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讀王陽明的著作?

很崇拜王陽明,可是他的著作都是文言文,所以想請教大神,想要看到他的著作,需要做哪些準備工作,或者怎樣開始呢?@李慧穎


這裡主要講義理方面的準備,
讀文言有困難的,看這個:如何系統地學習文言文? - 知乎用戶的回答
誠如余英時先生所說:今天讀中國古書確有一層新的困難,是古人沒有的:我們從小受教育,已浸潤在現代(主要是西方)的概念之中。例如原有的經、史、子、集的舊分類(可以《四庫全書總目提要》為標準)早已為新的(也就是西方的)學科分類所取代。人類的文化和思想在大端上本多相通的地方(否則文化之間的互相了解便不可能了),因此有些西方概念可以很自然地引入中國學術傳統之中,化舊成新。但有些則是西方文化傳統中特有的概念,在中國找不到相當的東西;更有許多中國文化中的特殊的觀念,在西方也完全不見蹤跡。我們今天讀中國書最怕的是把西方的觀念來穿鑿附會,其結果是非驢非馬,製造笑柄。

因此,義理方面的預備必不可少。


義理方面,推薦:

1、牟宗三《中國哲學十九講》 第十八講 宋明儒學概述;第十九講 縱貫系統的圓熟;

牟宗三《宋明儒學的問題與發展》

2、錢穆《陽明學述要》

3、蔡仁厚《王陽明哲學》

按照牟先生的理路來闡發陽明思想。

4、陳來《宋明理學》、《宋元明哲學史教程》的陸象山、楊慈湖、王陽明和陽明後學部分。當然,通讀更好。

牟先生能夠直接道出心學的精蘊,

錢、蔡二書都薄,也易讀。

陳書是教材的典範,要言不煩,清楚透徹。

文本方面,推薦:


1、鄧艾民《傳習錄註疏》

此書勝過陳榮捷《傳習錄詳註集評》。

一般讀者只讀《傳習錄》就可以了。

大哲徐梵澄曾說:一部《傳習錄》,足夠受用一生。

讀過《傳習錄》,意猶未盡的可以讀《陽明先生集要》

仍嫌不足的話,就是《王陽明全集》了。上古的三卷本繁體版最好,浙古的五卷本略有遺憾(一位參編過這兩種書的老師對我說的)。

陽明的思想和傳記,市面上魚龍混雜,較好的是:


岡田武彥《王陽明大傳》;

岡田先生是九州二老之一,這本書是很好的陽明傳記。

《皇明大儒王陽明》

該書在馮夢龍《皇明大儒王陽明先生出身靖亂錄》、鄒東廓《王陽明先生圖譜》的基礎上續著集注而成。


馮夢龍文筆超絕,其書優點就是寫的很好玩,缺點則是文學筆法重,有的地方不大靠譜。


鄒守益的圖譜十分生動,那個年代還不能攝影攝像,圖譜就是最接近真實的形象記錄了。

若要通盤深入了解陽明思想,陳來《有無之境——王陽明哲學的精神》不可不讀。

較難,需要一定的宋明理學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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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學主張易簡工夫,文字知解等都是第二義。

但是必須指出:如果脫略用心研讀心學著作的基本工夫,憑自己的「體知」、「感悟」,就想掌握心學,無異於痴人說夢,錯認光景為良知,是未得心學之實,先受心學之弊。


錄呂涇野門人楊天游語以示警:


今世學者,病於不能學顏子之學,而先欲學曾點之狂,自其入門下手處便差;

不解克己復禮,便欲天下歸仁;

不解事親從兄,便欲手舞足蹈;

不解造端夫婦,便欲說鳶飛魚躍;

不解衣錦尚絅,便欲無聲無臭;

不解下學上達,便自謂知我者其天。

認一番輕率放逸為天機,取其宴安磐樂者為真趣,豈不舛哉?

故余嘗謂學者,惟在日用平實倫紀處根求,不在玄虛誇大門戶處尋討;

惟在動心忍性苦楚中著力,不在擺脫矜肆灑落處鋪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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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先生弟子廖鍾慶說:「《致知疑難》原為牟宗三先生早年所寫的一本小書《王陽明致良知教》中的其中一章,現在只把這一章當作《附錄》附在《從陸象山到劉蕺山》一書中,照牟先生的講法,「該書可作廢」。但我卻認為《王陽明致良知教》這一本小冊子配合他在《生命的學問》中的《王陽明學行簡述》一起讀,這樣對初學宋明理學中的陽明學來說,是非常好的入門。

我認為,

先讀《王陽明學行簡述》,

再讀《王陽明致良知教》,

再讀蔡仁厚先生的《王陽明哲學》,

最後才來讀《從陸象山到劉蕺山》書中關於陽明學那一部分,

這樣子會對陽明學能由淺至深去掌握。所以,我不同意牟先生廢掉這本小冊子的說法。當然,牟先生的意思是,《王陽明致良知教》書中的精華已全被吸收進了《從陸象山到劉蕺山》里去了,所以,看後者就可以了。但是,直接看《從陸象山到劉蕺山》,對很多初學者恐怕是不容易的。因此,向大家推薦以上的讀法 - 由淺入深。」

附:牟宗三:王陽明學行簡述

  陽明學之詳細內容,吾曾言之於《王陽明致良知教》一書中(中央文物供應社出版)。今再就《陽明全書》中之年譜,將其學行發展之大關節,述之以為青年立志之楷模,併兼為了解陽明學之入門。


一、為第一等事,做第一等人


  年譜記雲,先生於十一歲時,「嘗問塾師曰:何為第一等事?塾師曰:惟讀書登第耳。先生疑曰:登第恐未為第一等事。或讀書學聖賢耳。龍山公(陽明先生之父)聞之,笑曰:汝欲做聖賢耶?」


  案:孔子十有五而志於學,今陽明十一歲,忽然靈光爆破,即憧憬學聖賢。陽明說此話時,不必真有立志之意,然靈光爆破,衝口而出,即已見非凡。吾茲所欲說者,聖人、人倫之至。學聖賢乃成德之事。人要做第一等人,為第一等事。此在古人講學,乃一普遍之意識。宗教家名曰重生。學聖賢,就要重生。重生始能做第一等人。不重生,無論權位如何高,不能算做第一等人。美國有所謂第一夫人,此非陽明所謂第一也。近人求學,受教育,是想成科學家、哲學家、藝術家,總之,是想成專家,取得某某學位,這是知識技能一邊事。這是現代人求學問的普遍意識。但是很少有能知道陽明所說的第一等人,第一等事。讀書學聖賢,做第一等人,這種觀念幾乎完全消失,完全非近代人的意識所能把握。假若聽見這種觀念,必以為不是一清楚之觀念。然在古人,則是一普遍之意識。故雖在幼童,亦可以靈光爆破,接觸及之。而青年立志,亦常以此為志。茲除陽明外,再以羅近溪(陽明的後學,屬明儒泰州學派)為例,便可明白。羅氏自謂:


  不肖幼學時,與族兄問一親長疾。此親長亦有些志況,頗饒富,凡事如意。逮問疾時,疾已亟。見予弟兄,數嘆氣。予歸途,謂族兄曰:某俱如意,胡為數嘆氣?兄試謂我兄弟讀書而及第,仕宦而作相,臨終時還有氣嘆否?族兄曰:誠恐不免。予曰:如此,我輩須尋個不嘆氣的事做。予於斯時,便立定志了。(《盱壇直詮》)


羅近溪所謂「不嘆氣的事」即陽明所謂「第一等事」。及第、作相,俱不是第一等事,亦俱不是可以令人「不嘆氣的事」。所以第一等事,第一等人,須從孟子所說的「天爵」作起,絕不是指孟子所說的「人爵」而言。此須徹底予以了解,方可說立志。

二、三變而至於道


  《明儒學案》中黃宗羲記云:


  先生之學,始泛濫於詞章。繼而徧讀考亭之書,循序格物。顧物理吾心,終判為二,無所得入。於是,出入於佛老者久之。及至居夷處困,動心忍性,因念聖人處此,更有何道?忽悟格物致知之旨。聖人之道,吾性具足,不假外求。其學凡三變而始得其門。


  案:此所謂三變是「得其門」前之發展階段。「得其門」,又有三變,俟下段述之。


  做聖賢並不是一句空話,要落實做去,全靠自己心悟。這全是內心生活的事。從何處用心下手呢?這不是處理一件事,亦並無外在的成規可資持循。所以在生命憤發向上的過程中,必有極端煩悶困惑之時。尤其生命強的人,內心生活強的人,在未得到歸宿之時,必東倒西歪,紛馳雜流,任何事足以吸之,任何事亦不足以安之。所謂煩悶困惑,即是極度的不安。一般人安於一件事或一種職業以繋其身,這不是對於精神生活有強烈要求的人所能安。依作聖賢言,這全是習氣或氣質的膠著。一般人安於習氣膠著中而無超拔的覺悟,此其所以為凡人也。


  宋儒講學即在求如何成聖成賢。其中之大流,是程朱一路。程朱提供出一義理之規模,為一般修學者所遵循。然陽明即於此起一大疑竇,在其生命中形成一大煩悶。與一大賢所提供之規模相接觸而生大疑,成大煩悶,這其中必有原故:或由於自己尚未了徹,或由於該規模本身有問題,或由於自己之生命氣質有特殊之絪縕而總不能與之相契,而將有特殊之表現,將開創一新局。此一疑竇與煩悶是陽明生命史中一件大事。吾人必須深切注意。不疑則不悟,大疑則大悟。「疑」不是外在的理智的遊戲,而是內在的生命上的事。能形成一大疑,即預期將來一大悟。其將開創一新局,可以說是其生命憤發向上中所必然要到達的。試看年譜所記。


  先生於二十一歲時,「為宋儒格物之學。……徧求考亭(朱子)遺書讀之。一日,思先儒謂眾物必有表裡精麄,一草一木,皆涵至理。官署中多竹,即取竹格之。沈思其理不得。遂遇疾。先生自委聖賢有分。乃隨世就辭章之學。」此是第一次遵守朱子格物之說以窮理,結果不通而病。此時在陽明或未能覺識到其病源何在:在朱子之說有問題呢?抑在自己不懂呢?他不能斷定。然在吾人今日,則可說這是他生命上首次未能與朱子之說絲絲入扣而相契,必是他生命上有一種他所不自覺的特殊的醞釀在蠢動,以期將來之凸現。然在未悟出頭緒前,不得其生命之坦途,生命不可遏住,即轉而就旁技雜流以賓士。此即辭章一階段。


  二十七歲時,「先生談養生。先生自念辭章藝能不足以通至道。求師友於天下,又不數遇。心持惶惑。一日讀晦翁<上宋光宗疏>有曰:居敬持志,為讀書之本;循序致精,為讀書之法。乃悔前日探討雖博,而未嘗循序以致精,宜無所得。又循其序,思得漸漬洽浹。然物理吾心,終若判而為二也。沈鬱既久,舊疾復作。益委聖賢有分。偶聞道士談養生,遂有遺世入山之意。」


  此為第二次再循朱子之說以前進,然結果仍無所得。在此次困頓中,彼仍是覺得自己不行,覺得「聖賢有分」,不是人人可以作得來的。然同時他亦約略覺識到其煩悶癥結之所在,不只是一種無名之煩悶而已,不只是其生命中一種特殊之醞釀而已。他可以形成一問題,即順朱子之路走,物理與吾心,終判而為二。此是其煩悶癥結之所在。醞釀到此,他才覺識到問題正在這裡。這何以使他成為一個大煩悶?物理與吾心之為一為二,不只是哲學思辨問題,更亦不是知識問題。在陽明看來,這是與作聖賢有關的問題。假若心與理為二,理在外物而不在吾心,則「即物窮理」(朱子語),格竹子,格草木,縱格得竹子草木之理來,與作聖賢有何關係?有何緊要?這才是大癥結所在,大煩悶所在。若只是知識問題,則易解決。若只是哲學思辨,理智遊戲,則能解決即解決,不能解決,即聽之而已,亦無關緊要。惟此是作人作聖的問題,性命交關的問題。若意在作人作聖,而向外求理正與作人作聖無關,則一切功夫豈不白費?這裡面有一種「不相應」存在。此其所以為煩悶。然他不能解答此問題,他尚未悟到心與理如何能一,他的生命尚不能滲透那隱藏甚深的宇宙人生之奧秘,這個紅輪尚未從他的生命之海底里湧現出來。那就是說,他尚沒有開悟到作人作聖之本源。他也不能斷定朱子一定不對。因為他自己的「是」尚不清楚。所以他還是覺得聖賢原是有分的,不是人人可以為的。「沈鬱既久,舊疾復作。」於是,轉而學道,談養生,有遺世入山之意。此即出入佛老一階段。


 但在三十一歲時,他漸悟釋老之非。年譜記云:

  築室陽明洞中,行導引術。久之,遂先知。一日坐洞中,友人王思輿等四人來訪,方出五雲門,先生即命仆迎之,且歷語其來跡。仆遇諸途,與語,良合。眾驚異,以為得道。久之,悟曰:此簸弄精神,非道也。又屏去。已而靜久,思離世遠去。惟祖母岑與龍山公在念。因循未決。久之,又忽悟曰:此念生於孩提。此念可去,是斷滅種性矣。明年,遂移疾錢塘西湖。復思用世。往來南屏虎跑諸剎。有禪僧坐關,三年不語不視。先生喝之曰:這和尚終日口巴巴說甚麼,終日眼睜睜看什麼。僧驚起。即開視對語。先生問其家,對曰:有母在。曰:起念否?對曰:不能不起。先生即指愛親本性諭之。僧涕泣謝。明日問之,僧已去矣。


  案:此段所述,悟道家之非,曰:「此簸弄精神,非道也。」案簸弄精神,玩弄光景,氣魄承當(非義理承當),皆當時講學鑒別真偽之重要話頭。皆非真道實理也。其悟佛家之非,則曰:「此念可去,是斷滅種性矣。」孝弟之念是最後真實真理之所在。此處直須直下肯定,直下承當,絕不能繞出去用任何曲說以撥無之。若說真實,這裡就是真實。若說高明奧妙,這裡就是高明奧妙。離開此一步而繞出去,不能有任何真實、高明奧妙之可言。故曰:「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儒家立教,四無傍依,直握住真實,開而出之,沛然莫之能御。孝弟親親只是生活中一件事,然此一念實指點一至真至實之普遍仁體。這裡決不可以如幻如化之假象視之。如果此亦只是假象之世間法,則汝之「真如」之出世間法,更假不可言。仁體直須歸到自己身上來直下親證。若推出去作一個外在的法相看(作一個外在的事物或概念看),則直下便謂之為非人,謂失心。任何玄談,皆是曲說。故陽明直就一和尚之不能無「念母」之念而指點之,該和尚當下即醒轉過來。此決不能因生老病死諸法無常之苦諦而即撥無之。故程明道云:


  立人之道曰仁與義。據今日合人道廢則是。今尚不廢者,猶只是有那些秉彝卒殄滅不得。以此思之,天壤間可謂孤立。其將誰告耶?程子此言,是有感於當時談佛者之風靡。宋明諸大儒對於此點皆能深切著明,直下把握而肯定之,決不放鬆。此即所謂「天理」是也。宋明儒者唯因此點肯定始能復興儒學,抵禦佛教。今日共黨以階級邪說而摧毀人倫人道,亦惟有直下肯定此義而堅定自己,而醒轉沉淪。此為斷定共黨終必覆亡之最後根據。陽明悟釋老之非,即示其心思已直接歸於此仁體而直下承當,決不搖動矣。此是作人作聖之大本源。此義既得,則其讀朱子而成之「物理吾心終判為二」之大疑團大煩悶,已屆徹底解決之時矣。惟此須有一大開悟,而大開悟必賴一大機緣。此即其三十七歲在貴州龍場驛之動心忍性。


  年譜記云:


  龍場在貴州西北萬山叢棘中。蛇虺魍魎蠱毒瘴癘與居,夷人鴃舌難語。可通語者,皆中土亡命。舊無居,始教之范土架木以居。時瑾(劉瑾)憾未已。自計得失榮辱皆能超脫,惟生死一念,尚覺未化。乃為石墩自誓曰:吾惟俟命而已。日夜端居澄默,以求靜一。久之,胸中洒洒,而從者皆病,自析薪取水,作糜飼之。又恐其懷抑鬱,則與歌詩。又不悅,復調越曲,雜以詼笑,始能忘其為疾病夷狄患難也。因念聖人處此,更有何道?忽中夜大悟格物致知之旨,寤寐中若有人語之者,不覺呼躍,從者皆驚。始知聖人之道,吾性自足。向之求理於事物者誤也。乃以默記五經之言證之,莫不脗合。這是陽明一生所受的瀕臨生死邊緣的大挫折。故孟子說:


  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人到絕途,方能重生。必現實的一切,都被敲碎,一無所有,然後「海底涌紅輪」,一個「普遍的精神實體」始徹底呈現。此之謂大開悟。得失榮辱,甚至生命,都被迫放棄,不在念中,亦無法在念中,然後得真歸依。此即陽明自誓曰:「吾惟俟命而已。」此時之「俟命」乃表示落於膠漆盆中堅持得失榮辱乃至生死之「意志」之否定。這些全否定,剝落凈盡,即孟子所謂「空乏其身」。蓋這些膠著,都是現實的,都可以說是屬於「身」的。身不空乏,心不充實,而一體之仁心真心,即所謂普遍的精神實體者,亦不能呈現。吾人必如此了解陽明的開悟以及其所說之良知,然後方可以得其真實意義與作用,而不落於口頭之浮辭。吾人處於此受苦難之大時代,國破家亡,親戚骨肉以及無辜之同胞遭受非人之戮辱,自己個人雖得逃出魔掌,然一切如同身受,一切都歸無有。如在這裡能直下覺悟,開出新生命,一切以義理擔當,不要以氣魄擔當,則陽明所說之一切,皆不啻吾人今日之腳註。若自己身尚不空,以為系有一切,膠著現實,利欲熏心,私意內執,私智穿鑿,則雖日言良知,亦絕不是陽明所說之良知。良知,一體之仁心真心,必經過大剝落後之大開悟,而後證現。在此大剝落後之大開悟中所印證者,自始即無人我之界、物我之限,頓時即涵蓋乾坤而為人生宇宙大本,此即一體之仁心真心,陽明<詠良知>詩所謂「無聲無臭獨知時,此是乾坤萬有基」也。此而既得,則物理吾心,向之判而為二者,自然歸一。所謂「忽中夜大悟格物致知之旨」者,即覺得,則物理吾心,向之判而為二者,自然歸一。所謂「忽中夜大悟格物致知之旨」者,即覺到須本此而言格物致知也,非以即物而窮其理以致知也。故云:「聖人之道,吾性自足,向之求理於事物者誤也。」吾人須知,此所悟者,非《大學》本文事,非講書事,乃是全體大用之新義理系統之事。此即所謂「三變而始得其門」之最後一階段也。初為辭章,次為佛老,最終則心與理一,歸宗於儒。

  三、再三變而至圓成


  黃宗羲復繼上言三變而云:


  自此之後,盡去枝葉,一意本原。以默坐澄心為學的。有未發之中,始能有發而中節之和。視聽言動,大率以收斂為主。發散是不得已。江右以後,專提致良知三字。默不假坐,心不待澄,不習不慮,出之自有天則。蓋良知即是未發之中,此知之前,更無未發。良知即是中節之和,此知之後,更無已發。此知自能收斂,不須更主於收斂。此知自能發散,不須更期於發散。收斂者,感之體,靜而動也。發散者,寂之用,動而靜也。知之真切篤實處即是行,行之明覺精察處即是知,無有二也。居越以後,所操益熟,所得益化。時時知是知非,時時無是無非。開口即得本心,更無假借湊泊。如赤日當空,而萬象畢照。是學成之後,又有此三變也。


  此學成之後三變與以前三變不同。此只是一根之發展,一系統之完成。惟於功夫上有困勉與純熟之別而已。非於義理骨幹有改變也。例如大悟後,以默坐澄心為學的,主於收斂,發散是不得已。此便是初期的涵養省察工夫。譬如一人,大病之後,初復元氣,不能不珍攝保養。此就是收斂之意。這與健旺之人,衷氣充沛者,不同。充沛者,收斂發散,皆從容自如,遊刃有餘。但初復元氣之人,於收斂發散之間,即不能不有所戒慎。故主於收斂,發散是不得已。蓋收斂,意在恢複本心,涵養真體,此處把得緊,發散始可不差謬。故云:「有未發之中,始能有發而中節之和。」收斂涵養即含省察。默坐澄心,認識何者是真我,何者是假我。將真我端得正,則習氣私慾之假我即被對照出,此即省察也。故在收斂迴向之中,自覺地有一步主客體分裂之功夫。此為第一階段必經之功夫,若不經此功夫,一味混雜,不辨真偽,生活於習心物氣之中,則真體不露,混沌而已,此不得雲主客體之圓融。

  江右以後,專提「致良知」三字。此階段是陽明事業學問俱在鼎盛之時。自四十五歲起,升都察院左僉都御史,巡撫南贛汀漳等處,四十六歲至贛,平諸寇,四十八歲在江西擒宸濠,四十九歲遭遇張忠許泰諸佞幸之讒忌,直至五十歲,仍在江西,始揭「致良知」之教。此五年間,最艱巨之事業為平宸濠之叛,而軍旅之中講學不輟。至五十歲時始揭「致良知」之教,不過雲此年正式提為口訣,成立宗旨,非雲此年始講良知與致良知也。在此五年間,一方講學,一方成事功,真所謂事上磨鍊矣。故功夫造詣已超過第一階段之默坐澄心而至成熟之階段。故云:「默不假坐,心不待澄,不習不慮,出之自有天則。」此即收斂與發散圓融而為一,已克服主客體分裂對立之境矣。「良知即是未發之中,此知之前,更無未發。良知即是中節之和,此知之後,更無已發。」良知本身固是如此,然功夫亦必至純熟之境始能相應良知之自性而為「自有天則」之流行。講學不已,是提撕警覺。事上磨鍊,故深切著明。熟則真熟,透則真透。


  「居越以後,所操益熟,所得益化。」此指自五十一歲至五十六歲一階段而言。蓋已臻天理流行,純熟化境。五十六歲至廣西征思田,至五十七歲十一月歸途中卒於南安。故可雲晚年境界也。


  統觀陽明一生,以聖賢學問為主,以事業副。處理事業,以成事功,是一種藝術。非有構造綜合的心智,調節運用的心智,決難措施得當。尤其兵凶戰危,非同小可。此尤非戒慎恐懼,心地瑩徹,不為功。而構造綜合調節運用的心智即是一種超越的心智,駕馭事業而上之,故為一虛靈之心,涵蓋之心,此非洞見本源,決難語此。本源瑩徹,自作主宰。以全幅智勇以赴之,此之謂義理擔當,非氣魄擔當,亦非偶發於天資本能之一時聰明所可語此。故《易》曰:「貞固足以幹事。」貞固即義理擔當也。當其赴江西平寇時,「王思輿語季本(彭山)曰:陽明此行,必立事功。本曰:何以知之?曰:吾觸之不動矣。」(年譜)義理擔當,觸之不動,非剛愎執扭之不動也。世之講良知者須於此三致意焉。年譜記云:


  自經宸濠忠(張忠)泰(許泰)之變,益信良知真足以忘患難出生死。所謂考三王,建天地,質鬼神,俟後聖,無弗同者。乃遺書守益(鄒東廓)曰:近來信得致良知三字,真聖門正法眼藏。往年尚疑未盡。今自多事以來,只此良知無不具足。譬之操舟得舵,平瀾淺瀨,無不如意。雖遇顛風逆浪,舵柄在手,可免沒溺之患矣。

  年譜又引陽明之言曰:


  某於此良知之說,從百死千難中得來。不得已與人一口說盡。只恐學者得之容易,把作一種光景玩弄,不實落用功,負此知耳。言良知須大悟,致良知須篤行。不經大疑大悶,不能徹悟本體,良知非習氣中之直覺本能也。不落於身上切實體驗,則只玩弄光景,不足以作為人格建立道德實踐之原則。故陽明於五十六歲赴廣西途中,至吉安,大會士友於螺川驛中,有曰:


  良知之妙,真是周流六虛,變通不居。若假以文過飾非,為害大矣。


  一般人未脫習氣之膠著,陷溺於私意私智之坑塹,而侈談良知,其所謂良知只是意見,只是習氣中之直覺本能。此不但有負此知,且亦有負陽明多多矣。


  四十三年《幼獅月刊》


可以先從語錄體開始讀,因為語錄體記錄的是口語,非常平實,基本沒太多疑難的東西。而且明代的口語的確已經很接近現代白話文了。《傳習錄》就是語錄體。當然,語錄體的書需要整體來看,抓住一句話死摳容易走偏。
但是我覺得看任何人的作品,都要在一個脈絡中去看,也就是說,看王陽明的書,不能離開儒家思想發展的整體脈絡。王陽明其實受到朱熹的影響很大,我覺得不讀朱子,也無法讀懂王子。王陽明受到禪宗的影響也很大,所以還可以看看壇經一類的書。當然,孔孟的原典是不可不讀的啦,《論語》、《孟子》都沒讀過,也談不上讀懂陽明先生的書了。《大學》、《中庸》也是王子非常非常推崇的書,如果儒家經典不讀,裡面一些基本的概念不知道,哪怕聽人談話,都不一定知道說的是神馬,所以容易語錄體的書都看不懂。那些書都可以看注釋版,比如楊伯峻注釋的《論語》。不需要死摳版本注釋啥的,對於初學者來說,傳世本都挺好……
當然,現代學者研究王陽明思想的著作也算是車載斗量,但是我倒是不建議先讀研究著作……因為研究思想的人,難免有自己的觀點,太早介入,可能會被帶走……我自己是覺得韋政通的《中國思想史》裡面對於儒家說得挺好,挺中正的,比很多著名的新儒家學者要客觀一點。但是這也只能代表我自己的觀點。


功夫在書外,一開始不求甚解,生活中有所悟就回去挑著讀,再然後就常讀常新,漸漸有所惑在心裡就可以和陽明兄談談了。


樓上說得很好,補充三本書,《錢穆先生著作系列:陽明學述要》,《王陽明傳習錄詳註集評》和《傳習錄註疏》這三本書都可以看看


那是心學 讀解讀版 怎麼能比得上直接讀更能自己體悟的呢?真愛就先磕文言吧


買了一套王陽明全集,痛苦吸收的飄過~


讀王陽明的著作最好是有每天靜坐。正如王陽明所說:「昔吾居滁時,見諸生多務知解,口耳異同,無益於得,故教之靜坐,一時窺見光景,頗收近效「;「究極仙經秘旨,靜坐為長生久視之道,久能預知」。


新心性主義

心性是人的主體,知識的主體,以及一切外物的主體。人的身體,知識和一切外物,都是心性的對象和結果。現在的情況是,大家只重視對象和結果,反而忽略了這個最重要的主體了。我們關心經濟,關心科學,關心學位,關心醫療,關心房子、車子,總之關心一切心性之外的東西,反而不關心心性本身。而這一切外物的發動者、支配者,以及真正的需求者,不是別的,恰恰就是心性。

中國的傳統學問和現代的學問恰恰相反,只重心性,而輕視外物。可以這麼說,所謂的中國傳統就是心性傳統,所謂的中國文明就是心性文明,所謂的中國學問,現在叫「國學」,無非就是「心性學」。總之,中國的傳統關注的是主體,而非對象和結果。

西方的傳統恰恰和中國相反,他們只關注心性的對象和結果,輕視心性,甚至無視心性。即他們重對象而輕主體。在公元前1500年前,西方關注的是對神的祭祀。公元前1500年之後,一神教出現,他們又執著於對神的信仰。公元1600年,西方近代哲學出現後,西方人開始意識到心性這一主體,但是,對其的認知還是偏外物的。最終西方人,主要是歐美人,打破了對上帝的迷信,卻陷入了對經濟和科學的新迷信。

中國受到近代西方的影響,也開始滑入經濟迷信和科學迷信,開始不重視主體,而重視心性的對象和結果了。「出主入奴」的現象再次在中國上演。

「出主入奴」是唐朝的韓愈,以及北宋的儒家對佛教入侵中國的一個評述。按字面理解就是主人被趕出去了,奴才進來了,儒家是主,佛家是奴。事實上,這裡更深的意義是,誰是主體,誰是對象,心性主體是主,外物對象是奴。佛教是無心性的,它不講這個主體,而講虛無翩眇的「涅槃」。後來中國化的佛教開始講「修鍊」,看似靠近了中國傳統,事實上依然在基本精神上相悖。中國傳統講心性是把心性當成絕對主體的,這個主體天生的就是圓滿的,無需任何後天的彌補和修鍊。中國最重的是自然的心性,而非修鍊的心性。

當然,中國傳統重視學習,《論語》的第一句就是「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荀子的名作就是《勸學篇》。但是,中國的學習和佛教的修鍊有本質的不同,佛教的修鍊認為心性本身是不圓滿的,要通過後天的修鍊使其圓滿。而中國的學習則認為心性天然就是圓滿的,學習不是改變心性,而是充實心性,發育習性。

也正是出於反擊佛教的用意,或者在佛教的刺激下,中國的學問,儒學,乾脆被叫做「心性學」。對「心性學」在北宋的出現,現代存在兩種誤解。一種是,認為是受印度文化影響的結果,有外來成分。另一種是,認為是「進化」的結果。事實上,「心性學」在中國既不是外來的,也不是「進化」的,而是中國文化固有的傳統。從《易經》在中國出現以來,中國文化就是心性的。

心性學是本於《易經》的,「北宋五子」的學問無一例外都是以《易經》為本。北宋五子是,周敦頤、邵雍、張載、程頤、程顥,他們是宋明理學的真正開創者。

唐末宋初的中國人,為何要反對佛教,原因很簡單,佛教讓中國人不舒服。

西方的近現代思想傳入中國已經百年,它的確讓中國發生了不一樣的變化,但是,也像佛教一樣,開產生不舒服,而且越來越不舒服,甚至比佛教還不舒服。

佛教讓中國人迷戀於內部精神修鍊,而現代思想則讓中國人迷戀外部物質享受。迷戀內部精神修鍊也好,迷戀外部物質享受也罷,這實質上都是偏離心性這個主體,以對象為主體,都是「出主入奴」。

中國要消除不舒服,解決現代社會的深層問題,必須回歸傳統,重回心性主體,重回心性學。

同時,西方也必須把在17世紀開啟的心性化歷程再繼續推進一步,真正實現心性的主體化,這就要求他們必須再次學習中國的心性學,真正學懂了。

也就是說,心性學不僅是解決中國不舒服,中國社會問題的良藥,也是解決全球人們不舒服,全球社會問題的良藥。

這是我提出「新心性主義」的基本用意所在。

從本質來說,「心性學」是世界上最簡單、最懶的學問。其核心要義就一句話,心性是天然圓滿的人的主體,你做事順著他就行了。從心性學自身而言,他是無需學習的。但是,問題的關鍵在於,目前存在太多太多「反心性」的學問。這些「反心性」的學問干擾了心性的主體性,干擾了心性的獨立。

要實現心性的主體性,實現心性獨立,必須反擊這些「反心性」的學問。所以,關於心性學的學問,實際上都是消極的,而非積極的。這也是孟子說,他自己本來不好辯,又不得不辯的根源所在。他辯論,就是反擊異端,打到「反心性」的學問。打到「反心性」的學問了,心性的學問自然就立起來了。

也就是說,一切反心性的學問都是偽學問。唯有心性學才是真學問。必須「去偽存真」。

所以,現代要講「心性學」,關鍵並不在心性學自身,而在於反擊從歐美傳入的現代學術,包括現代哲學、科學、經濟學等一切西方學問。把西學這個「奴」趕出去,就可恢復心性學這個「主」。

所以,必須象孟子一樣,要辯。從孔孟以來,反擊「反心性」的學問,已經成為中國的一個傳統。孔孟的學問事實上都是在反擊「反心性」的學問中形成的。

事實上,中國最早反擊「反心性」的人並非從孔孟,而早他們2000年的黃帝和顓頊。黃帝反擊的是蚩尤,顓頊反擊的是九黎。蚩尤和九黎實際上是一回事,都代表一種「反心性」的文化和學問。蚩尤和九黎代表的是什麼文化?實際上就是對神的祭祀的文化,用現代通行的說法,就是多神教。這種文化認為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是對神的祭祀儀式。反擊的最終結果是「絕地天通」,把神趕到天上,人只做人的事,不做神的事,就是不搞祭祀。這實際上就是恢復了人的主體性,心性的主體性。

「絕地天通」不僅是影響中國的一件大事,也是影響世界的一件大事,因為它導致了後來西方「一神教」的誕生。事實上,中國的每一次反擊「反心性」都深刻地影響和改變了世界。孔孟時期反擊「反心性」催生了希臘哲學和印度佛教,而宋明理學則孕育了歐洲的近代哲學。

所以,從黃帝顓頊到孔孟,再到唐末宋初的儒家,他們做的事都是反擊「反心性」。我想,有這個5000年的悠久歷史在,有那麼多成功案例,中國再次反擊「反心性」也會繼續延續歷史,而最終成功。

既然是反擊,既然是辯論,就務必採取讓人易於理解和接受的形式。什麼要的表現形式才能為世人所接受,也是讓我最近費腦子的事。

利用網路平台推出視頻是一個新的努力和嘗試。(微信:新心性主義)


王陽明(1472—1529)是心學的集大成者。對王陽明思想的評價,是理學研究的重要內容。但長期以來,在對王陽明思想的評價上,存在套用西方模式的現象,沒有反映出陽明作為十六世紀中國思想家的特色。另一種常見的做法是,對王陽明思想個別命題進行抽繹,是將陽明思想抽象為心即理、知行合一、致良知等命題,分別詮釋,缺乏對陽明思想整體的把握和認識。

研究王陽明,應以成聖之道為切入點,對已有成果予以梳理檢討,力求在把握陽明思想之整體的基礎上,採用思想史和社會史研究相結合以及「問答邏輯」的方法,對王陽明思想重新做一評價。王陽明的聖人觀與此前儒學史上聖人觀念的最大不同在於,否定知識性路徑,將「其心純乎天理」作為聖人的唯一標準,成聖的根據是人人心中自有的「良知」。

從成聖之道的角度看,「心即理」命題是王陽明對成聖本體論的證明,誠意(包括事上磨練和知行合一)和致良知則是王陽明探索提出的成聖工夫論,「萬物一體之仁」則是王陽明對於聖人境界的直接描述。在此基礎上,歸納提出王陽明思想的幾個特點。

主體性:以成聖之道為例,王陽明強調主體自身能夠自我完備、自我實現;

過程性:強調關係,強調在具體的情景、具體的關係中展開的理、與具體的事物聯繫在一起的理,而不是抽象的、不變的理,這是王陽明思想的又一大特色;

啟蒙性:否定了外在「理」,也否定了外在的權威和經典的無上地位,確立了主體的地位;

道德價值本位立場:王陽明把聖人觀念徹底道德化,體現出了道德價值立場;

唯意志論色彩:突出強調主體的活動性、自決性和非實體性,賦予意志以極端重要的地位,有唯意志論色彩。


先看四書,傳習錄是解釋四書的


似乎沒有人提到《一生俯首拜陽明》!!!

作者—鶴闌珊
出版社—同心出版社

作者以詼諧幽默的語言風格再現了王先生的傳奇一生,附帶還有一本薄薄的小冊子。
書籍的封面和風腰以及小冊子都給人一種濃濃的「雞湯風」,但讀完書再看小冊子,才知道果然和外面那些「妖艷賤貨」不一樣!!!

書負責介紹王先生的一生,與天斗與地斗與自己斗,與官斗與土匪斗與皇帝。
小冊子根據先生傳習錄的內容,詳細闡述了陽明心學運用到生活中的例子。

看完只有兩個感受:
1.這小老頭還有點意思哈
2.陽明心學是運用到實際生活的,每個人,從現在開始,都可以。


境界不到,看一半果斷丟了.


你已經知道王陽名了
後面只要讀傳習錄,夠了


參考書就不必看了,要理解作者的原意最準確的做法是直接讀作者的文章,而要讀作者的文章就必須知道作者作該文的動機是什麼,王陽明不是為了寫文章而寫文章,首先王陽明是的明朝官員,他寫的文章大部分是官府的公文,有安撫百姓的,有關於剿匪軍務的,也有上奏皇帝的,這些東西在不了解時局的情況下,直接讀是往往不知道具體指的是何事,因此,在下載到王陽明全集後,先看目錄,最後部分是王陽明的年譜,從出生到死,每年幹了什麼都有詳細的記載,他小時候為何會立志做聖人,如何考中進士,後如何被貶貴州龍場,又如何頓悟,官場如何翻身,如何平寧王亂,如何剿匪,如何受徒,去世時如何隆重。。。。。等等,這個人一生的框架有了之後,再去讀他寫的公文就好懂多了,至於文言文,其實都是漢字,剛開始有難,看著看著就順了,不要嘗試做任何將文言翻譯成白話的事,文言自成系統,用文言理解文言才是正道。

至於傳習錄,是門人記載王守仁點評學問的話,類似論語子曰之類的系統,是碎片化的文章體系,道理多而實事少,不推薦讀者直接看這個,我倒是推薦讀者直接看公文系統的東西。

貌似全集里還有書信系統,各位時間多,隨便看看。

我很喜歡王守仁在龍場受困時寫的《瘞旅文》, 作於1509年(正德四年),這時作者被貶於龍場驛已是第三個年頭了。瘞(yì)就是埋葬。該文是作者埋葬三個客死在外的異鄉人以後所作的一篇哀祭文。這三個異鄉人,僅為了微薄的薪俸而萬里奔走,終於暴死異鄉。他們與作者素昧平生,但祭文的感情卻寫得相當深切,其關鍵是作者被貶龍場驛,其景況略如客死之人,悲客死之人也是作者藉以抒發自己被貶異域的凄苦哀傷之情。

瘞旅文

維正德四年秋月三日,有吏目雲自京來者,不知其名氏,攜一子一仆,將之任,過龍場,投宿土苗家。予從籬落間望見之,陰雨昏黑,欲就問訊北來事,不果。明早,遣人覘之,已行矣。

  薄午,有人自蜈蚣坡來,云:「一老人死坡下,傍兩人哭之哀。」予曰:「此必吏目死矣。傷哉!」薄暮,復有人來,云:「坡下死者二人,傍一人坐哭。」詢其狀,則其子又死矣。明日,復有人來,云:「見坡下積屍三焉。」則其仆又死矣。嗚呼傷哉!

  念其暴骨無主,將二童子持畚、鍤往瘞之,二童子有難色然。予曰:「嘻!吾與爾猶彼也!」二童閔然涕下,請往。就其傍山麓為三坎,埋之。又以只雞、飯三盂,嗟吁涕洟而告之,曰:

  嗚呼傷哉!繄何人?繄何人?吾龍場驛丞餘姚王守仁也。吾與爾皆中土之產,吾不知爾郡邑,爾烏為乎來為茲山之鬼乎?古者重去其鄉,遊宦不逾千里。吾以竄逐而來此,宜也。爾亦何辜乎?聞爾官吏目耳,俸不能五斗,爾率妻子躬耕可有也。烏為乎以五斗而易爾七尺之軀?又不足,而益以爾子與仆乎?嗚呼傷哉!

  爾誠戀茲五斗而來,則宜欣然就道,胡為乎吾昨望見爾容蹙然,蓋不任其憂者?夫沖冒霧露,扳援崖壁,行萬峰之頂,饑渴勞頓,筋骨疲憊,而又瘴癧侵其外,憂鬱攻其中,其能以無死乎?吾固知爾之必死,然不謂若是其速,又不謂爾子爾仆亦遽然奄忽也!皆爾自取,謂之何哉!吾念爾三骨之無依而來瘞爾,乃使吾有無窮之愴也。

  嗚呼傷哉!縱不爾瘞,幽崖之狐成群,陰壑之虺如車輪,亦必能葬爾於腹,不致久暴露爾。爾既已無知,然吾何能違心乎?自吾去父母鄉國而來此,三年矣,歷瘴毒而苟能自全,以吾未嘗一日之戚戚也。今悲傷若此,是吾為爾者重,而自為者輕也。吾不宜復為爾悲矣。

  吾為爾歌,爾聽之。歌曰:連峰際天兮,飛鳥不通。遊子懷鄉兮,莫知西東。莫知西東兮,維天則同。異域殊方兮,環海之中。達觀隨寓兮,奚必予宮。魂兮魂兮,無悲以恫。

  又歌以慰之曰:與爾皆鄉土之離兮,蠻之人言語不相知兮。性命不可期,吾苟死於茲兮,率爾子仆,來從予兮。吾與爾遨以嬉兮,驂紫彪而乘文螭兮,登望故鄉而噓唏兮。吾苟獲生歸兮,爾子爾仆,尚爾隨兮,無以無侶為悲兮!道旁之冢累累兮,多中土之流離兮,相與呼嘯而徘徊兮。餐風飲露,無爾飢兮。朝友麋鹿,暮猿與棲兮。爾安爾居兮,無為厲於茲墟兮!


傳習錄確實難讀,看不懂,全是文言文,但是看了挺有意思的。比如一好友問王陽明,世間萬物都有善惡嗎?
王陽明說,善惡只存在人的認知,世間萬物本來不存在善惡。比如花草,種在盆里的花是美好的,而旁邊的雜草確是不好的。
好友再問,佛道兩家的無善無惡跟先生的無善無惡有什麼區別。
王陽明說,佛道兩家都講究清靜無為,不要去管他,自然會發展的。而我們的無善無惡,是講究的萬物要遵循天理,違背天理的我們應當除掉他。佛道兩家不參與世俗事,一心修道,我們是要從世俗中才能修道,這就是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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