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哪些關於愛情的腦洞故事?

就喜歡看出其不意意想不到到底是啥玩意兒的愛情故事!


舊文,已完結

《尋舌》

當高范睜開眼睛的時候,突然覺得嘴裡空落落的,這種感覺已經不是第一次。於是他手在床頭摸摸,撥出一串電話號碼,面無表情地用聲帶發音道「魏狗,我舌頭丟了。」

魏狗其實叫魏情,名字意思是情路平順。然而自八歲認識高范之後,倒霉的小姑娘就告別了這個美好的期許,直奔著絕情滅欲的康庄大道去了。

此事,也並不全是高范的責任。

那一天陽光微盛,刮著點小風,正是玩過家家的好時候。高范和魏情扮演爸爸和媽媽,小孩子們什麼也不懂,非要他倆像電視劇里那樣親一親。

這下便出了大事,高范打個噴嚏,舌頭像是彈珠一樣飛進魏情的嘴裡。大夥都驚呆了,推推搡搡著四散而逃。小姑娘懵住,把嘴裡的肉條吐在手心裡,看看高范,又看看舌頭,眼前一黑暈倒在地上。

高范在小城裡一戰成名,發現這個特異功能後,他從此走上表演拆卸舌頭的雜耍道路。而魏情倒霉催的,那根大舌頭給她幼小的心靈埋下深深的陰影,從此看見男性生物就肅然起敬。不止如此,只要高范的舌頭在她身邊一公里的範圍出現,反胃感就會出現,比天氣預報還准。

慢慢的,這兩個孩子變成了少年和少女,他們始終保持著彆扭的友誼。高范每次找魏情的時候,都會把口條放在家裡的小罐子中,這些年他早就學會了不用舌頭講話。

電話響起的時候,將魏情從夢中驚醒,於是她兇巴巴地說「這種小事別這麼早吵我,行嗎。」並不是魏情態度冷漠,只是高范丟舌頭的經歷,比天上的繁星還要多。

起初她還念著情分幫高范找找,憑藉著反胃感確定它的大致範圍,後來失而復得的次數十個指頭都數不清,也就習以為常。

高范不能算糊塗的男孩子,與其說是丟,不如說是舌頭被盜。

自從他開始發育,俊朗的少年英氣就展露雛形,情書塞滿抽屜,打個球也會有女孩子圍觀尖叫。

「校雞台柱您好。」有時候魏情在電話里這麼叫他,氣的他嗷嗷直叫。

後來,喜歡他的女孩子越來越多。

女孩子問:「你為什麼不找個女朋友呢?」

高范答:「因為,女朋友所帶來的安全感,不足以填補我心中斷谷的萬分之一。」

魏情冷哼一聲:「傻逼。」

女孩子又問:「那你不會愛上一個人嗎?」

他雙眼望向遠方,緩緩吐出一句「沒有人能滿足我的舌頭,也沒有人能滿足我的心。」高范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說出來裝逼的一句話,居然會正式開啟自己丟舌頭的人生。

高一的午後,窗外枝葉繁茂,少年趴在桌子上安靜享受午休,他眼睛輕合,雙唇微張,睫毛就像小扇子一樣投下陰影。一雙暖木筷子伸入他嘴中,悄無聲息地夾走舌頭,留下張字條,上寫:

「我會天天用愛心便當餵養它,直到你喜歡我的手藝,直到你愛上我。」

「愛你大爺!」高范聲帶顫抖,這是他第一次丟舌頭,並覺得以後還會有很多次。

果不其然,步入大學之後,這種事情有增無減。

魏情看了看時間,平復下心情才開口問:「什麼時候丟的?」

「不知道,大概是昨天吧。」

「舌頭沒了你不知道啊?」魏情沒好氣地罵他。

「我經常亂放嘛,你不覺得嘴裡兜一個東西很麻煩嗎?」

「......我沒這體驗。」魏情掛了電話,手機扔在一旁,突然掩面,覺得高范蠢得沒邊兒。

其實對於這種事情,高范有一套標準的應對措施。先是任由小姑娘們好吃好喝地供著舌頭,享盡了口福之後,假裝稱自己愛上了這個做菜的傢伙。一般女孩子都會乖乖把舌頭送回來,於是他和姑娘交往一段時間,以性格不合踹人了事。

這時候的魏情都臭著張臉,腦門上寫著:瞪誰誰懷孕。

「怎麼,吃醋啦?」高范反倒不識趣,總一副賤兮兮的樣子湊過來。

「缺德。」

「好好的怎麼罵人呢?」高范自顧自地笑起來。

他身邊的短期女朋友總會先一步打抱不平,看著魏情的背影指指點點說「她以為自己是誰。」

話一說出口,剛開始還嬉皮笑臉的高范,突然就不笑了,他接話:「跟你比起來,我和她熟的多。」板著臉的他,瞬間就沒有了傻裡傻氣的大男孩氣質。

雖然魏情很不想理他,可幾天後還是在高范的死纏爛打下出了門。

高范顯得很憂愁:「我覺得這次舌頭丟得有點蹊蹺。」

「你不是已經放出消息了嗎?高大帥哥等著收線就好了唄。」

「我是說自己戀愛了,可是沒見誰來還啊。」高范皺緊了眉頭,突然把上半身貼近魏情,神神叨叨地又說「該不會用我舌頭幹什麼奇怪的事情吧?」

「能幹什麼?」

「我突然有個大膽的想法。」咖啡店人來人往,高范的帥臉上突然露出興奮而猥瑣的笑容。

「...你他媽離我遠點。」

又過了三四天,丟失的舌頭還是沒有消息,這下子高范才真正著急起來。

「你有沒有什麼線索?」魏情問這句話的時候,他一臉茫然地搖頭。

「那最後一次吃到的是什麼味道?」

「好像是...紫菜湯?」高范努力回憶,他與生俱來的天賦能讓他像翻書頁一般,去回憶腦海中對食物的映象。

「後來呢?」

「後來突然就變成了酸味,又酸又澀,偶爾還有股子奇怪的苦味,我發誓從小到大都沒嘗過這種味道,不知道這傢伙是怎麼弄出來的。」高范一臉嫌棄。

就在此時,咖啡店外路過一條雜毛小狗,它踏著小爪子歡快跑過。在街角的一輛私家車前停下來,歪歪腦袋看了看輪胎,然後突然對著車輪抬起一條腿。

「...」高范目睹了這一幕,小狗的尿騷味與嘴裡的味道達到了高度一致,他沉默著。

「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測。」魏情乾巴巴地開口,「你說那妹子該不會...不小心把你舌頭衝下水道去了吧?」

高范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一直保持著僵住的動作,直到窗外的小狗收了腿,抖抖尾巴,心滿意足地跑遠了。

儘管高范內心十分抗拒,他最終還是不得不接受魏情的假設。

凌晨三點半,家屬院七樓的樓頂,一個孤獨的少年吹著夜風,發出一條簡訊:「我不想活了,生命失去了意義,我們就此別過。」

兩分鐘後,手機屏幕亮起,回信一如魏情往日的性冷淡語氣:「你在哪?」

此時正值夜深,樓下沒有人也沒有車。高范回了簡訊,他雙腿在半空中盪啊盪,全身上下寫滿了失意少年的愁苦氣息,如果嘴裡沒有屎味的話。

不到半個小時,一輛計程車停在家屬樓下,雞窩頭少女踩著拖鞋急匆匆往樓道衝去。高范心裡突然變得柔軟,老式家屬樓里沒有電梯,高范不知怎的,開始數起數來。

一百二十一,一百二十二,在他即將要數到一百二十三的時候,天台的門突然被「哐」的一聲撞開。

魏情穿著一件大襯衫,頭髮被風吹到眼前,她氣都喘不勻,還兇巴巴地喊「范傻逼,大半夜學人家自殺,你他媽腦子有病啊!」

高范突然想笑,於是他仰面躺下來,眼前的世界整個倒轉過來,看著氣勢凌人的姑娘越走越近。他說「我不想活了,從今天起,到我老了的時候,嘴裡永遠都是污水的味道,我不想這樣。」

魏情冷哼一聲說「你想多了,最多三天你的舌頭就會到達污水處理廠,沉澱乾燥脫水,那個時候才是真正爽到飛起。」

「...你說啥?」高范一咕嚕從地上坐起來,整個人都打了個激靈,這才注意到姑娘手上拿著一卷白紙。

魏情手腕用力一抖,就把白紙攤平在頂樓的地面上,這是一張很大的圖紙,上麵線條錯綜複雜。湊近看去才發現是城市的俯視圖,每一棟房屋都是一個小小的方塊,而部分街道被人仔細地用紅筆勾勒出來。

「這是什麼?」

「我去問了我水廠的叔叔,他說你的舌頭應該還在蓄水池中暫時儲存著,每周三會被污水廠處理,現在是周一,我們還有三天的時間。」魏情講得很認真,天氣有點涼,她用手緊了緊襯衫,一縷頭髮垂在眼前。

「這些線都是你畫的?」

「是啊,一共有三個污水廠,再過兩個小時整個凈水管道就要開始運作了,雖然中間有中轉點,我們的時間依然不多。」

「你出來怎麼不多穿點?」

「我耽誤時間萬一你死了怎麼辦?」魏情正碎碎念,一抬頭正好撞見高范亮晶晶的眼睛,她又別彆扭扭地冷哼一聲,轉過頭去。

「你呀。」高范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他用手背遮住眼睛,低低地笑出聲音。

高范被魏情一路拉著坐上了去往蓄水池的計程車,這時候是凌晨四點半,天還沒有亮起來。姑娘一晚上忙忙碌碌,終於能坐一會,她又累又困,所以靠著車窗睡著了。

夜裡沒多少車,司機開得很快,所以更顯得顛簸。高范看姑娘腦袋在玻璃上一磕一磕, 心裡擰巴了會兒,把魏情攬到自己的肩膀上靠著,他太緊張了,脊背直挺著一動都不敢動。

魏情其實被他一碰就醒過來了,可是她整個人也僵著一動不動。直到車到了目的地,兩個人才腰酸背痛地走下來。

年輕人通常把這種小心翼翼的,麻煩別人又被麻煩的過程,叫做喜歡。

這裡是城市最大的蓄水池,每周一在這裡匯聚的污水,將從三個主管道,流向城市外的污水處理廠。

清晨六點,蓄水池開始運作,就像是城市地下的筋脈,有條不紊。

「你的舌頭就在這個蓄水池裡。」魏情表情嚴肅地蹲在水廠外的矮牆邊。

「你怎麼知道?」

「因為你的舌頭讓我感覺噁心。」這是魏情小時候落下的後遺症,現在卻成為了找舌頭的重要依據。

「...雖然道理是對的,但你這麼說就有點扎心了。」高范擠出一副受傷的表情,在發現魏情沒有看自己之後,沒趣地癟了癟嘴。

蓄水池內部被高牆和鐵門封住,他們只能等待舌頭進入主管道之後開始追蹤,好在這個過程並不需要等待太久。

抱膝蹲坐著的魏情突然感受到了什麼,她像土撥鼠一樣立起上半身,高范覺得好笑,也學著她的動作,卻被狠狠瞪了一眼。

「反胃感輕了些,它應該是進了主管道。」魏情說,「我們該幹活了。」

三條主管道正好呈三叉排布,按理說他們最多沿著水廠外圍繞六十度,就可以找出舌頭的去向。但這並不是一個輕鬆的工程,水廠很大,又沒有代步工具,他們的時間有限,所以跑到最後,魏情的頭髮都被汗弄濕了。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啊?」高范這句話兩三次到嘴邊,終於問了出來。

那個時候,魏情一門心思都放在嘔吐感上,所以很直接坦率地說「不然呢?看你下半輩子沒舌頭嗎?我可做不出來。」

高范聽到她這語氣,就像是在講一件很尋常的事情,心裡被觸動,半天都沒接上話。

「在這裡!」約摸過了二十分鐘,魏情乾嘔一聲,她確定出這條主管道的編號,轉頭看了眼高范「你這是什麼表情?」

「沒什麼,你吐之前老子還覺得有點喜歡你。」高范嘀嘀咕咕,沒讓姑娘聽見。

魏情把圖紙攤平在地面上,手指沿著紅線移動,停在一家中轉站上:「你的舌頭下一站應該會在這裡。」

「手還挺好看的,指甲也很乾凈。」高范心想。

「...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魏情怒了,把圖紙卷了卷敲在高范腦門上。

根據魏情地圖上所畫,第一所中轉站位於城市的邊緣,管理完備;第二所位於城市之外不遠,管理雖相對鬆懈,但混入其中也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他們唯一的機會在於第三所中轉站,這也是污水進入處理廠前的最後一個中轉站。

魏情的叔叔並沒有為他們提供太多的幫助,原因是他不具備提供更多幫助的權利,更何況他對高范的事情也並不上心。

「不去上課怎麼解釋?」高范坐在第三所中轉站的牆下,從懷裡拿出一小袋麵包來,撕開包裝袋遞給魏清。

魏清愣了愣才接過來:「就說我在挽救自殺少年的生命吧。」

「...開除指日可待。」

此時是剛過正午,太陽有些毒,根據推算,污水晚上才會到達這裡,魏情怕有什麼變故,執意提前在這裡等著。

高范猶豫了會兒,把外套脫下來遞給姑娘說「要不你用外套蓋著臉睡會?」

魏情剛想要拒絕,聽到男孩子又補了一句「我的腿可以借你枕枕。」於是她別彆扭扭地點點頭,沒想到這麼一枕就睡到了傍晚。

她看起來睡得那樣香,以至於高范腿麻了也不敢有大動作。整個下午,他都輕聲輕氣的,把魏情的頭從左腿悄悄移到右腿,再從右腿悄悄移回來。

直到夕陽完全從地平線沉下去,地下巨大的水管發出洶湧水聲,高范還專註於霞光和姑娘的睡顏。

原本還舒緩躺著的魏情突然睜開雙眼,那對招子在黑暗中亮的發光,她猛地兔子蹬鷹翻身坐起,嚇得高范一口氣半天沒喘上來。

「舌頭,來了。」魏情捂著嘴說。

「...老哥?你平時都是這麼起床的?」高范默默向後爬了爬。

第三所中轉站位於郊區,四周是成片的荒野,這裡沒有辦法通車,遠處有數不清低矮的平房,透著一股子貧窮的味道。

「這裡有兩條分管道,先看你舌頭是在油脂層還是淤泥層,我們再確定路線。」魏情面朝著主管道的方向表情嚴肅。

「你說這舌頭撈上來還能用嗎?」高范胃裡翻江倒海,他強忍著問。

「你撿回去洗乾淨,拿沸水燙一燙消毒不就完了?」魏情白他一眼,敷衍著回答。

「...女俠智商真他媽卓絕也。」

根據水廠叔叔的話,污水到達第三中轉站時,會在一粗一細兩條管道中分流。粗管道里的污水帶著淤泥和沉沙,將在中轉站里沉澱,而細管道里的油脂層會被引去附近的作坊加工。

「加工?」當時魏情手上的動作一停,有些疑惑地問。

「把它們加工成生物柴油,或者其它的什麼東西。」叔叔臉上帶著點尷尬的味道,繼續說「其它的東西,就不歸我們管了,我們只是把浮油售賣出去而已。」

這時候,無論是高范還是魏情心裡都沒有底,不知道舌頭將會進入哪條管道。十五分鐘後,隨著地下微弱的震動,分流過程開始,姑娘把臉湊近地面,喉嚨傳出乾嘔的聲音。

高范心裡覺得過不去,他想自己一定是喜歡上這個女孩子了,不然怎麼會突然感動得有點熱淚盈眶。

不過還沒等他表達出心裡的感受,魏情就站起來,動作顯得太急,以至於匆忙中拉住了高范的手。兩個人都不知所措,姑娘先緩過來,一臉認真地說:

「舌頭進了油脂管道,我們快追。」

油脂管道將會再次分流進入不同的作坊,魏情和高范所要做的就是緊緊追蹤。

「喂,高范。」

郊區的空氣比城裡好得多,高范第一次看到這麼多的星星,他聽見草堆里有蚱蜢的叫聲,聽見自己踩在草葉上悉悉索索的響動。他突然覺得心裡十足的浪漫,於是輕聲回應「怎麼了?」

「哎呦,這作坊真他娘的遠啊。」魏情一把將劉海擼到頭頂說。

「...這種時候您不能當個姑娘?」高范覺得自己一口氣沒上來。

「那我換個講法。」魏情心情很好,她高高把手舉過頭頂,對著星空伸懶腰,像是要把眼前的一切都包攬到懷裡,她大聲說「我今日星夜疾馳,像一條獵犬。」

高范聽到這句話,突然慢下了腳步。他看見眼前這個女孩子穿著兩天沒換的襯衫,踩著拖鞋,看見風從她頭髮的縫隙間穿過,他覺得這個女孩子如同一隻田野里自由飛翔的鳥,如同一隻輕快的燕子。

「魏情。」

「怎麼啦?」女孩子轉過身來,背後是平坦的荒野,頭頂是漫天星光,她眼睛清澈,有著美好年輕的身體。

「我想做一條獵犬。」高范說。

魏情愣住,她看著高范的眼睛,途經他們的風一往無前,去向很遠的地方。

「那你要追。」魏情狡黠地笑起來,然後突然想起了什麼,臉色變了變。

「怎麼了?」高范跟著心頭一緊,忙問。

「完犢子,你的舌頭!」

魏情順著心裡的感應確定方向,高范就牽著她趕路,直到小作坊的大門一點一點越來越近了。

「就是這裡。」魏情表情很嚴肅。

「哦,好的。」

「所以…」

「嗯?」高范的表情也很嚴肅,就像是電視劇里的特務。

「你能放開我的手了嗎?」

「別廢話,我們快進去,得趕時間。」高范假裝若無其事地說,可是牽著女孩子的手卻僵了一僵。

魏情突然很想笑,她沒有拆穿,因為不想讓高范和自己對視,也不想被發現自己泛紅的耳朵。

夜已經很深,一條細管道通向作坊中間的大池子,這裡條件簡陋,刺鼻油膩的味道撲面而來。大概是沒什麼值錢物件的緣故,門沒有鎖,也沒有什麼看守措施,估計到第二天上工時間,這裡才會有人出現。

再往作坊內部看,都是些藍色的油桶,一個緊挨著一個,上面長著黃綠黴菌。

「這裡怎麼看都不像是正經地方。」高范捂著鼻子說。

「聽我叔叔的意思,這好像在做一些不太合法的生意,我覺得不太像是只做工業柴油。」魏情小聲說,她環視一周,最終把視線落在大池子上。

「你舌頭就在這個池子里。」魏情指了指水池旁用來撈垃圾的濾網,「那麼,開撈吧。」

「…那什麼,舌頭,我突然不想要了。」

雖然儲水池的氣味很大,魏情仍然能感知到舌頭的大致方位,她用濾網攪動一池黃水,油脂分離又合攏。

「怎麼了?」魏情看見高范突然抓住濾網的木柄。

「這種事情應該是男孩子來做。」

「拉倒吧,你還和我講這個?」魏情甩了甩手想繼續幹活,卻發現濾網被抓得很緊。

「以前不講,可是現在講了。」高范臉上寫滿了認真,他頓了頓又說「我挺想照顧你的。」

此時此刻,年輕人的臉紅足以勝過一大段告白,魏情鬆了手,她頭髮很亂,衣服也不整潔,只有一張泛紅的臉和一雙明亮的眼睛,她別彆扭扭,想了半天才擠出一句話:「再不撈你舌頭,就要腌入味兒了。」

「...你個麻瓜!」高范原以為魏情醞釀半天要說什麼了不起的話,沒想到等來這麼一句,他突然覺得心裡堵得慌。

倆人用了好大功夫,終於將舌頭打撈上來。小姑娘站在池子邊指手劃腳耀武揚威,男孩子滿臉嫌棄但眉眼間藏著笑。

一條油了吧唧的舌頭躺在水池邊,天快亮了。

十一

據說高范把舌頭帶回去之後,足足洗了八百遍,以至於一個月嘴裡都是肥皂水的味道。

後來他去找魏情,於是兩個人就約著去小飯館吃一頓飯。

高范看著魏情的臉,突然覺得前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就像一場夢,但他知道這確實存在著。他又回想起那晚漫天星光,現在天亮了,回到正常的生活,他覺得自己該做些什麼。

「魏情啊。」

「怎麼了?」魏情看著這個男孩子,心裡有些東西和以前不同了,但是她說不上來。

「我老這麼丟舌頭也不是事,所以想出個一勞永逸的辦法。」

「什麼?」

「就是你做我女朋友,咱們不分手,她們就不會再偷了。」

「表白都那麼蠢。」魏情心裡吐槽了上百句,但是只說出一句話,她說:

「好啊」

和魏情一起吃的這頓飯,足夠高范記很久很久。

他總覺得嘴裡油膩的味道似曾相識,但由於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女孩子的身上,所以沒有關注,電視里播放的關於查處提煉加工地溝油的新聞。


11.24日 完結

盲目症

[Love is blind 愛情是盲目的。我知道我是個病人,不是感染了盲目症,而是感染了愛情。]

-零

「所以,根據您的癥狀,我們基本可以推斷。您身上現在有兩種疾病。」

「是?」

「盲目症和抑鬱症。」

-壹

今天這裡還是一樣的空蕩。

往窗外望去見不著一個路人,冷清的大街、馬路幹道,彷彿世界末日,失去了生命體。然而車輛依舊在行駛,城市依舊在運轉,這個世界只是沒有人而已。

這個詭異世界已經維持有半年之久,我是孤獨的。

「南部城市再次出現大量盲目症病人,為控制盲目症對社會發展的阻礙,我們將鼓勵閃婚,讓盲目症對社會威脅度降到最低……滋。」

我抬手把電視機關掉,在空無一人卻擺滿熱食的桌子面前坐下。抬眼間捕捉到一絲近乎透明的身影。

「媽……你在啊。」

「你的病真是沒一絲好轉,是時候讓你和黎恕結婚了。」

空氣中傳來母親不愉悅的聲音,「或者就給我分手。」

「媽……」

「就為了這麼一個男人,得這種毛病!我養了二十多年的女兒,現在自己父母都看不見!真是,真是作孽。」母親氣急敗壞起來,聽著她急促尾音,我似乎可以想像出她憤怒的面龐。

然而在此時我楞了一下,我的母親,到底長成什麼樣子?我已然整整半年沒有看見過她了。似乎是一對杏眼,長相不那麼隨和,在左眉,還是右眉下,有一顆痣來著?我努力回想著母親的容貌,腦海中的一張臉卻像被水浸泡的畫紙那樣,越發模糊扭曲起來。

我已然什麼也不記得。

此時我的腦海中,只記得一個人。

黎恕,我的愛人。

盲目症爆發這幾年來,我從沒想過自己會換上這種病症。電視里每天重複報道著盲目症病人的癥狀,人群中瀰漫著微妙的緊張氛圍,每一個人都在戒備愛情。

我曾在大街上見過一個被愛人拋棄的姑娘,在人群的無數次衝撞之後,無助坐在了原地。

我問我的母親,她好奇怪,她是怎麼了。

母親說,盲目症病人,看不見愛人和自己以外的人。

我問,她看不見,怎麼走路呢?怎麼沒有人幫她呢?

母親沒有說話,牽著我的手從哭泣的女孩身邊走了過去,時至今日,我任然記得她因恐懼不停抖動的身體和眼神中的陰翳。

那年我只有十幾歲,還沒有貪圖一場愛情。

「喝吧。」一碗熱湯走到我面前。「喝完給我一個交代。」

「什麼交代?」

「你說什麼交代!」她突然因生氣而沙啞的尾音像世界末日將來臨。

「分手吧閨女……」母親的聲音突然顫抖,「算是,算是媽媽,求你了。」

說著,她哽了一下,「媽媽想你……」

而我對他這般轉變已習以為常,在我得病約莫三個月後,她的脾氣經常陷入失常的狀態,這已然是一個常態了。

「我爸在邊上嗎?」

空氣突然凝滯,「爸,你在嗎?」

「我在。」久久才傳來父親的回答。

「爸,帶我去見黎恕。」

「我不許你去——!」母親突然獸物般瘋狂嘶吼起來,她的聲音像刺破空氣的鋼針,讓我大腦深處疼痛。

「我不許、我不許、我不許。」

「老杜,別帶她去,我不許!」

「媽。」

我似乎感受到她停下來看我,

「最後一次,讓我再見見他。」 我拿起手機,按下熟悉的號碼,愛人的聲音在另一頭響起,「黎恕,我想來見你。」

我並沒有想到,這句敷衍的「最後一次」竟一語成讖。

-貳

盲目症由於對社會的交流起到了極大的障礙,漸漸人們都不再同情這類疾病,而認為身患盲目症的患者(大部分是年輕人),都是真正被愛情懵逼了雙眼的瘋子。我就是瘋子之一。

可是我的內心相信,瘋子也好,我是需要愛情的。

為了治療盲目症,政府開始對人類的感情下手。人們成立了專門的衛生組織用於隔離危險的,即將感染盲目症的危險者。同樣的,在盲目症病人被發現之後,也會採取隔離、強行分離戀人、藥物治療愛情的等等方法。我和阿恕一直都沒有被發現並且隔離,也都是因為我的父母在做對我最後的庇護。

「爸,又麻煩你了。」

「哎……」父親長吁一口氣,像剛放下什麼重物那樣,「不麻煩。」

突然,父親攬住我的肩,用一隻手指在我肩上輕輕敲打了兩下,這就是旁邊有兩個人的意思。我順從著父親的意思,向邊上靠了兩步,這個方法,也是阿恕教給我的。

父親身上的煙味密密點點地傳過來,我知道,他又因為這些事情抽煙了。「閨女,我只要你好就好了。」

「嗯。」我知道。可是。

「不就是愛情嗎,爸爸也經歷過,只是沒想到現在這個病……」

我走路的步子放緩了下來,似乎想要下意識地逃避他接下來的話語。父親又嘆息一聲,過來摟住我繼續帶我向前走,「不說了,我們不說了。」

所謂盲目症,與盲人不同,只是對愛情是盲目的,一旦陷入愛情,將看不見其他的任何人,只能看見愛人和自己。於是我開始害怕空曠的大街,害怕空曠的商店,害怕所有一切在我眼裡空空蕩蕩卻可能擁擠,被填充滿人的地方。只有在阿恕的公寓里,只有我們兩個人的地方,我才能像一個正常人一樣看盡一切,阿恕總是讓我安心。

父親一路帶著我走進了阿恕的公寓,上了電梯,敲開了阿恕的門。將我交給阿恕之後,才轉身離去。

我再一次聞到阿恕身上一絲絲熟悉的味道,安心下來。只是這一次父親離開的背影如此怪異,讓我不由得又回頭多看了幾眼。

-叄

「特地給你買了你喜歡吃的菜。咖喱蛋包飯,想吃嗎?」

阿恕向來是一個持家的男人,喜歡做菜,也從不讓我動手。我喜歡看他穿圍裙的樣子,有一種特殊的溫柔。

「以後你不要再自己出去買菜了,阿恕。你不害怕嗎?」害怕那些人,除了我們之外所有的人。

他愣了一下,說,沒事,他使用拐杖出門的。這樣有工具方便探測前後距離內是否有障礙物,即人。

「但那些人用奇怪的眼神看我們。」比看盲人還像在看獸物,雜耍的猴子。

「沒事。」阿恕笑了笑,從口袋裡掏出一副墨鏡,給我戴上,順手颳了一下我的鼻尖,「那咱們就裝成盲人好啦。」

我笑了,開心地點了點頭,抬頭看他的眉眼。

就是這張臉。頭髮不長不短,碎發柔軟地貼在前額上,細密整齊的眉毛,溫柔的眼睛裡映著一個小小的我。就是這張如今我唯一知道的臉,認識的臉,看得到的臉。我的愛人。黎恕。

我窩在暖暖的小沙發里,阿恕在旁邊炒著菜,一切似乎就是安靜平和的新婚夫妻的樣子。

新婚……夫妻。

「阿恕……」

「砰砰砰。」突然敲響的門讓我變得像一隻炸毛的兔子,在沙發上抖了一抖索。而門外的人似乎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不停地用力敲門,甚至要演變成撞門的意圖。

阿恕放下了手頭的一切,跑過去對著貓眼眯著看了一眼,回過頭卻臉色慘白,眼睛瞪大得異常。

「杜夏,快走。」他喊我的名字。「快走!」

「是他們來了。」

-肆

我永遠也忘記不了阿恕被抓走的場景。

所以我會恨。而我卻不恨他不愛我了。

那一天,似乎是一群人沖了進來,腳步聲雜亂。就像是外面的雨下的好大好大。他們說「很抱歉,我們需要帶走黎恕先生。」

「憑什麼!」我用力瞪大眼睛,用憤怒的表情努力尋找聲音的來源。

「憑什麼?憑他沒有盲目症,他看得見。」

就像是要躲避什麼衝撞一樣,阿恕整個人向一邊退了一步。

「他現在屬於高危人物,如果和杜夏小姐繼續待在一起,很可能繼續感染盲目症,我們根據法規,需要帶走他。」那個聲音說。

「而你,小姐。你需要感謝你的父母。」

我已經不記得我當時的模樣,似乎是瘋了般衝上去,用力在空氣中亂抓,我知道,肯定有很多很多隻手抓住了阿恕,所以我用力扒開一隻又一隻手,告訴他,「阿恕,你不要怕。」你不要怕,我來救你,哪怕你已經病好了,你不再愛我了,可多好啊,你能看見這個漂亮的世界了。只要給你自由。自由。自由。

但我還是沒能阻止他們帶著阿恕的離開。

我一個人癱坐在原地,看著門口的一片狼藉。鍋內的食物傳出一陣陣的焦味,刺鼻的味道讓我差點嘔吐出來。我的愛人已經不再了。他們奪走了我世界裡唯一的光。

我無法再笑出來,不會笑了。

他說,小姐,你需要感謝你的父母。

-伍

「所以醫生你的意思是,我還得了抑鬱症。」

「對,你最近有發生過什麼嗎?」

「……發生過很多。」

「我希望你明白你的情況,好好愛自己,好好治療,都會好的。」

「愛自己。」

「嗯, 愛自己。」

-陸

我一個人癱坐在原地,看著門口的一片狼藉。鍋內的食物傳出一陣陣的焦味,刺鼻的味道讓我差點嘔吐出來。我的愛人已經不再了。他們奪走了我世界裡唯一的光。

「小夏……」有人敲了敲半開著的門,走了進來,是父親的聲音,「我希望你知道……」

「知道什麼!知道就是你們把黎恕舉報進衛生局嗎!知道你們為了拆散我們嗎!還保全我,我是不是該感謝你們,啊?」我瘋了那樣對著空氣大叫,在腦海里瘋狂搜索我恨的這些人的容貌,再一個一個地畫上叉。

原本我以為,我有包容我的父母,一心一意愛的我的愛人。可是這一瞬間,全都不復存在了,全部崩塌。

我癱坐在原地不在出聲,任由父親將我拖拽起來,半推半就地帶回家裡去。

今天這個世界還是一樣的空蕩,冷清的大街、馬路幹道,彷彿世界末日。不知道是因為我的病,還是因為我的眼淚,我什麼都看不清了。

-柒

「杜小姐,您來我們醫院看病已經有兩個月了,還是沒有聯繫家屬嗎?」

「我沒有家屬。」

-捌

「不要進來!」我沖著半開的門怒吼。「我不想看你見你們!」

我轉向鏡子里的自己,繼續看著自己,我已經有三天沒有合眼了,但是我還是一直一直地盯著自己,這個現在唯一能相信的人,唯一能看見的人,你千萬不能倒下,你也不能妥協。你不能抑鬱,也不能放棄,你要愛我。

「你出來!你就整天關在房間里,沒毛病也給你關出來!」

我衝過去,按住我母親叫囂的嘴,然後轉身用力將房間門鎖死,一層鎖、兩層鎖。然後坐回到鏡子前。

嗯。這樣就好了。

-玖

我的病已經完全好了,至少抑鬱症是的,我充分做到了愛自己。

今天也是阿恕離開衛生所的日子,我把自己打扮地漂漂亮亮地去見他。抑鬱症好了之後,我從來沒有打扮的如此精緻過,我又要去見自己的愛人了。

我來到了約定的茶餐廳,奇怪的是位子上空無一人,阿恕是一個從不遲到的人。

「你來啦」。

是誰在說話?

「杜夏?杜夏。」是阿恕的聲音。

我慌張了起來,「阿恕,你在哪?」

「我……我在你對面。」

我看不見阿恕了,我居然……

可是我依然看不見其他的人,等一下,那麼我現在愛的人,到底是誰呢?

我轉頭看向對面的一面鏡子,裡面的我,真是漂亮。

完結。

字數真的超短了,最近生病,可能病後會加油改文,謝謝大家的喜歡。


《暗戀》

01 女孩篇

「要是我能再漂亮一點就好了。」她站在鏡子前,十分沮喪地自言自語。

「最好再高點,瘦點,」她想,「這樣我也許就能自信的去和他打聲招呼了。」

她嘆了口氣,看著鏡子陷入回憶。

上周一的早上,因為有事耽擱,她差點沒能趕上地鐵。上車時她不小心絆了一下,重力失衡往地上撲了去。

就在她以為會摔倒在地的時候,一雙手適時伸了過來,扶了她一把。

「謝謝……」她漲紅了一張臉,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謝。

「沒關係。」清朗的男聲響起,她不自覺抬頭看了他一眼。

扶起她的男生比她高很多,格外好看的面部輪廓和他身上一股淡淡清香,讓她一下子記在了心裡。

男生收回手,在靠近車門的位置上坐了下來,低頭繼續看書。

地鐵緩緩開動,她的心跳卻一直沒有平緩下來。

男生的五官輪廓吸引著她的目光,讓她忍不住抬頭一再抬頭偷瞄他。

她不敢光明正大的看他,只能用眼睛餘光偷偷看著他。

好在男生的注意力一直都在書本上面,自始至終都沒有發現她的小動作。這讓她在慶幸之餘,還有著些許小失落。

她很想鼓起勇氣去和他打聲招呼,哪怕只是互相交換姓名也好,可直到她到站,她都沒能把在心裡模擬了幾十遍的台詞說出口。

第二天,她特意起了個大早。

化好妝,梳好頭髮,穿上挑好的衣服,她懷著滿心的期待出了門。

八點鐘左右,第二節車廂。

跟昨天一樣的時間、地點,她深吸一口氣,邁步跨了進去,下意識找著男生的身影。

然而,沒一個是他。

她有些失望地低下頭,對著地面怔怔出神。

一雙鞋經過她面前,熟悉的味道讓她心裡一跳,抬起頭來。

昨天那個熟悉的輪廓映入眼帘,她聽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聲。

男生在她旁邊坐了下來,中間隔著兩個人。她看著男生映在玻璃上的影子,一臉滿足。

這樣的狀態持續了一周多,每一天她都下定了決心第二天找男生打聲招呼,可每次她都無法鼓起勇氣邁步向前。

偶爾她也會有一種錯覺,好像在她走神的時候,男生的目光也會停留在她身上,可每當她看過去的時候,男生不是在四處打量著周圍,就是在看著手中的書,眼中根本沒有她。

她嘆了口氣,卻又無計可施。

收回思緒,她不再照鏡子,從衣櫃里拿出一身衣服來。

那是她挑了好久的、新買的衣服。

「明天,明天一定要去跟他打聲招呼。」
懷著小小的期待,她進入夢鄉。

今天是3月11日,周四,是她見到他的第11天。

她像往常一樣,坐在座位上偷偷注視著他。

大概是換了身衣服的緣故,他今天看起來格外帥氣,坐在她對面的座椅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車開動的時候,突然,他站起身來,朝她這邊走了過來。

她獃獃地看著他向自己走來,甚至忘了躲開他的目光。

02 男孩篇

他以前從來不坐這趟地鐵的。

這趟地鐵要在中途轉班再坐一站才能到他的公司,有些麻煩,不如直達的那趟來的方便。

3月1號的那天,周一。在店裡吃早餐的時候,他看到馬路對面有一個女孩,正微微彎著腰跟一個穿著破爛的老人講些什麼。

他知道那個老爺爺,老人年紀很大了,無家可歸,一直住在附近的天橋下,雖然身無分文,但卻但卻並沒像其他流浪漢那樣乞討為生,而是每天四處翻找著垃圾桶里的廢品,換些微薄的錢以求溫飽。

「那女孩在幹什麼?」他有些好奇。

沒過一會兒,女孩走開了,一直到他吃完早餐打算離開時才回來。

回來的時候,女孩手裡拿著一份早餐。
老人接過女孩的早餐,連連道謝,笑得開心極了。

他忍不住也揚了揚嘴角。

就是這一耽擱,他剛好錯過了直達的地鐵,不得不選擇了這趟需要轉車的一班。

坐上車凳子還沒暖熱,一個人冒冒失失的闖了進來。大概是走的太急沒注意到腳下,剛進車門腳步就一個趔趄,往地上摔去。

他下意識的起身扶了她一把。

「謝謝……」那女孩有些不好意思道。

「沒關係。」他收回手。

坐下去的時候,他餘光瞥到女孩的面容,有些驚異。

這不是剛剛那個給老人買早餐的女孩嗎?

他心裡微微一動,不由又看了她一眼。

「長的還挺可愛的。」他想,拿出隨身攜帶的書看了起來。

看起來他似乎是在看書,可只有他知道,他一直在走神,腦子裡總是不由自主的想起女孩的模樣。

女孩似乎一直在發獃。他餘光瞥見女孩低下頭的時候,忍不住抬頭看了她一眼。

雖然低著頭,看不清楚表情,但依稀可見清秀的臉龐。

他低下頭,假裝繼續看書。

「要是被她發現,會被當成是變態吧。」他想,注意力卻不自覺被女孩吸引,餘光也往她那飄去。

旁邊的一個小男孩碰了碰他的胳膊:「哥哥,你的書拿反了。」

他笑了笑,把書收起來。

抬眼的時候,女孩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車了。

他有些失望,卻並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第二天,鬼使神差的,他放棄了往常一直坐著的那趟直達的地鐵,轉而選了和昨天一樣的那趟車。

一進去,就見她坐在座位上低頭髮呆,模樣甚是可愛。

經過她面前的時候,他感覺到她看著自己的目光,心中微微一動。

接下來的幾天,他每天都算好了時間在那個車廂上車,每天他也都能見到她,可他始終沒想好該不該去找她搭訕。

一周後的一個周四,他坐在女孩對面,有意無意的看向她。

旁邊的小男孩突然問他:「哥哥,你為什麼不去找那個姐姐打招呼啊?」

他愣了一下,摸摸小男孩的頭,有些出神。

想了一會兒,他下定決心,起身朝她走去。

看著她注視著自己的目光,他微微有些緊張,但還是在她面前站定,開口道:「你好。」

她回道:「你好。」

他忽然就忘了該怎麼將這場談話繼續下去,語無倫次道,「我知道你不認識我,我也還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是我想說……從我第一眼見到你開始,我就老是忍不住的想你……或許,我們可以先交個朋友?」

她一臉驚訝的站起來,開口剛想說些什麼,就在這時,地鐵駛進了隧道,所有的車燈突然全滅了,四周陷入完全的黑暗之中。

始料未及的黑暗讓車廂里的人全都慌了起來,還沒等弄清楚怎麼回事,突然一陣劇烈的震動把車廂里的人震的翻倒在地,隨之而來的是巨大的爆炸聲,強烈的衝擊力和火光瞬間充斥在整個車廂。

火光來臨的前一刻,時間彷彿放慢了許多,四周的轟鳴聲,爆炸聲,呼救聲,以及四處倉皇而逃的人群交織在一起。

生死存亡之際,他和她卻出奇的鎮定,他牽著她的手,她看著他的眼睛,兩人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緊緊的擁抱在一起。

03 倖存者篇

我今年上初中,每天我都要搭一班地鐵去學校。

三月份的時候,我見到一個哥哥,一臉認真地在看書,可我湊近看的時候發現他手裡的書都拿反了,你說他奇不奇怪?

後來我經常會見到這個哥哥。他有時會拿一本書,有時不拿。我觀察過他,他就算是拿了書,也是一直停在一頁上不翻頁,偶爾抬起頭,目光總是會在看一個姐姐。

我想不通,既然這麼想認識那個姐姐,為什麼不去告訴她?

於是我就去問了這個哥哥,哥哥愣了一下,摸了摸我的頭沒說話。

但是他很快就站起身,去和姐姐打招呼去了。

我記得那天,那天是2004年3月11日,自那之後,我再也沒見過那個哥哥和姐姐。

因為他們都死了。

那天有好幾列地鐵上被恐怖分子安裝了炸彈,我們乘坐的那輛正是其中之一。炸彈爆炸的時候我嚇的大哭,有好心人撲在我身上,替我擋去了滿車廂的火。
他也死了。

但我卻因此活了下來。

我永遠記得他死時候的樣子,整個後背都被火包裹著,嘴裡發出痛苦而壓抑的嗚咽聲,空氣中瀰漫著肉燒焦的味道。

他那麼疼,卻始終維持著抱著我的姿勢。

我獃獃的看著他漸漸弱下去的聲音,大張著嘴卻忘了哭泣。

後來有很多穿著橙色衣服的叔叔進來,把我帶了出去。媽媽找到我的時候,抱著我嚎啕大哭,我渾身發抖,卻完全哭不出來。

媽媽帶我看了半年的心理醫生。

偶爾我也會做噩夢,夢見那次大爆炸,可我夢見最多的,是那個哥哥和姐姐。他們的笑容,映著鋪天蓋地的火光,刻在我的心裡。

永遠都不會忘記。

————————
2004年西班牙馬德里的爆炸案

後來西班牙的著名樂隊梵高的耳朵寫了一首歌——Jueves,來紀念這次事故。

每次聽到這首歌心裡都很難受,就根據歌詞寫了一個短篇出來。

還有就是……非文學專業學生,也不太會寫文,寫的不太好希望大家包容一下,感謝感謝感謝(?′ω`?)


舊文


《神龍君》


公園裡。
集齊了七顆龍珠的我大喝:
「出來吧,神龍!」
於是天色驟黑,一條巨大的神龍從龍珠里鑽了出來。
「嘿,我是神龍君!」神龍君歡快地和我打招呼,「我可以實現你的一個願望。」
神龍君熾熱的眼神盯得我有些不好意思:「那個……啊……這太突然了,我還沒想好要許什麼願望。」
神龍君歡快地說:「沒事,那你再想想。」
於是,神龍君像個剛出世的孩子那樣,好奇地打探世界。
而我,則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喂!神龍君!」我沖神龍君揮揮手,「我決定了!我要超能力!我要飛天遁地隱身吐火!」
神龍君白了我一眼,俯下了身子湊在我的腦袋邊:「跟你說過啦,我只能滿足你一個願望!」
我嘿嘿一笑:「那我的願望是……再許三個願望!可以嗎!」
神龍君:「你說呢???」
我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那……是要超級多的錢好呢?還是無盡的壽命好呢?要不然就是變成彥祖那麼帥?
不對不對,我本來就已經夠帥了,不用變成彥祖。


「吶……要不你再等等唄?」我撓了撓腦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只有一個願望的話,實在是太難以抉擇了。」
神龍君挑眉:「我還捨不得回去呢。我想看看現在的世界。」
我:???
於是眼前光芒四射,神龍君化為了一個女生的形態,大大落落地站在我面前。
天色也恢復了正常。
我揉揉眼,大驚:「你是母的?」
她吐了吐舌頭:「你不喜歡?那我變成男生的樣子?」
這一次,神龍君變成了一個背心褲衩大漢,腳下一副人字拖。
我嘆了口氣:「算了你還是變回去吧。」
於是,神龍君又變成了那個落落大方的女孩子。
乾淨利落的短髮,犀利的眼神,牛仔外套在風中鼓動,英姿颯爽,倒是有著神龍應有的風采。
她說:「陪我逛逛吧。等你想好了願望,我就幫你實現。」
我無奈地說:「好。」


名義上是我陪她逛美食街,可事實上卻是我掏錢,然後看著她吃。
我的錢包在滴血。
「神龍君!你也太過分了吧喂!」我顫抖著手掏錢為她買了一杯冰淇淋,忍不住說,「你不為我實現願望也就算了,還要榨乾我的錢包!」
神龍君吐了吐舌頭,對老闆道:「再加一杯抹茶冰淇淋,謝謝~」
然後把它遞給了我。
她開心地笑著說:「知道你最喜歡抹茶啦,特地給你買的,喜歡嗎?」
我怔住了。
心裡有點暖暖的。
只有我前女友才知道,我最喜歡的味道是抹茶味。
於是我接過冰淇淋,感動地對她說:「謝謝你哦,我現在要付兩杯的錢了。」
神龍君哈哈大笑。


晚上躺在床上,我想著,這麼下去不是辦法。
這個惡鬼遲早要把我吃窮。
我瞥了一眼沙發上一邊看劇一邊吃薯片的神龍君,決心明天一定要許個漂亮的願。
然後就可以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了。
那到底要什麼願望呢?
如果我有無限多的錢,是很爽沒錯,可平白無故有了這麼多錢,會不會被國家抓起來?
如果我有無限久的生命,就可以見證人類文明的發展,走遍世界所有角落……可也得承受著親人朋友離開的痛苦。
如果……啊啊啊頭好疼啊,到底要許什麼願?
不知不覺間,時間已經到了兩點。
電視機還在播放著電視劇,聲音卻很小,我往沙發那邊走去,發現神龍君已經睡著了。
縮成了一個球。
我咧嘴笑了起來,搖搖頭,給她披上了一個毯子。


第二天,我是被鬧鐘吵醒的。
我皺著眉頭關閉了鬧鐘,卻聞到了一股香味。
下床,神龍君正斜靠在餐桌上,沖我笑。
桌子上是我愛吃的鍋貼餃與辣糊湯。
連我前女友都不知道,我最愛吃的早餐,其實是鍋貼餃。
窗帘里泄出的陽光刺痛我的眼,淚腺忍不住分泌出了液體。
我撓了撓腦袋上亂蓬蓬的毛,小聲地問:「神龍君……這是你特地給我準備的早餐嗎?」
神龍君大方地說:「當然咯。喜歡嗎?」
我感動到快要痛哭流涕:「喜歡,喜歡!」
神龍君便乖巧地現在我的身側,默默地等著我吃完了豐盛的早餐。
我正感動得不行呢,忽然察覺到一絲不對勁:「喂……你是不是動我錢包了?」
神龍君大方地承認了:「對啊。」
我:「你就不能變出來一份早餐?非得用我的錢?」
神龍君:「那可就算是你的一個願望了哦。」
我:「……」


然後我意識到,今天已經是周一了。
我得去上班。
難怪鬧鐘響得這麼早。
我急忙對神龍君說:「快,快送我去公司!我要遲到了!」
神龍君突然收斂笑意,嚴肅地問:「當真?」
我背後一涼。
對呀!
我可是有著神龍的一個願望的人,幹嘛還要在乎上班遲到這種小事!
哼,我都能許願讓自己變成公司大老闆呢。
一陣理智的思考過後,我癱在了沙發里,隨口問:「既然你有把我送到公司的能力,也就是說你能操控空間,那你能不能操控時間呢?」
神龍君從冰箱里取出一瓶維他,淺淺地嘗了一口:「哎這個超好喝的誒!」
我盯著她看。
她吐了吐舌頭:「好吧,對,沒錯。我也能操控時間,不過只能回到過去,沒法去未來。」
聽聞,我滿意地點了點頭。
她仰頭飲盡了維他,颯爽的氣勢也消失不見,只是小聲地說:「喂,你先別許願啊……我還有好多地方沒去過,好多東西沒吃呢……你許了願,我就得回到龍珠里去了啊。」
我陷在了回憶里,沒有理會她。


我想起了我的前女友。
對,就是那個唯一一個知道我最愛的味道是抹茶味的女孩。
我和她曾經有過一段很快樂的時光。
那時候我們還在上大學,大學裡的戀愛好像永遠是那麼的單純,美好。
可最後,就像師兄們說的那樣,畢業季,就是分手季。
我和她分手了。
因為我選擇回我的家鄉,而她選擇留在北京。
依然記得從她口中說出再見堅決如鐵,昏暗中有種烈日灼身的錯覺。
我後悔了整整兩年。
現在,有一個機會擺在我的面前。
我可以回到兩年前,選擇陪她一起留在北京。
我終於可以了卻自己的遺憾了。


當我回過神來,竟然已經是中午了。
手機上微信里同事們發了超多的信息,我沒仔細看,大概是催我上班又或是關心我是不是生病了。
可我不在乎。
我的願望可是回到兩年前啊。
「神龍君,」我的呼吸急促起來,「幫我送回兩年前好嗎?」
神龍君咬咬嘴唇:「昨晚我看電視劇,裡面的人說日出很美……我還沒有看過日出呢。」
她頓了一下,腦袋漸漸低了下去,不再是那個酷酷的神龍君了,而是像個小女孩似的,輕輕地問:「你陪我去看日出好不好。明天再許願……好嗎?」
我心裡痛了一下:「你要真是一個女孩子就好了……這樣我就可以許願讓你陪我一輩子了。」
神龍君突然抬起頭,看向我的眼裡滿是希冀:「當真?」
「當假。」我搖了搖頭,緩緩地說,「我的願望是,回到兩年前,我和前女友分手之前。」
「好吧,我明白了……」神龍君又低下了頭,兩隻小手不停地擺弄著自己的衣角,「送你回到兩年前,你也會相應的減少兩年生命……」
她的聲音越說越小。
我說我能接受。
她抬起頭,我注意到她的眼睛裡有什麼東西在反光。
「最後一遍,當真?」
我鄭重地點頭。


我回到了兩年前。
熟悉的校園,熟悉的宿舍,熟悉的食堂。
還有那些熟悉的同學們。
畢業在即,大家卻都總是在笑,就好像永遠不會離別似的。
我找到了我的前女友。
不對,現在是我的女朋友。
我說,我決定了,我要留在北京,再苦的日子,我也要陪著你一起過。
她緊緊地握住了我的手,說,一路上有你,苦一點也願意。
我們相擁而泣。


啊。
了卻遺憾的感覺真是令人渾身舒暢。
電影院里,女友小貓似的縮在我的懷裡,我低頭看著她好看的側顏,忍不住親了一口。
她瞪了我一眼,小聲說,這裡人多,回去再說。
我嘿嘿笑。
這時,電影里的女主角拉著男主角說:「走,看日出去~」
男主角寵溺地揉了揉女主角的頭,說:「好,你多穿點衣服,等日出的時候會很冷。」
女主角甜甜地笑著說:「有你呢,我不冷。」
突然,我的胸腔左側那裡,好像有什麼東西在顫抖。


好不容易和女朋友「破鏡重圓」,我自然是處處小心翼翼地和她談著戀愛。
畢業那天,她沒有和我提分手。
歷史終於發生了改變。
我哈哈大笑,邀請她去我的家鄉。
我帶著她見過我的家長,帶著她吃過美食一條街,帶著她吃天下最好吃的鍋貼餃。
可好多時候,我總覺得她像是心不在焉。
而在我的眼裡,她的身上卻老是浮現出神龍君的影子。
我覺得很奇怪。
我和她,這是怎麼了?


火車站,我們手裡捏著回程的票。
烈日炎炎,她把行李交給我,自己一溜煙跑去買冰淇淋了。
回來的時候,她帶著兩杯香草味的冰淇淋回來了。
香草味。
這是她最喜歡的味道。
可我最喜歡的味道是抹茶味啊。
她一邊舔著冰淇淋,一邊把手裡的另一支遞給我。
我沒有伸手去接。
正是酷暑難熬,我卻覺得有點冷。
我問:「我總感覺你最近心不在焉,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她一愣,盯著我看,全身都在震顫。
過了好久,她把本來準備給我的那支冰淇淋摔在地上,帶著哭腔吼:「我還沒說你呢!我忍你好久了!這麼多天來,你看我的眼神里,分明就是在看另外一個女人!你的眼裡根本沒有我!」
我冷得直發抖。


我和她又分手了。
有人說,破鏡重圓的戀人,總會因為同樣的原因再次分手。
可這次分手,卻是那麼的奇怪。
她說的好像都是真的。
我好像在不知不覺間,已經不再喜歡她了。
和她在一起,好像只是為了了卻我的遺憾而已?
我真的已經不再喜歡她了嗎?
至於她嘴裡說的那個「女人」……是神龍君么?
我喝著悶酒,腦袋裡亂的很。


神龍君笑得很歡快,說:「嘿,我是神龍君。」
神龍君拉著我的手,和我走遍了美食一條街,笑靨如花。
神龍君縮在沙發里,小公主似的撒嬌要吃薯片。
神龍君為我準備了我最愛吃的早餐,溫柔得不像是個英姿颯爽的神龍。
神龍君眼裡帶著淚光,求我不要走。
神龍君說:「我還沒看過日出呢。」
神龍君說:「你陪我去看日出好不好。」


也許是酒喝多了吧。
我痛哭流涕。
不顧眾人異樣的目光,我落荒而逃。


我用了兩年時間,終於又一次,收集齊了七顆龍珠。
我把龍珠放在地上,手心裡全是汗,大喝:
「出來吧,神龍君!」
於是,天色驟變,一條巨大的神龍從龍珠里鑽了出來。
「嘿,我是神龍君!」神龍君歡快地和我打招呼,「我可以實現你一個願望!」
這一次,輪到我用熾熱的眼神盯著她了:「我的願望是:讓你陪我一輩子。」
神龍君詫異地看著我。
我說:「你不是還沒吃夠人間的美食嗎?你不是還沒遊覽過世界各地的美景嗎?」
神龍君的眼神開始變得溫柔起來。
我也溫柔地說:「明天和我一起去看日出吧。」
神龍君化為了那個短髮的,酷酷的女生,笑個不停。
她問:「當真?」


我不想要什麼花不完的錢,不想要無止境的生命。
我也不想要了卻什麼遺憾了。
有一個最懂我的人,能夠一輩子陪在我的身邊,這還不夠嗎?
有你陪著我,已經是我最大的願望了啊。


我鄭重地點頭,握住她細膩的小手,輕聲道:
「當真。」

完。


《一牆之隔》

我們今天來講一個發生在大都市裡的愛情小故事。

你看,城市的中央有一棟高高的公寓樓。

樓里都是小小的套間,裝潢精緻,租金不菲,很適合辦公室位於市中心的單身精英。

白天這棟樓看起來與周圍的樓都一個樣,辨不出有什麼不同。可是,等到夜幕降臨,華燈初上,你再看,那點了燈的一格格窗就變成了半透明的幕布,連帶著屋子裡的主人一起,夜夜都在上演影子戲。

噓,別出聲,從頂層倒數第七層,數到窗邊垂著吊蘭和綠蘿的那一扇,還有與它緊緊相貼的右邊那扇,對,窗邊還靠著幾本厚書,嗯,我們這個故事的兩位主角就住在這兩扇窗里。

養吊蘭和綠蘿的租客是位個子高挑的女士,一頭長髮柔軟發亮,打理的齊齊整整,優雅的令人著迷,那我們就暫且稱呼她為直發女士好啦。而旁邊的住戶就正好相反,一頭短短的捲髮四處亂翹,是有點可愛的亂糟糟,所以,我們就用捲髮先生來命名他吧。

直發女士是一個跨國財團的法律顧問,每個月總有二十多天在天上飛來飛去。

捲髮先生是一家建築公司的設計達人,每個月總有二十多天會過的日夜顛倒。

雖然只是一牆之隔,但掌管命運的女神熱衷開玩笑,兩人一前一後搬入這棟公寓大樓,每日在同一處電梯井裡來來往往,卻從來沒有一次碰到。

於是這兩扇窗戶里每天上演的影子戲都很有意思,你看吶,雖然只是隔著一面薄牆,左邊的光是潤澤的水藍,右邊的亮卻是暖融的鵝黃,有兩折漆黑的剪影被套在各自的框框,各自的命運按不同的劇本上演。

有時,左邊的影子伏案揮毫,因為一個微妙的弧度躊躇不決;同時,右邊的影子敲擊鍵盤,為了一串瑣碎的數字眉頭長蹙。

有時,左邊的影子撕掉畫紙,作廢的圖紙扔到地板無處下腳;同時,右邊的影子推開筆電,見底的咖啡杯子擠滿廚房水槽。

有時,左邊的影子翻開書冊,就著夕陽的餘暉慵慵懶懶躺倒;同時,右邊的影子啟開酒瓶,對著月色側坐在窗邊獨酌自賞。

一日日,一月月,狂喜,沮喪,振奮,迷茫,變幻的情緒變作命運女神顏料板上一塊塊斑斕的色彩,調和,塗抹,在兩扇窗上反反覆復定格出一幅幅各異的景色。

但偶爾,他們又好像恰巧闖進了同一幕劇。

直發女士站起身來,捲髮先生恰巧仰頭;

捲髮先生凝望停駐,直發女士驀然回首;

直發女士翹起嘴角,捲髮先生會心一笑。

兩齣戲融成一幕劇,一幕劇又斷為兩折影。忙忙碌碌,走走停停,兩人的距離卻始終如此之近,彷彿擁抱彼此亦只需展開雙臂。

嘿,我有個主意,假如我們將故事中的那堵牆偷偷拿掉,你說,那兩個小小的黑影該多有默契?

那樣,兩人很快就會發現,原來兩人的書柜上都擺著同一套詩集,記事薄上也記錄著同一處流浪狗領養機構的電話號碼,甚至,兩人的滑雪服還打著同一家廠商的標記。

快看,擺在窗戶邊的那盆園藝小番茄是個急性子,已經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搶先一步將自己綴滿小果子的枝頭毫不客氣的塞進了捲髮先生的窗格里。

緊隨其後的是地錦,藤月,綠蘿……個個爭先恐後,前仆後繼,至於倒霉的向日葵君嘛,因為它的腦洞,哦,不,腦袋實在是太大,只能扒在窗外湊個熱鬧。

當然,這一切都發生在直發女士又在當空中飛人的期間,一拖就是十好幾天。

不過不用擔心,園藝盆栽們跟直發女士一起住久了,早就學會了主人討價還價的高超技巧,個個把枝葉藤蔓弄的髮捲泛黃,只消等心地善良的捲髮先生看上一眼,就忙不迭的拎了洒水壺給各位難伺候的盆栽灌個飽。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觀察力敏銳的捲髮先生總覺得盆栽們都搖頭晃腦的不懷好意。

沒過幾天,通宵畫了圖的捲髮先生正撲在沙發上補眠,突然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

捲髮先生揉著惺忪的眼眶拉開門,卻被迎面而來的一波怒目而視驚的一激靈。

對方顯然也是剛經受了一整宿長途飛行的折騰,漂亮的眸子邊沉著濃厚的陰影,薄薄的唇線綳的可緊。直發女士一手把著拉杆箱,一手舉著盆做賊心虛的小番茄盆栽,氣勢洶洶,敵我不明。

捲髮先生只能為難的笑笑,心下卻在暗自盤算這算不算只能使用樓梯不能乘坐電梯逃命的緊急情況。

來來來,讓我們把音效放大些,這樣就能聽得清兩人第一次見面都說了些什麼。

你偷了我一顆小番茄。

我沒有。

明明就有,我出差之前挨個數過。

咳咳,我只是幫它們澆水來著。

就算不小心碰掉也算是過失致人財物損失。

看吧,那顆失蹤的小番茄註定要成為一宗懸案,雖然在頂層築巢的鳥雀早已看穿了一切,但它只是笑而不語。

於是一向待人寬厚的捲髮先生不說話了,只是瞪大自己一雙黑琥珀般的眼睛,好脾氣地望著面前的直發女士。

漸漸的,直發女士臉上的氣惱就退了下去,換作了某種可疑的紅色。

算了。

直發女士嘟囔道,轉身回了自己的公寓,正欲關門時,卻被追出來的捲髮先生一把抵住。

為了賠償你的損失,不如來我家喝杯茶?

直發女士有點兒猶豫,而睡昏頭的捲髮先生也忘了自己家裡現在的衛生狀況經過一夜煎熬之後該有多麼糟糕。

沒辦法了,我們只能請熱心腸的風神順道幫個忙,呼啦一聲將捲髮先生家的門重重闔上,讓只穿著睡衣和拖鞋的他尷尬的笑。

那個……我沒帶鑰匙。

最後是捲髮先生在直發女士家喝了茶。

茶是上好的品質,喝的捲髮先生原本有些忐忑的心情也跟著回甘。

不過這一筆賬也被記在了金直發女士的賬本上,連同那顆不知去向的小番茄一起,換算出了一頓正兒八經的晚餐。

晚餐上的捲髮先生不小心將菜湯灑在了金髮女士昂貴的套裝上,利滾利,息加息,於是這筆糊塗賬,一時半會兒,怕是算不清楚咯。

這個故事到這裡就說的差不多了,至於這兩位的後續嘛,不要著急,他們還有明天,後天,大後天,大大後天。

中間那堵牆遲早有一天也會被拆掉。

什麼?你說樓里的牆不能隨便亂拆?話是這樣說沒錯,但那也只是針對承重牆而已啦,這面牆設計之初,就是可以拆掉的空心牆。

你問我為什麼會知道?

因為這棟公寓的設計師,捲髮先生最初的戶型圖就是這麼畫的啊。

哈哈。

END


她一直不知道,我喜歡的是她的影子。

我愛上她的影子已經很久,久到那個夏日的午後,冰激凌在手上融化成粘稠的液體。

當時我望著她的影子,她卻以為我是在看她。她走過來,呼了我一巴掌,爽快地撂下一句話:「流氓!」

她大概是瑪麗蘇小說看多了,總以為別人看她就是喜歡她,總以為喜歡她的人就得被她呼,然後花痴一樣摸著腫了的臉,眼神迷離地笑著說:「美女,再呼一遍。」

所以當我倒下的那一刻,她毫無防備。血從鼻子里流出,順著胳膊流到融化的冰激凌上,晶瑩得像冬天雪。

「做我女朋友,否則我就訛你。」我一本正經地望著她,順便給躺在地上的身體挪了個舒服的姿勢。

她望著我,又羞又惱,咬牙切齒的表情里,大概在說:「無賴!」

她的影子,在一邊看著我,眼睛彎成月牙的形狀,好像在說:「你真可愛。」

戀愛的男人總是心潮澎湃,我沒等她決定,就從地上爬起來,拉起她的手,盯住她的眼睛,用這幾年苦練的播音腔說道:「做我女朋友好嗎?」

我並不期待她的回答,但我又不能夠不期待著。只有她點了頭,她的影子才會點頭。有時候愛情就是這麼無奈,你愛上一個附庸,就得徵得兩個人的同意。

她好像看到了我眼裡的星星,所以臉突然紅了。這是我的必殺技,從火影忍者里學來的招數,即使佐助的寫輪眼,也沒有我的星星招人喜歡。

「嚶嚶嚶。」

「???」我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討厭啦!」她用小拳拳捶了我三下胸口。

這下我開始瞭然,從兜里掏出一張紙,擦去血和手上的液體,環抱住她的腰,就好像抱住她的影子一樣。


1.
我是個生來特別的人,我愛所有無生命的事物。

桌子、椅子,乃至牆上漆的白粉。無生命的東西,總能帶給我一種無聲的藉慰。它們安靜、妥帖,不會用感情的把戲糊弄人。

在所有無生命的東西中,我最愛影子。高高瘦瘦的影子,矮矮胖胖的影子,忽長忽短的影子,人的影子,樹的影子。

這裡面要數人的影子最奇特,明明是有生命的物體的一部分,卻偏偏是無生命的存在。

我好奇,所以接近,接近,所以喜歡。我愛上了人的影子,當然,是女人的影子。

愛上一個影子,這或許是天底下最滑稽可笑的事情。影子既不會對你笑,也不會和你做愛,更不會和你繁衍子孫後代。

它不過是一個幻影,不過是太陽折射的一個物理現象。

但這又怎麼樣呢?

它沒有眼睛,我就替它想像出一個眼睛;沒有嘴巴,就想像出一個嘴巴;不會笑又有什麼關係,我可以想像出她對我笑的模樣。

當然,這一切的想像都需要一個藍本,影子的主人。

主人的相貌是最貼近影子的,她的舉止、動作都是我想像中的完美範本。這樣一來,做愛的事情也可解決,只要我把這股衝動嫁接到影子的身上就可以。

所以當我和謝瑤瑤在床上搖晃的時候,我其實是和她的影子在搖晃。

謝瑤瑤就是我前幾天遇到的女孩,我挽住她的腰時,也就挽住了這段感情。

謝瑤瑤說,我的身體很溫暖,好像燒著的火爐,提供著兩人份的熱量。

她說的對,這兩人份的熱量,一份消耗在她的身上,另一份則傳遞到我真正喜歡的——她的影子身上。

謝瑤瑤說,陪我逛街吧。

我望著影子,它的眼睛透出希冀的目光。我點點頭。「好。」

謝瑤瑤拉著我,在每個賣包與衣服的地方轉悠。我理解女人對物的著迷,那種非生命物體帶來的快感,直達生命最本真的慾望。

女人戀物,就像有的男人戀足,我戀影子,都是某種慾望的延伸。而慾望是支撐人活下去的源泉。

謝瑤瑤最後什麼也沒買,但我知道,她已經滿足了慾望。這正如我想像影子一樣,過程才是令人震顫的悸動。


2.
我和謝瑤瑤在一起一個月後,影子突然開始不理我。無論我在腦海中如何想像,它再也不會對我微笑。

物與物之間的聯繫是很短暫的,但就是因為短暫才令人著迷。著迷就會導致痴迷,痴迷則不悟。

我第一次和謝瑤瑤吵架,她以為我是吃醋她和別的男人一起吃飯,卻不知道我只是想用這樣的方式刺激她的影子。

和第一次我遇見它一樣,影子站在那兒,一言不發。所有的沉默匯聚成河水,心、肺都像在水裡淹沒,渾身濕透。

我和謝瑤瑤吵得越激烈,影子就越平靜。它平靜地讓我連它的嘴巴、眼睛都勾勒不出。我想觸摸它,可是當我撲到地上的時候,它早已消失不見。

謝瑤瑤愣住了,她不明白我為什麼突然撲倒在地,望著天花板上的燈光流著淚。

「你為什麼要打開燈?它不見了。」

謝瑤瑤以為我瘋了,這樣怪異的舉動、這樣的話語,絕不是一個正常人的表現。

但謝瑤瑤也瘋了,女人只要和男人在一起,就會變得發瘋。

所以她冷笑道:「我就是要開燈!我不但要開燈!我還要點燈!我現在就去買火柴,把你點了天燈!」

「啪!」

電忽然停了。

謝瑤瑤驚恐地大叫一聲,想要掏出手機,照亮眼前。她卻怎麼也掏不出,她忘了,早在一開始吵架的時候,手機就已經被扔了。

我躺在地上大笑,笑到流淚。為什麼關上燈,影子還是沒有出現?它去哪了?它去哪了?

一切都像是腦海中的奏鳴曲,音符從旋律中間蹦出來,四散,誰都不知道去向。男人的大笑,女人的恐慌,在這奏鳴聲中燃起大火,把眼底的黑暗燒的乾乾淨淨。

我從地上爬起來,走到謝瑤瑤邊上,抱住她:「別怕,我在。」

黑暗中的這段擁抱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長到媲美那個冰激凌融化的一天。當我遇見她的影子時,第一個音符轉動著,到了今天。

所有光的消失也許也是因為這樣,這是結束前的暫歇期。

翻過幾座高樓後就有月的蹤影,月沒有影子,但它的光投射下來,高樓就有了影子。

假如有一個人如我一般,他愛的究竟是影子,還是月?

3.
世界和平的關鍵詞是什麼?是和平。

分手的關鍵詞,大概也不言而喻。謝瑤瑤和我就是這樣的結局。

那天過後,她的影子又回來了。但我喜歡的影子卻死了。

人不可以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我的世界上,沒有相對性這個規律。

謝瑤瑤以為我不愛她了,其實我不愛的是她的影子。

你愛一件東西,你想擁有,當你不愛了,就想逃離。

那就逃吧,落荒而逃,狼狽而逃,畏罪潛逃,逃,逃,逃。

只是我的心在逃而已。

4.
我小的時候,一個人在樹林里尿尿。螢火蟲從身邊飛過,成群結隊,每個身上都閃著光。

我一邊撒尿,一邊唱歌,一邊看螢火蟲,一邊看星星。

無數的黑暗從眼前掠過,無數的種子從心底萌發。世界就像一個巨大的影子,覆蓋一切,黑暗,叢林,撒尿的我。

到底是什麼?在瞳孔的最深處,僅僅是世界的投射嗎?我幻想的,我親眼所見的,真實的,虛幻的,到底是什麼?


舊文,依舊盼你喜歡。

(一)

那天凌晨,我正窩在被子里看小黃片,我隔壁床的趙大毛突然壓在我的身上。

借著手機燈光,我看他面色紅潤,兩眼淫光,不禁嬌軀一震。

「大毛哥,你看,我很直的。」我害怕的指著我的手機。

「張佳佳,我說我穿越了你信不信?」

「哦真的么,什麼時候。」我以一種看傻逼的目光平視著他。

「剛剛,就在剛剛!」他這個智障竟然以為我相信了,明顯聲音激動了幾分。

「大毛同志,來,拿著這部手機去你的床上冷靜一下,是不是長期處男以至於把下體和腦子一切憋壞了。」

「卧槽我真的穿了!穿了!穿了!」

他見我不信聲音越來越大。

突然,隔壁的室友推門而入。

「媽的,穿什麼穿?大半夜能不能小點……我靠?」隔壁室友看著他壓在我的身上。他的表情從震驚、再到平淡,最後關上門時,還帶著一絲理解。

「那個,你先把內褲穿上,好么?」

(二)

我後來發現趙大毛是真的穿越了。

那天我正趴在電腦前看英雄聯盟s7總決賽。他下床看著我,欲言又止,欲言又止,欲言……

「媽的你有屁快說。」我白了他一眼。 「SKT奪冠了」他淡淡的說。

「而且兩分鐘後faker將被三人抓中,但是發條用大招和疾跑躲掉了。」 我半信半疑,隨後兩分鐘後,果然應驗。

「卧槽你怎麼知道的?」我驚呆了,這個青銅選手竟然還能揣摩出這麼高深的戰術意圖?

「因為咱們一起看過一次啊!」趙大毛苦笑了一聲。

「我又穿越回來了!」

(三)

我們爺倆來了一次促膝長談。

就著啤酒,花生和毛豆。

據他所說,他還是那個趙大毛,不過他本來應該生活在2026年,但某天一睜眼竟然發現回到了2016年,那天他還睡寢室的床上,他以為是個夢,所以就趕緊跑到我的床上和我對話。

「也就是說…你比我們多經歷了未來十年?」我大驚失色道。

「恩,講道理是這樣的……」

「媽的那你快點告訴老子買哪個彩票能中獎!」

「不知道啊因為這十年間我沒買過彩票…」

「那你告訴我,大盤哪只股能漲哪只股能跌!」

「你是了解我的啊我不炒股- -」

「卧槽那足彩,足彩總行了吧?就這場皇馬踢切爾西……」

「那個,我也不看球啊。」趙大毛一臉與我何乾的表情。

卧槽……那我要你何用啊。 我忍不住要掐他的脖子了。

「別別別…別生氣,好歹期末考試還能給你畫個重點嘛。」他一臉賠笑。

誒?這樣想想看,還是很不錯的嘛。

(四)

趙大毛穿越回來果然和以前很不一樣。

以前他從不給父母打電話的,現在每天要打上半個多小時。以前都是他和父母說別墨跡,現在輪到他的父母和他說了。

他開始努力自學一些東西,比如java、C++。因為據他所說這幾種技能在就業中會比較吃香。他開始健身,曾經弱不禁風的他現在每天泡館兩個多小時。

但是更明顯的變化是,他開始遠離小芳了。

(五)

趙大毛追陳曉芳追了六個年頭。

他們相識在初中,那時候小芳是隔壁班的。

初二那年趙大毛遠遠的望了小芳一眼,自此再忘不掉她容顏。

小芳是個活潑俏麗的妹子,眼睛大大的,鼻子小小的,皮膚好的能掐出水來。胸部……不寫了,在這麼寫趙大毛要跟我急眼。 從

初二到大二,趙大毛一路從陌生人升職到男閨蜜。在我眼裡,距離男朋友也只是一步之遙。

這中間我們三個也成了形影不離的好朋友。有好幾次我單獨和小芳聊兩句,趙大毛就變成趙炸毛,爬上我的上鋪壓著我,對我說朋友妻不可欺。

可是他突然開始遠離她了。 有飯不去吃,有歌不去唱,有酒不去喝,有炮…,我估計有炮還是會打的。但是顯而易見還沒到那一步。

我問過他到底為什麼,他笑而不語。於是我就不再追問了。 就像我從來沒問過他我的未來一樣。

(六)

轉眼間又過了一年,快到大四了,趙大毛依然宛若一個先知。在他的帶領下,我的成績一路突飛猛進,各種評獎評優紛紛到手。

趙大毛依然堅持健身、自學、每天和父母打電話。

那天晚飯後,我們相約召喚師峽谷,戰況激烈,我的手機里突然傳來了一陣嘟嘟聲。

「別接別接,別特么坑我啊!」趙大毛吼道。 我還是接了。 是陳曉芳。

「喂。」

「恩,知道了。」

我簡短的回了她幾句。然後儘快的掛了電話。

「誰?」

「陳曉芳。」我故作輕鬆道。「她和一個學長在一起了,問要不要找一天出去聚一聚。」

(七)

啤酒就著花生毛豆。 不過那天趙大毛喝的很兇,哭了一整個晚上。 我突然很好奇。

因為按照正常過程發展,趙大毛完全是經歷了這一失戀的場景的,又或者他至少可以努力和陳曉芳湊成一對。

但是他選擇了什麼也不做。

我看不過去。「靠,你他媽冷落人家,現在人家談了你在這哭哭唧唧什麼?」

趙大毛苦笑著搖搖頭。他看著我說。「佳佳,你有沒有很想做的事?」

他這麼正經嚇了我一跳,我以為他得了絕症。

「當然有啊,賺大錢,吃大酒,撩最好的妹子,要胸大的。」我頓了頓。「很大的那種。」

「去你丫的蛋,你就這點前途!」他笑罵了一下。

「我湊,那你呢?你有啥想完成的事?」

他抹了把眼淚,一本正經的凝望著我,像一名朝聖者,緊接著他莊嚴的說。

「撩一個最好的妹子,要胸大的。」他也頓了頓。「比你撩的妹子還大那種。」

哐哐哐……連給了他幾拳。

嬉鬧過後,他跟我說,其實有時候事情總是事與願違,以前的時候以為是自己不夠努力,不夠拼搏,不夠勤奮,直到後來才明白,這是上帝的安排。

我剛被感動。

他點起一根煙,凝望星空,又跟了一句。

「比如,咱們學校根本沒有D cup。」

「陳曉芳就是啊。」

「我靠你他媽哪壺不開提哪壺……」

「卧槽你住手啊…」

(八)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畢業。 我找到了一份老家的好工作,成為了一名人民教師。大毛拿到了一家北京大公司的offer。小芳和大毛的關係還是很好,不過顯然炮是打不成了的。

小芳選擇讀研,陪伴著也已經研究生的學長。

拍完畢業照,我找到大毛。

「多錢?」

這比瀟洒的看我一眼。「15k一月~

「卧槽小土豪啊,可以,以後去北京找你吃香的喝辣的!」

「這算啥啊,想當初我拿錢去買蘭博基尼的時候。」他兩眼一眯,正想繼續往下吹的時候突然反應過來了什麼。「沒事沒事,我裝逼的。」

他似乎是怕我看出來什麼,搖著手走了。

那是一個充滿故事的轉身,只是我讀不出來。

我曾多次問他。

「大毛,那十年到底怎麼了?小芳不好么?」

「沒什麼,小芳很好,一直很好。是我不夠好。」他笑了。「你知道么,張佳佳,有些時候,兩個人,不適合就是不適合。你會反覆的追尋,反覆的探索,終於有一天你會明白,原來平行線,真的無法相交。

(九)

和所有的故事一樣,再密切的朋友也會失去聯繫。

就像我之後斷斷續續的,就再也聯繫不上趙大毛。

也許是他刻意迴避,也許是他另有苦衷。總之我正在經歷著我自己的十年。 這個對我來說迷一樣的人物,終於像迷一樣的消失了。

我去北京的公司找過他,據說跳槽了,也有人說自己當了大老闆,還有人說被解聘了回了老家。 小芳的婚禮他也沒有如期而至,單純是隨了一個超級大的紅包。不知道多少錢,看起來厚厚的。

我對他們表示了祝福,畢竟是大學期間就在一起的一對。

每到深夜,我都會回想起我們喝過的酒,吹過的逼,聊過的妹子和吃剩下的花生毛豆。

直到2026年。

(十)

「張老師,你的信~」

隔壁班的陳美麗親切的和我說。

「樓下的大爺提醒我的,別忘了拿哦」

「現在還有人寫信么,夠可以的。」我不禁多看了陳美麗兩眼,笑了笑。

拆開信封,看見信的第一句,我激動了。

是趙大毛。

是那個傻逼趙大毛。

我快速的讀完了整個信件。 不知怎的,閱讀越難受,胸腔悶悶的,想哭卻哭不出。

這個傻逼。

我笑著哭道。

【完】

(番外) (趙大毛的信

佳佳,這麼久沒見是不是想我了啊? 這是我經歷的最後一個十年。也許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在第一個十年里,我如願以償的和小芳在一起,但是最後因為異地而分手了,我的父親後來得了癌症去世了,工作也丟了,再找工作沒有過硬的技術真的太難。那天我躺在床上想,如果我能回到十年前那該多好,多陪伴陪伴父母,多學點真本事,多包容包容小芳,說不定結局將完全不一樣。但是沒想到我真的穿越回去了! 又看到了你這個傻逼,心情也是超級的好啊哈哈。

之後的十年,我決心改過。我和小芳吵架不斷但是還是一路磕磕絆絆的走進婚姻的殿堂,父親雖然還是去世了但是我花了很長時間的陪伴他,我的工作很好就是出差太多,最後小芳還是離開了我。

我很不甘心,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但沒想到我再一次回到了十年前。 我做過很多次不同的選擇,我騙了你我其實記住了彩票的號碼,成為了千萬富翁;還有一次成為了馬化騰的左膀右臂;還有一次成為了大明星;還有一次成為公務員,都當上了副市長呢。我無數次的穿越回十年前,無數次開啟的我的存檔讀檔,只為了一個結局。

但無一例外的,小芳都離開了我

這是我最後的一次十年,原來兩條平行線真的不能相交。 我選擇的祝她幸福,因為在之前的某一次十年中,我明白原來那個學長對她來說,才是她最好的歸宿。

親愛的兄弟,別去找我了,我不會再穿越了,因為這最後一個十年,比我以前任何一個十年都要美好。 我不會忘了和你喝過的酒,吹過的逼,聊過的妹子和吃剩下的毛豆。

再滿足你一個好奇心吧,做老師這個結局雖然不是你最好的結局,但是你十年最輕鬆最舒服的一項工作了,好好享受。還有你的真愛就是那個隔壁數學班的陳美麗老師,兄弟只能幫你到這兒了!

以上 趙大毛


01、
「你不來搶我,就因為你身邊的這個丑姑娘?」美麗的公主,氣急敗壞的指著我的鼻子破口大罵。
「她不是丑姑娘,她是我最的好朋友。」我將女孩護在身後。

「看她那個髒兮兮的樣子,真是噁心!」

「恕我多嘴,惡魔先生。您的任務是找到最美的女孩,把她帶回魔界守護。所以,您應該帶走的是我們最美麗的黛絲公主。」公主後面站出來一位文質彬彬的老者對我說道。

我轉身拉過我身後這個頭髮卷卷,臉上又有許多小雀斑的女孩。「她就是最美的女孩。」

黛絲公主嬌媚的臉龐,突然變的異常猙獰,憤怒。
「我的勇士們,殺了這個醜女人。」聲嘶力竭的嚎叫。

周圍一片肅殺。


02、
從小到大我聽過許多的童話故事,故事的內容大都大同小異。
騎士披荊斬棘,勇往直前歷盡千辛萬苦找到被惡魔搶走的公主。經過一場廝殺,公主得救,他們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王子披荊斬棘,勇往直前歷盡千辛萬苦找到被惡魔搶走的公主。經過一場廝殺,公主得救,他們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勇士披荊斬棘,勇往直前歷盡千辛萬苦找到被惡魔搶走的公主。經過一場廝殺,公主得救,他們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作為故事中不可缺少的主要人物之一。我很不幸的成為了最惹人討厭的那個——惡魔。不招人喜歡這點,從小我就深有體會。

幼兒園的時候同學們總是喜歡跟那個光著屁股,身後還長著一對小翅膀的小胖子一起玩。看見我就都躲得遠遠的。

我常常在想,小朋友這種純潔的生物。或許覺得光屁股的人都比較真誠?要不然我也光屁股去上學?讓大家都感受一下我發自內心的真誠?

可事實是,當我光著屁股去了幼兒園以後,老師立馬揪住我的尾巴把我拎到了卧室。並套上了一件衣服。然後義正言辭的對我說,「一個小惡魔,裝什麼天使。」

「老師,你也知道我是小惡魔,那你為啥給我穿粉紅色HelloKitty的裙子。不能因為我年紀小。就忽略我的面子問題。小也是有自尊的」

「而且,我是有小雞雞的雄性惡魔耶,怎麼可以穿裙子這麼娘炮?」

後來,我跑回家問爸爸媽媽。是不是我長得太丑,所以小朋友們才不喜歡我。

他們都會樂呵呵的安慰我,作為一個小惡魔,我長著最尖利的小牙齒,最鮮艷的紅犄角,和一條毛茸茸的尾巴,怎麼看都是魔界翹楚。
我有點委屈。
既然我也算得上貌美如花,那小朋友咋都不愛和我玩呢?

我想或許零食能拉進我和小夥伴之間的距離?
我拿了媽媽做的蜈蚣糖果,想要分給小朋友們吃。
可結果是,他們離我更遠了。


03、
可能,這就是惡魔的宿命。一帆風順,又略帶孤單的長大。初中,高中,大學按部就班。

大四快畢業的時候,每個人都被分配到了實習任務。完成了實習任務,就代表我成了一名合格的惡魔。

天使去人間幫助困難的人們重拾快樂;魔豆去找一個叫傑克的孩子共同尋找巨人國的寶藏;人魚小姐要去海邊撿一個遭遇海難的王子;巫師姑娘去施幾個很容易解開的魔法。

而作為惡魔,我的實習內容是去凡間找到最美的女孩帶回魔界。之後耐心等著騎士,王子,或者是勇士來與我挑戰。象徵性的被打敗之後,我就可以回學校取畢業證書了。

總之,我的實習內容可以言簡意賅的總結一下就是「被打」。

想想都好喪啊。


04、
上路的那天,爸爸媽媽哭著送我上了通往人間的火車。並囑咐我人心險惡,要注意安全。

我覺得他們很搞笑。我可是惡魔啊!我怕什麼險惡?可粗心的我,來到人間的第一天就弄丟了地圖。

身為一個路痴。我理所當然的迷了路。好死不死的天氣,又反常的下起了鵝毛大雪。被逼無奈,我只能躲進森林中的大樹洞中,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05、
當我醒來時,我躺在鋪著厚厚羊毛墊子的地板上,身上蓋著暖和的毛毯。兩米開外,架著爐火,一口小鍋在火上咕嘟咕嘟冒著好聞的氣泡。

「哇、你醒了。」一個很甜的聲音。

「我……」我想開口,肚子卻不爭氣的先叫了起來。

「你一定餓了。我煮了蘑菇湯。」女孩轉身,伶俐的去小鍋旁盛了一碗冒著香氣的湯。

「我來喂你好了」我看著面前這個女孩臉上點點的雀斑,感覺她簡直太可愛了。

06、
女孩說她叫珍珠。

因為媽媽得了麻風病,所以他們母女兩被村民趕到這個荒廢的森林裡。後來,珍珠的媽媽不治身亡。只留下珍珠一個人,孤獨的生活在這個森林裡。

我說我是一個惡魔,可珍珠卻並不怕我。

我問珍珠,恨不恨那些村民。

珍珠搖頭笑著說「媽媽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媽媽還說,快樂才是這個世界上最有力量的事情。」

顯然我已經沉浸在珍珠快樂,單純的美好里。完全忘記了我的任務。

07、
我問珍珠,可不可以和我回家讓我照顧她,她羞澀的點了點頭。

可在那之前,我準備完成我的實習作業,動身去尋找最美的女孩。珍珠說,他們的國度有一個天生麗質的黛絲公主,有著天使般的臉龐,是這個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

說到天使這個辭彙。我不禁想起了,幼兒園裡那個暴露狂小胖子。

出發前,珍珠和森林裡的一切一一告別,只帶了媽媽留給她的那一盆蘑菇。
我知道從今以後,
我和珍珠都不再孤單。


08、
我們偷偷潛入了王宮。
宮中正在舉行一場盛大的宴會。

宴會上一位年紀不過十六七歲的女孩,身著白色的晚禮服,嬌俏的面容讓很多同樣貌美的女孩無地自容。

鄰國的王子們紛紛邀請她來跳舞。都被她微笑著婉拒了。舞會的尾聲她像一隻翩翩的蝴蝶,獨自為大家獻上了一支舞蹈。

顯然,她成為了全場的焦點。

鑒於舞會人多口雜,我實在沒有機會動手。畢竟眾目睽睽之下偷走人家的公主,這種行為是很特么的欠打啊。

宴會結束後,我和珍珠在隱形斗篷的掩護下,來到了公主的卧房門口。

裡面卻傳出了,打罵聲。

「你們這些賤婢是想勒死我么?圍胸太緊了。」

「公主恕罪,這都是按你以前的尺寸……」

「哦?你的意思是……我胖了?」

「公主恕罪。奴婢不是這個意思……」

「哼」黛絲冷笑。

「這個奴婢看來是個瞎眼的婆子,不如我就讓你變成真的瞎子吧……」
09、
「住手」珍珠急著跑出斗篷,推開門,一下子跪在了黛絲的面前。
一屋子的人一時有些錯愕。

「公主,她不是故意的,請求你放過她吧」
面對突然跪倒在地的陌生人,黛絲公主有點措手不及。

看見如此情景,我也從斗篷里跑了出來。

「你頭上有犄角,你身後有尾巴。你是惡魔先生?」公主大驚失色。

「是的」

「你是來帶我回魔界的?我等你好久了。」黛絲看起來高興的手舞足蹈。

「不過、等我料理完這邊的一些事情……我們馬上出發……」

說著、黛絲回首給了珍珠一個耳光。

「你這個刺客,本公主的事,什麼時候輪的上你指手畫腳?我不僅要挖了她的眼睛,我還要挖了你的眼睛。」

我來不及思考,為何公主會翹首期盼一個惡魔將她虜走,急忙一手拉起地上的珍珠,將她藏在身後。

「對不起,公主。你不是我要找的人。至於你如何教訓下人……」我看了看那個匍匐在地的可憐宮女。

「作為一個公主,你或許可以對她寬容一些」我指著那個宮女說到。

「等等,你不是要找最美麗的女孩么?舉國上下除了我,誰能稱得上是最美麗的女孩?」黛絲公主一臉驕傲的撫摸著自己光滑美麗的臉龐。

「我覺得珍珠。才是最美麗的女孩」語氣萬分的堅定。

「她?這個丑村姑?」黛絲一臉的不可置信。

「我的勇士們,殺了這個醜女人。」聲嘶力竭的嚎叫。

周圍一片肅殺。


10、
一時間,士兵從四面八方湧進。
應接不暇。
在人間,我是不能使用魔法的。

一把尖利的銳劍直衝我的心窩。千鈞一髮之際,珍珠擋在了我的胸前。
血流如注。
我發出野獸般的嚎叫,叫聲嚇退了一眾士兵。
嘴裡的牙齒,變得越發尖銳,眼睛也越發血紅。

「醜女人死了。可以帶走我了」黛絲輕佻的語氣,讓我迫不及待的想要將牙齒放在她的脖子上將她撕碎。

珍珠虛弱的抬起手,摸了摸我的臉。

「知道我為什麼不怕你么?因為,我看見你身後長了一雙很白很白的羽毛翅膀。好美呀!」她垂下手,說了最後一句話。

我沒有大開殺戒。只扔下一面鏡子給黛絲。

「看看你真正的面目吧」

沒人知道黛絲在鏡子中竟然看到了自己長出了尖銳的牙齒,紅色的犄角,還有一張形如枯槁的臉。

黛絲抓花了自己的臉。

瘋了。

11、

天使去人間幫助悲傷的人們重拾快樂。魔豆找到叫傑克的孩子共同發現了巨人國的寶藏。人魚小姐去海邊救了遭遇海難的王子。巫師姑娘去人間施了幾個很容易解開的魔法。

老師問我,最美的姑娘在哪?

我指了指懷裡抱著的蘑菇。

故事的結尾,
我成了珍珠的惡魔,
也成為了她的騎士。
或許在她眼裡,我是一個長著白色羽毛翅膀的暴露狂。
不管怎樣
就算是惡魔,也有自己想守護的東西。

我是端木,一個寫故事給你看的人


01.

雪花村最高的懸山上住著一隻青鬼。

青鬼長得極丑。沒有烏溜溜的黑頭髮,只有稀稀落落的幾根灰白色的小毛豎在亮青色的頭顱上,煞是恐怖。牙齒也不剩幾顆了,還被熏得黑黃黑黃的,笑起來直令人覺得噁心。臉上的肉有橫橫豎豎十幾條凹痕,耷拉著,鬆散著,活像個百歲丑老人。

所謂「人老成妖」,但他不是因為老而成妖——沒人知道他為什麼是妖。

不過還好,雪花村沒有人見過他,也沒人知道有他的存在。

02.

清明時節,小雨淅瀝。

方家一行十幾人正往懸山頂上走。男人背著鋤頭,女人挑著裝有雞肉、白酒、假錢的竹籃,小孩子抱著爆仗,沒人說話,只有喘氣聲。

方家老祖宗埋在懸山頂,雪花村就這麼一墳在懸山頂上的墓。以前就算有,也都遷了,就只有方家原封不動。

方家的長女方津十四歲,在讀初中,成績優異,而且從小體力就差,家裡什麼活都不用她做,所以每年上山掃墓,她只要在半山腰上一個小亭子坐著等待,兩三個小時後跟著掃完墓的大部隊一起下山就成。

年年如此。只是小一些的時候表哥會陪她,久了以後,方津一個人坐在小亭子里也並不害怕了。

方津拿出偷偷帶著的小人書,津津有味的看著。不過半晌,雨突然下大起來,天空烏雲密布,四下皆暗下來,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打在樹葉上、亭子上、泥土上,聲音有些駭人。

方津有些害怕,收起小人書獃獃坐在亭子里想著:怎麼今年這雨下得這般大了?清明時節可都是毛毛小雨,今日這雨可是傾盆大雨啊,不知道他們在山頂如何了?幾時才下來?

正陷入沉思之時,突然一個亮青色的影子從亭子左前方閃過,不到一秒就又不見蹤影。

方津只當自己眼花了,不敢去深想。

就這樣一直待了一個小時以後,方津趴在石桌上睡著了。

03.

再次醒來後,方津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小木屋內的小草席上,頓時疑雲密布,驚慌失措,忙站起身來往屋外走去。

不過這房子甚是蹊蹺,她一往門口走去,門便遷移一個地方,如此往複,轉得方津頭暈目眩。

她攤坐在地上,低聲抽泣起來。四下寂靜至極,黑壓壓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只有門口透進來的一點微光。門一直開著,卻無法走出去,惹人煩躁。

約莫十分鐘以後,門外突亮起一絲青光,方津抬頭望去,看到一張面目猙獰噁心的臉和飄著的身體,頓時嚇得臉色煞白,雙足僵硬得動不了,兩手發顫,眼珠子都不敢眨一下。

「你別怕……」青鬼飄到她身旁,輕拍她的肩,聲音有些軟軟的,和醜陋的臉極不相稱。

方津此時早已嚇得膽都要掉出來了,哪管什麼三七二十一,抬手向他扇去。他也不躲,一巴掌結結實實的落在他臉上,直把他眼珠子都打掉了。他無奈得嘆了口氣,將眼珠子撿起來安回原位,又重新看向方津。

雖然他面目全非,比滿臉是斑的老人還丑,但是眼睛卻深沉透亮,黑黑的眼珠似是一個深不見底黑洞,可以將人吸走。

方津竟被他看得平靜下來,不再顫抖。

「青鬼,」他說,「我叫青鬼。」

見方津不搭話,他抬手拭去她的眼淚,繼續說:「我是懸山上住著的青鬼。」

方津還是不說話。

「雪花村每一座山都有像我一樣,不肯斬斷情絲,喝了忘川水重新投胎的鬼,我成為鬼的時間最久,更久的已經灰飛煙滅了,所以我能住在懸山,住在這雪花村最高的山。」

「你……」

「你終於肯同我說話了!」青鬼突然笑起來,像個孩子一樣手舞足蹈,他臉上的十幾條凹痕瞬間消失,牙齒居然瞬間長出,頭髮忽而濃密烏黑起來,除了青色的臉還和剛剛一樣外,其他的東西竟在這麼一瞬變成一個十幾歲的小夥子該有的模樣。

方津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你別害怕,我死的時候就是這個模樣,只是自己一個人待久了,在做鬼的日子裡一天一天的墮落了。其實我只有十五歲。」青鬼溫柔的給她解釋。

「你……你為什麼……把我帶到這來……」

「你知道嗎小津,只有上帝和野獸才能耐得住寂寞。」

「所以……?」

「小津,我生前想著,如果有一天能和你在一起就好了。現在我死了,還能見到你,也不算太差。」

「你是……?」

「我死了以後,不肯忘掉生前的一切,一直在這裡生活,我以為自己和前輩們一樣,就這樣灰飛煙滅了。但是神對我們這些鬼真好,知道我們在人世還有眷戀,給了我們一個鬼力——可以每天看到自己在乎的人的生活。我十五歲死的時候,你十歲,我死了已經四年了。還有一年就期滿了,今天我能讓你知道我的存在,我心滿意足了,待會我就可以去喝了忘川水,斬斷這一切凡俗,重新投胎去了罷。」

「你還沒告訴我你是誰……?」

「你十一歲的時候成績突然下滑,回家的路上一直在哭,我心疼極了,但是無能為力。你顧著哭沒看路,摔了一跤,索性沒有受傷,但你不知道,如果你再摔得靠前一點,眼睛就會被地上的釘子扎到了。」

「十二歲的時候你一個人在家看小人書,你爸媽不希望你看小人書,那天你被他們發現了,小人書被撕碎,你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也心疼極了。可你不知道,我多麼慶幸你父母撕碎了它,因為如果你再多看一章,就能看到一個男生寫給你的情書了。我雖然知道自己永遠都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但是我確確實實在那一刻……慶幸了。」

「你十三歲……」

「好了!」方津打斷他,「你必須告訴我,你是誰?」

「你還記得雪花孤兒院里那個叫方銳的男孩嗎?」

「方銳……?」

「我十五歲生日的時候,是你陪我過的。你那時候十歲了,按理說該記得的啊……你為什麼不記得了…為什麼………」青鬼埋頭哭泣起來,臉上的凹痕、稀疏的頭髮、熏黃的牙齒又變回來了。

「我……我真的…我………對不起……」

「沒關係,我記得就好了。你那天跟著全班一起來的,我坐在小角落,那時候我一眼就看到你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覺得你好美。你抓著我的手做遊戲,還記得我的生日,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老師讓你們記住的吧。你給我準備了蛋糕,帶我偷偷走到樓梯間,就我們兩個人,你讓我吹蠟燭,許願,最後笑著看我,說祝我永遠幸福快樂。從沒人對我說過希望我幸福快樂,你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

「後來我每天期盼著你來,想著你的笑容,你的發梢,我覺得自己喜歡上你了。」

「可就在我剛剛意識到自己喜歡上你的時候,我就死了。孤兒院發生了火災,沒人救我,所有人都被救出去了,唯獨忘了我。」

「我生性冷淡,除了你,我不願和別人說話。我沒有爸媽,沒有朋友,所以沒人記得我,我覺得自己只有你。」

「但現在,你也不記得我了。」

方津確實想不起來自己做過這件事,但是看到青鬼如此難過,她也有些愧疚,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對不起……那我現在記住你,好嗎?」

青鬼抬起頭來,眼神清亮,笑了起來,「好。」

04.

原來,不是方津不記得青鬼。

而是一個人若是在死後選擇不忘前塵、不願輪迴的話,哪裡會只有可以看到在乎的人這個福利呢?神不會輕饒你,他會讓你在乎的這個人忘掉你,讓對方不再記得你,這是你還眷戀凡塵的代價。

方津就算想記得他,卻也怎麼都不可能記起的。

不過,在青鬼心裡,就算只有五年,他也要用前四年來看方津。就算看得見摸不著的感覺很煎熬,他也要看。因為在最後一年他選擇忘掉一切再度投胎的時候,他希望這四年的思念和盼望,可以讓忘川水的威力來得小一些,希望來世還能記得她,然後找到她。


直到我昨晚重溫《功夫》,注意到一個以前從沒發現的細節,才意識到,《功夫》可能是關於愛情最美好的腦洞故事。

電影結尾,片中出現過的配角們在熙攘的街道來來往往,他們並不相識。在糖果店工作的星爺見到黃聖依,一見鍾情。下一幕便是星爺與黃聖依都變成了小孩子,兩人甜甜地對視一笑,手拉手跑進了糖果店。影片結束。

我突然意識到,也許《功夫》講的是這樣一個故事:
在糖果店工作的星爺見到黃聖依,愛上了她,於是幻想出他們小時候遇見並互相喜歡,星爺把街上路過的行人想像成形形色色的好人與惡徒,在腦海中上演了一段英雄救美的雄偉經歷。

楊過的妻子不是小龍女,露腚男其實一點也不慫,根本沒有什麼如來神掌,火雲邪神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想出來的,只有我喜歡你是真的。

這就是,「明明才看了你一眼,在腦海里已經和你過完一生。」

不知道這種理解之前有沒有人說過,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是過度解讀。
但一千個人眼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當一部作品完成的時候,它就已經脫離作者,而屬於觀眾了。

創造齣電影中的土耳其冰淇淋,將細節與作品完全留給觀眾,任憑觀眾去欣賞解讀,以上帝視角笑看評說,這才是真正的周星馳。


我以前抱著衣服,從你面前經過的時候,你就會突然把我留下,還說要給我洗衣服。

我當時說那倒不用,我一個大男人有手有腳,犯得著你來給我洗嗎?

記得當時你好像撇了一下嘴,還說我是個粗糙的男人,好好的衣服都給我折騰壞了。再說衣服好不好看倒沒多大關係,要是穿出去皺巴巴的,會顯得人特別邋遢。

我想她說的也不無道理,我雖然沒什麼文化,又窮得叮噹作響。但人都是好面子的生物,我也不算例外。所以為了我的面子,就把一堆衣服全塞給了她,然後晃晃悠悠地去街上了。

從那以後,我的衣服只要脫下來,基本就跟我失去了關係。

當然我有時也會覺得不好意思,就問她有沒有什麼要幫忙的。我說我雖然很瘦,但徒有一股傻勁,要是有人欺負你也許可以報我的名字。

你先是嘀咕了什麼,然後紅了臉笑了笑,說你沒有什麼仇家。但這話會記在心裡,也許有天需要幫忙,就會突然找上我來。

我聽完這話心裡就舒服了許多,因為終於給我的懶惰找到了一個理由。其實這承諾對我來說毫無意義,對她來說也許也是一樣,但憑心而論,我時刻準備去兌現它。

今年的夏季異常燥熱,只有傍晚時陽光才會收斂一點。但就算是紅彤彤的夕陽也不甘示弱,從天際一直鋪展到看不見的東方。

用胖子的話來說,大樓、街道、汽車好像都刷上了一層金黃色的油,亮閃閃地晃得人睜不開眼睛。

我說刷什麼油,哪有那麼大的刷子給你用,我看你是想吃老六家的燒餅了吧。然後胖子就笑笑不說話,我知道他這是在暗示我。

胖子是我的好朋友,總會在傍晚的時候跑來找我打球。那時天空湛藍,顯得寬廣無比,讓人有一種渺小又孤獨的感覺。

但片刻的孤獨後,所有蟄伏在家裡的人紛紛出動,廣場上擠滿了出門遛彎的居民。我就帶著胖子去老六家吃牛肉湯,然後再買上幾個土鍋燒餅。

吃完了飯我們就開始打球,那會跳舞的人群還沒出動,因為家裡還需要做飯,有的人還要接孩子放學。所以我們就有大把的時間可以去玩。陽光照在籃框上,反射過來的光讓人睜不開眼睛,我跟胖子打球幾乎是靠聲音去分辨到底有沒有進,所以經常為這事發生爭吵。

打球也許是我唯一熱愛的運動,但每次回家的時候除了滿身疲憊,還有一身浸濕了汗水的衣服。我把黏糊糊的它們脫掉,這時你又會突然出現,一把把那堆濕布躲了過去。我那時已經習以為常,有時連招呼也不打了。

而後就是你默默洗衣服的聲音,我有時聽的清楚,有時也耳若無物。因為你做事的時候很安靜,而且最不喜歡被人打擾。

我也不樂意去打擾別人,就戴上個耳機躺在床上,然後再把窗帘拉得嚴嚴實實,假裝現在是安靜的深夜,我就在一片漆黑中睡著了。

其實我那會應該多和你說說話,現在想來也許有一些不近人情。但我以為我們的時間還會很長,如果我能預料到後面發生的事情,也許就不會那麼做。

你幫我洗了很長時間的衣服,我一開始問你是什麼意思,你總是笑笑不說話。後來我就懶得問了,你還是一直在笑。

夏去秋來,又顫顫巍巍到了落雪的冬天,我終於才第一次想起來抱抱你。

那天早上我忘了開熱水器,冰冷的水從我手上流過,我就突然打了一個激靈。這時我突然想起你來,想起天寒地凍,你洗衣服的時候也一定會很冷吧。

我還想起好像有幾天你都沒怎麼說話,我沒來得及去照看你,也不知道你怎麼樣了。想到這些我就擦了擦臉,喊了你兩句卻沒有答應,走到面前才發現你生病了。

我看了半天也無從下手,心裡其實非常著急,就趕緊找人幫忙。

盆里還有一半我的衣服,師傅說也許是你在工作的時候倒下的,他還說他在這方面醫術精湛,但也許你再也動不了了。

我聽到這裡心裡一凜,這才想起你的好來。你總是不怎麼說話,默默地為我做了很多事情,我卻沒有把你放在心上,把這些都當成了理所應當。

我才想起大半年來看過的許多書,跑過的路還有睡過的懶覺,都是你為我省出的時間。

也許我在樹蔭下和美麗的姑娘約會的時候,你安靜地坐在陽台上,是不是會突然想到我。想到我的時候會開心嗎?還是在猜我什麼時候回家?

時間過得太快,我已經不記得什麼時候遇見的你。只想起天空很藍,河水很涼,風吹在臉上有暖暖的感覺。

那天也許是春光燦爛,到處散落著細碎的陰影。那天房東搬來了一個大紙箱,笑呵呵地對我說:「給你介紹個對象唄」

再見了,我的洗衣機。


聽一個圈內很有名的老大哥講的一個故事。

地點好像是雲南,說當年打戰,一個結了婚的軍人跟老婆特別恩愛,但畢竟是戰爭年代,所以又一次出門打仗,回來的時候所在的村子已經被敵人燒了,家裡的人也不知去向,他覺得老婆已經死了。

然後這個軍人很痛苦,對老婆一直很懷念,抗戰過後,一直沒有再娶老婆。等到五六十歲退休了,有人希望給他介紹一個老伴,他也心動了,但脾氣特別暴躁,經常是沒見到人聽到名字就不去了。

有一次,有人給他介紹一個老太太,還沒見面,一開始不願意,但還是勉強的去了,由於當時見面的時候老太太遲到,他有特別暴躁,所以等老太太來了,他就說不想相親了。

過了一段時間,他去打麻將回家的路上,看到那個老太太向他打招呼,他不知道什麼情況,突然覺得那個老太太很面善,於是就回了個招呼。然後兩人終於坐了下來,談談對象的問題。

不談不知道,一談才發現,那個老太太就是他當年的妻子。兩個人說完自己身世,抱哭在一起。然後他們就一起安度晚年,最神奇的是,最後還是同一天去世的。

當然,最神奇的是,這個故事是真實的。


《雙燈》 汪曾祺

魏家二小,父母又亡,沒念過幾年書,跟著舅舅賣酒。舅舅開了一座糟坊,就在村口,不大,生意也清淡,顧客不多。糟坊前邊,有些甑子、水桶、酒缸。後面是一個很大的院子,荒荒涼涼,什麼也沒有,開了一地的野花。後院有一座小樓。樓下是空的,二小住在樓上。每天太陽落了山,關了大門,就剩下二小一個人了。他倒不覺得悶。有時反反覆復想想小時候的事,背兩首還記得的千家詩,或是伏在樓窗口看南山。南山暗藍暗藍的,沒有一星燈火。南山很深,除了打柴的、採藥的,不大有人進去。天邊的餘光退盡了,南山的影子模糊了,星星一個一個地出齊了,村裡有幾聲狗叫,二小睡了,連燈都不點。一年一年,二小長得像個大人了,模樣很清秀。因為家寒,還沒有說親。


一天晚上,二小已經躺下了,聽見樓下有腳步聲,還似不止一個人。不大會,踢踢踏踏,上了樓梯。二小一骨碌坐起來:「誰?」只見兩個小丫環挑著雙燈,已經到了床前。後面是一個少年書生,領著一個女郎。到了床前,微微一笑。二小驚得說不出話來。一想:這是狐狸精!騰地一下,汗毛都立起來了,低著頭,不敢斜視一眼。書生又笑了笑說:「你不要猜疑。我妹妹和你有緣,應該讓她和你做伴。」二小看看書生,一身貂皮綢緞、華麗耀眼;看看自己,粗布衣褲,自己直覺得寒磣,不知道說什麼好。書生領著丫環,丫環留下雙燈,他們徑自走了。

剩下女郎一個人。

二小細細地看了女郎,像畫上畫的仙女,越看越喜歡,只是自己是個賣酒的,渾身酒糟氣,怎麼配得上這樣的仙女呢?想說兩句風流一點的話,一句也說不出,傻了。女郎看看他,說:「你是不是念『子日』的,怎麼那麼書獃子氣!我手冷,給我焐焐!」一步步向前,把二小推倒在床上,把手伸在他懷裡。焐了一會,二小問:「還冷嗎?」——「不冷了,我現在身上冷。」二小反身把她摟了起來。二小從來沒幹過這種事。不過這種事是不需要人教的。

雞叫了,兩個小丫環來,挑起雙燈,把女郎引走了。到樓梯口。

女郎回頭:

「我晚上來。」

「我等你。」

夜長,他們賭猜枚。二小拎了一壺酒,笸籮里裝了一堆豆子:「我猜你藏,猜對了,我喝一口酒。」他用右手攥了豆子:「幾顆?」

「三顆。」

攤開手:三顆!

又攥了一把:「幾顆?」

「十一!」

攤開手,十一顆!

猜了十次,都猜對了,二小喝了好幾杯酒。

「這樣猜法,你要喝醉了,你沒個贏的時候,不如我藏,你猜,這樣你還能贏幾把。」

這樣過了半年。

一天,太陽將落,二小關了門,到了後院,看見女郎坐在牆頭上,這天她打扮的格外標緻,水紅衫子,白蝶絹裙,鬃邊插了一支珍珠編鳳。她招招手:「你過來。」把手抻給二小,牆不高,輕輕一拉,二小就過了牆。

「你今天來得早?」

「我要走了,你送送我。」

「要走?為什麼要走?」

「緣盡了。」

「什麼叫『緣『?」

「緣就是愛。」

「我喜歡你,我來了。我開始覺得我就要不那麼喜歡你了,我就得走。」

「你忍心?」

「我捨不得你,但是我得走。我們,和你們人不一樣,不能湊合。」

說著已到村外,那兩個小丫環挑著雙燈等在那裡,他們一直走向南山。

「再見了。」

二小獃獃地站著,遠遠看見雙燈一會明,一會滅,越來越遠,漸漸看不見了,二小像掉了魂。

這天晚上,山上的雙燈,村裡人都看見了。


妖精的三個願望

1

我又矮又窮,性格內向,不討人喜歡,日子過得糊裡糊塗,渾渾噩噩,到三十歲還沒有戀愛過。
愛情對我來說,不可望也不可及。
年輕的時候,我暗戀過同桌,還有過各種各樣難以啟齒的幻想,到了如今三十歲,幻想的能力也消失了。

前段時間,一個初中畢業就未曾聯繫的同學忽然聯繫我,把我騙來做傳銷,騙光了這些年我打工贊下的錢,還逼我騙親友,對我肆意打罵。

後來估計是看我真的榨不出錢來,對我放鬆了警惕。
這天半夜,我逃了出來,穿著單薄的衣服,還丟了一個拖鞋。
四周萬籟俱寂,又是郊區,連路燈都沒有。
我摸黑蹣跚走著。
手機早被那群人搶走,更不用說錢了,除了逃離傳銷窩點,之後的事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冷風吹的我瑟瑟發抖,先前的怒火與恐懼,慢慢被自怨自恨代替。

恨那個騙子有什麼用呢?
你又哪裡有膽子報復,你哪裡有能力報復?
人家一米八幾,你不到一米六,他一隻手就能把你按地上摩擦。


越想越是心酸,不禁蹲地上流下淚來,嗚咽變成嚎啕大哭。
凌晨三點多,我一邊痛哭,一邊想自殺。
我活著真的沒有意思,真的沒有意思,還不如死了。


「喂!你一個大男人,大半夜哭什麼……」
一個女人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我止住了哭,仰頭看去,站在我面前,居高臨下看著我的,是一個很美的女人,月亮似乎都鍾愛她的容顏,把光集中在她的身上。
我胡亂的擦乾眼淚,抱著頭不知道說什麼。
「……嗯,不是大男人,是小男人……我是小仙女哦,和我說說你為什麼哭,我可以滿足你三個願望。」她又說。
她的確是如同一個小仙女,不單單是長相。
她照亮了絕望的我。

「我被騙來做傳銷,錢都被騙光了。」我說。
滿足三個願望什麼的,我就當她說的是笑話,這又不是童話故事,我也不是一個小孩子。
「可愛的小錢錢被騙光了?沒關係,我可以給你花不完的錢,這是你第一個願望嗎?」她蹲下來,笑著和我說。
她的眼睛比天空中最明亮的星還要璀璨,她的笑容比煙花還要明艷。

我想到我生命最後一剎那,我也無法忘記她了。
「你能借你的電話給我嗎?我想打電話報警,也許警察能幫我把錢追回來,也能把那幾個人抓起來,不讓他們再騙人。」我小心翼翼的請求。
「等警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了,搞得又麻煩,你是想把你的錢都追回來,再懲罰騙你的人是不是?」她大大的眼睛看著我,我的自卑讓我沒有勇氣和她對視。
「嗯。」我低下頭回應。

「走,仙女姐姐帶你去懲罰惡人!」
一隻柔軟滑膩的小手握住了我的手。
我的腦海中全是嗡嗡響聲。

那是她的手。

2

她一腳踹開傳銷窩點的大門,開起了燈,叫嚷道:「仙女姐姐來懲罰壞人了!」

一屋子睡地板做傳銷的,愕然看著我們。
我也傻了眼,再加上或許是羞愧,我又低下頭,不敢看他們。
但是我並沒有鬆開她的手,也不敢用力,怕握疼了她。
一個三十歲的男人,像個躲在家長身後的孩子,看她為自己出頭。


如果等下打起來,我拚命也要保護她。
儘管她能一腳踹開鐵門加防盜門,儘管她比我高一個頭還多。我想

事實出乎意料,我只聽到噼里啪啦聲,抬眼看去,那個騙我的初中同學,加上另外三個大漢,都抽搐著倒在了地上。

她的手中握著電擊棒。

「哈哈嘿嘿,這東西挺好玩,你要不要玩一樣?」她促狹著笑著,把電擊棒給我。

我這才真正的看清她的臉,我趕緊抽出了自己的手,低聲說算了。
像我這樣的人,又怎麼有資格接觸她的身體?哪怕只是指尖。
能貼近她身邊已是萬幸,再近一步就是褻瀆了。

「你害羞了,嘖嘖。」

她捧起了我的臉,在我唇上吻了一下。

「我長得很美吧?你還有兩個願望哦!」她蠱惑著說道。

轟的一聲,一個驚雷在我腦中炸響,我感覺自己頭皮發麻。

她盡然吻我了!

良久,我回過神,


我開始浮想聯翩,難道她說的是真的,她還可以滿足我兩個願望!?

以至於後來發生的事情,我只有一些模糊的印象。
好像她還讓那幾個上線,把錢都轉給了我,我木然的穿好衣服鞋子,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
「喂,你衣服穿反了!」
「哦。」
……

3

愛情是什麼,我不知道,但我想我愛上了這個自稱小仙女的女子。
她把我帶到市內,在豪華氣派的酒店開了一間房,在服務員疑惑的目光中,我們上了電梯。
是啊,我哪裡配的上她??

走進客房,我的心撲通撲通直跳……
「他們沒事吧,我是說那幾個人。」我沒話找話。
「三魂七魄,只留一魂一魄,從此以後就是傻子了。」她風風火火的衝進洗手間,沒過多久就聽見淅瀝瀝嘩啦啦的水聲,夾雜著她活潑的歌聲。

我思索著她的來歷與目的。

難道她真是仙女?

我想她會不會也是個騙子,這輩子我都沒交過好運運過。

可我又什麼好騙的?

像她這樣的人,有的是肥羊送上門給她騙,又何必選我?

就算她要我的腎,我也認了。

不久前我都想死,現在送出個把腎又有什麼關係?

只要她要,只要我有,給她我心甘情願。
叮咚。
一條簡訊提示,來自銀行。
我的卡上多了一百八十七萬一千八十二元。
這是那幾個傳銷頭子轉給我的。
我一下子就成為了百萬富翁了。
「你還有兩個願望哦。」我又想起這句話。

浴室的門開了,她裹著浴巾走了出來,我再次低下頭,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她『啪』的一聲在我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快去洗洗,都餿了。」

我垂頭聳肩進入洗手間,不知怎麼,覺得世上一切煩惱都離我遠去。

但是,很快煩惱又來了。

那裡硬了起來,漲的發痛,這是許久都不曾有過事了。
我用手懲罰了它,許久走出浴室。

她眯著眼,似乎睡著了,浴袍被丟在地上,她沒有蓋被子,把曼妙的身材完全展現在我眼前,冰肌玉骨與黑色內衣褲相互映襯。


我輕輕的把燈關了,坐在椅子上,靜靜的看著睡著的她。


「其他的男人,在進入這個房間後,應該就迫不及待的撲上來了,然後讓他們做什麼都可以。」她的聲音忽然在空洞的屋內響起。
我嚇了一大跳,趕緊站起來說:「你睡床,我睡地上,有地毯,有空調,沒事的,你放心,我不會亂來的。」

「噗嗤!你不但沒經驗,還是個膽小鬼。許個願,我今晚就是你的了哦?睡床可比睡地板好多了。」她說。

我躺在地上,看著天花板,確實如她所說,我沒經驗,也沒膽。

而且我也不想給她留下一絲一毫的壞印象。
如果真的如她所說,可以再滿足我兩個願望,我也不會用在這上面。

是傻的可以。

一個三十歲男人,像個十三歲男孩一樣幼稚天真。

現在大部分十三歲男孩也比我現在成熟的多吧?


地毯很柔軟,可以穿衣服用浴巾蓋,躺在上面很舒服,比我以前的床還要好。

「我叫伍樂樂,你叫什麼名字呢?今天真是謝謝你……」我說。我終於還是鼓起勇氣問她的名字。

「我叫陸歡歡啊,你想怎麼謝我?想謝我就許願啊,好讓神仙姐姐早點回天宮。」她慵懶的說。

「哪有人叫這樣的名字,肯定是不想告訴我……或許你真的是神仙把。」我嘟喃著。

難道老天爺也看我這些年太挫,有些過意不去,派她來拯救我的?

「不信你就試試唄,反正不要錢。」她爬到床的這邊,探出頭看著我。

「嗯!反正不要錢,那我就許願變成高富帥,沒有人再會看不起我,美女都喜歡我,男人都嫉妒我卻不能拿我怎麼著,再也不缺錢,想買什麼買什麼……」說著說著,我感覺很困,迷迷糊糊就睡著了。
其實我並不想睡,我的心中還有很多疑問想問她,我想清醒的珍惜在她身邊的每分每秒。
「我實現你的願望……」
臨睡前我聽到她這麼說。
……

「喂,懶豬,起床了!」
我正夢見小仙女,被吵醒,也顧不上發火,抱著頭準備再夢會小仙女。
一個什麼東西擠進了我的鼻子,我睜開眼,一片白膩,猛然驚醒,這是一隻腳。
雖然心下覺得這是一隻漂亮的腳,但我還是噌的跳了起來,怒目瞪腳的主人。
「脾氣還挺大,是不是想打仙女姐姐的屁屁啊?」她說。

我的臉一下子就紅了,「沒,嚇我一跳……我去刷牙洗臉……」

在洗手間的鏡子上,我看到一個含著牙刷,嘴角還有白色泡沫,登著眼睛的男人,牙刷掉到了水池中。

我變帥了,又高又帥。

4
「現在信了嗎?你的第三個願望是什麼?」她說
事實就在眼前,我無法反駁,她真的是小仙女。
「如果我許下第三個願望,然後呢?」我問。
「然後我就去尋找下一個需要小仙女幫助的人啊。」她說。
「我還沒想到第三個願望。」我其實是不想說出第三個願望,那樣一來,或許她就會一直在我身邊陪著我,只屬於我。

她似笑非笑的看著我,我紅著臉不敢與她對視。


因為沒經驗,我在手機上搜索到一份清單,《和女友必須要做的浪漫的事》,對著清單,我帶著她快樂的遊玩。
開始偷偷摸摸,後來我越來越自信,也越來越自然。

除了沒做愛,情侶一般做的事,我們幾乎都做了。

我每天都那麼快樂,沒有時間去想以後的事。

這天我們終於突破了最後一層隔閡。

「我們永遠在一起好嗎?」我在她耳邊呢喃。
「這是你最後的一個願望嗎?」她爬在我的胸膛問道。
「是的,我只有這個願望……這樣你就不會離開我了,至於其他的倒霉蛋有其他的小仙女去拯救。」我得意的說道。
「我滿足你的願望。」她的手摩挲著我的胸膛。

我開心的要瘋了,準備抱她,感激她,崇拜她,愛她,卻感覺胸口傳來劇烈的疼痛。

她的手中握著一顆心臟,緩緩跳動的心臟,我的心臟。

「你的靈魂和心是我最喜歡的食物,我把他們吃下去後,我們就永遠在一起了,這也正好完成了你的第三個願望。」

我感覺生命正在流失……

她並不是仙女,我也並沒有交上好運。

「唉,是我太貪心……但已經夠了,你讓我明白了幸福快樂的滋味,謝謝你……我愛你。」


凄兮
阿托

今天是七月初七,是鵲橋的祭日,若她還在世,那我就與她相識六年了。

我遇到鵲橋是在縣城西邊的市場,正值乞巧節,師父帶我整辦些衣物。她年十二,被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拴著,是出來做婢的,只賣三錢銀子。老頭說這娃做童養媳雖然大了點,但面相好,順夫。師父看了看說她有慧根,就把她買下了。問她叫什麼,她輕聲地說,鵲橋。

於是我就不再是師傅的獨門弟子,我有了一個師妹。

剛把她帶回師門的時候她總是一句話都不說,沒人吩咐卻低眉下氣地做著雜活。可那是師父交給我的活,我就不讓她做。我第一次搶過她手裡的笤帚,她竟然害怕地縮到了牆角;前幾天吃飯都不敢上桌。可是過了些時日,她發現我們並不想害她,於是慢慢開始開朗起來。

我從小由師父撫養長大,跟著師父練功,師傅武功高強,但對我總是傾囊相授,他待我恩重於父。練功是十分苦的,每天我都要從天亮練到日落。師父總是會在一旁指導我,全心全意,也從天亮練到日落。可是他卻從沒教過師妹一拳一腳。

鵲橋比我小一歲,但女子的情愫總是比男子更早綻放。那時我一直專註於練功,讓她在前兩年的確心裡吃了些苦。到我十七的那年,鵲橋十六,我才明白她的心思。

師父沒說過我們倆什麼,但有一次我逃了練功去給鵲橋採花,他十分生氣,罰我在屋外連站三天。從那以後我再也不敢逃練功了,但練功之外的時間我與鵲橋是寸步不離的。元宵逛燈市,中秋賞月圓。

鵲橋的確是個聰明的姑娘,師父不教她練武,她就自己去看閣樓上一柜子的舊書。 她識字很快,詩書過目不忘。不多久就能寫些曲賦,但她最喜歡的還是詩詞。她會把她想到的都寫在一本本子上。

芳菲歇去何須恨,夏木陰陰正可人
驛寄梅花,魚傳尺素。砌成此恨無重數。郴江幸自繞郴山,為誰流下瀟湘去
傷情處,高城望斷,燈火已黃昏

這是我還未歡喜她時她寫下的一些。她對我說,這叫婉約。我是個粗人,不太懂這些文縐縐的東西。只知當時兩人愛意燃如山火,大雨不滅。

一切平靜地過去,直到那天,師父對我說:

徒兒,我已經把我所有能教的都傳授給你了,你的天賦比為師好,功力早已比為師高了。如今為師有一要事相求。

突然,師父跪在了我的面前。我不知所措,趕緊答應,讓師父起來。

師父說:

江北有一秦家,與我有殺妻之仇,此仇不可不報!當年為師不敵,屈辱苟活十八年,將你撫養成人,希望你能幫為師報這不共戴天之仇!

接著一個時辰他與我講述了他年輕時的故事。秦家如何搶走他的愛人,又如何虐待她,他又如何與秦家主人在城東的坭牆決鬥的。言畢,他給我看了一個飛鏢,上有一符號,是一個豎彎勾。

這就是秦家的標誌。師父說。

我義不容辭,答應師父,次日便出發。

此去應會有近一年光景,當夜我與鵲橋告別,鵲橋不舍我,與我寫下一首詞,我不懂,她在我耳邊念了數十遍,我最終應她要求,把它背下。

鵲橋,等我回來便和你成婚。

我踏上為師尋仇之旅。數月間,我穿過山河原野,在離開的整一百四十日,徒步已至江南,忽然得飛鴿傳信:

速救

血書。

我賒劍雇馬,馬不停蹄轉身趕回郴州,用時二十九晝夜。可趕到師父門下時,只見殘血滿地,屍臭難當。院子里師父七竅流血倒地身亡;屋內鵲橋滿衣血跡倒在廳堂。她胸口中了一鏢,上有一符號,是一個豎彎勾。

尚未結髮,已是我妻。殺妻之仇,不共戴天!

我把師父和鵲橋安葬,適時月上弦,雲暗淡,七月七。
我立刻起身前往長江口。恰逢南方大澇連續數月,災民綿延,土地顆粒不收。但仇恨指引著我向北走去。

歷經艱險,我終於找到了秦家。我花了幾個月的時間潛入其府才發現,多年前秦老已經西去。怒不可遏,我一把火燒了秦家。富貴如是者屋宇百餘,燃如山火,大雨不滅。

秦家一家老小百八十口人無一生還,除了秦家公子正巧去了越州,僥倖得活。

但我怎麼能讓一個秦家人繼續活下去呢?殺妻之仇,不共戴天。

我據守在秦家房屋的廢墟邊,想必如此大事秦公子得知必火速趕回。

果然第五日,秦家公子到家,沉默不語,卻不見傷情。

然而我發現,從越州趕回,他竟沒有騎馬。

當夜,我以殺他全家的妄徒之名約他於次日子時城東坭牆相見。

我早早到了牆頭等他,果然,他也提早來了。我看到三丈高的牆垛他幾步便登上,說不上踏雪無痕,但他的輕功已經可以獨步天下了。

上弦月的淡光照在戚戚無人的大地,寒鴉萬點,流水繞孤城。

他先發問了。

「敢問何故?」

「明知故問。」

「請予明示。」

「殺妻之仇。」

「請再明示。」

我的內心頓時充滿了怒火,手中的劍砰然出鞘,月光中劍氣划過他的臉。

「請放下刀劍,」他說,「既然你認為我秦家對你有殺妻之仇,你對我有滅門之仇,請把武器放下吧,今晚我們必然得有個你死我活,何必急於這一刻。」

我放下劍,強忍住怒火。他正好抬起頭,我能看的他毫無波瀾的雙眼。

「我記得家父對我講過他年輕時認識的一個用劍的刺客與他的故事。」

「願聞其詳。」

於是接下來一個時辰他與我講了刺客是如何搶走他父親的妻子,又如何以他的母親威脅他父,最終他的父親又如何在決鬥中獲勝。

「我師父便是讓我來此殺死你的父親。」

「可你憑什麼說是我秦家殺你妻子的?」

我用咒罵傾瀉出積壓了如此長久的憤怒。說著我不忍一次次流出淚來,但男人決不能在對手面前流出淚來,於是又每次都被我強忍回去。

「說實話,此事實在蹊蹺,」他說,「我秦家的確用的暗器是飛鏢,但上面不是豎彎勾,而是撇橫折;這是其一。其二,仁兄,你不覺得已經過去十八年了,在這十八年間我秦家始終沒找到你們隱居的地方,可就在你離開後不久,我秦家就派人滅你師門。這太怪異了。」

是,我其實一直都知道,這事是很蹊蹺的。但是,這沒有另外的可能了。

「或許冒犯,但請考慮如此的可能性。」他接著說,「先不講十八年前老一代的恩怨情仇到底誰對誰錯,多少蓬萊舊事,再回首,煙靄紛紛。可以確定的是,你的師父是想要殺我父親的,所以他可以為了確保你能全心投入,他故意殺死了你的愛人,然後寄出血書,嫁禍給我秦家,當然,他必須自殺,不然這就不真實了。還有我相信你愛人胸口的飛鏢就是你師父給你看的那枚。」

「狗屁!」

「這也解釋了為什麼你師父為什麼一點武功都不傳授給你的師妹,就是為了今天。如果這麼說,你的師父也真是個城府極深的人,從多年前就開始預謀,就為了復仇。這麼說來,十八年前的故事,我更願意偏信你的版本了。」

我開始不知所措,思緒像攪在一起的線頭。跟著師父這麼多年了,他的確是個城府很深的人,他可以為了報仇忍受十八年,也可以再承受鵲橋的一條命。

「再問你最後一個問題。」他說。

「說。」

「我昨天就已經到了,為什麼選今天?」

「今天是七夕,是她的祭日。」

「七夕。」

「是,凄兮。」

兩人沉默很久,直到厚厚的雲層遮住了月亮。

細雨落下。

「其實這些都不重要,」我說,「畢竟,只有你死或是我活。況且我不知道誰是對的,那殺妻之仇再言,為師報仇不可不報,就當父債子償了。」

「開始吧。」

雨聲中,刀劍鏗鏘。十個回合後, 我倒在血泊中。

烏雲散去,我看到半個月在天空的正中央。

整整十八年苦練,竟還是不如。

師父,我真是無能,不能為你報仇。

鵲橋,我真是有幸,能與你死在同一天了。

或許他是對的,這只是一場搭上三人性命的十八年的隱忍,也只是一場六年的城府罷了。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好詞!」他說道,「實在是好詞!這不是你寫的吧,是鵲橋。真是個有才的姑娘,唉,可惜了。自在飛花輕似夢……」

無邊絲雨細如愁!?這是鵲橋寫的,他怎麼知道這個!

「還有一句什麼來著,我得看看。」說著,他從衣兜里拿出了一個本子,對著月光,他翻了又翻,「傷情處,高城望斷,燈火已黃昏。唉,寫的真好。」

這是鵲橋的詞……我想說話,可是血已經涌滿了喉嚨。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妙啊,妙極了!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真乃神來之筆!」我眼中的他開始模糊,他仰起頭,對月說道,「鵲橋姑娘,實在是對不起,此詞只應天上有。我會把這首詞牌以你的名字命名,就叫《鵲橋仙》。」

在我彌留之際,他踱步走開,自言自語:

凄兮,凄兮。


【我的明天,你的昨天】

月光獅子的書桌

命運的十字路口

會有怎樣的邂逅

我知道在大街上遇到另一半這件事如同天方夜譚,可那天我確實一眼就從人群中看到她,那時候,陽光照在她臉上,她美得就像童話里的公主,我暗自下決心:前面就是十字路口了,如果她和我一樣都是右拐的話,我就上去搭訕。

果不其然!她右拐了,我也上去了。可我還沒有準備好「作戰計劃」,便冒冒失失地說:「我能加你的微信嗎?」

萬萬沒想到,她說:「不好意思我沒帶手機,我給你我家的地址吧。」

我的天吶!這是哪位天使大姐在照顧我啊,還是說,現在的女生已經用「沒帶手機+假地址」這麼無懈可擊的方式拒絕別人了?我拿著她寫好的便簽紙,目送她遠去的背影,心裡有些忐忑。

為了消除這種忐忑,我在那個周末,順著紙上的地點找去,開門的果然是她!她認出我了,那一剎那我們兩人都很驚訝。這幢單身公寓只有她一個人住,地板桌面和茶几上都非常整潔,彷彿已經做好招待客人的準備,我不禁感慨:真不愧是女生的公寓。

直到她把水杯遞到我面前,我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我們開始促膝長談,都是20幾歲的年輕人,我們吐露彼此的近況,竟有說不完的話題,言語之中,我絲毫沒有掩飾自己對她的愛慕,和對命運的感嘆。

忽然間,她問我:「你為什麼要來找我?」

我說:「我也不知道啊,可我感覺你就是那個人。」

話音剛落,她突然就流淚了,我瞬間慌了一起來,想找紙巾,而她卻說:「你終究還是來了啊。」

我不太明白這話的意思,也不知道她是對我說還是在自言自語。我有點懵,就問她:「我們以後還能見面嗎?」

她笑著說:「明天見。」我想,之前大概是喜極而泣吧。

第二天,我們正式約會,她說這是她第一次約會,我有點不信,過去二十幾年,難道是初戀?我們一起逛街、吃飯、看電影,然後啪啪啪,簡直一氣呵成!一日之間我們的進展竟然毫無阻礙,順利得就像,一場蓄謀已久的騙局。

我總感到不對勁

可到底是什麼呢

未來的幾天里,我們依舊如膠似漆,她最喜歡把頭藏在我的胸前蹭啊蹭,同時親昵地叫我阿欽,有趣的是她又開始流淚了,我也很無奈,是不是女生都那麼多愁善感呢?

我們開始交流更多的內容,比如我坦白地告訴她那天在街上相遇時候自己的內心戲,彷彿天公作美般,引得她咯咯直笑。她也說那天其實自己就在回家的路上,不假思索給了我她的地址。

有一點讓我無法理解的是,她明明一個人住,為什麼不讓我留在她那裡過夜呢?每天晚上我都得到點回家,可是明明都已經……算了,這也不影響我們交往,畢竟是小事。

這天我從她家出來,不知不覺便走到我們初次相遇的那個十字路口,忽然間我停下腳步,有個地方讓我感覺很奇怪。我閉上眼睛努力回想著相遇那天的一切:只要她也右拐,我就去搭訕。

可是,她的家就在對面不遠處,邏輯上只要直走幾分鐘就能到,她說了她正在回家,為什麼要右拐呢?不假思索?

我想不出答案,可依然心有疑慮。

後來在相處過程中,我越發覺得不對勁,比如她能準確說出我姐姐的工作單位,可我確信我還沒告訴她;她知道我的稿子一定會被編輯看中,可那時候我還沒收到回信。

在我們第一次牽手,第一次接吻,第一次做任何情侶該做的事情,這些本該幸福得要死的時候,她總會流淚。我從她的眼神里看不到悲傷,那感覺就像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失而復得,得而復失一般,眉頭舒展,嘴角上揚,眼淚就是這麼下來了。

終於在一天晚上,她去洗澡,手機放在桌子上沒有關閉,上面是工整的文本。我才發現她有設置備忘錄的習慣,於是我翻到了最前面,一條一條往下看:

他的第1天,我的第30天

我又看到他了!我知道,下一個路口只要我右拐,他就會來跟我說話。可是我不想他來找我,但我真的好想他。

他的第3天,我的第28天

我特意一早收拾了房間,他果然來了。我等了那麼久,那麼多年,我實在控制不住我自己。

他的第4天,我的第27天

原來約會的感覺這麼美好,我真的好愛他,我把一切都給他了。

他的第10天,我的第21天

我們一起去划船,然後比賽釣魚,我竟然贏了他,這是我第一次吃自己釣的魚。這是我活了二十多年裡吃過最好吃的了。

他的第14天,我的第17天

……

忽然間,我有一種眩暈的感覺,那感覺就像,她的時間,是在倒流。

我的記憶是從無到有

她的記憶是從有到無

「所以那天你是故意右拐的?因為你知道我會去搭訕。」

「嗯。」

「所以那天你很認真地收拾了屋子,因為你知道我會去找你。」

「嗯。」

「所以我們的一切都是按照這個備忘錄在走。」

「嗯。」

「所以你其實知道我們最多只有30天。」

「嗯。」

「所以你愛我嗎?」

「嗯。」

「真的?」

「嗯。」

……

上面這段對話沒有被她記錄到備忘錄里,只是她依舊在12點到來之前,把我請出了她的家門。我知道過了今晚她就會忘記我們說過什麼,因為在她的時間裡,這是沒有發生過的事。

我漫無目的地走在月光下,也不知道拐到哪裡,等我發覺的時候,身邊竟有許多一閃一閃的光芒,在漆黑的夜空下,伴隨著星輝,格外耀眼。

我知道,那一閃一閃的光芒是螢火蟲雌、雄蟲之間傳情達意的工具。亮,滅,再亮,再滅,螢火蟲們會以精準的時間間隔彼此之間發送信號。

這群傢伙真蠢,生命如此美好,卻用85%的能量在晚上瞎閃,這不是明擺著告訴天敵我在這裡嗎?

那天晚上,我一夜沒睡。

原來,她是名副其實的越活越年輕,因為她是時間的逆行者。45歲的她曾經救過5歲時溺水的我,未來在我46歲的時候,也會救下4歲的她,如今我們共同來到20多歲,終於可以相愛。

原來,我的明天,對應著她的昨天。

緣分讓我們的相遇只能維持30天,因為我的記憶是從無到有,她的記憶是從有到無。備忘錄只能找回記憶,卻找不回感覺。

30天能幹嘛呀!她明明知道我們之間只能存在30天,為什麼還要開始?她每天都知道接下去會發生什麼,我們之間的每一步,都被記錄在案,那些原始的衝動和慾望的挑撥根本就是順著劇本在走,這種被劇透的人生,食之無味!

那一刻,封塵的

心再無所顧忌。

可是第二天,我還是去找她了。

開門的時候,我還沒說話,她就給了我一個擁抱,緊接著在我耳邊對我說:「親愛的,我們今天去划船好不好?」

那個瞬間我有點失神,不是針對划船這個劇透項目,而是她不再叫我「阿欽」了,我知道以後也不會了。

等我回過神來,我們已經在划船了。兩個人都不會劃,就拿著槳拍打水面,水花跳躍在臉上,反射著粼粼波光,惹得她忍不住大聲笑了出來,我看著看著,竟有些痴了。

之後她提議釣魚,還要比賽,說什麼難得有興緻,我也答應了,可就是心不在焉,這讓她贏了比賽,緊接著非要用這還沒巴掌大的魚去讓別人做烤魚吃,我也只能順著往下走。

她說這是她第一次吃自己釣的魚,也是長這麼大以來吃過最好吃的東西了。說著說著,眼淚就這麼自然而然地流下來了。

我忽然想起她確實會經常這樣莫名其妙地流淚,一次又一次,不明就裡的我也只能苦笑,但是現在,我隱約能體會到那種感覺。

幾十年以來,她始終有著關於我的記憶,我們之間每一次的「第一次」,對於她來說,都是最後一次,過了那一天,記憶便會消失,只能藉助備忘錄。

我第一次去她家裡找她的時候,她說「你終究還是來了」。那是我們相遇以來她第一次落淚,她知道她再也無法抵擋這種感覺,如果我沒去找她,這種痛永遠不會存在,我們之間的記憶會隨著每一個「昨天」的到來而消失在她的腦海,但是我叩響了她的家門,那一刻,封塵的心再無所顧忌。

在過一天少一天的日子裡,她清楚地知道前路是什麼,但她還是愛了,義無反顧,很認真,很用力。

相比之下,我這個口口聲聲說對的人,又怎麼能慫呢?

我很慶幸,我也

曾在那童話里。

但是,後來的日子,我還是不得不接受這些事實。比如她越來越放不開,對我越來越禮貌客氣,她不再將頭埋在我胸前,擁抱也越來越少。

我還是會給她製造一些小驚喜,博得她一笑。要不然就是送花送禮,堅持不懈地約她,而她時不時會有一些羞澀。

每一個日出的晨曦,她打開家門見到我的眼神漸漸地失去笑意,直到,她對我的稱呼,從親愛的變成了周欽,再變成周先生;從你好變成了您好……

我知道不管如何努力去避免,這一天終會到來。

又走到這個十字路口,我一下就認出了對岸那個踽踽獨行的身影,我看著她,她看著指示燈。指示燈一變,她隨著人流而來,我站在原地,整了整衣角,剛抬起手,準備瀟洒地打聲招呼,但她並沒有望向我。

她像想起什麼似的拿起手機,習慣性翻開備忘錄,快速瀏覽完後皺了一下眉頭,甩甩腦袋,什麼也想不起,便按下delete。

她做這些的時候正好從我身邊走過,我看著她點了「確認」,硬生生把她的名字咽了下去。那時候,陽光照在她臉上,她美得就像童話里的公主。

我忽然想起那個我發現她備忘錄的晚上,我問了她很多問題她都回答「嗯」,最後其實我還問了一個問題:「明知道會結束,那為什麼還要開始?」

「可是螢火蟲在夜裡發光,也不是為了保持光啊。」

我很慶幸,我也曾在那童話里。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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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筆於2017.02.12

本故事純屬虛構 請勿對號入座


《穿越者的愛情故事》—馬伯庸

摘自《看天下》2013年12月8日第33期


她最喜歡看愛情小說,看完以後就對他說,「陪我一起穿越好不好?」
他在玩電腦遊戲,從喉嚨逸出一個「嗯字」。
她繼續興緻勃勃,「到時我當娘娘,你當公公」,一起享受榮華富貴,我們還可以天天在一起呀!

他說:「靠,那太慘了,還不如我自己穿呢」。
她很不高興,「你自己穿回去,那我以後就再也見不到你了。」然後想想,真的再也見不到,早上見不到,晚上也見不到,今天也見不到,明天再也見不到,然後就哭了。
他放開滑鼠,過來親親她的額頭,幫他擦眼淚:「小狗小狗你不哭,哭多了會變豬豬」

她「噗嗤」一聲笑了,把他推開,說你才是豬!這是蜜月旅行途中她編的順口溜,只要她一哭,他就念來哄她,百試百靈。她靠在懷裡,「如果你真的穿越了,至少要想辦法告訴我你在哪裡,如果知道你的去向,也許就不會那麼難受了」
嗯,一定
「沒誠意!」
一定非常非常努力地告訴你
「你怎麼告訴我啊?隔著那麼久那麼久。」
「我有我的辦法。」他繼續玩著遊戲。
然後他第二天早上,她醒過來,旁邊是空的,到處找不到他。

他醒過來,發現穿越到了兩千年前的亂世。
他沒哭,不能哭,也沒法哭。他冷靜了思索了三天,給自己訂了一個詳細的計劃。。。。。

一開始,他發明了一些簡單的小玩意,這些小玩意在現代司空見慣,但在古代卻是新鮮東西。他由此賺得第一桶金,然後擴大生意。憑藉現代的商業經營裡面,他賺得盆滿缽滿。
他悄悄用這錢去打造盔甲,圈養死士,慢慢積攢死了一支軍隊。他對歷史的發展非常熟悉,在一個非常恰當的時刻突然起兵,成功佔領了一大片地盤

可是他沒有急於擴張,反而交好周圍勢力,埋頭髮展。其他人都在打仗,只有他耐心用現代軍事理念訓練軍隊,改良水稻,大鍊鋼鐵,還發明了火藥,給士兵裝備了火器和大炮,在地盤裡鋪滿鐵軌。
他的聲望日隆,天下的能人都來投奔他,有勇將有謀士,還有雞鳴狗盜之徒。他像管理一個企業一樣管理他們,人盡其用,甚至還引入了績效管理,讓整個組織的效率比其他軍隊高處好多倍。
然後他發出宣言,正式加入天下爭霸……

他的軍隊戰力驚人,所向披靡。那些火器如同恐怖的戰神,沒人能夠抵抗。先是一座城,然後是一個郡,一個州,最後是天下。
整整十年,歷經無數次艱苦卓絕的戰鬥和叛亂,終於同一天下,登基稱帝。
他在位兢兢業業,沒有一絲懈怠。整個天下國泰民安,他也成為被所有人稱道的一代明君。
但在強大的帝王也會老去。生命到盡頭時,他忽然睜開眼睛,把負責起居注的史官叫到身旁,大聲說:「小狗小狗你不哭,哭多了會變豬豬」說完以後溘然長逝。
在場的文武百官都驚呆了,沒有人明白他的意思。但出於對他的尊敬,這句話還是被當做臨終遺言,忠實的記錄在起居注里,然後被修入史書。

歷朝歷帶,無數學者試圖弄懂這個問題,眾說紛紜,成為一個經久不衰的話題。任何一個人,只要長著耳朵帶著帶著眼睛,就一定記得這句話和這位帝王的故事。只是他們挖空心思,始終不知道其中的深意。

———只有她知道


他是村裡最沒用的青年,

卻愛上了村裡最美麗的姑娘,

姑娘是村長的女兒,

女兒被深林里的惡龍抓走了,

村長想救女兒但年齡太大走不動路,

所以村長就承諾誰能救回姑娘就把她許配給他,

於是村裡的年輕人一批又一批的走進深山老林想去救姑娘,

但是沒有一個人成功,甚至沒有一個人能回來,

最後沒用的青年也走進了深林,

他成功的殺死了惡龍,

可村長卻沒把女兒嫁給他,

不是是村長不守信譽,

而是,

青年發現被他殺死的惡龍變成了姑娘,

他之所以能殺死她的原因是,

她只對他放了水。


貼一個以前寫的


所有的一見傾心,都是蓄謀已久的劇情;

所有的不離不棄,都是潛藏海底的真心。

(1)

「你成功了?」

人魚公主貝拉看著巫婆搖著葯杵,在黑色巨缸里攪弄著,

粉紅色的泡泡從翠綠色粘稠的藥水上咕嚕咕嚕地冒出,不一會兒就消散在周圍的海水裡了.

「你成功了對嗎?」

貝拉的聲音透著掩飾不住的驚喜.看著那一個個可愛無比的小泡泡,她細嫩的雙手不由自主地箍上了巫婆枯樹皮一樣的脖子.

「你可別再搖了,再搖我脖子就要斷啦!」巫婆一把拿開了貝拉箍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另一隻手繼續攪拌著藥水.

「當粉色泡泡變成源源不斷的煙霧時,這缸&<人類變形藥水&>才算真正成功.」巫婆看著這缸藥水,臉上反射著翠綠色的光.

「你真的想清楚了嗎?」當粉紅色的煙霧從綠如翡翠的藥水上冉冉升起時,巫婆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眼睛像海溝一樣幽深地看著貝拉.」喝下了這個藥水,你就會失去身為美人魚的榮耀,永遠地離開大海.而且你一旦再接觸海水,還會變成一個可怕的怪物.你真的願意為了區區一個人類這樣做嗎?」

「我願意!」貝拉高興地說,眼睛裡面彷彿有一整座銀河系.

(2)

貝拉喜歡在深夜的時候浮上海面看星星,身邊是僕人豆子在緊張地戒備

「星星多漂亮啊,閃閃發光,好像海底的珍珠」貝拉托著臉蛋,開心地仰望著滿天繁星.

貝拉非常喜歡這種感覺,身邊安靜地只有海浪輕響,粼粼波光彷如群星將她擁在懷中.

豆子對人魚公主的感嘆沒有一點反映,只是警戒著周圍黑色海水下潛藏的危險.

「真是無趣的傢伙」貝拉看著不停在身邊游來游去的豆子,覺得星空下這美妙的氣氛都被打破了.「要是能飛上天空摸一摸星星就好啦!肯定是冰冰涼涼的像水晶一樣.」貝拉看著黑色天鵝絨布般的夜空,數著一顆顆閃亮的星星嘆道.

「貝拉公主,我們是人魚,只能生活在海里,天空對我們來說不是一個好去處.」豆子聽到貝拉的感嘆,停下來告誡道.

「知道拉,知道拉,總是說這樣老氣橫秋的話,跟父王一樣!」貝拉生氣地游開去.

「陛下是為您好,貝拉公主.」豆子看了下月亮的方位,緊緊跟著貝拉遊了過去」貝拉公主,時間不早了,您答應過我只出來一會兒的,現在請您跟我回去吧.」

「啰嗦的豆子~知道拉!知道拉!就知道攆我回去!」貝拉翻了個白眼,心中很是不快.

正當貝拉準備和豆子潛入海中,回到海之宮殿時,她忽然聽到天空中傳來」嗚」的一聲長嘯,彷彿是惡龍從遠處飛來.

豆子顯然也聽到了這聲怪響,緊張地掏出三叉戟,四處張望,尋找聲音的源頭.

貝拉看到東南方向的天空,竟然有一顆星星拽著火焰尾巴從天空中急速墜落了下來.

然後「騰」地一聲,落入了水裡,濺起了一陣水花.

「星星!」貝拉激動極了,想不到星星真的會墜落到海里,這不就代表著,自己終於有機會摸一摸真正的星星嗎?

貝拉高興地划動尾鰭,快速地朝墜落的方向游去.可沒等貝拉游出去幾米,尾巴就被豆子從後面一把抓住了.

「貝拉公主,不能去,可能有危險.」豆子緊張地眼睛都放出淡淡的藍光了.顯然他此刻也非常害怕.

「討厭的豆子.」貝拉心想」得找個辦法支開他.」

「剛才那個是我的許願星!」貝拉說」只有我才能觸摸的許願星!」

「可是墜落的動靜不小,我怕這個許願星會對您有危險.」豆子仍然滿眼擔心

「真是難纏.」貝拉眼珠子一轉,計上心來」嗯,我許了好多願望,星星給我帶來了好多好多禮物,所以很大啊,對了,你趕緊回去叫其他人過來,帶著海馬車,幫我運禮物哦!」

「那有危險怎麼辦?」豆子仍是不放手.

「豆子,整片海域都是我父王的疆土,誰都不敢欺負我,而且我還是這整片海域游得最快的人魚你忘了嗎?有危險的話,我早就跑遠遠啦!」貝拉沒有吹牛,游得快並不是因為她能力強,而是父王給她每一塊鱗片都鑲上了海鑽石,能大大加快水流通過魚尾的速度,進而提升貝拉的游泳速度.那是貝拉小的時候有一次被一隻海豹追得哭鼻子後,央求父王給她裝上的.

豆子看著貝拉因為閃著璀璨光芒而更加美麗的尾巴,終於送開了手.

「如果有危險,請貝拉公主一定要儘快離開!」豆子終於潛入海底,去找幫手了.

「真好騙,哈哈哈」貝拉笑著愚蠢的豆子,加快速度朝星星墜落的地方游去.

(三)

星星不是長這個樣子吧?

眼前的」星星」漂浮在海面上,長長硬硬的圓柱形身體上有好多個奇怪的符號,長著兩個像鳥一樣的翅膀的」星星」頭頂上還有個水晶罩子,模模糊糊的像是有什麼東西裝在裡面.

「這是什麼東西?」貝拉疑惑道,越看越不像星星.

隨著咕咚咕咚的聲音越來越急,這個奇怪的東西開始沉入水下.

當怪東西頭頂上的罩子也沉入水下的時候,貝拉終於看清楚了.

裡面竟然裝著一個暈過去的人.

「天哪!是個人類!」貝拉驚呼道,立即用強有力的尾巴擊碎了水晶罩子,裡面裝的那個人像塊破布一樣飄了出來,一接觸冰涼的海水,又醒轉了過來.當他看到貝拉的時候,又嚇得暈了過去,咕咚咕咚的大泡泡在他嘴邊出現,可見他咽下了不少海水.

貝拉看著這人暈了又醒,醒了又暈,一時忍俊不禁,竟然忘記了父王交待不準接近人類的訓誡.

貝拉把這人托上海面,奮力地游到了海岸邊,將他一把甩在一塊光滑的礁石上.

「累死我了,人類都這麼重嗎?」貝拉的汗化為一顆顆閃亮的小珍珠落入海里,噗通噗通

從小貝拉就接受著父王的教誨,不能接近人類,人類非常貪婪,人類非常邪惡.各種故事書,圖畫冊裡面也把人類描繪得醜陋不堪,邪惡無比.三頭六臂啊,青面獠牙什麼的.

可眼前這個人類,完全不一樣啊.

月光下,這個人類的臉跟貝拉沒有什麼不同,有著金色的捲髮,濕漉漉地貼在線條筆直的臉上.

他的額頭很寬,眉骨很高,眉毛很密,鼻子高又挺,嘴唇因為海水而凍得有點發紫,此刻抿成了一條直線,下巴上長著細密的鬍子,有點凌亂,又有點粗獷的美感.貝拉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又伸手去摸他的鬍子,就在她的手接觸到人類硬硬的胡茬時,那人」呼」地吐出了一大口海水.接著啪地一下從礁石上坐了起來,一連串的動作嚇得貝拉後退了好幾米.

「天哪!我墜機了!我要死了,天哪!我掉進海里了,我的上帝啊!我肯定是出現幻覺了,我竟然看到了一條…」人類嘴裡大呼小叫著,以為自己還在海里飄著,這時卻忽然發現自己身處礁石,而不遠處的海面上,浮著一個漂亮的姑娘.

「美人魚…」人類看到貝拉的時候,驚得連眼珠子都轉不開了.畢竟貝拉的美貌在整片海域里跟海之珍珠一樣是獨一無二的.

貝拉被人類嚇得不輕,此刻終於想起父王的告誡,準備返回海里.

「別走.」人類輕輕地喊住貝拉」請問是你救了我嗎?」

這個人類有好聽的聲音,跟海里其他人魚都不同.

貝拉點點頭,還是保持著好幾米的距離,卻停止了下潛的動作.

「你是…美人魚?」人類撓撓頭,覺得非常不可思議.

貝拉升起水下閃著海鑽光芒的藍色尾巴,向人類搖一搖,明自己的身份.

「天哪!」人類抱住自己的頭,臉上的表情糾結至極」我以為美人魚都是傳說中的神話,沒想到真的有.」人類連連發出驚呼.」而且還…」人類看著貝拉浮在水面上的窈窕身段和阿芙羅狄般的臉龐「這麼美…」

(四)

「我叫拉斐爾」人類朝貝拉遠遠地伸出手,但想想這樣做可能人魚不理解是什麼目的,於是又把手收了回來。

「貝拉」人魚回答道「我是大西洋海域領主的女兒,海之宮殿的公主。」

「那麼貝拉殿下,請問剛才是您救了我嗎?」拉斐爾站起來恭敬地給貝拉行了一個禮。

「我只是把你從水晶罩子下面弄了出來。」貝拉說

「水晶罩子?」拉斐爾一臉問號「哦,您是說機艙蓋吧?」

「機艙蓋?那是什麼?」貝拉的好奇心上來了「你不是從星星上下來的嗎?星星上也有人類嗎?」

「哈哈哈,」拉斐爾大聲笑道「您誤會了,我可不是從星星上下來的,我駕駛的飛機在這一帶上空出了故障,緊急迫降失敗後才墜落到海裡面的。如果不是您救了我,恐怕我就葬身海底了。」說到這,拉斐爾再次給貝拉行了一個躬身禮。

「飛機是什麼?」貝拉覺得人類也沒有父王說的那麼野蠻,便放下了戒備,一點點朝人類游去。

「就是我剛才開的那個鐵疙瘩啊,加滿了油之後能飛上天空,幾分鐘就能飛好遠呢,比坐火車強多了。」拉斐爾見貝拉慢慢游過來,索性在礁石上坐了下來。

「那你飛上天空能摸到星星嗎?」

「那可不能,星星還在更遠的地方。」

「那從天上看星星會更好看嗎?」

「嗯,更好看,還能看到星系的樣子,你看,那個長長的叫做銀河,裡面有好多不同的星座」

拉斐爾一邊用手指出天上的星座,一邊專心地給貝拉講解星座的知識。貝拉靠在礁石邊上,聽著拉斐爾的講解,連連發出驚呼,拉斐爾知道好多父王不知道的東西,幾乎給貝拉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她如痴如醉地聽著拉斐爾講述的種種傳說,淡淡的月光映在她美麗的臉上,讓拉斐爾看得也是如痴如醉…

終於,東方泛起了白光,太陽即將升起,但是拉斐爾仍然充滿了精力,不停地給貝拉講故事,但是貝拉已經聽到了遠遠傳來豆子因為找不到她而急切吹響的海螺音。

「我得回去了」貝拉說著,開始慢慢遊離礁石。

「不能再留一會嗎?我還有一個大熊星座的故事沒講給你聽呢。」拉斐爾焦急地說。

「不行,不回去父王會懲罰我的。」遊離礁石越來越遠的貝拉也很捨不得,拉斐爾的金髮此刻早已被海風吹乾,在朝陽的照耀下隨風而動,也是英俊非凡。

「那我明天在這裡等你。」拉斐爾幾乎是喊出來的。「貝拉公主!」

貝拉回頭看了一眼拉斐爾,微笑著點點頭,陽光下人魚公主的臉越發動人,拉斐爾幾乎看得入了迷。

「噗」地一聲,貝拉潛入了水下,海面上只留下一圈漣漪,讓拉斐爾心醉不已。

(五)

此後的每天,貝拉都會準時出現在礁石邊上聽拉斐爾給她講世界各地的見聞,講各個國家的故事。拉斐爾講話很風趣,常常逗得貝拉哈哈大笑。貝拉高興的時候也會帶著拉斐爾下海,讓他抱著自己,游到一些平常人去不到的海域,帶他見識海洋的寬廣和深邃。只是每次這個人類男人的手從背後環在自己腰間,溫熱的臉龐靠著自己脖頸的時候,貝拉總會感到一陣陣的臉紅,不由得加快了遊動的速度,嗆拉斐爾一肚子海水,然後兩人一起哈哈大笑。

拉斐爾有時候會帶一些人類女孩子喜歡的玩具,洋娃娃,銀手鐲之類的禮物送給貝拉,貝拉其實一點也不喜歡,但還是很感激地接受了。作為回禮,貝拉總是會帶一些紅珊瑚,海珍珠之類的海里常見的玩意兒給他,而拉斐爾總是很高興。

貝拉發現自己越來越離不開每天的這個故事時間了,總是想著要去礁石邊上聽拉斐爾的故事,彷彿拉斐爾身上有一種奇怪的吸引力,如果一天不去,她心裡總是會很煩悶,做別的事根本提不起勁來,像是棘星珊瑚中毒一樣。

豆子看在眼裡,非常焦急,他以為貝拉生了什麼病,急忙叫來了醫生,結果醫生們全部被貝拉轟了出去,貝拉關起門來,完全不管外面豆子焦急地呼喊,只是托著腮,等待著約定時間的到來。

海之宮殿一年一度的盛大巡遊開始了。貝拉必須跟著父王圍著整個大西洋巡遊一圈,檢視自己的領土,振奮自己的威嚴。往年的巡遊貝拉都很期待,因為可以見到自己在各個海灣的朋友們,但是今年,貝拉一百萬個不願意去。

因為她想去見拉斐爾。

賴床、裝病、耍神經,什麼伎倆都用過了,父王就是不肯她留下。豆子替貝拉去求情,反倒被父王抓起來打了一頓,看這情況,父王是鐵了心了。

沒有辦法,貝拉幾乎是被綁上了海馬巡遊車,圍著大西洋轉了整整一個月。

貝拉感覺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六)

巡遊一結束,貝拉立即趕到礁石邊上,自然是空無一人。

貝拉感覺整個世界都要崩塌了,她焦急地在礁石四周尋找,叫著拉斐爾的名字,希望他能從某處忽然跳出來,然後做著鬼臉說我要給你一個驚喜。

可是並沒有。

貝拉一直等到了夜幕降臨,礁石上依然沒有半個人影。

終於,帶著一顆絕望又破碎的心,貝拉準備潛回海底,她決定再也不會浮上海面,仰望星空了。

就在她的長長的藍色頭髮沉入水裡的時候,忽然聽到一陣微弱的呼叫。

「貝拉公主,貝拉公主!」聲音很陌生,但是貝拉還是猛地浮了起來。

「是誰叫在我!」貝拉趕緊回應,生怕錯過一絲見到拉斐爾的機會。

一個人影從礁石出走了出來,是個陌生的男人。

「天哪!真的有美人魚!!!拉斐爾沒有騙我!」男人小聲地驚呼,即使是做好了心理準備,當他看到美艷動人的貝拉時,還是驚為天人。

「你知道拉斐爾?」貝拉問道

男人回過神來,忙答道「是的,拉斐爾是我的隊友,我們一起在這個海岸執行任務,他現在要走啦,可是放心不下一位人魚公主,每天都來找你,可是找不到。現在他必須在營地鎮守,所以就托我每天過來找你一次,萬一遇上你,就跟你告個別。沒想到真的遇上你了。」

「拉斐爾要去哪裡?」貝拉問道。此刻,她感覺自己即將做一個大膽的決定。

「回他自己的國家,英國,離這裡非常地遠。」男人說著,看著貝拉的眼裡閃著不潔的光芒。

貝拉沒有管男人貪婪的目光,而是追問道「你說拉斐爾現在在營地,那你們的營地在什麼地方?」

男人收起邪惡的目光,將營地所在的位置告訴了貝拉。

貝拉深吸了一口氣說道,「請你回去跟拉斐爾說,等著我!」

說完,貝拉急速地潛入了海底。

男人站在礁石邊上,看著貝拉閃著光的魚尾消失在黑暗的海水中,陰險地笑了

「成了!」

(七)

。。。。。。

「你真的想清楚了嗎?」當粉紅色的煙霧從綠如翡翠的藥水上冉冉升起時,巫婆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眼睛像海溝一樣幽深地看著貝拉.」喝下了這個藥水,你就會失去身為美人魚的榮耀,永遠地離開大海.而且你一旦再接觸海水,還會變成一個可怕的怪物.你真的願意為了區區一個人類這樣做嗎?」

「我願意!」貝拉高興地說,眼睛裡面彷彿有一整座銀河系.

貝拉決定用深藏在海底的古代禁術變成人類,所以背著父王偷偷地來到被放逐的黑暗女巫住的地方,而她付出的代價是美麗的雙目。

貝拉一口將腥臭的藥水喝下,隨著身體變得越來越輕,貝拉的眼睛慢慢地黯淡下去,終於失去了所有的光彩,成了一片死灰。

「從現在開始,你的身體將會發生變化,會很痛苦,當你離開海面的時候。你將會成為一個真正的人類,你將再也不能回到海里,你明白了嗎?」巫婆說著,牽著貝拉的手,將她引出房間。

「去吧,願你的付出能有所值。」巫婆說著,放開了貝拉的手。

貝拉便隨著洋流,慢慢漂了起來。

痛楚襲來的時候,貝拉只能緊緊咬著牙關,鱗片開始剝落,骨骼開始重組,身體里的肌肉開始分離,貝拉感覺整個身體像是被撕成了兩半,下半身像是被人切開了一樣痛…

終於,她感覺到自己的魚尾完成了變形,分成了兩半。巫婆說那是「腿」。貝拉輕輕划動兩條腿,能清晰地感覺到水流在腿間的流動,貝拉很高興,幾乎忘記了自己所受的痛苦,她學起小時候看的圖冊上人類游泳的姿勢,憑著嗅覺,朝約定的地方游去。

當貝拉的腳尖離開海面時,貝拉感覺耳邊轟鳴不止,她再也聽不到海中生物的低語,再聽不到豆子呼叫她的海螺了,她知道,自己此生再也不能回到海洋了。

可這又如何呢?只要有拉斐爾,一切都足夠了。

沒有了視力,貝拉只能摸索著前進,憑著那個男人給的方位,貝拉一點一點地朝拉斐爾所在的營地走去。還不熟悉如何使用雙腿的貝拉總是會摔跤,膝蓋上,腿上都是傷,還好海草和貝殼織成的衣服夠結實,否則貝拉會傷得更厲害。但是越受傷,貝拉想念拉斐爾的心就越強烈,傷痛算什麼,只要見到拉斐爾,一切都值得了。

(八)

貝拉見到拉斐爾的時候,他正在一個臭氣熏天的酒吧喝酒。

貝拉是循著拉斐爾大呼小叫的聲音找到他的,

推門而入的貝拉此時已經是蓬頭垢面不復往日光彩照人的模樣了。

沒有人知道這一路貝拉時怎麼走來的。

所以當拉斐爾見到她的時候,花了好一會兒才認出她來

「貝拉?」拉斐爾問道

貝拉激動地點點頭,以為拉斐爾會感動她一路千辛萬苦,只為他而來。

然而拉斐爾並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你的尾巴呢?你尾巴上的海鑽呢?」拉斐爾此刻的聲音聽起來尖利而刺耳,一點不像當初那個溫文爾雅講述著世界各地奇聞異事的紳士。

「羅曼!!!!」拉斐爾大喊道

貝拉聽到一個聲音咚咚咚地跑到他們面前。

「我怎麼跟你說的?我是說把【人魚公主】騙過來,不是把【人】騙過來!!!你是個傻子嗎?」拉斐爾重重地給了叫羅曼的這個人一耳光,羅曼驚呼一聲,貝拉馬上認出就是那天跟他說話的那個陌生男人。

「把我騙過來?」貝拉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以為她會保持原樣過來的,沒想到人魚還能變成人。」羅曼害怕地說。

「滾!」拉斐爾大呼一聲,羅曼如獲大赦,立即連滾帶爬地跑了。

「拉斐爾,你在說什麼啊,我是貝拉,你不記得我了嗎?」貝拉摸索著抓到了拉斐爾的手,搖晃著說。

「我當然記得你,好不容易引你上鉤,沒想到你變成了人,你那一尾巴海鑽呢?快點交出來!」拉斐爾滿嘴的酒氣熏得貝拉想吐,但是貝拉還是不肯承認拉斐爾在騙自己。

「你在胡說什麼啊?你不記得是我救了你嗎?你喜歡每天聽你講的故事,想跟你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啊。」貝拉流下了眼淚,此時卻再也不能變成珍珠了。

「放屁!誰他媽要你救,我還不是為了海里那麼多寶藏,特別是你尾巴上那些海鑽,每一顆都夠我買一架飛機了。你說你好端端的變什麼人啊!那些海鑽我去哪裡找啊!」拉斐爾火氣上來,一巴掌將貝拉打倒在地。

貝拉此刻終於相信了,相信拉斐爾是在欺騙自己,即使她的眼睛看不到此刻拉斐爾扭曲的臉,但她的心是透明的,她終於看清了拉斐爾可惡的嘴臉。

父王說的對,人類都是貪婪又邪惡的。

「我聽過一個傳說。」一個坐在角落的女人說道「變成人類的人魚終生不能回到海里。」

「說下去」拉斐爾冷冷地說。

「如果再讓她解除海水,那麼她就會變成…」那人站起來走到貝拉身邊,用腳踢了踢躺在地上默默流淚的人魚公主。

「變成什麼?」拉斐爾產生了興趣。

「水怪。」那女人說道「非常奇特又醜陋的怪物。」她轉身對著所有人說。「這個世界上絕對沒有人見過這種怪物,我們可以把她關起來,成立一個展覽馬戲團,像全世界展覽,然後收取不菲的利潤。」

「安吉爾,你真他媽是個天才!」拉斐爾一把抱住那個肥胖的女人「就照她說的辦,立即啟程去海邊!!」

拉斐爾看著躺在地上臉上混合著淚水和泥漿的貝拉,狠狠地踢了她一腳,兇惡地說「誰叫你弄丟了我的海鑽呢~這都是你自找的。」

(九)

一群人用破板車將貝拉運到海邊,拿了一個粗麻繩綁住貝拉的脖子,一點一點地把她放到了海里。

貝拉的腳一接觸海面,便蒸騰起大量的霧氣,腳尖立即被燒焦,然後慢慢開始變形,長出數條短短的觸角。

然而在貝拉的臉上,看不到一絲痛苦的表情,貝拉的心此刻已經完全沒有任何波動了,所謂人魚的榮耀,被欺騙的心碎,被背叛的痛苦,全都消失不見了。所謂的心死,大概就是這樣吧。

貝拉一寸一寸地被海水吞沒,臉因為脖子被勒著而漲得通紅,她的半個身體已經裂變成海怪的身軀,岸上的拉斐爾等人卻眼神發光。

「羅曼,我們發財了~你看著海怪的個頭,我們真的要發財了!」拉斐爾狂笑著,彷彿已經看見大都會裡所有上層人士都趕來看他的展出,紛紛跟他握手向他的成功表示祝賀。

當他狂笑不止,不可一世的時候,並沒有注意到天上烏雲密布,狂風聚攏了。

終於,一聲驚雷巨響,像是落在了他的腳邊。

似乎是從深不可測的海底發出的怒吼,響徹在每一個岸邊的人耳邊。

「你們竟敢欺負我唯一的女兒!!!」

怒吼帶著如有實質的力量,將每一個人都震住在原地,不敢動彈。

「這,這就是海神的憤怒嗎?」拉斐爾想逃跑,卻被風壓牢牢釘在了原地,不能動分毫。

巨大的海嘯從遠處帶著更大的狂風襲來,拉斐爾從沒見過這麼高的海浪,浪頭幾乎打碎了天上的白雲,拉斐爾此刻的後悔,已經彌補不了他所犯下的罪惡了…

大浪過後,拉斐爾等人像是螻蟻一樣,再也找不到一絲痕迹了。拍碎這些邪惡的人類後,海浪並沒有向內陸更深的地方涌去,而是像一隻溫柔的手,輕輕將已經變成一半海怪的貝拉接回海中。海神用一個充滿空氣的氣泡裹住已經成為人類而不能在海底呼吸的貝拉,將她接回了海之神殿。

「黑女巫的黑魔法是不可逆的」海神看著裹在氣泡里昏迷不醒的貝拉,告訴一旁哭得像個皮皮蝦的豆子

「貝拉以後都要這樣生活,直到她死去…」

豆子哭得更大聲了。

這天,整個海之神殿一片沉默,所以無論在哪個角落,都能聽到豆子的哭聲和海神沉重的嘆息。

(十)

「貝拉公主,喔,貝拉,現在只剩我們兩個了,我可以叫你貝拉嗎?」

「從很小的時候我們就在一起了,現在回想起來,那時候的我多幸運啊,你有那麼多僕人可以選,但你卻偏偏挑中了我做你的侍衛。我爸爸總是說要我記得你的恩德,他說是你讓我從低等魚人裡面脫穎而出,我的整個家族都因此而榮耀。可是我沒有想那麼多~我只是…喜歡你,你知道嗎?你每次在我面前游過,我都開心得要命。」

「可是我只是個僕人,而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能跟在你身邊已經是天賜的好運,我不敢再奢望別的什麼東西,哪怕是你的額外的一個眼神。」

「貝拉,你總是說我傻,是的,我很傻,如果我知道那個人類會對你造成這樣的傷害,我永遠都不會聽你的話遠遠地躲開。那天我看到你把那個人類救出來,送到礁石上,跟他有說有笑。我以為你很開心,所以不敢上前打擾你,我只是遠遠地看著,即使那時候我的心碎得像撒在海面上的月光。」

「你從來沒我在我面前展露過那種笑容,那種整個海洋里最美的笑容。我想,那個人類應該會給你幸福吧。我希望你幸福,所以只能默默幫你,用我僅有的方式,默默支持你,沒想到最後卻害了你。」

「貝拉,你知道嗎?那天幫你替海神大人求情,被揍得死去活來的時候,我心裡其實挺高興的,要知道平時借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那樣跟海神大人說話,但是為了你,我覺得我忽然長出了一千個膽子。」

「現在,我要離開你了,盡一個僕人最後的職責,我希望你能快點好起來,重新恢復人魚公主的美麗和健康,忘記過去,也忘記我,重新過上幸福美好的生活。」

「貝拉…」

豆子看著氣泡里的半海怪化的人魚公主,眼神中流動著海鑽一樣的光芒,他張嘴想說出那句他最想說的話,但最後只是抹了抹眼角的眼淚,輕輕地轉身離開了。

(尾聲)

「我成功了!」

黑女巫攪拌著一缸粉紅色的藥水,

翠綠色的氣泡爆開化成一縷縷綠色的煙霧。

黑女巫舀了一杯散發著惡臭的藥水,拿在手上把玩著,像是在欣賞一件惡毒的藝術品。

「喝下去,你的靈魂就會跟貝拉的靈魂連接在一起,驅除海怪的異變。」

黑女巫狡黠一笑,「說是連接在一起,其實就是消耗掉你的靈魂,為貝拉凈化。」

「你會從這個星球上被抹消,連帶所有人對你的記憶,甚至連我都不會記得曾經熬過這種葯給你喝,當然,貝拉也不會知道。」黑女巫說道。

「貝拉會復原嗎?」豆子看著黑女巫手中的藥水,彷彿看著唯一的希望。

黑女巫點點頭說「你會像太陽下的泡沫一樣,眨眼消失不見,你願意嗎?」

豆子笑了笑,拿起杯子一飲而盡。

貝拉睜開眼睛,看到了透過海水投射下來的陽光。

成群的海草在自己的頭頂搖晃,像躍動的海洋精靈。四周的小魚吐著泡泡跟她打招呼,床底下精明的扇貝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珍珠項鏈,急切地想讓貝拉公主帶上…

「今天是個好天氣呢~」貝拉從自己的床上起來,甩動著如海洋一樣深藍色的魚尾,尾巴上鑲滿了能讓她游得更快的海鑽,這讓本來就很美的人魚公主看起來更加閃耀動人。

「今天就去抓皮皮蝦吧!」貝拉高興地甩動著尾巴,快樂地朝深海游去。

她沒有注意到,尾巴甩出的一串泡沫中,

其中有一顆,散發著動人的彩色光芒。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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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多謝!


題目不是腦洞么……別這麼認真啊(°ー°〃)

昨晚先遇上下雨,淋著雨回家後刷到這個問題,開了個腦洞而已,我@的那位就是截圖裡評論的。

道姑一心向道,無心戀愛(o?????? 3?????? o)

要是我男朋友這樣,不分手肯定是留著過年剁吧剁吧包餃子╮(‵▽′)╭

————————————————————

談了一場異地戀。

我在的城市突然下起了不小的雨,從麵包店出來後望著天空發愁。

想了想,朋友圈發了狀態,指定人可見:落雨了,沒帶傘,怎麼回家?

幾分鐘後,你回我:你在原地不要動,我馬上打飛的過來,位置發我。

好啊,反正下雨天,閑著也是閑著,等了你這麼久,再等幾個小時甚至幾天又有何妨。

現在是晚上九點,我開始等你。

十點,雨變小了,你買好機票了么?

十一點,雨又變大了,街邊的店都準備打烊了,你到機場了么?

十二點,路上沒人了,很有些冷,我有點怕,街燈一盞盞黃黃舊舊,你關機了。

兩點了,麵包冷冰冰的,巧克力香蕉的第一口很是黏膩,開始想念炮仗面熱乎乎的湯。角落的流浪漢裹著破棉襖睡得正香。家裡的燈好像沒有關。

這漫長的夜啊,一條條翻著手機里從認識至今的聊天記錄

六點,你還是關機。慢慢地有店鋪開門了,烤紅薯和肉包的香味撲面而來,你到機場了么?

八點,路上都是上班族,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美的丑的,人群里沒有我,也沒有你。

九點零五,「叮咚」微信響起會是誰呢,會是你嗎?

是你吶。

「早啊,小懶豬快起床,再賴床就要遲到了哦」

我真傻。真的。

@知穩 意不意外?驚不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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