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小說中有哪些溫馨時刻,日後回想都會覺得很溫暖?
天龍八部第二十一章 千里茫茫若夢
阿朱忽道:「蕭大爺,我有幾句不知進退的話,說了你可別見怪。」蕭峰道:「怎地這等客氣起來?我當然不會見怪。」阿朱道:「我想智光大師寫在地下的那幾句話,倒也很有道理。什麽『漢人契丹,亦幻亦真。恩怨榮辱,俱化灰塵』。其實你是漢人也好,是契丹人也好,又有什麽分別?江湖上刀頭上的生涯,想來你也過得厭了,不如便到雁門關外去打獵放牧,中原武林的恩怨榮辱,從此再也別理會了。」
蕭峰嘆了囗氣,說道:「這些刀頭上酚命的勾當,我的確過得厭了。在塞外草原中馳馬放鷹,縱犬逐兔,從此無牽掛,當真開心得多。阿朱,我在塞外,你來瞧我不瞧?」
阿朱臉上一紅,低聲道:「我不是說『放牧』麽?你馳馬打獵,我便放牛放羊。」說到這裡,將頭低了下去。
蕭峰雖是個粗豪漢子,但她這幾句話中的含意,卻也聽得明明白白,她是說要和自己終身在塞外廝守,再也不回中原了。蕭峰初時救她,只不過一時意氣,待得她追到雁門關外,偕赴衛輝、泰安、天台,千里奔波,日夕相親,才處處感到了她的溫柔親切,此刻更聽到她直言吐露心事,不由得心意激蕩,伸出粗大的手掌,握住了她小手,說道:「阿朱,你對我這麽好,不以我是契丹賤種而厭棄我麽?」
阿朱道:「漢人是人,契丹人也是人,又有什麽貴賤之分?我……我喜歡做契丹人,這是真心誠意,半點也不勉強。」說到後來,聲音有如蚊嗚,細不可聞。
蕭峰大喜,突然抓住她腰,將她身子拋上半空,待她跌了下來,然後輕輕接住,放在地下,笑眯眯的向她瞧了一眼,大聲道:「阿朱,你以後跟著我騎馬打獵、牧牛放羊,是永不後悔的了?」
阿朱正色道:「便跟著你殺人放火,打家劫舍,也永不後悔。跟著你吃盡千般苦楚,萬種熬煎,也是歡歡喜喜。」
蕭峰大聲道:「蕭某得有今日,別說要我重當丐幫幫主,就是叫我做大遼皇帝,我也不幹。阿朱,這就到信陽找馬夫人去,她肯說也罷,不肯說也罷,這是咱們最後要找的一個人了。一句話問過,咱們便到塞外打獵放羊去也!」
阿朱道:「蕭大爺……」蕭峰道:「從今而後,你別再叫我什麽大爺、二爺了,你叫我大哥!」阿朱滿臉通紅,低聲道:「我怎麽配?」蕭峰道:「你肯不肯叫?」阿朱微笑道:「千肯萬肯,就是不敢。」蕭峰笑道:「你姑且叫一聲試試。」阿朱細聲道:「大……大哥!」
蕭峰哈哈大笑,說道:「是了!從今而後,蕭某不再是孤孤單單、給人輕蔑鄙視的胡虜賤種,這世上至少有一個人……有一個人……」一時不知如何說才是。
阿朱接囗道:「有一個人敬重你、欽佩你、感激你、願意永永遠遠、生生世世、陪在你身邊,和你一同抵受患難屈辱、艱險困苦。」說得誠摯無比。
蕭峰縱聲長笑,四周山谷嗚響,他想到阿朱說『一同抵受患難屈辱、艱險困苦』,她明知前途滿是荊棘,卻也甘受無悔,心中感激,雖滿臉笑容,腮邊卻滾下了兩行淚水。
前任丐幫幫主馬大元的家住在河南信陽鄉下。蕭峰偕阿朱從江南天台山前赴信陽,千里迢迢,在途非止一日。
兩人自從在天台山上互通心曲,兩情繾綣,一路上按轡徐行,看出來風光貽盪,儘是醉人之意。阿朱本來不善飲酒,為了助蕭峰之興,也總勉強陪他喝上幾杯,嬌臉生暈,更增溫馨。蕭峰本來滿懷憤激,但經阿朱言笑晏晏,說不盡的妙語解頤,悲憤之意也就減了大半。這一番從江南北上中州,比之當日從雁門關趨疾山東,心情是大不相同了。蕭峰有時回想,這數千里的行程,迷迷惘惘,直如一場大夢,初時噩夢不斷,終於轉成了美夢,若不是這嬌俏可喜的小阿朱便在身畔,真要懷疑此刻兀自身在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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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替蕭大爺感到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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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評論里糾正,我是從一個網站複製過來的,初始沒注意有錯誤,剛才把裡面的錯誤處改了。
知乎第一次得到這麼多贊,~&>_&<~+
謝邀。
絕大部分都是主角的,說個配角的。
《笑傲江湖》劉正風金盆洗手之前,喬裝打扮的勞德諾和岳靈珊在茶館與華山派眾人會合。
……
突然間七八個聲音一齊響起,有的拍手,有的轟笑,都道:「師妹好眼力。」林平之吃了一驚:「哪裡來了這許多人?」斜眼瞧去,只見本來伏在桌上打瞌睡的兩人已站了起來,另有五人從茶館內堂走出來,有的是腳夫打扮,有個手拿算盤,是個做買賣的模樣,更有個肩頭蹲著頭小猴兒,似是耍猴兒戲的。那少女笑道:「哈,一批下三濫的原來都躲在這裡,倒嚇了我一大跳!大師哥呢?」那耍猴兒的笑道:「怎麼一見面就罵我們是下三濫的?」那少女笑道:「偷偷躲起來嚇人,怎麼不是江湖上下三濫的勾當?大師哥怎的不跟你們在一起?」那耍猴兒的笑道:「別的不問,就只問大師哥。見了面還沒說得兩三句話,就連問兩三句大師哥?怎麼又不問問你六師哥?」那少女頓足道:「呸!你這猴兒好端端的在這兒,又沒死,又沒爛,多問你幹麼?」那耍猴兒的笑道:「大師哥又沒死,又沒爛,你卻又問他幹麼?」那少女嗔道:「我不跟你說了,四師哥,只有你是好人,大師哥呢?」那腳夫打扮的人還未回答,已有幾個人齊聲笑道:「只有四師哥是好人,我們都是壞人了。老四,偏不跟她說。」那少女道:「希罕嗎?不說就不說。你們不說,我和二師哥在路上遇見一連串希奇古怪的事兒,也別想我告訴你們半句。」那腳夫打扮的人一直沒跟他說笑,似是個淳樸木訥之人,這時才道:「我們昨兒跟大師哥在衡陽分手,他叫我們先來。這會兒多半他酒也醒了,就會趕來。」那少女微微皺眉,道:「又喝醉了?」那腳夫打扮的人道:「是。」那手拿算盤的道:「這一會可喝得好痛快,從早晨喝到中午,又從中午喝到傍晚,少說也喝了二三十斤好酒!」那少女道:「這豈不喝壞了身子?你怎不勸勸他?」那拿算盤的人伸了伸舌頭,道:「大師哥肯聽人勸,真是太陽從西邊出啦。除非小師妹勸他,他或許還這麼少喝一斤半斤。」眾人都笑了起來。
那少女道:「為甚麼又大喝起來?遇到了甚麼高興事么?」那拿算盤的道:「這可得問大師哥自己了。他多半知道到得衡山城,就可和小師妹見面,一開心,便大喝特喝起來。」那少女道:「胡說八道!」但言下顯然頗為歡喜。
林平之聽著他們師兄妹說笑,尋思:「聽他們話中說來,這姑娘對他大師兄似乎頗有情意。然而這二師哥已這樣老,大師哥當然更加老了,這姑娘不過十六七歲,怎麼去愛上個老頭兒?」轉念一想,登時明白:「啊,是了。這姑娘滿臉麻皮,相貌實在太過醜陋,誰也瞧她不上,因此只好去愛上一個老年喪偶的酒鬼。」只聽那少女又問:「大師哥昨天一早便喝酒了?」那耍猴兒的道:「不跟你說得個一清二楚,反正你也不放過我們。昨兒一早,我們八個人正要動身,大師哥忽然聞到街上酒香撲鼻,一看之下,原來是個叫化子手拿葫蘆,一股勁兒的口對葫蘆喝酒。大師哥登時酒癮大發,上前和那化子攀談,贊他的酒好香,又問那是甚麼酒?那化子道:『這是猴兒酒!』大師哥道:『甚麼叫猴兒酒?』那化子說道:湘西山林中的猴兒會用果子釀酒。猴兒採的果子最鮮最甜,因此釀出來的酒也極好,這化子在山中遇上了,剛好猴群不在,便偷了三葫蘆酒,還捉了一頭小猴兒,喏,就是這傢伙了。」說著指指肩頭上的猴兒。這猴兒的後腿被一根麻繩縛著,系住在他手臂上,不住的摸頭搔腮,擠眉弄眼,神情甚是滑稽。那少女瞧瞧那猴兒,笑道:「六師哥,難怪你外號叫作六猴兒,你和這隻小東西,真箇是一對兄弟。」
那六猴兒板起了臉,一本正經的道:「我們不是親兄弟,是師兄弟。這小東西是我的師哥,我是老二。」眾人聽了,都哈哈大笑起來。那少女笑道:「好啊,你敢繞了彎子罵大師哥,瞧我不告你一狀,他不踢你幾個筋斗才怪!」又問:「怎麼你兄弟又到了你手裡?」六猴兒道:「我兄弟?你說這小畜生嗎?唉,說來話長,頭痛頭痛!」那少女笑道:「你不說我也猜得到,定是大師哥把這猴兒要了來,叫你照管,盼這小東西也釀一葫蘆酒給他喝。」六猴兒道:「果真是一……」他似乎本想說「一屁彈中」,但只說了個「一」字,隨即忍住,轉口道:「是,是,你猜得對。」那少女微笑道:「大師哥就愛搞這些古里古怪的玩意兒。猴兒在山裡才會做酒,給人家捉住了,又怎肯去采果子釀酒?你放它去采果子,它怎不跑了?」她頓了一頓,笑道:「否則的話,怎麼又不見咱們的六猴兒釀酒呢?」
六猴兒板起臉道:「師妹,你不敬師兄,沒上沒下的亂說。」那少女笑道:「啊唷,這當兒擺起師兄架子來啦。六師哥,你還是沒說到正題,大師哥又怎地從早到晚喝個不停。」六猴兒道:「是了,當時大師哥也不嫌臟,就向那叫化子討酒喝,啊唷,這叫化子身上污垢足足有三寸厚,爛衫上白虱鑽進鑽出,眼淚鼻涕,滿臉都是,多半葫蘆中也有不少濃痰鼻涕……」那少女掩口皺眉,道:「別說啦,叫人聽得噁心。」六猴兒道:「你噁心,大師哥才不噁心呢,那化子說:三葫蘆猴兒酒,喝得只剩下這大半葫蘆,決不肯給人的。大師哥拿出一兩銀子來,說一兩銀子喝一口。」那少女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啐道:「饞嘴鬼。」
那六猴兒道:「那化子這才答允了,接過銀子,說道:『只許一口,多喝可不成!』大師哥道:「說好一口,自然是一口!」他把葫蘆湊到嘴上,張口便喝。哪知他這一口好長,只聽得骨嘟骨嘟直響,一口氣可就把大半葫蘆酒都喝乾了。原來大師哥使出師父所授的氣功來,竟不換氣,猶似烏龍取水,把大半葫蘆酒喝得滴酒不剩。」
眾人聽到這裡,一齊哈哈大笑。
那六猴兒又道:「小師妹,昨天你如在衡陽,親眼見到大師哥喝酒的這一路功夫,那真非叫你佩服得五體投地不可。他『神凝丹田,息游紫府,身若凌虛而超華岳,氣如沖霄而撼北辰』,這門氣功當真使得出神入化,奧妙無窮。」那少女笑得直打跌,罵道:「瞧你這貧嘴鬼,把大師哥形容得這般缺德。哼,你取笑咱們氣功的口訣,可小心些!」
六猴兒笑道:「我這可不是瞎說。這裡六位師兄師弟,大家都瞧見的。大師哥是不是使氣功喝那猴兒酒?」旁邊的幾人都點頭道:「小師妹,那確是真的。」
那少女嘆了口氣,道:「這功夫可有多難,大家都不會,偏他一個人會,卻拿去騙叫化子的酒喝。」語氣中似頗有憾,卻也不無讚譽之意。六猴兒道:「大師哥喝得葫蘆底朝天,那化子自然不依,拉住他衣衫直嚷,說道明明只許喝一口,怎地將大半葫蘆酒都喝乾了。大師哥笑道:『我確實只喝一口,你瞧我透過氣沒有?不換氣,就是一口。咱們又沒說是一大口,一小口。其實我還只喝了半口,一口也沒喝足。一口一兩銀子,半口只值五錢。還我五錢銀子來。』」
那少女笑道:「喝了人家的酒,還賴人家錢?」六猴兒道:「那叫化急得要哭了。大師哥道:『老兄,瞧你這麼著急,定是個好酒的君子!來來來,我做東道,請你喝一個飽。』便拉著他上了街旁的酒樓,兩人你一碗我一碗的喝個不停。我們等到中午,他二人還在喝。大師哥向那化子要了猴兒,交給我照看。等到午後,那叫化醉倒在地,爬不起來了,大師哥獨個兒還在自斟自飲,不過說話的舌頭也大了,叫我們先來衡山,他隨後便來。」
……
那老者道:「大師哥打了侯洪二人,當時他們不知道大師哥是誰,事後自然查了出來。於是余觀主寫了封信給師父,措詞倒很客氣,說道管教弟子不嚴,得罪了貴派高足,特此馳書道歉甚麼的。」陸大有道:「這姓余的也當真姦猾得緊,他寫信來道歉,其實還不是向師父告狀?害得大師哥在大門外跪了一日一夜,眾師兄弟一致求情,師父才饒了他。」那少女道:「甚麼饒了他,還不是打了三十下棍子?」陸大有道:「我陪著大師哥,也挨了十下。嘿嘿,不過瞧著侯人英、洪人雄那兩個小子滾下樓去的狼狽相,挨十下棍子也值得,哈哈,哈哈!」那高個子道:「瞧你這副德性,一點也沒悔改之心,這十棍算是白打了。」陸大有道:「我怎麼悔改啊,大師哥要踢人下樓,我還有本事阻得住他么?」那高個子道:「但你從旁勸幾句也是好的。師父說得一點不錯:『陸大有嘛,從旁勸解是決計不會的,多半還是推波助瀾的起鬨,打十棍!』哈哈,哈哈!」旁人跟著笑了起來。陸大有道:「這一次師父可真冤枉了我。你想大師哥出腳可有多快,這兩位大英雄分從左右搶上,大師哥舉起酒碗,骨嘟骨嘟的只是喝酒。我叫道:『大師哥,小心!』卻聽得拍拍兩響,跟著呼呼兩聲,兩位大英雄從樓梯上馬不停蹄的一股勁兒往下滾。我只想看得仔細些,也好學一學大師哥這一腳『豹尾腳』的絕招,可是我看也來不及看,哪裡還來得及學?推波助瀾,更是不消提了。」
那高個子道:「六猴兒,我問你,大師哥叫嚷『狗熊野豬,青城四獸』之時,你有沒有跟著叫,你跟我老實說,」陸大有嘻嘻一笑,道:「大師哥既然叫開了,咱們做師弟的,豈有不隨聲附和、以壯聲勢之理?難道你叫我反去幫青城派來罵大師哥么?」那高個子笑道:「這麼看,師父他老人家就一點也沒冤枉了你。」
……
其時雨聲如酒豆一般,越下越大。只見一副餛飩擔從雨中挑來,到得茶館屋檐下,歇下來躲雨。賣餛飩的老人篤篤篤敲著竹片,鍋中水氣熱騰騰的上冒。
華山群弟子早就餓了,見到餛飩擔,都臉現喜色。陸大有叫道:「喂,給咱們煮九碗餛飩,另加雞蛋。」那老人應道:「是!是!」揭開鍋蓋,將餛飩拋入熱湯中,過不多時,便煮好了五碗,熱烘烘的端了上來。陸大有倒很守規矩,第一碗先給二師兄勞德諾,第二碗給三師兄梁發,以下依次奉給四師兄施戴子,五師兄高根明,第五碗本該他自己吃的,他端起放在那少女面前,說道:「小師妹,你先吃。」那少女一直和他說笑,叫他六猴兒,但見他端過餛飩,卻站了起來,說道:「多謝師哥。」林平之在旁偷眼相瞧,心想多半他們師門規矩甚嚴,平時雖可說笑,卻不能廢了長幼的規矩。勞德諾等都吃了起來,那少女卻等陸大有及其他幾個師兄都有了餛飩,這才同吃。
餛飩擔的熱氣與雨氣混在一起,人間的煙火似乎將蒼天落雨的陰晦沖淡了些,茶館外雨聲如豆,華山派弟子雖然互相開玩笑開得不亦樂乎,卻遵循著長幼的排序,一人捧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餛飩,邊吃邊等著大師兄與他們會合。
那時大師兄還只不過是會一點華山派的初級氣功,已經成為眾師弟心目中的英雄。小師妹還喜歡著大師兄,陸大有和他那隻猴子師兄還沒有死。
那時他們仍少年。
後來物是人非,風雲變幻,令狐沖被逐出師門後,從梅庄地牢脫困出來,學會了吸星大法也治好了身上的傷,然而——
他躍起身來,拔出腰間長劍,對著溪畔一株綠柳的垂枝隨手刺出,手腕略抖,嗤的一聲輕響,長劍還鞘,這才左足落地,抬起頭來,只見五片柳葉緩緩從中飄落。長劍二次出鞘,在空中轉了個弧形,五片柳葉都收到了劍刃之上。他左手從劍刃上取過一片柳葉,說不出的又是歡喜,又是奇怪。在湖畔悄立片時,陡然間心頭一陣酸楚:「我這身功夫,師父師娘是無論如何教不出來的了。可是我寧可像從前一樣,內力劍法,一無足取,卻在華山門中逍遙快樂,和小師妹朝夕相見,勝於這般在江湖上孤身一人,做這遊魂野鬼。」自覺一生武功從未如此刻之高,卻從未如此刻這般寂寞凄涼。他天生愛好熱鬧,喜友好酒,過去數月被囚於地牢,孤身一人那是當然之理。此刻身得自由,卻仍是孤零零地。獨立溪畔,歡喜之情漸消,清風拂體,冷月照影,心中惆悵無限。
【盈盈伸鞭指著前面一間農舍,說道:「我去偷幾件衣服來,咱二人扮成一……一……兩個鄉下兄妹罷。」她本想說「一對」,話到口邊,覺得不對,立即改為「兩個」。令狐沖自己聽了出來,知她最害羞,不敢隨便出言說笑,只微微一笑。盈盈正好轉過頭來,見到他的笑容,臉上一紅,問道:「有甚麼好笑?」令狐沖微笑道:「沒甚麼?我是在想,倘若這家鄉下人沒年輕女子,只是一位老太婆,一個小孩兒,那我又得叫你婆婆了。」盈盈噗哧一笑,記起當日和令狐沖初識,他一直叫自己婆婆,心中感到無限溫馨,躍下騾車,向那農舍奔去。令狐沖見她輕輕躍入牆中,跟著有犬吠之聲,但只叫得一聲,便沒了聲息,想是給盈盈一腳踢暈了。過了好一會,見她捧著一包衣物奔了出來,回到騾車之畔,臉上似笑非笑,神氣甚是古怪,突然將衣物往車中一拋,伏在車轅之上,哈哈大笑。令狐沖提起幾件衣服,月光下看得分明,竟然便是老農夫和老農婦的衣服,尤其那件農婦的衫子十分寬大,鑲著白底青花的花邊,式樣古老,並非年輕農家姑娘或媳婦的衣衫。這些衣物中還有男人的帽子,女裝的包頭,又有一根旱煙筒。盈盈笑道:「你是令狐半仙,猜到這鄉下人家有個婆婆,只可惜沒孩兒……」說到這裡便紅著臉住了口。令狐沖微笑道:「原來他們是兄妹二人,這兩兄妹當真要好,一個不娶,一個不嫁,活到七八十歲,還是住在一起。」盈盈笑著啐了一口,道:「你明知不是的。」令狐沖道:「不是兄妹么?那可奇了。」盈盈忍不住好笑,當下在騾車之後,將老農婦的衫裙罩在衣衫之上,又將包頭包在自己頭頂,雙手在道旁抓些泥塵,抹在自己臉上,這才幫著令狐沖換上老農的衣衫。令狐沖和她臉頰相距不過數寸,但覺她吹氣如蘭,不由得心中一盪,便想伸手摟住她親上一親,只是想到她為人極是端嚴,半點褻瀆不得,要是冒犯了她,惹她生氣,有何後果,那可難以料想,當即收攝心神,一動也不敢動。
他眼神突然顯得異樣、隨又莊重克制之態,盈盈都瞧得分明,微笑道:「乖孫子,婆婆這才疼你。」伸出手掌,將滿掌泥塵往他臉上抹去。令狐沖閉住眼,只感她掌心溫軟柔滑,在自己臉上輕輕的抹來抹去,說不出的舒服,只盼她永遠的這麼撫摸不休。過了一會,盈盈道:「好啦,黑夜之中,你小師妹一定認不出,只是小心別開口。」令狐沖道:「我頭頸中也得抹些塵土才是。」盈盈笑道:「誰瞧你頭頸了?」隨即會意,令狐沖是要自己伸手去撫摸他的頭頸,彎起中指,在他額頭輕輕打個爆栗,回身坐在車夫位上,一聲唿哨,趕騾便行,突然間忍不住好笑,越笑越響,竟然彎住了腰,身子難以坐直。
令狐沖微笑道:「你在那鄉下人家見到了甚麼?」盈盈笑道:「不是見到了好笑的事。那老公公和老婆婆是……是夫妻兩個……」令狐沖笑道:「原來不是兄妹,是夫妻兩個。」盈盈道:「你再跟我胡鬧,不說了。」令狐沖道:「好,他們不是夫妻,是兄妹。」
盈盈道:「你別打岔,成不成?我跳進牆去,一隻狗叫了起來,我便將狗子拍暈了。哪知這麼一叫,便將那老公公和老婆婆吵醒了。老婆婆說:『阿毛爹,別是黃鼠狼來偷雞。』老公公說:『老黑又不叫了,不會有黃鼠狼的。』老婆婆忽然笑了起來,說道:『只怕那黃鼠狼學你從前的死樣,半夜三更摸到我家裡來時,總帶一塊牛肉、騾肉來喂狗。』」令狐沖微笑道:「這老婆婆真壞,她繞著彎兒罵你是黃鼠狼。」他知盈盈是最靦腆,她說到那老農夫婦當年的私情,自己只有假裝不懂,她或許還會說下去,否則自己言語中只須帶上一點兒情意,她立時便住口了。
盈盈笑道:「那老婆婆是在說他們沒成親時的事……」說到這裡,挺腰一提韁繩,騾子又快跑起來。令狐沖道:「沒成親時怎樣啦?他們一定規矩得很,半夜三更就是一起坐在大車之中,也一定不敢抱一抱,親一親。」盈盈呸了一聲,不再說了。令狐沖道:「好妹子,親妹子,他們說些甚麼,你說給我聽。」盈盈微笑不答。黑夜之中,但聽得騾子的四隻蹄子打在官道之上,清脆悅耳。令狐沖向外望去,月色如水,瀉在一條又寬又直的官道上,輕煙薄霧,籠罩在道旁樹梢,騾車緩緩駛入霧中,遠處景物便看不分明,盈盈的背脊也裹在一層薄霧之中。其時正當初春,野花香氣忽濃忽淡,微風拂面,說不出的歡暢。令狐沖久未飲酒,此刻情懷,卻正如微醺薄醉一般。盈盈臉上一直帶著微笑,她在回想那對老農夫婦的談話:老公公道:「那一晚屋裡半兩肉也沒有,只好到隔壁人家偷一隻雞殺了,拿到你家來喂你的狗。那隻狗叫甚麼名字啊?」老婆婆道:「叫大花。」老公公道:「對啦,叫大花。它吃了半隻雞,乖乖的一聲不出,你爹爹、媽媽甚麼也不知道。咱們的阿毛,就是這一晚有了的。」老婆婆道:「你就知道自己快活,也不理人家死活。後來我肚子大了,爹爹把我打得死去活來。」老公公道:「幸虧你肚子大了,否則的話,你爹怎肯把你嫁給我這窮小子?那時候哪,我巴不得你肚子快大!」老婆婆忽然發怒,罵道:「你這死鬼,原來你是故意的,你一直瞞著我,我……我決不能饒你。」老公公道:「別吵,別吵!阿毛也生了孩子啦,你還吵甚麼?」
當下盈盈生怕令狐沖記掛,不敢多聽,偷了衣服物品便走,在桌上放了一大錠銀子。她輕手輕腳,這一對老夫婦一來年老遲鈍,二來說得興起,竟渾不知覺。
盈盈想著他二人的說話,突然間面紅過耳,慶幸好得是在黑夜之中,否則教令狐沖見到自己臉色,那真不用做人了。她不再催趕騾子,大車行得漸漸慢了,行了一程,轉了個彎,來到一座大湖之釁。湖旁都是垂柳,圓圓的月影倒映湖中,湖面水波微動,銀光閃閃。
盈盈輕聲問道:「沖哥,你睡著了嗎?」令狐沖道:「我睡著了,我正在做夢。」盈盈道:「你在做甚麼夢?」令狐沖道:「我夢見帶了一大塊牛肉,摸到黑木崖上,去喂你家的狗。」盈盈笑道:「你人不正經,做的夢也不正經。」】
她轉身拾起短槍,突然間,明白了當年吳六奇與自己義結兄妹的深意:這位武林奇人盼望韋小寶日後娶自己為妻,不過自己乃是丫鬟,身份不配,作了天地會紅旗香主的義妹之後,便大可嫁得天地會青木堂的香主了。她念及這位義兄的好意,又見人亡槍在,不禁掉下淚來。
鹿鼎記
鹿鼎記里小桂子和小玄子這段,一直印象深刻,哪怕小寶怕鬼魂,也要和小玄子見上一面
過得片刻,風聲中傳來一股巨大之極的呼聲,這次聽得甚是清楚,喊的是:「小桂子,小桂子,你在那裡?小玄子記掛著你哪!」
韋小寶跳起身來,顫聲道:「小……小玄子來找我了?"公主道:「小玄子是誰?"韋小寶道:「是……是……""小玄子"三字,只他一人知道就是康熙,他
從來沒跟誰說起過,康熙自己更加不會讓人知道,忽然有人叫了起來,而聲音又如此響亮?他全身顫抖,只覺此事實在古怪之極,定是康熙死了,他的鬼魂記掛著自
己,找到了通吃島來。瞬時之間,不禁熱淚盈眶,從山洞中奔了出去,叫道:「小玄子,小玄子,你找我么?小桂子在這裡!」只聽那聲音又叫:「小桂子,小桂子,你在那裡?小玄子記掛著你哪!"聲音之巨,直不似出自一人之口,倒如是千百人齊聲呼叫一般,但千百人同呼,不能喊
得這般整齊,而一人呼叫,任他內力如何高強,也決不能這般聲若雷震,那定是康熙的鬼魂了。韋小寶心中難過已極,眼淚奪眶而出,心想小玄子對我果然義氣深重,死了之後,鬼魂還來找我。他平日十分怕鬼,這時卻說什麼也要和小玄子會上一面,當下
發足飛奔,直向聲音來處奔去,叫道:「小玄子,你別走,小桂子在這裡!"滿地冰雪,滑溜異常,他連摔了兩個跟頭,爬起來又跑。
俠客行
阿秀始終能夠分辨的出誰是石破天,就連親爹娘都會搞錯。
石破天道:「阿綉,人人見了我,都道我便是那個石中玉,連石莊主、石夫人也分辨不出,怎地你卻沒有認錯?」
阿綉臉上一陣飛紅,霎時間臉色蒼白,停住了腳步。這時兩人正走在花園中的一條小徑上,阿綉身子微晃,伸手扶住一株白梅,臉色便似白梅的花瓣一般。
連城訣
水笙一直等在雪洞那,當狄雲回去的時候,說 我就知道你會回來。
突然之間,遠遠望見山洞前站著一個少女。
那是水笙!
她滿臉歡笑,向他飛奔過來,又笑又叫:「我等了你這麼久!我知道你終於會回來的。你如不來,我要在這裡等你十年,你十年不來,我到江湖上找你一百年!」
郭靖心想:「讓她多睡一會,且莫吵醒她。」正在一根根數她長長的睫毛,
郭靖正在獃獃的出神,也不接過,突然說道:「蓉兒,非這樣不可!」黃蓉給他嚇了一跳,道:「甚麼啊?」郭靖道:「咱們回去,見我師父們去。」黃蓉驚道:「回去?咱們一起回去?」 郭靖道:「嗯。我要牽著你的手,對六位師父與馬道長他們說道:蓉兒不是妖女……」一面說,一面拉著黃蓉的小手,昂起了頭,斬釘截鐵般說著,似乎柯鎮惡、馬鈺等就在他眼前:「師父對我恩重如山,弟子粉身難報,但是,但是,蓉兒……蓉兒可不是小妖女,她是很好很好的姑娘……很好很好的……」他心中有無數言辭要為黃蓉辯護,但話到口頭,卻除了說她「很好很好」之外,更無別語。
黃蓉心想:「我和靖哥哥做了三十年夫妻,大半生心血都花在這襄陽城上了。咱倆共抗強敵,便兩人一齊血濺城頭,這一生也真不枉了。」
一瞥眼,見郭靖左鬢上又多了幾莖白髮,不禁微增憐惜。
「敵兵猛攻一次,靖哥哥便多了幾十根白髮。「
不請自來,補充一個容易無視的:郭靖與黃蓉小別,一路有人安排食宿。正自奇怪,才知道是蓉兒在暗地裡「使壞」————二人重逢時,蓉兒獨個兒用無錫人喚作「大阿福」的泥娃娃過家家。這樣的情節似乎在金庸的其他小說中不曾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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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想,蓉兒愛鬧著玩,我且不認她,到得晚上去作弄她一下。睡到二更時分,悄悄起來,想到黃蓉房裡去嚇她一跳,只見屋頂上人影一閃,正是黃蓉。郭靖大奇:「這半夜裡她到哪裡去?」當下展開輕功,悄悄跟在她身後。
黃蓉徑自奔向郊外,並未發覺有人跟隨,跑了一陣,到了一條小溪之旁,坐在一株垂柳之下,從懷裡摸出些東西,彎了腰玩弄。其時月光斜照,涼風吹拂柳絲,黃蓉衣衫的帶子也是微微飄動,小溪流水,蟲聲唧唧,一片清幽,只聽她說道:「這個是靖哥哥,這個是蓉兒。你們兩個乖乖的坐著,這麼面對面的,是了,就是這樣。」
郭靖躡著腳步,悄沒聲的走到她身後,月光下望過去,只見她面前放著兩個無錫所產的泥娃娃,一男一女,都是肥肥胖胖,憨態可掬。郭靖在歸雲莊上曾聽黃蓉說過,無錫泥人天下馳譽,雖是玩物,卻製作精絕,當地土語叫作「大阿福」。她在桃花島上就有好幾個。這時郭靖覺得有趣,又再走近幾步。見泥人面前擺著幾隻粘土捏成的小碗小盞,盛著些花草之類,她輕聲說著:「這碗靖哥哥吃,這碗蓉兒吃。這是蓉兒煮的啊,好不好吃啊?」郭靖介面道:「好吃,好吃極啦!」
黃蓉微微一驚,回過頭來,笑生雙靨,投身入懷,兩人緊緊抱在一起。
過了良久,這才分開,並肩坐在柳溪之旁,互道別來情景。雖只數日小別,倒像是幾年幾月沒見一般。黃蓉咭咭咯咯的又笑又說,郭靖怔怔的聽著,不由得痴了。
彼時蓉兒尚未成年,還沒遇到洪七公……來日大難還很遙遠。這樣古靈精怪的丫頭,竟然有這般嬌憨模樣,讀來甚覺自然。正所謂「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作者的高明之處可見一斑。
楊過知他素來瘋瘋癲癲,只怕他已然忘了自己,大叫道:「爸爸,是我啊,是你的兒子啊。」這幾句話中充滿了激情。歐陽鋒一呆,拉著他手,將他臉龐轉到月光下看去,正是數年來自己到處找尋的義兒,只是一來他身材長高,二來武藝了得,是以初時難以認出。他當即抱住楊過,木叫大嚷:「孩兒,我找得你好苦!」兩人緊緊摟在一起,都流下淚來。
金庸比較主流的幾本書中,父子情寫得都非常少,以至於竟然要在歐陽鋒身上才能體會一些。
《鹿鼎記》三十九回韋小寶回到揚州麗春院與母親重聚後
他想得高興,爬起身來,又到甘露廳外向內張望,只見鄭克塽剛喝乾了一杯酒,阿珂舉杯就口,淺淺喝了一口。韋小寶大喜,只見母親又給鄭克塽斟酒。鄭克塽揮手道:「出去,出去,不用你侍候。」韋春芳答應了一聲,放下酒壺時衣袖遮住了一碟火腿片。
韋小寶微微一笑,心道:「我就有火腿吃了。」忙回入房中。
過不多時,韋春芳拿了那碟火腿片進來,笑道:「小王八蛋,你死在外面,有這好東西吃嗎?」笑眯眯的坐在床沿,瞧著兒子吃得津津有味,比自己吃還要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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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多個贊了誒,加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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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天屠龍記》二十八回張無忌和郡主 船艙調情(.avi)
趙敏嫣然一笑,說道:"對啦!他一腳踢起鄭長老往謝大俠身前飛去,再抓著那位跟你青梅竹馬、結下嚙手之盟的殷姑娘,往謝大俠身前推去,這麼緩得一緩,他便有機可乘,或能逃得性命。雖然謝大俠神功蓋世,手有寶刀,此計未必能售,但除此之外,更無別法。倘若是我,所作所為自當跟他一模一樣。我直到現下,仍然想不出旁的更好法子。此人在頃刻之間機變如此,當真是位了不起的人物。"說著不禁連連讚歎。
張無忌越想越是心寒,世上人心險詐,他自小便經歷得多了,但像陳友諒那樣厲害,倒也少見,過了半晌,說道:"趙姑娘,你一眼便識破他的機關,只怕比他更是了得。"
趙敏臉一沉,道:"你是譏刺我么?我跟你說,你如怕我用心險惡,不如遠遠的避開我為妙。"張無忌笑道:"那也不必。你對我所使詭計已多,我事事會防著些兒。"趙敏微微一笑,說道:"你防得了么?怎麼你手背上給我下了毒藥,也不知道呢?"
張無忌一驚,果覺傷口中微感麻癢,頗有異狀,急忙撕下手帕,伸手背到鼻端一嗅,不禁叫道:"啊喲!"知道是給搽上了"去腐消肌膏",那是外科中用以爛去腐肉的消蝕藥膏,雖非毒藥,但塗在手上,給她咬出的齒痕不免要爛得更加深了。這藥膏本有些微的辛辣之氣,趙敏在其中調了些胭脂,再用自己的手帕給他包紮,香氣將葯氣掩過了,教他不致發覺。張無忌忙奔到船尾,倒些清水來擦洗乾淨。趙敏跟在身後,笑吟吟的助他擦洗。張無忌在她肩頭上一推,惱道:"別走近我,這般惡作劇幹麼?難道人家不痛么?"
趙敏格格笑了起來,說道:"當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是怕你痛得厲害,才用這個法子。"張無忌不去理她,氣憤憤的自行回到船艙,閉上了眼睛。趙敏跟了進來,叫道:"張公子!"張無忌假裝睡著,趙敏又叫了兩聲,他索性打起呼來。趙敏嘆道:"早知如此,我索性塗上毒藥,取了你的狗命,勝於給你不理不睬。"
張無忌睜開眼來,道:"我怎地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了?你且說說。"
趙敏笑道:"我若是說得你服,你便如何?"張無忌道:"你慣會強辭奪理,我自然辯你不過。"趙敏笑道:"你還沒聽我說,心下早已虛了,早知道我是對你一番好意。"
張無忌"呸"了一聲道:"天下有這等好意!咬傷了我手背,不來陪個不是,那也罷了,再跟我塗上些毒藥,我寧可少受你些這等好意。"趙敏道:"嗯,我問你:是我咬你這口深呢,還是你咬殷姑娘那口深?"張無忌臉上一紅,道:"那……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提它幹麼?"趙敏道:"我偏要提。我在問你,你別顧左右而言他。"
張無忌道:"就算是我咬殷姑娘那口深。可是那時候她抓住了我,我當對武功不及她,怎麼也擺脫不了,小孩子心中急起來,只好咬人。你又不是小孩子,我也沒抓住你,要你到靈蛇島來?"
趙敏笑道:"這就奇了。當時她抓住了你,要你到靈蛇島來,你死也不肯來。怎地現下人家沒請你,你卻又巴巴的跟了來?畢竟是人大心大,甚麼也變了。"張無忌臉上又是一紅,笑道:"這是你叫我來的!"趙敏聽了這話,臉上也紅了,心中感到一陣甜意。張無忌那句話似乎是說:"她叫我來,我死也不肯來。你叫我來,我便來了。"
兩人半晌不語,眼光一相對,急忙都避了開去。
趙敏低下了頭,輕聲道:"好罷!我跟你說,當時你咬了殷姑娘一口,她隔了這麼久,還是念念不忘於你,我聽她說話的口氣啊,只怕一輩子也忘不了。我也咬你一口,也要叫你一輩子也忘不了我。"張無忌聽到這裡,才明白她的深意,心中感動,卻說不出話來。
趙敏又道:"我瞧她手背上的傷痕,你這一口咬得很深,我想你咬得深,她也記得深。要是我也重重的咬你一口,卻狠不了這個心;咬得輕了,只怕你將來忘了我。左思右想,只好先咬你一下,再塗""去腐消肌散"",把那些牙齒印兒爛得深些。"
張無忌先覺好笑,隨即想到她此舉雖然異想天開,終究是對自己一番深情,嘆了口氣,輕聲道:"我不怪你。算是我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你待我如此,用不著這麼,我也決不會忘。"
趙敏本來柔情脈脈,一聽此言,眼光中又露出狡獪頑皮之意,笑道:"你說:""你待我如此"",是說我待你如此不好呢,還是如此好?張公子,我待你不好的事情很多,待你好的,卻沒一件。"張無忌道:"以後你多待我好一些,那就成了。"握住她左手放在口邊,笑道:"我也來狠狠的咬上一口,教你一輩子也忘不了我。"
趙敏突然一陣嬌羞,甩脫了他手,奔出艙去,一開艙門,險些與小昭撞了個滿懷。趙敏吃了一驚,暗想:"糟糕!我跟他這些言語,莫要都被這小丫頭聽去啦,那可羞死人了!"不由得滿臉通紅,奔到了甲板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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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鼎記》那一段真的是當時一看就覺得很溫馨又特別真實,而且韋小寶是吃得「津津有味」,此時他已經是韋爵爺了,什麼好東西沒吃過,可是這一疊火腿片依然吃得很開心。
《倚天》這一段也是倚天中張趙之間少有的溫馨片段了,金庸畢竟是大師,這段真是比很多言情小說作者不知道高到哪裡去了。
傻蛋 媳婦兒
【神鵰俠侶】第九回 百計避敵
陸無雙正自惶急,聽他忽問傻話,怒道:「傻蛋!又胡說甚幺?」楊過笑道:「咱們來玩拜天地成親。你扮新娘子好不好?那才教美呢。臉上披了紅布,別人說甚幺也瞧你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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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過一驚,側耳靜聽,果然遠處隱隱傳來一陣鈴聲,心想:「她來得好快啊。」說道:「鈴子?甚幺鈴子?是賣糖的幺?那好極啦,咱們買糖吃。」轉頭向那老者道:「你們全都聽我的話,就放了他,要不然……」說著又將新郎往空中上拋。那新郎嚇得哇哇大叫,哭將起來。那老者只是作揖,道:「全憑大王吩咐。」楊過指著陸無雙道:「她是我媳婦兒,她見你們玩拜天地成親,很是有趣,也要來玩玩……」陸無雙斥道:「傻蛋,你說甚幺?」
楊過不去理她,說道:「你們快把新娘子的衣服給她穿上,我就扮新官人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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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嫁喜娘當即七手八腳的除下了新娘的鳳冠霞披、錦衣紅裙,替陸無雙穿戴。楊過自己動手,將新郎的吉服穿上,對陸無雙道:「乖媳婦兒,進花轎去罷。」陸無雙叫新娘先進花轎,自己坐在她身上,這才放下轎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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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過大奇:「怎幺她竟然放過了陸姑娘?」向轎中張去,但見那新娘嚇得面如土色,簌簌發抖,陸無雙竟已不知去向。楊過更奇,叫道:「哎唷,我的媳婦兒呢?」陸無雙笑道:「我不見啦。」但見新娘裙子一動,陸無雙鑽了出來,原來她低身躲在新娘裙下。她知師父行事素來周密,決不輕易放過任何處所,料知她必定去後復來,便即躲了起來。
楊過道:「你安安穩穩的做新娘子罷,坐花轎比騎驢子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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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花轎抬到,陸無雙從破帷里探出頭來,問道:「瞧見了甚幺?」楊過道:「花轎帷子破了,你臉上又不兜紅布。做新娘子嘛,總須哭哭啼啼,就算心裡一百個想嫁人,也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喊爹叫娘,不肯出門。天下那有你這般不怕丑的新娘子?」
陸無雙聽他話中之意,似乎自己行藏已讓人瞧破,只輕輕罵了聲「傻蛋」,不再言語。
又行一陣,前面山路漸漸窄了,一路上嶺,崎嶇難行,迎親人眾早疲累不堪,但生怕惹惱了楊過,沒一個敢吐半句怨言。
上得嶺後,眾人休息半晌,才抬起花轎又行,二更時分,到了一個市鎮,楊過才放迎親人眾脫身。眾人只道這番為大盜所擄,扣押勒贖自為意料中事,多半還要大吃苦頭,豈知那大盜當真只玩玩假扮新郎新娘,就此了事,實是意外之喜,不禁對楊過千恩萬謝。
隨伴的喜娘更加口彩連篇:「大王和壓寨娘子百年好合、白頭偕老、多生幾位小大王!」只惹得楊過哈哈大笑,賞了她一錠銀子。陸無雙又羞又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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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過尋思:「只好從後門溜出去,雖然定會給洪凌波瞧見,卻也不用怕她。低聲道:「媳婦兒,跟我逃命罷。」陸無雙白了他一眼,站起身來,心想這番如再逃得性命,當真是老天爺太瞧得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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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申志凡與姬清虛坐在炕邊,臉上驚惶之色兀自未消,此時片刻也延挨不得,楊過不容二道站起喝問,搶上去手指連揮,將二人點倒,叫道:「媳婦兒,進來。」陸無雙走進房來。楊過掩上房門,道:「快脫衣服!」陸無雙臉上一紅,啐道:「傻蛋,胡說甚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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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無雙又道:「傻蛋,你轉過身去,別瞧我換衣。」楊過笑道:「怕甚幺,我給你接骨之時,豈不早瞧過了?」此語一出,登覺太過輕薄無賴,不禁訕訕的有些不好意思。陸無雙秀眉一緊,反手就是一掌 楊過只消頭一側,立時就輕易避過,但一時失魂落魄,獃獃的出了神,啪的一下,這一記重重擊在他的左頰。陸無雙萬想不到這掌竟會打中,還著實不輕,心下歉然,笑道:「傻蛋,打痛了你幺?誰叫你瞎說八道?」
楊過撫著面頰,笑了一笑,當下轉過身去。陸無雙換上道袍,笑道:「你瞧!我像不像個小道士?」楊過道:「我瞧不見,不知道。」陸無雙道:「轉過身來啦。」楊過回過頭來,見她身上那件道袍寬寬蕩蕩,更加顯得她身形纖細,正待說話,陸無雙忽然低呼一聲,指著炕上,只見炕上棉被中探出一個道士頭來,正是豺狼谷中給她砍了三根手指的皮清玄。原來他一直便躺在炕上養傷,見陸無雙進房,立即縮頭進被。楊陸二人忙著換衣,竟沒留意。陸無雙道:「他……他……」想說「他偷瞧我換衣」卻覺不便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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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來陸無雙也給驚醒了,睜眼問道:「傻蛋,你干甚幺?」楊過正自羞愧難當,含含糊糊的道:「沒甚幺,蚊子咬我的臉。」陸無雙想起整晚和他同睡,突然間滿臉通紅,低下了頭,輕輕的道:「傻蛋,傻蛋!」話聲中竟大有溫柔纏綿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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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過道:「她回頭尋咱們不見,又會趕來。就可惜你身上有傷,震蕩不得,否則咱們盜得兩匹駿馬,一口氣賓士一日一夜,她那裡還追得上?」陸無雙嗔道:「你身上可沒傷,干幺你不去盜一匹駿馬,一口氣賓士一日一夜?」楊過心想:「這姑娘當真是小心眼兒,我隨口一句話,她就生氣。」為了愛瞧她發怒的神情,反而激她道:「若非你求我送到江南,我早就去了。」陸無雙怒道:「你去罷,去罷!傻蛋,我見了你就生氣,寧可自個兒死了的好。」楊過笑道:「嘿,你死了我才捨不得呢。」
郭靖給黃蓉帶糕點,雖然已經壓碎了,黃蓉還是很感動的吃了幾口,還將剩下的仔細包起來,說,留待以後吃,郭靖傻傻的一直不懂。
謝邀。
(黃藥師)厲聲道:「冠英,別給我拖泥帶水的,到底你要不要她做妻子?」陸冠英嚇了一跳,忙道:「祖師爺,孫兒只怕配不上這位……」 黃藥師喝道:「配得上的!你是我的徒孫,就是公主娘娘也配得上!」
陸冠英見了祖師爺的行事,知道再不爽爽快快的,眼下就有一場大苦頭吃,忙道:「孫兒是千情萬願。」黃藥師微微一笑,道:「好。姑娘,你呢?」 程瑤迦聽了陸冠英這話,心頭正自甜甜的,又聽黃藥師相問,低下頭來,半晌方道:「那得要我爹爹作主。」黃藥師道:「甚麼父母之命,媒約之言,直是狗屁不通,我偏要作主!你爹爹若是不服,叫他來找我比劃比劃。」程瑤迦微笑道:「我爹爹只會算帳寫字,不會武功。」黃藥師一怔,道:「比算帳寫字也行啊!哼,講到算數,天下有誰算得過我了?快說,你願不願意?」
程瑤迦仍是不語,黃藥師道:「好,那麼你是不願的了,這個也由得你。咱們說一句算一句,黃老邪可向來不許人反悔。」程瑤迦偷眼向陸冠英望了一望,見他神色甚是焦急,心想:「爹爹最疼愛我了,我要姑媽跟爹爹說了,你再請人來求親,他必應允,你何必如此慌張?」 黃藥師站起身來,喝道:「冠英,跟我找江南六怪去!日後你再跟這個姑娘說一句話,我把你們兩人舌頭都割了。」
陸冠英嚇了一跳,知道祖師爺言出必行,這可不是玩的,忙走到程瑤迦跟前,作了一揖,說道:「小姐,陸冠英武藝低微,無才無學,身在草莽,原本高攀不上,只今日得與小姐相會,卻是有緣……」程瑤迦低道:「公子不必太謙,我……我不是……」隨即又是聲息全無。陸冠英心中一動,想起她曾出過那點頭搖頭的主意,說道:「小姐,你若是嫌棄陸某,那就搖搖頭。」此話說罷,心中怦怦亂跳,雙眼望著她一頭柔絲,生怕她這個千嬌百媚的腦袋竟會微微一動。過了半晌,程瑤迦自頂至腳,連手指頭也沒半根動彈。陸冠英大喜,道:「姑娘既然允了,就請點點頭。」哪知程瑤迦仍是木然不動。 陸冠英固然焦急,黃藥師更是大不耐煩,說道:「又不搖頭,又不點頭,那算甚麼?」
程瑤迦輕聲道:「不搖頭,就……就……是點頭了……」這幾個字細若蚊鳴,也虧得黃藥師內功深湛,耳朵極靈,才總算聽到了,若是少了幾年修為,也只能見到她嘴唇似動非動而已。黃藥師哈哈大笑,說道:「王重陽一生豪氣干雲,卻收了這般扭扭捏捏的一個徒孫,當真好笑。好好,今日我就給你們成親。
哈哈,想到這一段,可愛極了。
他將那隻小小的木虎放在粗大的手掌之中,這時天色己黑,竹劍點了一盞油燈,燈火昏黃,將他一個巨大的影子照在泥牆之上。他手掌輕輕一握,將那隻木雕小虎捏成了粉末,但他慢慢張開手來,臉上露出愛憐之色,目光甚是柔和,說道:「這是我義父給我刻的小老虎,那一年我是五歲,義父……那時候我叫他爹爹……就在這盞油燈旁邊,給我刻這隻老虎,媽媽在紡紗。我坐在爹爹腳邊,眼看這隻老虎的耳朵出來了,鼻子出來了,心裡真是高興……」
李莫愁給郭襄找奶喝的時候,你無法想像一個殺人如麻,放棄了師門,放棄了愛人,對一個陌生的嬰兒有這麼母性的一面。
看到這個題目我想到了三個場景。
《笑傲江湖》中的儀琳偷瓜。
儀琳見他臉色不快,不敢再說,依言向左首尋去。走出二里有餘,果見數畝瓜田,累累的生滿了西瓜,樹巔蟬聲鳴響,四下里卻一個人影也無,尋思:「令狐大哥要吃西瓜。可是這西瓜是有主之物,我怎可隨便偷人家的?」快步又走出里許,站到一個高崗之上,四下眺望,始終不見有人,連農舍茅屋也不見一間,只得又退了回來,站在瓜田之中,踟躕半晌,伸手待去摘瓜,又縮了回來,想起師父諄淳告誡的戒律,決不可偷盜他人之物,欲待退去,腦海中又出現了令狐沖唇乾舌燥的臉容,咬一咬牙,雙手合十,暗暗祝禱:「菩薩垂鑒,弟子非敢有意偷盜,實因令狐大哥……令狐大哥要吃西瓜。」轉念一想,又覺「令狐大哥要吃西瓜」這八個字,並不是甚麼了不起的理由,心下焦急,眼淚已然奪眶而出,雙手捧住一個西瓜,向上一提,瓜蒂便即斷了,心道:「人家救你性命,你便為他墮入地獄,永受輪迴之苦,卻又如何?一人作事一身當,是我儀琳犯了戒律,這與令狐大哥無干。」捧起西瓜,回到令狐沖身邊。令狐沖於世俗的禮法教條,從來不瞧在眼裡,聽儀琳說要向人化緣討西瓜,只道這個尼姑年輕不懂事,渾沒想到她為了採摘這一個西瓜,心頭有許多交戰,受了這樣多委曲,見她折了西瓜回來,心頭一喜,贊道:「好師妹,乖乖的小姑娘。」儀琳驀地聽到他這麼稱呼自己,心頭一震,險些將西瓜摔落,急忙抄起衣襟兜住。令狐沖笑道:「幹麼這等慌張?你偷西瓜,有人要捉你么?」儀琳臉上又是一紅,道:「不,沒人捉我。」緩緩坐了下來。
《倚天屠龍記》里的小昭夜尋。
一行人行出百餘里,在沙漠中就地歇宿。張無忌睡到中夜,忽聽得西首隱隱傳來叮噹、叮噹清脆的金屬撞擊之聲,心中一動,當即悄悄起來,向聲音來處迎去。奔出里許,只見小小一個人影在月光下移動,他搶步上去,叫道:「小昭,怎麼你也來了?」那人影正是小昭。她突然見到張無忌,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撲在他懷裡,抽抽噎噎的只是哭泣,卻不說話。張無忌輕拍她肩頭,說道:「好孩子,別哭,別哭!」小昭似乎受盡了委屈,終於得到發泄,哭得更加響了,說道:「你到哪裡,我……我也跟到哪裡。」張無忌心想:「這小姑娘父母雙亡,又見疑於楊左使父女,十分可憐。想是我對她和言悅色,是以對我甚是依戀。」說道:「好,別哭啦,我也帶你一起到海外去便了。」小昭大喜,抬起頭來,朦朦朧朧的月光在她清麗秀美的小小臉龐上籠了一層輕紗,晶瑩的淚水尚未擦去,海水般的眼波中已儘是歡笑。張無忌微笑道:「小昭,你將來長大了,一定美得不得了。」小昭笑道:「你怎知道?」
《天龍八部》里的朱峰定情以及阿朱身死後蕭峰對阿朱的感情。
阿朱忽道:「蕭大爺,我有幾句不知進退的話,說了你可別見怪。」蕭峰道:「怎地這等客氣起來?我當然不會見怪。」阿朱道:「我想智光大師寫在地下的那幾句話,倒也很有道理。什麽『漢人契丹,亦幻亦真。恩怨榮辱,俱化灰塵』。其實你是漢人也好,是契丹人也好,又有什麽分別?江湖上刀頭上的生涯,想來你也過得厭了,不如便到雁門關外去打獵放牧,中原武林的恩怨榮辱,從此再也別理會了。」
蕭峰嘆了囗氣,說道:「這些刀頭上酚命的勾當,我的確過得厭了。在塞外草原中馳馬放鷹,縱犬逐兔,從此無牽掛,當真開心得多。阿朱,我在塞外,你來瞧我不瞧?」
阿朱臉上一紅,低聲道:「我不是說『放牧』麽?你馳馬打獵,我便放牛放羊。」說到這裡,將頭低了下去。
蕭峰雖是個粗豪漢子,但她這幾句話中的含意,卻也聽得明明白白,她是說要和自己終身在塞外廝守,再也不回中原了。蕭峰初時救她,只不過一時意氣,待得她追到雁門關外,偕赴衛輝、泰安、天台,千里奔波,日夕相親,才處處感到了她的溫柔親切,此刻更聽到她直言吐露心事,不由得心意激蕩,伸出粗大的手掌,握住了她小手,說道:「阿朱,你對我這麽好,不以我是契丹賤種而厭棄我麽?」
阿朱道:「漢人是人,契丹人也是人,又有什麽貴賤之分?我……我喜歡做契丹人,這是真心誠意,半點也不勉強。」說到後來,聲音有如蚊嗚,細不可聞。
蕭峰大喜,突然抓住她腰,將她身子拋上半空,待她跌了下來,然後輕輕接住,放在地下,笑眯眯的向她瞧了一眼,大聲道:「阿朱,你以後跟著我騎馬打獵、牧牛放羊,是永不後悔的了?」
阿朱正色道:「便跟著你殺人放火,打家劫舍,也永不後悔。跟著你吃盡千般苦楚,萬種熬煎,也是歡歡喜喜。」
蕭峰大聲道:「蕭某得有今日,別說要我重當丐幫幫主,就是叫我做大寧皇帝,我也不幹。阿朱,這就到信陽找馬夫人去,她肯說也罷,不肯說也罷,這是咱們最後要找的一個人了。一句話問過,咱們便到塞外打獵放羊去也!」
阿朱道:「蕭大爺……」蕭峰道:「從今而後,你別再叫我什麽大爺、二爺了,你叫我大哥!」阿朱滿臉通紅,低聲道:「我怎麽配?」蕭峰道:「你肯不肯叫?」阿朱微笑道:「千肯萬肯,就是不敢。」蕭峰笑道:「你姑且叫一聲試試。」阿朱細聲道:「大……大哥!」
蕭峰哈哈大笑,說道:「是了!從今而後,蕭某不再是孤孤單單、給人輕蔑鄙視的胡虜賤種,這世上至少有一個人……有一個人……」一時不知如何說才是。
阿朱接囗道:「有一個人敬重你、欽佩你、感激你、願意永永遠遠、生生世世、陪在你身邊,和你一同抵受患難屈辱、艱險困苦。」說得誠摯無比。
蕭峰縱聲長笑,四周山谷嗚響,他想到阿朱說『一同抵受患難屈辱、艱險困苦』,她明知前途滿是荊棘,卻也甘受無悔,心中感激,雖滿臉笑容,肋邊卻滾下了兩行淚水。
耶律洪基左手一拍大腿,大聲道:「難怪兄弟三十多歲年紀,卻不娶妻,原來是難忘舊人。兄弟,你所以鑄成這個大錯,推尋罪魁禍首,都是那些漢人南蠻不好,尤其是丐幫一干叫化子,更是忘恩負義。你也休得煩惱,我不日興兵,討伐南蠻,把中原武林、丐幫眾人,一古惱兒的都殺了,以泄你雁門關外殺母之仇,聚賢庄中受困之恨。你既喜歡南蠻的美貌女子,我挑一千個、二千個來服侍你,卻又何難?」
蕭峰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心道:「我既誤殺阿朱,此生終不再娶,阿朱就是阿朱,四海列國,千秋萬載,就只一個阿朱。豈是一千個、一萬個漢人所能代替得了的?皇上看慣了後宮千百名宮娥妃子,那懂得『情』之一字?」
連殺人不眨眼的柯鎮惡(...當然主要因為他是個瞎子)也難得露出溫馨的情感:
柯鎮惡道:「我來到嘉興,是為了郭二姑娘。」楊過微微一驚,問道:「這小姑娘怎麼了?」柯鎮惡嘆了口氣,臉上卻露微笑,說道:「郭靖兩個寶貝女兒,各有各的淘氣,真好叫人頭痛。」
想著柯鎮惡一生愁苦,老了能在郭靖家人身上感受到天倫之樂,不由得也「臉上卻露微笑」。
眼見暮色四合,漸漸的白雪、湖水、梅花都化成了朦朦朧朧的一片,黃蓉慢慢伸出手去,握住了郭靖的手掌,低聲道:「現今我甚麼都不怕啦。」郭靖道:「怎麼?」黃蓉道:「就算爸爸不要我,你也會要我跟著你的,是不是?」郭靖道:「那當然。蓉兒,我跟你在一起,真是……真是……真是歡喜。」
郭靖忽然想起,說道:「我給你帶了點心來。」從懷裡掏出完顏康送來的細點,哪知他背負王處一、換水化毒、奔波求葯,早把點心壓得或扁或爛,不成模樣。黃蓉看了點心的樣子,輕輕一笑。郭靖紅了臉,道:「吃不得了!」拿起來要拋入湖中。黃蓉伸手接過,道:「我愛吃。」郭靖一怔,黃蓉已把一塊點心放在口裡吃起來。郭靖見她吃了幾口,眼圈漸紅,眼眶中慢慢充了淚水,更是不解。黃蓉道:「我生下來就沒了媽,從沒有誰這樣記著我過……」說著幾顆淚水流了下來。她取出一塊潔白的手帕,郭靖以為她要擦拭淚水,哪知她把幾塊壓爛了的點心細心包好,放在懷裡,回眸一笑,道:「我慢慢的吃。」
——射鵰英雄傳 第八回 各顯神通
兩人手拉著手,默默相對,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但縱然一言不發,兩心相通,相互早知對方心意。隔了良久良久,黃蓉輕輕放下郭靖的手,從馬旁革囊中取出一塊汗巾,到小溪中沾濕了,交給郭靖抹臉。郭靖正在獃獃的出神,也不接過,突然說道:「蓉兒,非這樣不可!」黃蓉給他嚇了一跳,道:「甚麼啊?」郭靖道:「咱們回去,見我師父們去。」黃蓉驚道:「回去?咱們一起回去?」郭靖道:「嗯。我要牽著你的手,對六位師父與馬道長他們說道:蓉兒不是妖女……」一面說,一面拉著黃蓉的小手,昂起了頭,斬釘截鐵般說著,似乎柯鎮惡、馬鈺等就在他眼前:「師父對我恩重如山,弟子粉身難報,但是,但是,蓉兒……蓉兒可不是小妖女,她是很好很好的姑娘……很好很好的……」他心中有無數言辭要為黃蓉辯護,但話到口頭,卻除了說她「很好很好」之外,更無別語。
黃蓉起先覺得好笑,聽到後來,不禁十分感動,輕聲道:「靖哥哥,你師父他們恨死了我,你多說也沒用。別回去吧!我跟你到深山裡、海島上,到他們永遠找不到的地方去過一輩子。」郭靖心中一動,隨即正色道:「蓉兒,咱們非回去不可。」黃蓉叫道:「他們一定會生生拆開咱們。咱倆以後可不能再見面啦。」郭靖道:「咱倆死也不分開。」
——射鵰英雄傳 第十一回 長春服輸
黃蓉徑自奔向郊外,並未發覺有人跟隨,跑了一陣,到了一條小溪之旁,坐在一株垂柳之下,從懷裡摸出些東西,彎了腰玩弄。其時月光斜照,涼風吹拂柳絲,黃蓉衣衫的帶子也是微微飄動,小溪流水,蟲聲唧唧,一片清幽,只聽她說道:「這個是靖哥哥,這個是蓉兒。你們兩個乖乖的坐著,這麼面對面的,是了,就是這樣。」
郭靖躡著腳步,悄沒聲的走到她身後,月光下望過去,只見她面前放著兩個無錫所產的泥娃娃,一男一女,都是肥肥胖胖,憨態可掬。郭靖在歸雲莊上曾聽黃蓉說過,無錫泥人天下馳譽,雖是玩物,卻製作精絕,當地土語叫作「大阿福」。她在桃花島上就有好幾個。這時郭靖覺得有趣,又再走近幾步。見泥人面前擺著幾隻粘土捏成的小碗小盞,盛著些花草之類,她輕聲說著:「這碗靖哥哥吃,這碗蓉兒吃。這是蓉兒煮的啊,好不好吃啊?」郭靖介面道:「好吃,好吃極啦!」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只聽得柳梢鶯囀,郭靖睜開眼來,但見朝曦初上,鼻中聞著陣陣幽香,黃蓉兀自未醒,蛾眉斂黛,嫩臉勻紅,口角間淺笑盈盈,想是正做好夢。郭靖心想:「讓她多睡一會,且莫吵醒她。」正在一根根數她長長的睫毛…
——射鵰英雄傳 第十五回 神龍擺尾
黃蓉見他忽然面紅耳赤,很是奇怪,問道:「靖哥哥,你怎麼啦?」郭靖低頭道:「我真不好,我忽然想……想……」黃蓉問道:「想甚麼?」郭靖道:「現下我不想啦。」黃蓉道:「那末先前你想甚麼呢?」郭靖無法躲閃,只得道:「我想抱著你,親親你。」黃蓉心中溫馨,臉上也是一紅,嬌美中略帶靦腆,更增風致。郭靖見她垂首不語,問道:「蓉兒,你生氣了么?我這麼想,真像歐陽克一樣壞啦。」黃蓉嫣然一笑,柔聲道:「我不生氣。我在想,將來你總會抱我親我的,我是要做你妻子的啊。」郭靖心中大喜,訥訥的說不出話來。
——射鵰英雄傳 第二十四回 各顯神通令狐沖冷眼旁觀,見王家大箱小箱,大包小包,送給岳靈珊的禮物最多。一名名僕婦走上船來,呈上禮物,說道這是老太太送給岳姑娘路上吃的,又說什麼這是大奶奶送給姑娘路上穿的,二奶奶送給姑娘船中戴的,簡直便將岳靈珊當作了親戚一般。岳靈珊欣然道謝,說道:「啊喲,我那裡穿得了這許多,吃得了這許多!」
正熱鬧間,忽然一名敝衣老者走到船邊,叫道:「令狐少君!」令狐沖一看,正是綠竹翁,不由得一怔。綠竹翁道:「我姑姑命我將這個包裹交給令狐少君。」說著雙手奉上一個長長的包裹。那包裹卻以白花的藍布所包,令狐沖躬身接過,說道:「前輩厚賜,弟子拜領。」說著連連作揖。
最落寞的時候,有一個尊敬的人,哪怕是囑咐,過來看望,想想都覺得溫暖
郭靖本就生性曠達,又是少年貪玩,何況有意中人相伴,不禁心滿意足,當下拍手道好。兩人趕到一個小鎮,住了一宵,次日買了一匹高頭白馬。郭靖一定要騎白馬,把紅馬讓給黃蓉乘坐。兩人按轡緩行,一路遊山玩水,樂也融融,或曠野間並肩而卧,或村店中同室而居,雖然情深愛篤,但兩小無猜,不涉猥褻。黃蓉固不以為異,郭靖亦覺本該如此。
黃蓉初與郭靖相識,即曾聽他說起過射鵰、養雕之事,心中好生羨慕,常想他日必當到大漠去,也養一對雕兒玩玩,這時忽見白雕,也不顧追兵已迫近身前,叫道:「給我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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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聽郭靖叫道:「蓉兒,留神!」便有兩枝勁箭當胸射來,黃蓉不加理會,伸手去搜那被箭射死的金兵身邊。兩枝箭射在她身上,哪裡透得入軟蝟甲去,斜斜跌在腳旁。黃蓉在金兵懷裡摸出幾塊乾肉,去喂那雕兒。郭靖道:「蓉兒,你玩雕兒吧,我去殺散金兵!」
丘處機知他心意,也嘆了口氣,道:「她揚言道:若是有誰勝得小龍女,不但小龍女委身相嫁,而墓中的奇珍異寶、武功秘笈,也盡數相贈。李莫愁四下宣揚,說她師妹的容貌遠勝於她。這赤練仙子據說甚是美貌,姿色莫說武林中少見,就是大家閨秀,只怕也是少有人及。」
郭靖心中卻道:「那又何足為奇?我那蓉兒自然勝她百倍。」
李莫愁挺立在熊熊烈火之中,竟是絕不理會。瞬息之間,火焰已將她全身裹住。突然火中傳出一陣凄厲的歌聲:「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以身相許?天南地北……」唱到這裡,聲若遊絲,悄然而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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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蓉懷中抱著郭襄,想及李莫愁無惡不作,但生平也有一善,於郭襄有月余養育之恩,於是拿著郭襄的兩隻小手,向火焰中拜了幾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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