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爭一定要暴力流血嗎?
如果你是章惇,你會不會把以司馬光為首的舊黨徹底打壓到抬不起頭來?甚至殺光他們
如果你是文彥博,你會不會把以王安石為首的舊黨徹底打壓到抬不起頭來?甚至殺光他們
題主可能不是很了解王安石變化後期的一些史實,其實那後面的故事正正印證了你說法中一些問題。
我的結論:王安石的變法在當時是無論無何都不能完全付諸實際的。
下面說理由。
說之前,想說一段故事。
王安石變法是在神宗晏駕後,哲宗登基時,被完全廢除的。當時哲宗只有10歲,由高太后執政。高太后執政後,任用頑固派大官司馬光為宰相。司馬光一上台,就把神宗時的「王安石變法」(熙寧變法)全部廢止。
高太后垂簾後,新黨勢力被排擠,新黨的領袖之一的蔡確也被貶出朝廷。元祐元年,蔡確罷相,出知陳州。次年,蔡確再貶安州。在安州游車蓋亭時,蔡確寫下了《夏日游車蓋亭》十首絕句。而這首詩正好落在了與蔡確有過節的吳處厚手上。於是乎,他將蔡確的詩上呈朝廷,說其中「內五篇皆涉譏訕,而二篇譏訕尤甚,上及君親」。詩中有「矯矯名臣郝甑山,忠言直節上元間」之句。
郝甑山,安州人,唐高宗時的忠直之士。唐高宗曾想讓位給皇后武則天,郝甑山上奏反對。吳處厚曲解詩意,說此處是將高太后比做武則天。之後,舊黨迅速反應,由梁燾、朱光庭和劉安世等人加以發揮,肆意攻訐,並以「邢恕極論蔡確有策立(哲宗)功,真社稷臣」的言論相彈劾,高太后怒不可遏,將蔡確貶到新州。呂大防和劉摯曾以蔡確母親年老,嶺南路遠,主張改遷他處,高太后卻說:「山可移,此州不可移。」
要知道在當時被貶往瘴氣環繞,山嶺險峻的嶺南,實際上如同被判了死刑。這時,范純仁對呂大防說:「嶺南之路長滿荊棘七八十年矣,今日重開,日後我們難免有此下場。」他還請哲宗向高太后求情,但哲宗依舊以沉默相抗議。之後,蔡確踏上了這條路。
而幾年後,在哲宗親政,大展拳腳的時候,便依葫蘆畫瓢,把大批元祐大臣貶至嶺南,印證了范純仁當日的憂慮。
我之所以說這件事,其實也就是對題主「殺光那些反對黨」這句話的一個辯駁。如果你王安石今日大開殺戒,怎麼能確保日後不會遭到更加嚴峻的「反噬」?
「政治」不是這麼玩的。大家都是一個個的利益集團,王安石也不過是利益集團(變法派)的一個首腦,他能主持變法這麼多年,是因為他的背後有神宗皇帝的大力支持。但要知道,這種支持到底有幾種含義呢?
我們來看,神宗繼位時的局面。當時神宗未及弱冠,他的父親英宗也不是仁宗的兒子,繼位四年後暴斃,可以說:神宗的皇權是不強硬的。雖說不至於到被權臣縛住手腳,但還是有些放不開。更何況,他的身邊還有「備位二府,行越一紀」的託孤大臣:韓琦。
所以,在這個時候,神宗要做的就是鞏固自己的權利。如何鞏固?用自己的人,做自己的想法。
正好,神宗又是一個有雄才大略,渴望開疆拓土的官家,王安石正好是一個有解民倒懸,富國強兵的國士,這樣一來,風雲化龍,兩位就這麼「如同一人」了。
之後的故事,就是我們都了解的了。神宗在王安石變法的施政過程中,非常有效的控制住了台諫,非常有效的實行了「異論相攪」的祖宗家法,非常有效的增加了國家財政收入。他還迅速的讓富弼、韓琦「知趣」的離開了中樞。(當然富弼是另一種原因)
這個國家完全屬於他了。
好了。說完神宗的支持,說回王安石變法吧。
神宗對王安石的支持也不過是相對的,在很多問題上他並非完全傾向於他。
神宗太明白如何做皇帝、做官家了。
他不能讓一家獨大。
保守派太知道要如何做臣子了。
他們不能讓官家自己說出他其實想說出的話。
但是,在這之外,更嚴重的問題是:王安石的變法確實問題多多,在當時的社會條件下,的確是不可能完全實現的。但是這個問題我曾經在其它問題中說過,就不在這裡多談了,至於上面的論點,也不過是王安石變法失敗的一個原因而已。
要知道,所有的歷史事件,都是各種各樣原因的彙集,不能從單方面去完全解釋。
不妥之處,希望大家批評。流血~~~這要都算流血的話,明末黨爭是火星撞地球的水平,唐末黨爭是宇宙大爆炸吧
黨爭若為己,當然要趕盡殺絕。
若為公,還是留些後路為好。
不一定。
我是文盲
如果我是王安石,不會這樣去搞變法,因為我知道百分百成不了。然而,如果我不這樣搞,神宗就不會用我,所以就沒有然後了……
雖然這麼說的確有點事後諸葛亮,但是王安石變法有三大問題,是無法解決的。
第一就是國家管太多,官府管經濟,這個在科技如此發達的近現代尚且要悲劇,何況是訊息傳輸和交通都如此不便的宋朝。不出問題才是活見鬼。在積弊很深的王朝變法,重要的就是要把複雜的問題搞簡單,官府搞個大方向,降低行政成本,才可能成功。比如兩稅法……把原來很複雜的稅收制度搞得簡單了,而且直接不管那個均田制了,國家行政成本下降,又來錢,這才可能成功。
第二就是結怨士大夫。這個也無解,與士大夫治天下非與百姓治天下。這個文彥博說話雖然不好聽,但是絕對真理。
第三,利益基礎不夠。變法肯定要動一批既得利益者,這是沒話說的,但是必須造就另一批利益集團,否則人憑啥給你賣命?這個參見改革開放。王安石變法如果全部按照他的理解來辦的話,全國除了皇帝和底層百姓,沒有其他能直接獲利的人(國富民強當然大多數人能間接獲利,然而,這個說服力顯然是不夠的)。特別是對胥吏集團以及地方豪強的利益傷害也很大。大家知道閻王好辦,小鬼難纏,你想損害那幫人的利益,除非學老毛搞群眾運動,否則,最後當然是他們上下其手,利盡歸己,害盡歸下。王安石一個人想和全國的那些老狐狸玩?這顯然不可能啊。百姓最後撈不到什麼好處。所以最後只有皇帝實現了一定意義上的集權。這個變法的支持者(除了新黨這些基本是政治投機的人以外)只有皇帝一人而已。只有皇帝支持的變法,雖然可以強制推行,然而基礎自然是薄弱的。而且人亡政息也是正常的。
變法當然不一定要非常激烈地流血,但是變法的確是要動既得利益的,一定會遭到非常嚴重的反對。所以除了強大的個人手腕以外,重要的是,你要有更多的戰友。要給更多人利益,讓他們一起和你對付既得利益者。如果新的利益夠大,則不會人亡政息。比如商鞅變法,雖然商鞅掛了,但是他的法留下來了。他的軍功授爵,土地私有這些制度塑造了新的利益集團。
殺舊黨解決不了問題,殺了夏明翰,自有後來人。王安石挑戰的是天下最大的兩個利益集團,士大夫集團和地方豪強集團,又沒有培育起自己的利益集團(新黨本身也算士大夫集團,他們的動力是政治上的發達,而不是經濟或者家族利益,政治投機這種事,長不了的)。他不可能殺光天下士大夫和地主豪強……這些利益集團永遠會出現自己的代理人……而且殺人太多會引起更大的反彈,把政治生態徹底搞壞。特別是在宋朝這樣的時代,得不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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