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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武帝晚年殺太子的事件,究竟是有意為之,還是受人蠱惑?為什麼要結合霍去病的死和宰相劉屈氂來看?


以下引文源自《資治通鑒(柏楊白話版)》,推論也基於此。

相比於「有意為之」,「受人蠱惑」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霍去病卒於公元前117年,而巫蠱之禍發生在公元前91年(相隔26年),相比霍的早逝,後來衛青和公孫賀的死讓皇太子劉據失去了最後的保護與引導,對此事影響更直接;
接替公孫賀出任丞相的劉屈氂,無論從私情還是利益上來看,都不希望太子劉據繼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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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甲子、前117)
六年(甲子,公元前117年

秋,九月,冠軍景桓侯霍去病薨。天子甚悼之,為冢,像祁連山。
秋季,九月,冠軍景桓侯霍去病去世。漢武帝非常悲痛,為他仿照祁連山形狀修了一座墳墓。

皇太子劉據的表哥霍去病卒於公元前117年,當時太子劉據只有11歲,劉據失去了一位強力保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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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丁亥、前94)
三年(丁亥,公元前94年)

是歲,皇子弗陵生。弗陵母曰河間趙,居鉤弋宮,任身十四月而生。上曰:「聞昔堯十四月而生,今鉤弋亦然」乃命其所生門曰堯母門。
這一年,皇子劉弗陵出生。劉弗陵的母親是河間人,姓趙,受封為,住在鉤弋宮,懷孕十四個月後生劉弗陵。漢武帝說:「聽說當年堯是十四個月才出生的,如今趙生這個孩子也是如此。」於是下令將鉤弋宮宮門改稱堯母門。

臣光曰:為人君者,動靜舉措不可不慎,發於中必形於外,天下無不知之。當是時也,皇后、太子皆無恙,而命鉤弋之門曰堯母,非名也。是以奸人逆探上意,知其奇愛少子,欲以為嗣,遂有危皇后、太子之心,卒成巫蠱之禍,悲夫!
臣司馬光曰:作為君主,每一動靜、措施都不能不慎重,內心想的事,外表必然會顯露出來,天下人都會知道。那時,皇后、太子全部安然健在,漢武帝卻下令將鉤弋宮門稱為堯母門,在名義上是不妥當的。正因為如此,才使姦猾之徒揣摩皇上的心意,認為他非常寵愛幼子,想立幼子為皇位繼承人,於是產生出危害皇后、太子之心,終於釀成巫蠱禍難,可悲啊!

武帝在皇子劉弗陵出生後的興起之舉,卻置衛皇后和皇太子劉據於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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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和元年(己丑、前92)
征和元年(己丑,公元前92年)

上居建章宮,見一男子帶劍入中龍華門,疑其異人,命收之。男子捐劍走,逐之弗獲。上怒,斬門候。冬,十一月,以三輔騎士大搜上林,閉長安城門索;十一日乃解。巫蠱始起。
漢武帝住在建章宮,看到一個男子帶劍進入中龍華門,懷疑是不尋常的人,便命人捕捉。該男子棄劍逃跑,侍衛們追趕,未能擒獲。漢武帝大怒,將掌管宮門出入的門候處死。冬季,十一月,漢武帝徵調三輔地區的騎兵對上林苑進行大搜查,並下令關閉長安城門進行搜索,十一天後解除戒嚴。巫蠱事件開始出現。

丞相公孫賀夫人君孺、衛皇后姊也,賀由是有寵。賀子敬聲代父為太僕,驕奢不奉法,擅用北軍錢千九百萬;發覺,下獄。是時詔捕陽陵大俠朱安世甚急,賀自請逐捕安世以贖敬聲罪,上許之。後果得安世。安世笑曰:「丞相禍及宗矣!」遂從獄中上書,告「敬聲與陽石公主私通;上且上甘泉,使巫當馳道埋偶人,祝詛上,有惡言。」
丞相公孫賀的夫人衛君孺,是衛皇后的姐姐,公孫賀因此受到寵信。公孫賀的兒子公孫敬聲接替父親擔任太僕,驕橫奢侈。不遵守法紀,擅自動用北軍軍費一千九百萬錢,事情敗露後被捕下獄。這時,漢武帝正詔令各地緊急通緝陽陵大俠客朱安世,於是公孫賀請求漢武帝讓他負責追捕朱安世,來為其子公孫敬聲贖罪,漢武帝批准了他的請求。後來,公孫賀果然將朱安世逮捕。朱安世卻笑著說:「丞相將要禍及全族了!」於是從獄中上書朝廷,揭發說:「公孫敬聲與陽石公主私通;他得知皇上將要前往甘泉宮,便讓巫師在皇上專用的馳道上埋藏木偶人,詛咒皇上,口出惡言。」

公元前92年,巫蠱始起;皇太子的姨父、時任丞相公孫賀,養了個混蛋兒子,因其罪行恐受牽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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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年(庚寅、前91)
二年(庚寅,公元前91年)

春,正月,下賀獄,案驗;父子死獄中,家族。以涿郡太守劉屈氂為丞相,封澎侯。屈氂,中山靖王子也。
春季,正月,公孫賀被逮捕下獄,經調查罪名屬實,父子二人都死於獄中,並被滅族。漢武帝任命涿郡太守劉屈氂為丞相,封其為澎侯。劉屈氂是中山靖王劉勝的兒子。

初,上年二十九乃生戾太子。甚愛之。及長,性仁恕溫謹,上嫌其材能少,不類己;而所幸王夫人生子閎,李姬生子旦、胥,李夫人生子,皇后、太子寵浸衰,常有不自安之意。上覺之,謂大將軍青曰:「漢家庶事草創,加四夷侵陵中國,朕不變更制度,後世無法;不出師征伐,天下不安;為此者不得不勞民。若後世又如朕所為,是襲亡秦之跡也。太子敦重好靜,必能安天下,不使朕憂。欲求守文之主,安有賢於太子者乎!聞皇后與太子有不安之意,豈有之邪?可以意曉之。」大將軍頓首謝。皇后聞之,脫簪請罪。太子每諫征伐四夷,上笑曰:「吾當其勞,以逸遺汝,不亦可乎!」
當初,漢武帝二十九歲時才有了戾太子,對他非常喜愛。劉據長大後,性格仁慈寬厚、溫和謹慎,漢武帝嫌他不像自己那樣精明強幹;漢武帝平日寵愛的王夫人也生一子名叫劉閎,李姬生二子劉旦、劉胥,李夫人生一子劉。皇后、太子因皇上對他們的寵愛逐漸減少,常常有不能自安的感覺。漢武帝察覺後,對大將軍衛青說:「我朝有很多事都還處於草創階段,再加上周圍的外族對我國的侵擾不斷,朕如不變更制度,後代就將失去準則依據;如不出師征伐,天下就不能安定,因此不能不使百姓們受些勞苦。但倘若後代也像朕這樣去做,就等於重蹈了秦朝滅亡的覆轍。太子性格穩重好靜,肯定能安定天下,不會讓朕憂慮。要找一個能夠以文治國的君主,還能有誰比太子更強呢!聽說皇后和太子有不安的感覺,難道真是如此嗎?你可以把朕的意思轉告他們。」衛青叩頭感謝。皇后聽說後,特意摘掉首飾向漢武帝請罪。每當太子勸阻征伐四方時,漢武帝就笑著說:「由我來擔當艱苦重任,而將安逸留給你,不也挺好嗎!」

上每行幸,常以後事付太子,宮內付皇后;有所平決,還,白其最,上亦無異,有時不省也。上用法嚴,多任深刻吏;太子寬厚,多所平反,雖得百姓心,而用法大臣皆不悅。皇后恐久獲罪,每戒太子,宜留取上意,不應擅有所縱舍。上聞之,是太子而非皇后。群臣寬厚長者皆附太子,而深酷用法者皆毀之;邪臣多黨與,故太子譽少而毀多。衛青薨,臣下無復外家為據,競欲構太子。
漢武帝每次出外巡遊,經常將留下的事交付給太子,宮中事務交付給皇后。如果有所裁決,待漢武帝回來後就將其中最重要的向他報告,漢武帝也沒有不同意的,有時甚至不過問。漢武帝用法嚴厲,任用的多是嚴苛殘酷的官吏;而太子待人寬厚,經常將一些他認為處罰過重的事從輕發落。太子這樣做雖然得百姓之心,但那些執法大臣都不高興。皇后害怕長此下去會獲罪,經常告誡太子,應注意順從皇上的意思,不應擅自有所縱容寬赦。漢武帝聽說後,認為太子是對的,而皇后不對。群臣中,為人寬厚的都依附太子。而用法嚴苛的則都詆毀太子。由於姦邪的臣子大多結黨,所以為太子說好話的少,說壞話的多。衛青去世後,那些臣子認為太子不再有母親娘家的靠山,便竟相陷害太子。

上與諸子疏,皇后希得見。太子嘗謁皇后,移日乃出。黃門蘇文告上曰:「太子與宮人戲。」上益太子宮人滿二百人。太子後知之,心銜文。文與小黃門常融、王弼等常微伺太子過,輒增加白之。皇后切齒,使太子白誅文等。太子曰:「第勿為過,何畏文等!上聰明,不信邪佞,不足憂也!」上嘗小不平,使常融召太子,融言「太子有喜色」,上嘿然。及太子至,上察其貌,有涕泣處,而佯語笑,上怪之;更微問,知其情,乃誅融。皇后亦善自防閑,避嫌疑,雖久無寵,尚被禮遇。
漢武帝與兒子們很少在一起,與皇后也難得見面。一次,太子進宮謁見皇后,太陽都轉過去半天了,才從宮中出來。黃門蘇文向漢武帝報告說:「太子調戲宮女。」於是漢武帝將太子宮中的宮女增加到二百人。後來太子知道了這件事,便對蘇文懷恨。蘇文與小黃門常融、王弼等經常暗中尋找太子的過失,然後再去添枝加葉地向漢武帝報告。對此,皇后恨得咬牙切齒,讓太子稟明皇上殺死蘇文等人。太子說:「只要我不做錯事,又何必怕蘇文等人!皇上聖明,不會相信邪惡讒言,用不著憂慮。」有一次,漢武帝感到身體有點不舒服,派常融去召太子,常融回來後對漢武帝言道:「太子面帶喜色。」漢武帝默然無語。及至太子來到,漢武帝觀其神色,見他臉上有淚痕,卻強裝有說有笑,漢武帝感到很奇怪,再暗中查問,才得知事情真相,於是將常融處死。皇后自己也小心防備,遠避嫌疑,所以儘管已有很長時間不再得寵,卻仍能使漢武帝以禮相待。

是時,上春秋高,疑左右皆為蠱祝詛;有與無,莫敢訟其冤者。充既知上意,因胡巫檀何言:「宮中有蠱氣;不除之,上終不差。」上乃使充入宮,至省中,壞御座,掘地求蠱;又使按道侯韓說、御史章贛、黃門蘇文等助充。充先治後宮希幸夫人,以次及皇后、太子宮,掘地縱橫,太子、皇后無復施床處。充云:「於太子宮得木人尤多,又有帛書,所言不道;當奏聞。」太子懼,問少傅石德。德懼為師傅並誅,因謂太子曰:「前丞相父子、兩公主及衛氏皆崐坐此,今巫與使者掘地得徵驗,不知巫置之邪,將實有也,無以自明。可矯以節收捕充等系獄,窮治其奸詐。且上疾在甘泉,皇后及家吏請問皆不報;上存亡未可知,而奸臣如此,太子將不念秦扶蘇事邪!」太子曰:「吾人子,安得擅誅!不如歸謝,幸得無罪。」太子將往之甘泉,而江充持太子甚急;太子計不知所出,遂從石德計。秋,七月,壬午,太子使客詐為使者,收捕充等;按道侯說疑使者有詐,不肯受詔,客格殺說。太子自臨斬充,罵曰:「趙虜!前亂乃國王父子不足邪!乃復亂吾父子也!」又炙胡巫上林中。
此時,漢武帝年事已高,懷疑周圍的人都在用巫蠱詛咒於他;而那些被逮捕治罪的人,無論真實情況如何,誰也不敢訴說自己有冤。江充窺探出漢武帝的疑懼心理,便指使胡人巫師檀何言稱:「宮中有蠱氣,不將這蠱氣除去,皇上的病就一直不會好。」於是漢武帝派江充進入宮中,直至宮禁深處,毀壞皇帝的寶座,挖地找蠱;又派按道侯韓說、御史章贛、黃門蘇文等協助江充。江充先從後宮中漢武帝已很少理會的妃嬪的房間著手,然後依次搜尋,一直搜到皇后宮和太子宮中,各處的地面都被縱橫翻起,以致太子和皇后連放床的地方都沒有了。江充揚言:「在太子宮中找出的木頭人最多,還有寫在絲帛上的文字,內容大逆不道,應當奏聞皇上。」太子非常害怕,問少傅石德應當怎麼辦。石德害怕因為自己是太子的老師而受牽連被殺,便對太子說:「先前公孫賀父子、兩位公主以及衛伉等都被指犯有用巫蠱害人之罪而被殺死,如今巫師與皇上的使者又從宮中挖出證據,不知是巫師放置的呢,還是確實有,自己是無法解釋清楚的。你可假傳聖旨,將江充等人逮捕下獄,徹底追究其奸謀。況且皇上有病住在甘泉宮,皇后和您派去請安的人都沒能見到皇上,皇上是否還在,實未可知,而奸臣竟敢如此,難道您忘了秦朝太子扶蘇之事了嗎!」太子說道:「我這作兒子的怎能擅自誅殺大臣!不如前往甘泉宮請罪,或許能僥倖無事。」太子打算親自前往甘泉宮,但江充卻抓住太子之事逼迫甚急,太子想不出別的辦法,於是按著石德的計策行事。秋季,七月壬午(初九),太子派門客冒充皇帝使者,逮捕了江充等人。按道侯韓說懷疑使者是假的,不肯接受詔書,被太子門客殺死。太子親自監殺江充,罵道:「你這趙國的奴才,先前擾害你們國王父子,還嫌不夠,如今又來擾害我們父子!」又將江充手下的胡人巫師燒死在上林苑中。

太子使舍人無且持節夜入未央宮殿長秋門,因長御倚華具白皇后,發中廄車載射士,出武庫兵,髮長樂宮衛卒。長安攏亂,言太子反。蘇文迸走,得亡歸甘泉,說太子無狀。上曰:「太子必懼,又忿充等,故有此變。」乃使使召太子。使者不敢進,歸報云:「太子反已成,欲斬臣,臣逃歸。」上大怒。丞相屈氂聞變,挺身逃,亡其印綬,使長史乘疾置以聞。上問:「丞相何為?」對曰:「丞相秘之,未敢發兵。」上怒曰:「事籍籍如此,何謂秘也!丞相無周公之風矣,周公不誅管、蔡乎!」乃賜丞相璽書曰:「捕斬反者,自有賞罰。以牛車為櫓,毋接短兵,多殺傷士眾!堅閉城門,毋令反者得出!」太子宣言告令百官云:「帝在甘泉病困,疑有變;奸臣欲作亂。」上於是從甘泉來,幸城西建章宮,詔發三輔近縣兵,部中二千石以下,丞相兼將之。太子亦遣使者矯制赦長安中都官囚徒,命少傅石德及賓客張光等分將;使長安囚如侯持節髮長水及宣曲胡騎,皆以裝會。侍郎馬通使長安,因追捕如侯,告胡人曰:「節有詐,勿聽也!」遂斬如侯,引騎入長安;又發楫棹士以予大鴻臚商丘成。初,漢節純赤,以太子持赤節,故更為黃旄加上以相別。
太子派侍從門客無且攜帶符節乘夜進入未央宮長秋門,通過長御女官倚華將一切報告皇后,然後調發皇家馬的馬車運載射手,打開武器庫拿出武器,又調髮長樂宮的衛卒。長安城中一片混亂,紛紛傳言:「太子造反」。蘇文得以逃出長安,來到甘泉宮,向漢武帝報告說太子很不像話。漢武帝說道:「太子肯定是害怕了,又憤恨江充等人,所以發生這樣的變故。因而派使臣召太子前來。使臣不敢進入長安,回去報告說:「太子已經造反,要殺我,我逃了回來。」漢武帝大怒。丞相劉屈氂聽到事變消息後,抽身就逃,連丞相的官印、綬帶都丟掉了,派長史乘驛站快馬奏報漢武帝。漢武帝問道:「丞相是怎麼做的?」長史回答說:「丞相封鎖消息,沒敢發兵。」漢武帝生氣地說:「事情已經這樣沸沸揚揚,還有什麼秘密可言!丞相沒有周公的遺風,難道周公能不殺管叔和蔡叔嗎!」於是給丞相頒賜印有璽印的詔書,命令他:「捕殺叛逆者,朕自會賞罰分明。應用牛車作為掩護,不要和叛逆者短兵相接,殺傷過多兵卒!緊守城門,決不能讓叛軍衝出長安城!」太子發表宣言,向文武百官發出號令說:「皇上因病困居甘泉宮,我懷疑可能發生了變故,奸臣們想乘機叛亂。漢武帝於是從甘泉宮返回,來到長安城西建章宮,頒布詔書徵調三輔附近各縣的軍隊,部署中二千石以下官員,歸丞相兼職統轄。太子也派使者假傳聖旨,將關在長安中都官獄中的囚徒赦免放出,命少傅石德及門客張光等分別統轄;又派長安囚徒如侯持符節徵發長水和宣曲兩地的胡人騎兵,一律全副武裝前來會合。侍郎馬通受漢武帝派遣來到長安,得知此事後立即追趕前去,將如侯逮捕,並告訴胡人:「如侯帶來的符節是假的,不能聽他調遣!」於是將如侯處死,帶領胡人騎兵開進長安;又徵調船兵楫棹士,交給大鴻臚商丘成指揮。當初,漢朝的符節是純赤色,因太子用赤色符節,所以在漢武帝所發的符節上改加黃纓以示區別。

太子立車北軍南門外,召護北軍使者任安,與節,令發兵。安拜受節;入,閉門不出。太子引兵去,驅四市人凡數萬眾,至長樂西闕下,逢丞相軍,合戰五日,死者數萬人,血流入溝中。民間皆雲「太子反」,以故眾不附太子,丞相附兵浸多。
太子來到北軍軍營南門之外,站在車上,將護北軍使者任安召出,頒與符節,命令任安發兵。但任安拜受符節後,卻返回營中,閉門不出。太子帶人離去,將長安四市的市民約數萬人強行武裝起來,到長樂宮西門外,正遇到丞相劉屈氂率領的軍隊,雙方會戰五天,死亡數萬人,鮮血像水一樣留入街邊的水溝。民間都說「太子謀反」,所以人們不依附太子,而丞相一邊的兵力卻不斷加強。

庚寅,太子兵敗,南奔覆盎城門。司直田仁部閉城門,以為太子父子之親,不欲急之;太子由是得出亡。丞相欲斬仁,御史大夫暴勝之謂丞相曰:「司直,吏二千石,當先請,柰何擅斬之!」丞相釋仁。上聞而大怒,下吏責問御史大夫曰:「司直縱反者,丞相斬之,法也;大夫何以擅止之?」勝之惶恐,自殺。詔譴宗正劉長、執金吾劉敢奉策收皇后璽綬,後自殺。上以為任安老吏,見兵事起,欲坐觀成敗,見勝者合從之,有兩心,與田仁皆要斬。上以馬通獲如侯,長安男子景建從通獲石德,商丘成力戰獲張光,封通為重合侯,建為德侯,成為侯。諸太子賓客嘗出入宮門,皆坐誅;其隨太子發兵,以反法族;吏士劫略者皆徙敦煌郡。以太子在外,始置屯兵長安諸城門。
庚寅(十七日),太子兵敗,南逃到長安城覆盎門。司直田仁正率兵把守城門,因覺得太子與皇上是父子關係,不願逼迫太急,所以使太子得以逃出城外。丞相劉屈氂要殺田仁,御史大夫暴勝之對丞相說:「司直為朝廷二千石大員,理應先行奏請,怎能擅自斬殺呢!」於是丞相將田仁釋放。漢武帝聽說後大發雷霆,將暴勝之逮捕治罪,責問他道:「司直放走謀反的人,丞相殺他,是執行國家的法律,你為什麼要擅加阻止?」暴勝之惶恐不安,自殺而死。漢武帝下詔派宗正劉長、執金吾劉敢攜帶皇帝下達的諭旨收回皇后的印璽和綬帶,皇后自殺。漢武帝認為,任安是老官吏,見出現戰亂之事,想坐觀成敗,看誰取勝就歸附誰,對朝廷懷有二心,因此將任安與田仁一同腰斬,漢武帝因馬通擒獲如侯,封其為重合侯;長安男子景建跟隨馬通,擒獲石德,封其為德侯;商丘成奮力戰鬥,擒獲張光,封其侯。太子的眾門客,因曾經出入宮門,所以一律處死;凡是跟隨太子發兵謀反的,一律按謀反罪滅族;各級官吏和兵卒凡非出於本心,而被太子挾迫的,一律放逐到敦煌郡。因太子逃亡在外,所以開始在長安各城門設置屯守軍隊。

上怒甚,群下憂懼,不知所出。壺關三老茂上書曰:「臣聞父者猶天,母者猶地,子猶萬物也,故天平,地安,物乃茂成;父慈,母愛,子乃孝順。今皇太子為漢適嗣,承萬世之業,體祖宗之重,親則皇帝之宗子也。江充,布衣之人,閭閻之隸臣耳;陛下顯而用之,銜至尊之命以迫蹴皇太子,造飾奸詐,郡邪錯繆,是以親戚之路鬲塞而不通。太子進則不得見上,退則困於亂臣,獨冤結而無告,不忍忿忿之心,起而殺充,恐懼逋逃,子盜父兵,以救難自免耳;臣竊以為無邪心。《詩》曰:『營營青蠅,止於藩。愷悌君子,無信讒言。讒言罔極,交亂四國。』往者江充讒殺趙太子,天下莫不聞。陛下不省察,深過太子,發盛怒,舉行大兵而求之,三公自將;智者不敢言,辯士不敢說,臣竊痛之!唯陛下寬心慰意,少察所親,毋患太子之非,亟罷甲兵,無令太子久亡!臣不勝,出一旦之命,待罪建章宮下。」書奏,天子感寤,然尚未敢崐顯言赦之也。
漢武帝憤怒異常,群臣感到憂慮和恐懼,不知如何是好。壺關三老令孤茂上書漢武帝說:「我聽說:父親就好比是天,母親就好比是地,兒子就好比是天地間的萬物,所以只有上天平靜,大地安然,萬物才能茂盛;只有父慈,母愛,兒子才能孝順。如今皇太子本是漢朝的合法繼承人,將承繼萬世大業,執行祖宗的重託,論關係又是皇上的嫡長子。江充本為一介平民,不過是個市井中的奴才罷了,陛下卻對他尊顯重用,讓他挾至尊之命來迫害皇太子,糾集一批姦邪小人,對皇太子進行欺詐栽贓、逼迫陷害,使陛下與太子的父子至親關係隔塞不通。太子進則不能面見皇上,退則被亂臣的陷害困擾,獨自蒙冤,無處申訴,忍不住忿恨的心情,起而殺死江充,卻又害怕皇上降罪,被迫逃亡。太子作為陛下的兒子,盜用父親的軍隊,不過是為了救難,使自己免遭別人的陷害罷了,臣認為並非有什麼險惡的用心。《詩經》上說:『綠蠅往來落籬笆,謙謙君子不信讒。否則讒言無休止,天下必然出大亂。』以往,江充曾以讒言害死趙太子,天下人無不知曉。而今陛下不加調查,就過分地責備太子,發雷霆之怒,徵調大軍追捕太子,還命丞相親自指揮,致使智慧之人不敢進言,善辯之士難以張口,我心中實在感到痛惜。希望陛下放寬心懷,平心靜氣,不要苛求自己的親人,不要對太子的錯誤耿耿於懷,立即結束對太子的征討,不要讓太子長期逃亡在外!我以對陛下的一片忠心,隨時準備獻出我短暫的性命,待罪於建章宮外。」奏章遞上去,漢武帝見到後受到感動而醒悟,但還沒有公開頒布赦免。

太子亡,東至湖,藏匿泉鳩里;主人家貧,常賣屨以給太子。太子有故人在湖,聞其富贍,使人呼之而發覺。八月,辛亥,吏圍捕太子。太子自度不得脫,即入室距戶自經。山陽男子張富昌為卒,足蹋開戶,新安令史李壽趨抱解太子,主人公遂格鬥死,皇孫二人並皆遇害。上既傷太子,乃封李壽為侯,張富昌為題侯。
太子向東逃到湖縣,隱藏在泉鳩里。主人家境貧寒,經常織賣草鞋來奉養太子。太子有一位以前相識的人住在湖縣,聽說很富有,太子派人去叫他,於是消息泄露。八月辛亥(初八),地方官圍捕太子。太子自己估計難以逃脫,便回到屋中,緊閉房門,自縊而死。前來搜捕的兵卒中,有一山陽男子名叫張富昌,用腳踹開房門。新安縣令史李壽跑上前去,將太子抱住解下。主人與搜捕太子的人格鬥而死,二位皇孫也一同遇害。漢武帝感傷於太子之死,便封李壽為侯,張富昌為題侯。

初,上為太子立博望苑,使通賓客,從其所好,故賓客多以異端進者。
當初,漢武帝專門為太子建立了博望苑,讓他與賓客交往,順從他的喜好。所以太子的賓客,多以異端求進,不是正統的儒者。

臣光曰:古之明王教養太子,為之擇方正敦良之士以為保傅、師友、使朝夕與之游處。左右前後無非正人,出入起居無非正道,然猶有淫放邪僻而陷於禍敗者焉。今乃使太子自通賓客,從其所好。夫正直難親,諂諛易合,此固中人之常情,宜太子之不終也!
臣司馬光曰:古代明君教養太子,為他選擇正派敦厚、品質優良的人作為老師和朋友,讓他們朝夕相處,使太子的左右前後都是正人君子,出入起居都合於正道。但仍然有淫邪放縱而陷於災禍,最終身敗名裂的。而今,漢武帝竟讓太子自己延攬門客,順從他的喜好。而正直的人難於親近,阿諛奉承的人卻容易投合,這本是人之常情,難怪太子沒有好結果!

武帝29歲才有了太子劉據,即使太子性格仁慈寬厚,而不像武帝自己這般精明強幹,武帝仍然很是喜愛,並特意向太子舅父衛青說明了自己對讓太子繼位以文治國休養生息的信心,以打消衛皇后和太子的憂慮。武帝還專門為太子建立了博望苑,順其所好,讓其廣交賓客,但這些賓客,多以異端求進,少有大家。
武帝用法嚴苛,任用的多是酷吏,而太子在用政觀念上則傾向仁厚寬赦,雖得百姓之心,但也因此傷害到了很多臣子的利益,因而樹敵頗多。衛皇后時常告誡太子要注意順從武帝,武帝則對太子的政見給予肯定。
公元前106年舅父衛青去世,失去保護後的太子受到了「反太子」派的競相陷害,衛皇后讓太子稟明皇上誅殺奸臣,但太子認為武帝英明不會相信讒言。
及至姨父丞相公孫賀在公元前91年因逆子犯罪而受牽連死於獄中,劉屈氂接替公孫賀出任丞相後,衛皇后和太子的處境就非常危險了。
正是在這一年(前91),巫蠱之禍也終於進入瘋狂階段,直指衛皇后和太子。武帝年事已高,其時又恰在甘泉宮養病。為自保,被逼無奈的太子依少傅石德的計策發動門下賓客起兵。武帝起初判斷太子是被逼行事,後來因受身邊近臣蠱惑認為太子造反,而命劉屈氂親自領兵「平叛」,最終太子兵敗,衛皇后和太子劉據相繼自殺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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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帝和太子雖說政見不同,性格迥異;但武帝自己也認為其推行擴張的政策是時代要求,而繼任者的任務應該是文治養國,對太子劉據武帝也一直都是信任、喜愛、寬容和保護的。
太子的行事觸犯了很多武帝體制下的臣子利益,他們當然不希望太子掌權,從中作梗也就在所難免。
衛青去世,太子失去了最後堅強的保護(除武帝外)。公孫賀雖無法為太子提供同等保護,但若其在位,個人認為他至少不會在巫蠱之亂中同意太子起兵,進而招致殺身大禍。
接替公孫賀出任丞相的劉屈氂,不可能去保護、引導太子劉據。從其在巫蠱亂事次年(前90年)因與李廣利謀立昌邑王(昌邑王是李廣利的外甥,李廣利和劉屈氂又是親家)為太子被殺可以看出,或許在「平叛」時他心目中就已經有了更好的太子人選,因而在武帝命他率軍「平叛」之時,他會不遺餘力地攻打「叛軍」,逼死太子,而不是嘗試在太子和武帝間建立溝通,消除隔閡。
巫蠱之禍時武帝年事已高(65歲),身體有恙,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他的判斷。
武帝不注重遴選太子的師友,導致太子交友不慎(聽信少傅的計策、發動門客起兵),也是此次悲劇的原因之一。


巫蠱之禍太子劉據兵敗出逃時,武帝已逐漸醒悟,只是沒有公開頒布赦令,及至太子被逼自殺,他一定是很後悔的。次年即因謀立昌邑王之事將丞相劉屈氂腰斬,難保其中不是懷著對巫蠱一事劉屈氂作為的怨恨;又擢升為太子鳴冤的郎官田千秋為大鴻臚;並修建思子宮和歸來望思之台,寄託悲哀的思子之情。
其後又遣散方士,不復出軍,以明休息。公元前87年,武帝病重,下詔令幼子劉弗陵為太子,並令霍光為大司馬、大將軍以輔佐幼主;可見武帝最信任的還是衛霍家族。


與其shuo誤信小人,不如說藉機除去(其中還有爭帝位的另一系勢力廣利和劉屈氂推波助瀾)。否則以當時的情況,太子即位後,或者太子系有幼帝即位,衛家會不會重現漢初呂家專權的局面很難說。
從武帝知太子之寃,但不平反可以看出,武帝是要杜絕衛家死灰復燃的任何機會。最後採用託孤方式,由霍光,上官桀等大臣監護沒有舅氏勢力的劉弗陵。是武帝的新思路,新布局。當然,最後此布局也不甚成功。但從防範外戚替代皇族的角度看,還算局部成功,劉氏被替代的時間推遲到了王莽時期。
總得來說,武帝的思路就是,絕外戚家在宮中的內應,逼死鉤弋夫人。絕外戚家族,滿門李廣利。絕有強勢外戚的皇室繼承人,劉據。以達到防止鳩佔鵲巢的事發生。
簡單說下,資料自己找。


武帝立少子尚且殺其母,怕母壯子弱,何況衛氏一門,他前邊呂氏可不遠。
相比還是景帝厲害,在繼承人問題上,為了太子可以幹掉周亞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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