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代漢稱帝,曹植為何發服悲哭?

謝絕曹魏黑,曹丕黑曹植黑答題,我在此謝謝諸位曹丕黑曹植黑曹魏黑了,謝絕討論毫無根據的曹植的風流韻事和借題發揮,謝絕嘩眾取寵大放厥詞。我這個題就是想客觀討論下丕植兄弟二人在這個事件中的行為心理,請不要在答題中夾帶私貨說什麼子桓水平低子建情商低之類的黑言論,曹家已經被黑的夠多了我在微博上每天都反黑,並不希望在知乎提個問題還要給自己找一肚子氣,謝謝了。
————————————原題—————————————
看三國志蘇則傳無意看到的
初,則及臨淄候聞魏氏代漢,皆發服悲哭。文帝聞植如此,而不聞則也。帝在洛陽,嘗從容言曰:吾應天受禪,而聞有哭者,何也?
這是陳壽的記載。此外還有裴松之補充的魏略的
臨淄候植自傷失先帝意,亦怨激而哭。其後文帝出遊,追恨臨淄,顧謂左右曰:人心有不同,當我登大位之時,天下有哭者。

讀了三國志和部分曹丕曹植的詩歌作品後,我一直覺得他們倆關係真的沒有後世傳的那麼壞,具體請看曹植的的花式誇哥哥作品以及兄弟二人的應和詩歌。但是重讀三國志時注意到這裡,我覺得這段好匪夷所思啊……如果陳壽寫的是真的,那曹植這樣做難道不是在故意氣他哥哥嗎?可是……子建不是一直是兄控嗎?為什麼會這樣做呢?

和丕植粉夥伴討論這個問題,夥伴直接以丕植黨的角度做出如下分析:噯他哭的哪裡是曹魏代漢啊他是哭他哥哥不理他了,你看不是有記載說他是私自祭拜曹公了所以他是在他爸比陵前哭的嘛肯定是給爸比哭說啊哥哥不理我了哥哥疏遠我哎呀哥哥違背了您老人家的意願代漢稱帝了咱們曹家以後要落下篡漢的惡名了!尤其是哥哥啊他要被後世罵死了!我們誰勸他他都不聽啊嗚嗚嗚好難過!
呃……
我說,你這是典型的丕植蘇思維!不可能這麼狗血啊……
找丁儀的傳找半天找不到(三國志還是讀的次數太少orz我只把魏武帝魏文帝還有一些重要大臣的傳記多讀了幾遍),沒法確定時間,我的猜測是是不是因為曹丕上位後開始對那些之前得罪他的人進行初步清算了所以曹植感到又失望又恐懼又憂慮(怕哥哥來治罪神馬的)但是又不知道該跟誰說,所以去爸比陵前哭陵了?

最後說一句我真的是丕粉23333333剛才給朋友看了朋友說你提這麼個問題真的很像黑→_→


怎麼忽然一下子多了這麼多關於曹丕的問題,不回答不好意思啊,謝謝邀請_(:з」∠)_

裴注引《魏略》

初,則在金城,聞漢帝禪位,以為崩也,乃發喪;後聞其在,自以不審,意頗默然。臨菑侯植自傷失先帝意,亦怨激而哭。其後文帝出遊,追恨臨菑,顧謂左右曰:「人心不同,當我登大位之時,天下有哭者。」

《魏略》這個書吧可信度存疑,雖然名義上是魏史,然而充斥著各種黑魏的史料_(:з」∠)_當然我們就假設魏略說的是真的,分析曹植哭的原因大約有三點吧(其實我覺得題主把要點自己都回答了):

  1. 題主節選的是志的內容,我引了後面的裴注,講了蘇則是以為曹丕代漢以後,獻帝是(非正常)死亡了,所以發喪;所以可以合理推斷曹植髮服悲哭也可能是因為獻帝之死。畢竟曹丕這麼小心眼不是?竟然代漢以後還能善待獻帝,中國幾千年歷史上也是少有的╮(╯▽╰)╭張溥《漢魏六朝百三家集題詞》 序言中曾評價「至待山陽公以不死,禮遇漢老臣楊彪不奪其志,聖德之事,非孟德可及」。
  2. 第二條就是裴注里說的因為違背了曹總的「若天命在吾,吾為周文王矣」的本意了吧。(當然有種說法是,曹總要做周文王,那是叫丕兒做周武王呢,然而我比較同意呂思勉先生的評價:豈非夢囈?)之前專欄里分析過曹總的教育問題,我感覺幾個孩子都是挺尊重爹的,例如曹丕堅持給曹總薄葬(還被罵不孝)提到「子以述父為孝,臣以系事為忠」。從這個角度來說曹植對曹丕拂逆了父親的意思堅持稱帝而不滿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3. 第三條可能就有點腦洞啦~按照題主的猜想也未必不可能。改朝換代這個事情說好聽點叫代漢,說難聽點叫篡漢,人不管你怎麼善待獻帝,篡了就是篡了,或早或晚總是要接受歷史的審判,阿植大約是不願見到兄長面臨這樣的一天吧。

至於題主說曹植故意氣曹丕不太同意,曹植本身就是這樣有什麼說什麼的性格,不會搞那些彎彎繞繞,而且從曹植的角度來說,我以上講的三個理由,他哭也是合情合理的~至於曹丕陰陽怪氣說的那幾句話,大可理解為重度傲嬌病發作,你說剛完成代漢這件大事,結果自家弟弟不僅不支持還拖後腿唱反調(從曹丕的角度當然可以這樣理解),那他心裡肯定是不爽,要逞逞口舌之快的呀~然後需要注意的是,這事的後果是什麼?沒錯,啥後果沒?你說換了別人,曹丕這小心眼不早就花式殺了三百六十五遍了?是嘴上忖你兩句就能完事的?我感覺你彷彿在逗我,呵呵(~ ̄▽ ̄)~順便我就想到劉義慶這個同人大手編造的《七步詩》,我覺得曹丕這聰明的小腦瓜隨便想個理由,曹植不還得死10086遍,就這個他登基曹植哭不就是絕好的理由?還給我扯什麼七步詩我也是醉了→_→


試論曹植之尊漢——兼論曹植之退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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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曹植聞魏文代漢而發服悲哭」經常有人解釋為「曹植爭嫡失敗,沒能當上皇帝,故而悲哭」這是一種膚淺的解讀。本文試從曹植「發服悲哭」這個舉動出發,聯繫曹植現存作品和他擅開司馬門的行為,深入探討一下曹植的「尊漢」思想。

一、「人心不同,當我登大位時,天下有哭者」

黃初元年十月曹丕代漢稱帝,曹植聽說後「發服悲哭」。三國志卷一六《魏書·蘇則傳》:「則及臨淄侯植聞魏氏代漢,皆發服悲哭,文帝聞植如此,而不聞則也。帝在洛陽,嘗從容言曰:『吾應天而禪,而聞有哭者,何也?』則謂為見問,須髯悉張,欲正論以對。侍中傅巽掐則曰:『不謂卿也。』於是乃止。」注引《魏略》曰:「臨淄侯自傷失先帝意,亦怨激而哭。其後文帝出遊,追恨臨淄,顧謂左右曰:『人心不同,當我登大位之時,天下有哭者。』」

根據蘇則「須髯悉張,欲正論以對」的反應,可以猜測出同樣「發服悲哭」的曹植對曹丕代漢的態度,那就是不贊成。對漢朝和漢獻帝,曹植始終懷有恭敬之意。《魏略》所說「自傷失先帝意」,應該這樣理解,曹植崇拜父親曹操,卻始終把他定在「皇佐」的位置。而曹丕卻取而代之,曹植認為這違背了父親的初衷(曹操自己是不願意代漢的,而想讓子孫為之),加上求祭先王被拒,故而悲哭。

曹丕聞之憤憤,甚至說:「人心不同,當我登大位時,天下有哭者」。「人心不同」說明以魏代漢並非曹植的心之所向,這也正是曹植與曹丕產生誤會隔閡的重要原因。

那麼曹植之尊漢可以從哪些地方體現出來呢?怎麼知道曹植始終把曹操定在「皇佐」位置上呢?又怎麼知道曹植「發服悲哭」沒有「爭嫡失敗」的因素在裡面呢?曹植的言與行都可以為我們做出解答。

二、「蒙陛下厚賜」

從《求祭先王表》看,曹植對漢獻帝亦滿懷尊重且與之關係友善。曹植就國後,在曹操去世不久將到夏至日時,他上表朝廷,希望能在夏日這天祭奠父親。《太平御覽》卷五百二十六載曹植表云:

臣雖比拜表,自計違遠以來,已逾旬日垂竟。夏節方到,臣悲傷有心。念先王公以夏至日終,是以家俗不以夏日祭。至於先王,自可以令辰告祠。臣雖卑鄙,實稟體於先王。自臣雖貧窶,蒙陛下厚賜,足供太牢之具。臣欲祭先王於北河之上,羊豬牛臣自能辦,杏者臣縣自有。先王喜食鰒魚,臣前已表,得徐州臧霸上鰒二百枚,足以供事。乞請水瓜五枚,白柰二十枚。計先王崩來,未能半歲。臣實欲告敬,且欲復盡哀。

此時曹丕尚未稱帝,則此表並不是上奏給曹丕,而是上奏給漢獻帝的,文中的「陛下」當然是指劉協。「自臣雖貧窶,蒙陛下厚賜,足供太牢之具……先王喜食鰒魚,臣前已表,得徐州臧霸上鰒二百枚,足以供事。」可見漢獻帝不僅恩准了曹植的請求,還同意賜給他兩百條鮑魚以祭祀先王。不過此表被曹丕得觀後,便以「庶子不得祭宗廟」為由拒絕了曹植。兩相對比,曹植對獻帝一定心存感激而頗有好感,在聽到曹丕代漢獻帝而自立的消息時,倘若曹植誤以為劉協己死,就個人交情而言,「發服悲哭」也是可以理解的。

三、「成王自可疑周公也」

在曹操威權日益滋長的過程中,朝野謗議紛起,漢獻帝也憂患縈積,四處掣肘。為了「分損謗議」,曹操在建安十五年的《讓縣自明本志令》中,曾自比周公:「所以勤勤懇懇敘心腹者,見周公有《金縢》之書以自明,恐人不信之故。」曹丕的《周成漢昭論》和曹植的《成王漢昭論》也都是為了聲援曹操,不過他們在文中的觀點足可見出政治立場。曹丕強調昭帝對霍光的信任,這讓見疑周公的成王相形見絀。曹植則認為,不能因為成王不如昭帝明察就判定高下,全文如下:

周公以天下初定,武王既終,而成王尚幼,未能定南面之事,是以推以忠誠,稱制假號。二弟流言,召公疑之。發金縢之匱,然後用寤,亦未決也。至於昭帝,所以不疑於霍光,亦緣武帝有遺詔於光。使光若周公,踐天子之位,行周公之事,吾恐叛者非徒二弟,疑者非徒召公也。且賢者固不能知聖賢,自其宜耳!昭帝固可不疑霍光,成王自可疑周公也。若以昭帝勝成王,霍光當逾周公耶?若以堯、舜為成王,湯、禹作管、蔡、召公,周公之不見疑必也。

曹操以周公自比,那麼漢獻帝自然就是周成王。曹植此文頗有替漢獻帝辯護的意味:「且賢者固不能知聖賢,自其宜耳!」他把漢獻帝看成賢者,認為獻帝懷疑並非奉詔輔政而又權勢漸大的父親,不知道他對漢室的忠心,也是情有可原的。

再觀《三國志·邴原傳》注引《原別傳》載曹丕為太子時,在宴會之餘當著眾賓客提出君父孰先的問題,從曹丕對邴原觀點的默認來看,曹丕應持父 (孝) 先於君 (忠)的觀點,而曹植則撰有 《仁孝論》,主張仁(忠)先於孝,曹植對忠君的提倡顯而易見。

四、「功名不可為,忠義我所安」

建安十六年,曹植被封為平原侯,而曹丕為五官中郎將,副丞相。曹植顯然已經體察到了父親「獨子桓不封,是太子可知矣」的用心,故在該年作品中反覆表現出擁戴曹丕,安守本分之意。有《離思賦》:「願我君之自愛,為皇朝而寶己。水重深而魚悅,林修茂而鳥喜。」這裡的「我君」指曹丕,曹植自己抱病,卻還叮囑兄長珍愛自己,為了國家社稷保重身體。此賦用語典「水泉深則魚鱉歸之,樹木盛則飛鳥歸之,庶草茂則禽獸歸之,人主賢則豪傑歸之」,已許曹丕為未來之「人主」,言下有擁戴退尊之意。又有同年詩作《三良》云:「功名不可為,忠義我所安。」周一良評論說:「此謂人生不可覬覦非分,功名自由天定,惟當以忠義自勵。」曹丕死後,曹植的《文帝誄》中也提到「追慕三良,甘心同穴」,曹植一直是以為君王殉葬的忠臣自比的。

五、「翼佐我皇家兮,寧彼四方」

曹植秉持的忠義之道,不光有對父兄的忠心,還有對漢室的忠誠。這種思想在建安十七年的《登台賦》中就有鮮明體現:

天功恆其既立兮,家願得而獲呈。揚仁化於宇內兮,盡肅恭於上京。雖桓文之為盛兮,豈足方乎聖明。休矣美矣!惠澤遠揚。翼佐我皇家兮,寧彼四方。

意思是大魏不朽的功業早已成就,曹家得償所願是何其稱心。在天下播撒遍仁德與教化,對許昌的天子要畢恭畢敬。齊桓、晉文雖可稱霸一世,又哪裡比得上父王的聖明?多麼吉祥,多麼美妙!我王恩澤惠及遠方的黎民百姓。盡心輔佐我漢室的朝廷社稷,致使天下四方永享安寧。

曹植認為「家願」至此已「得而獲呈」,接著就是「盡肅恭於上京」。將父親比作「尊王攘夷」的齊桓公和納王平亂的晉文公,最終目的就是要「翼佐皇家,寧彼四方」。

此外,荀彧「以憂薨」於該年。《三國志·荀彧傳》:

十七年,董昭等謂太祖宜進爵國公,九錫備物,以彰殊勛,密以咨彧。彧以為太祖本興義兵以匡朝寧國,秉忠貞之誠,守退讓之實;君子愛人以德,不宜如此。太祖由是心不能平。

對於恪守臣子之道,不忘匡扶漢室的荀彧,曹植給予了高度評價,讚揚其冰清玉潔的品格:

如冰之清,如玉之潔;法而不威,和而不褻。百僚欷歔,天子沾纓。機女投杼,農夫輟耕。輪結轍而不轉,馬悲鳴而倚衡。」(《光祿大夫荀侯誄》)

曹植的道德標準還隱於眾篇《畫贊》(據邢培順考證《畫贊》是曹植於建安二十三或二十四年為洛陽殿閣之畫所提之贊)之中,他也是以此來要求自己和鑒定他人的。他的《畫贊序》說:「觀畫者,見三皇五帝,莫不仰戴。見三季暴主,莫不悲惋。見篡臣賊嗣,莫不切齒。見高節妙士,莫不忘食。見忠節死難,莫不抗首。見放臣孝子,莫不嘆息。」

曹植痛恨「篡臣賊嗣」,而推崇那些「高節妙士」、「忠節死難」、「放臣孝子」,《卞隨贊》彷彿是他對自己的真實寫照:「湯將伐桀,謀於卞子。既克讓位,隨以為恥。薄於殷世,著於汙己。自投潁水,清風邈矣。」卞隨為成湯受夏桀禪位感到恥辱,為全節義投水而死的行為,在曹植看來是清高之風,那麼他聞魏文代漢而「發服悲哭」,也不是不可理解了。

六、「滔盪固大節,時俗多所拘」

從曹植自身的思想個性來看,曹植少時即誦《詩》、《論》,並且受學於名儒,深受儒學影響。《三國志·任城陳蕭王傳》載:「陳思王植字子建。年十歲余,誦讀詩、論及辭賦數十萬言, 善屬文。」在《詩》、《書》等儒家經典的滋潤下形成了曹植的「齊賢等聖者,莫高於孔子」(《學宮頌》)的奉儒思想,雖然他說過「君子通大道,無願為世儒」(《贈丁廙》)(主要是不願成為死守章句的酸儒),但他的主流思想體系還是屬於儒家的。

儒家思想的「君臣大義、長幼之節」在曹植的心中根深蒂固。他在《畫贊》中嘉美伊尹佐治「可謂賢相」(《殷湯贊》),褒頌周公「達天忠義」(《周公贊》)。曹植以這些賢臣為標本,期望自己能夠「願得展功勤,輸力於明君」(《薤露行》)。曹植不僅自己要做一位忠君賢臣,對其父兄的希望也是一樣。他總是不能接受其父曹操「若天命在吾,吾為周文王矣」的思想,經常以漢室忠臣稱謂他的父親為「皇佐」(《贈丁儀王粲》「皇佐揚天惠,四海無交兵」)。

對於漢代明君,曹植不吝讚美之詞。他稱頌漢高祖「承機帝世,功著武湯」(《漢高祖贊》),讚揚漢文帝「納諫赦罪,以德懷民」(《漢文帝贊》)讚美漢景帝「風移俗易,齊美成康」(《漢景帝贊》)稱道漢武帝「封天禪土,功越百王」(《漢武帝贊》)。在《漢二祖優劣論》中曹植雖然否定了漢高祖有傷風化的德行,但依舊讚揚其有雄才大略、瀟洒倜儻、知人善任。對於漢光武帝,曹植更是不遺餘力地稱頌他「敦睦九族」、「高尚純樸」、「謙虛納下」、「留心庶事」。

不光如此,曹植還十分推崇像子臧、季札那樣的讓國賢人。「子臧讓千乘,季札慕其賢。」(《豫章行》)以及像伯夷那樣謙遜退讓、不失氣節的王朝舊臣。在《蟬賦》中他把蟬潔白正直的品德等同於伯夷的節操——「皎皎貞素,侔夷節兮」。伯夷、叔齊是商末孤竹君的兩個兒子。相傳其父遺命要立季子叔齊為繼承人。孤竹君死後,叔齊讓位給伯夷,伯夷不受,叔齊也不願繼位,先後都逃往周國。周武王伐紂,二人扣馬諫阻。武王滅商後,他們恥食周粟,採薇而食,餓死於首陽山。

孔子在《論語》中曾先後多次讚揚伯夷、叔齊——「伯夷、叔齊何人也?曰:古之賢人也。」伯夷以父命為尊,寧可不作君王,也不違背父親的遺願,這是孝。伯夷、叔齊兄弟讓國,體現的是悌。他們「恥食周粟」,用孔子的話就是「不降其志,不辱其身」,這就是儒家提倡的禮和義。「滔盪固大節,時俗多所拘」(《贈丁廙》)心胸坦蕩、恪守大體(孝悌禮義)、不拘小節一直是曹植對朋友和自己的要求。

曹植之「識大體、固大節」集中體現在《任城威王彰傳》注引《魏略》中記載的:「彰至,謂臨淄侯植曰:『先王召我者,欲立汝也。』植曰:『不可,不見袁氏兄弟乎!』」對此王景龍評論說:

第一,儒家思想的「長幼之節」在他心中有著很重要的地位。第二,他無意繼承父王之位。第三,他不願意因為亂了長幼之節,在其父屍骨未寒之時就像袁氏兄弟一樣禍起蕭牆,骨肉相殘。

而且曹植之前也處處退讓避嫌,甚至自污其跡,全然不是一副處心積慮、步步為營的姿態。

有人認為《與楊德祖書》中那句「建永世之業,流金石之功」顯示出曹植遠大的政治抱負,意思是他雖然早年沒有想法,但是後來受曹操搖擺不定的態度影響和周圍黨羽的攛掇下,也有過成為王儲的念頭。那麼我們仔細閱讀此句:

吾雖薄德,位為藩侯,猶庶幾戮力上國,流惠下民,建永世之業,流金石之功,豈徒以翰墨為勛績,辭賦為君子哉!若吾志未果,吾道不行,則將采史官之實錄,辯時俗之得失,定仁義之衷,成一家之言。

曹植深受儒家「三不朽」思想的影響——「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認為立功優先於立言。他把自己安置在「藩侯」的身份上,希望效力於國家,造福於百姓,建立萬世不朽的業績,流傳銘刻於金石之上的功勛。這和作為臣子的霍去病封狼居胥、竇憲燕然勒石,大抵是一個性質的。而且他很早就給自己留好了退路,如果我的志願不能實現,那麼我就致力於著寫自己的一家之言。曹植有政治志向,卻無政治野心。

七、「植必尚執前意,故其寵寢衰」

曹植之尊漢,對於他不得立為太子也有一定影響。周一良在《魏晉南北朝史札記》中說:

魏武於建安十五年令,以桓文自比,中言子植兄弟,則以植意於己同也。其後勢不容己,而植必尚執前意,故其寵寢衰。至建安二十二年,始以丕為太子爾。至於公幹,所傳甚少。即其《贈五官中郎將》第二章云:「勉哉修令德,北面自寵珍。」蓋曹操諸子唯丕有代漢之意,而又居長嫡,故公幹以北面諷之。當以此觸魏武之忌,故借甄氏事收之。終念其文士,無能為非,如荀彧之有深謀極慮,楊修之雅望世績,故赦之耳。曹植聞魏文篡漢而發服悲哭,亦是一證。

曹操對於漢朝的態度,隨著他的處境和地位的變化,有一個變化的過程。到了晚年,他已處人臣之極位,權勢越大,敵人也越多,此時若從曹氏長久安全問題考慮,便只有取國一途。其《讓縣自明本志令》中說:

然欲孤便爾委捐所典兵眾以還執事,歸就武平侯國,實不可也。何者?誠恐已離兵為人所禍也。既為子孫計,又己敗則國家傾危,是以不得慕虛名而處實禍,此所不得為也。前朝恩封三子為侯,固辭不受,今更欲受之,非欲復以為榮,欲以為外援,為萬安計。

出於這種考慮,曹操自己不願代漢,而讓兒子行其大事。所以他說:「若天命在吾,吾為周文王矣。」

周一良認為曹植「必尚執前意,故其寵寢衰」,他總是將父親看成「桓文」而非「周文王」,而且還親善楊修這樣的擁漢派,所以才恩寵見衰。這又要聯繫到司馬門事件,俞紹初在《曹植生平若干事迹考辨》一文中確認司馬門事件發生於建安二十三年曹操西征劉備道經洛陽停留之時。他說:

這時曹操的身份頗得注意。據《武帝紀》,他於建安二十二年四月受漢帝之命設天子旌旗,出入稱警蹕,十月又冕十二旒,乘金根車,駕六馬,設五時副車,其禮儀已等同天子,在停留洛陽期間他完全有資格止蹕於漢舊宮。正是在這種情況下公車司馬門、馳道等設置以及與此相關的禁令也隨即恢復了。

俞紹初接著引用余嘉錫的考證,他得出結論說:

恢復兩漢舊制和營治洛陽宮室都是他晚年為實現其取代漢室、以遺子孫這個長遠政治目標所採取的具體步驟。因此曹植乘車行馳道開司馬門出的行為不但公然觸犯已經恢復的禁令,冒瀆了曹操的尊嚴,而且為其苦心以求的廢漢自代的「大事」帶來了有害的影響。正由於如此,曹操以為曹植是「兒中最可定大事」的,一變而「異目視此兒矣」。態度前後的急遽變化,也足以說明曹植的行為在曹操心目中確具有非同一般的嚴重性質。

這樣定義司馬門事件似乎較為合理,「開司馬門出」的行為既冒瀆了曹操的尊嚴,也是曹植對曹操「吾為周文王矣」的公開的不贊成,曹操一定也看出了曹植對漢朝的態度。然而從曹氏長久安全問題考慮,只有取國一途,曹植之尊漢,不符合曹氏的利益,曹操為曹氏之長久安全計,也不得不放棄曹植。

不過邢培順先生也指出:

若說曹植尊漢、無意以魏代漢可以,說他始終不忘漢朝則不可,因為曹魏畢竟是他的宗主國。曹植在對待兄長代漢一事上是公私分明的,他一邊哀悼漢室的滅亡,這是作為臣子的職分。一邊事後又寫《慶文帝受禪表》稱頌曹丕「聖德龍飛,順天革命,允答神符,誕作民主」,「克廣德音,綏靜內外。紹先周之舊跡,襲文武之懿德」表示祝賀,這是孝悌之義。在「忠臣孝悌」上,曹植是遠勝其父兄的,也正好說明了曹植「奪嫡」之說是不符合曹植本意的。

參考文獻:

邢培順《曹植文學研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4年版。

張可禮《三曹年譜》齊魯書社1983年版。

趙幼文《曹植集校注》人民文學出版社1984年版。

俞紹初《曹植生平若干事迹考辨》。

盧弼《三國志集解》三國志吧點校小組。

王景龍《淺論曹植立嫡之爭》。

王京州《帝王優劣論的背景與意義——以漢魏之際的帝王論為中心》


謝邀。
實名反對題主「曹植兄控」以及題主的西皮黨小夥伴提出的觀點。
我上面那兩句就是為了說出來爽一下題主請不要打我。
……總之我又打開了知網。

一般來說就這幾種觀點
聽聞獻帝遇害,物傷其類。
對漢王朝感情深厚,恥為魏臣。
思及與兄長魚龍相別,觸景生情。
至於為他兄長著想為後世人的評價而悲,是認真說的嗎?
是當真的覺得他們中有哪一個是會在意後世評價在意到會哭的人嗎?

邢培順 曹植黃初初年獲罪事由探隱 中有一段提到了俞紹初先生曾對此有過解讀,並對此持反對意見,很不幸原文章知網找不到【辣雞】截了一小段題主湊合看

《魏略》可信度實在有限
如果為真,俞紹初的「誣白」說可做參考
即使曹植真的哭了,也很正常
曹植是個政治熱情很高的人,同時情感波動豐富,尤其在王朝更替這種時候,但只要是略微有些政治思維的人,以他此刻的身份,是不該哭的。
他哭,一方面可以理解為有恃無恐,「呸你又干不掉我」;
再就是破罐子破摔,「有種你就幹掉我啊」。

從大處看,如果他擁立漢朝,那麼他的政治理想已經化為泡影;如果他想取而代之,此後機會更加渺茫。
從小處看,「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去國懷鄉,憂讒畏譏,滿目蕭然,感極而悲」,時運不濟,萬物皆可哭

曹丕此刻剛剛登位,雖然經過長久鋪墊,但決不是發作漢臣的時機,古代人對X家王朝的忠誠度在現代人來看是非常可怕而難以理解的
如果以「哭漢」為理由懲罰曹植,事情的發展很可能失去控制
所以以丕這麼小心眼的人,還是只能發句牢騷了事,從其他地方找補
這跟實際的兄弟感情關係實在不大。
自從曹植決定依仗父親的支持與實際上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嫡長子曹丕爭奪魏王位開始,感情就不是二人決策的重點了。

重複一遍,我對曹植了解不深,幾乎沒有具體典故可寫,只能根據印象參考常人思維
萬一他們並非常人呢。
所以雖然對曹丕的tag有追求,但是有曹植的還是求放過。

答案僅拋磚。
打到誰概不負責。


這個問題郭鼎堂已然在《歷史人物》中聊過。俺委實沒鬧明白,老郭這號鐵杆曹粉咋會把子建說得一文不值,明黑老曹鬼迷心竅,有眼無珠?(偷偷點贊 ^ ^)

請細讀史料:

初,(蘇)則在金城,聞漢帝禪位,以為崩也,乃發喪;後聞其在,自以不審,意頗默然。臨菑侯植自傷失先帝意,亦怨激而哭

很明白,同是一哭,誘因有異。蘇則是廉價忠臣,以為曹丕辣手摧花做了獻帝,於是嚎上兩嗓子,末了鬧了笑話,草草收場。曹植之哭,則因【自】傷,自傷的啥?失先帝意。先帝何意?太祖既有意欲立植而已。

一言以蔽之,曹植之哭,哭的是自己,哭的是受禪台上為啥不是我!╮(╯▽╰)╭

至於曹植同志對漢室的真摯感情嘛,白紙黑字,有文為證:

鄄城有故殿,名漢武帝殿。昔武帝好遊行,或所幸處也……況漢氏絕業,大魏龍興,只人尺土,非復漢有,是以咸陽則魏之西都,伊洛為魏之東京,故夷朱雀而樹閶闔,平德陽而建泰極,況下縣腐殿,為狐狸之窟藏者乎?(《毀鄄城故殿令》)

話說曹彰暴斃,頭號政敵曹植同志卻屢作而不死,得以壽終,好事乎?連被和諧的價值都欠奉,也是件蠻悲哀的事。╮(╯▽╰)╭


一種說法是曹植搞錯了,以為獻帝死了,故發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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