響。對於諮詢師而言,專業的學習、和自身內在的哀傷工作、以及接受來自外部的支持(親友、同行、督導等)都是必須的。

回顧諮詢師意外身亡的後續這一議題,讓我印象最為深刻的依然是整個從業團體對自身遭遇意外這一可能性的選擇性忽略,以及相應緊急預案相關知識的缺乏。也許這裡涉及到諮詢師對自身死亡議題的否認性防禦,以及傳統文化中對死亡的忌諱。但死亡並不單屬於某一個群體或者年紀,死亡是每一個人路途的終點。而只有對此有過充分思考和準備的諮詢師,才有可能真正意義上面對來訪者生活中的死亡。目前後續的支持工作仍在進行,或許還會有更多複雜的狀況出現,但眼下而言,對我而言最大的意義,是意識到緊急預案的必要性和緊急性。這也成為了整個工作小組的共識,並且正在嘗試讓CAPA考慮為整個受訓項目增加相應的學習模塊。這或許亦成為了我對死者的一種悼念儀式吧。


(初稿於2017-04-22)


我曾有位分析師是很年長的,用他的話說,他這麼大年紀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突然離去。
那個時候他並不知道我有親人突然離世的創傷。
我也以為沒什麼,畢竟能和那麼有經驗的分析師一周四次的分析是很有受益的。

但是我做了個他突然去世的夢,意識層面我覺得沒事,我告訴他並和他在接下去的分析中探索工作,並且表示能有多久就多久,後來我們還是終止了分析工作。(事隔幾年,我認為那樣的停止是有意義的。)


由於分析師的去世或者不同的突發原因,我也曾有兩年的分析師家人意外不得不去一個島上網路不便利而終止的分析(感覺歐洲的某些小島真是好原生態,感謝國內基礎工程紮實)

這些情況是需要工作的。


也曾有位老師,就是焦點創始人Insoo Kimberg,在她working on what works工作坊我是她助理,後來一直保持聯繫,有一天是她女兒回我信,告訴我她在健身桑拿後去世了。


我們一生會面對很多分離的哀傷,有些可以有機會告別,有些只能在心中和這個重要的人對話。

那些溫暖和體驗是組織我們生活的部份之一。

https://m.douban.com/note/614148332/

這是最近一次歐文亞隆教授講死亡主題的對話,最後那些非常深刻。

有的時候我覺得能有相聚時候的溫暖,下一刻的溫暖,那麼那就是存在了,即使是死亡也帶不走的存在。

PS: 工作上如果心理諮詢師知道自己時期不多是有義務和來訪者說明和探討,選擇。
如果心理諮詢師意外死亡,我有兩位推薦信任的很有資質的心理諮詢師可以幫忙供來訪者做後續選擇。

如果是來訪者有這方面的擔憂並提出來,那麼是很值得工作的主題,一般和心理諮詢目標相關。


評論區有人認為治療要靈活,老艾就特別靈活,在他的治療個案中,有七成是使用的策略治療,催眠治療只佔了三成左右,就這,他還被視為催眠之神,尊為現代催眠之父。
出現諮詢師突然離世的情況,如果是艾瑞克森流派的諮詢師接手的話,大概還是會具體情況具體分析,處理原則就兩字


——靈活

說個艾瑞克森的故事。
有位剛結婚不久的白富美女士,時不時的會突然暈倒,送醫院檢查發現身體沒毛病,於是家人把她送到老艾那裡,老艾和她嘮了會嗑,就給她一個建議:「你生個孩子吧,生完孩子就好了」。
果然,這位女士生了孩子後就不再莫名其妙的暈倒了,於是去感謝老艾,不過老艾若有所思地看著這位女士:「你現在是好了,不過,大概十七八年後你又會時不時的突然暈倒。」
果然,十七八年後,這位女士又出現突然暈倒的癥狀了,於是,又去找艾瑞克森求助。
不過,問題來了,
她怎麼找都找不到老艾。
因為艾瑞克森已經去世了。
這時,老艾的學生薩德出現了,他對這位女士說:「艾瑞克森在去世前預見到你的暈倒癥狀會複發,叮囑我到時候來幫助你。」
在薩德的幫助下,這位女士再次恢復了正常。


2011年12月21日。一個臨近冬至的早上上午10點,我照常到達公司開始一天的準備工作。

但是整個公司的氣氛都不太對,一名諮詢師由於車禍意外離世。手裡有21個諮詢,1個新諮詢,7個短程,11個長程,2個不定期諮詢。(這個數字經常被討論生死的時候拿出來說,開始的時候很傷感,現在居然有一種超脫感)

她是我非常敬重的一個前輩,教師出身,半路出家,算是行為認知流派吧,02年開始從事心理諮詢工作,9年的經驗,親切,溫和,自信,睿智是一名不可多得的好老師。

所有的諮詢師和助理一起做了一次團體,討論生死,討論行業,處理哀傷。(我想真正的處理其實靠的自己的個人體驗師吧)之後是21個個案回訪電話。

回訪是由助理進行的,先和來訪者表達歉意,之後簡單敘述了情況,了解來訪者的情況和想法,電話長短不一,短的3,5分鐘,長的也許一個小時或者更長。

婉拒了部分想要前來吊念的老來訪者。

大部分來者就這樣結束了諮詢,是的,除了回訪,沒有任何處理,來訪者不再來諮詢,有些還有不少剩餘的費用,但是來訪者堅持不來,費用就掛在哪裡,現在依舊掛在哪裡。

最後可能是由2個,或者3個來訪者同意轉介諮詢師,中心提供了付費的2個小時的免費諮詢,這是公司少有的免費行為。處理的就是分離,似乎探討了生死,出於保密的需要(或者是對生死的逃避),具體諮詢過程我也沒問。

看官別問,為什麼不給來訪者做哀傷撫慰,為啥不給來訪者做喪失的處理。

我想可能會有更專業的方法吧,但是這個處理卻永遠留在我的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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