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戚逼婚這一社會現象背後隱藏了什麼樣的社會現實呢?
剛剛刷微博,對於人民日報官微一天三次強調過年父母不要逼婚這一做法感到很不理解,是不是在中國過了三十歲的剩男剩女被逼婚是理所應當,同樣的結婚問題在其他國家又是什麼樣的情況?對於逼婚的狀況是否存在中國的南方北方差異?
鏈接:中國家長的逼婚焦慮,更多來自自己不如意的人生 - 米格爾街的文章 - 知乎專欄
文/陳薇
2016年3月25日下午,北京中山公園東門筒子河邊,烏壓壓地聚集著近兩百位中老年家長們。這裡是京城人氣最旺的相親角,每周四下午、周日下午定期開放。在北京,周六下午的玉淵潭公園、周日上午的天壇公園也有類似活動。「1984年3月出生,身高175CM,留英七年,畢業於皇家音樂學院,可用英語教鋼琴,曾開過多場獨奏音樂會……」「1980年12月生,未婚,1.62,碩士學歷,北京戶口,有房、車……」子女基本情況或手寫、或列印,被固定在一張張紙板上。家長們有的手舉著、有的擺在地上,閑逛之間隨意聊天,相中了便走到旁邊仔細交流。2007-2008年,復旦大學歷史學系副教授孫沛東曾在上海人民公園相親角做田野研究,去年重新開始做追蹤研究。今年3月,她在相親角遇到一位1974年出生的男孩說,父母要求當年底前必須結婚。還有一塊廣告牌白底黑字、言簡意賅:兩三個月內就結婚!這場中國式婚姻焦慮,究竟因何而起、如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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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和菜都是雙份,做一頓飯吃兩天。四川女孩陸銘發現,爸媽的飲食原則是「一切從簡」。偶爾她回家,想給他們做點好吃的,爸媽總是推辭,說太麻煩了,「隨便炒點亂七八糟的吃吃就行」。
有一次,她真的生氣了,父母為什麼不能理解自己孝敬他們的好意?
「不要把吃看得那麼重,反正吃進去都是屎」,媽媽這樣回答,語氣略有批評。
她的爸媽曾經有過一段艱苦的日子。有一次,小時候的陸銘發高燒,家裡連看病的錢都拿不出來,不得已去借了20塊錢,看病就花了15塊。從那之後,爸媽開始做小本生意。如今,他們幫別人送菜,每天凌晨三四點起床忙活,休息時只是睡覺。不打牌,不跳廣場舞,全年無休。
對陸銘另一半的要求,爸媽不強求身高學歷,強調的是「不要負債」,即家裡不能有特別沉重的債務。經歷過貧賤夫妻百事哀的日子,爸媽覺得,具備比較好的物質基礎,才能讓下一代少吃一些苦頭。
江西女孩孟章的媽媽,則永遠做不出適合兩個人食量的飯菜。孟章覺得,4個人吃都夠。吃不完的,每次都倒掉。媽媽一邊愧疚,一邊還是做更多飯菜,「因為小時候餓了,潛意識裡總想著多做一點」。
她的舅舅堅決不吃霉豆腐——因為小時候吃太多了。
「近百年來,我們這個時代經歷了三場大災難。戰亂,涉及到生命的威脅;三年自然災害,是食品短缺;文化大革命,是一場精神上的危機」,北京心之助諮詢服務有限公司首席諮詢師盧悅表示,「中國人被剝奪的這三種體驗,造就了中國『生存文化』,即一切只要能按步就班地活下去就行。」
在一部分50、60父母看來,愛情並不是讓婚姻活下去的關鍵。只有柴米油鹽、搭伴過日子才是最實際的;只有對方人品好、少來夫妻老來伴,才是最值得羨慕的。
至於愛情,是奢侈品,卻不是必需品。
於是,當憧憬愛情的年輕人在面對相親對象時,如果以「沒感覺」、「談不來」為理由拒絕進一步發展,父母們通常會認為孩子不現實、理想化、還沒有長大。在他們看來,這不足以成為子女拒絕走入婚姻的理由。
「我那時候就是先結婚再戀愛」,一位姓張的北京阿姨告訴《中國新聞周刊》記者。張阿姨今年65歲,原籍河北,和當了兵的同鄉丈夫來到北京定居。小女兒30歲了,醫學碩士畢業,還沒有結婚。
她和丈夫結婚時,不過是第三次見面。第一次見面是這兩家人隔著高速路,遠遠地相互看了看;一年半之後,丈夫到河北接兵,去她家裡呆了20分鐘。雙方都覺得沒什麼大毛病,第三次見面便是丈夫回鄉辦了結婚。
直到小女兒出生後,她才確信自己與丈夫性格不合。她性格豪爽,大度潑辣;丈夫則謹小慎微,拖泥帶水。2003年時,她借了七八家的錢,在回龍觀買了一套房,總價36萬。那時,丈夫很生氣,責怪她折騰、敗家,放著好好日子不過,非要去背上一身債。
去年,她將這套房賣出,一下掙了300萬。旁人誇她有遠見、有決斷,丈夫卻覺得丟了面子,不高興。他反駁說,不賣那就不是錢。張阿姨生了氣:「我要賣,我有;你要賣,你有嗎?」
她不是沒有想到離婚。然而,她擔心在河北娘家抬不起頭來,「如果春節前家裡有個姑娘回來了,大年初一都不讓她出門。有哥嫂或者弟媳的,媽媽在兒媳婦面前都沒面子。為了不給父母找麻煩,只能忍嘛!」
如今,張阿姨已下定決心離婚,但她的思慮仍舊細緻。離婚只能在小女兒結婚之後——為了避免女兒因父母離婚而被未來的婆家挑剔。周日下午,她去中山公園相親角,為女兒尋找緣分。
2007年9月至2008年6月,在上海人民公園相親角,復旦大學歷史學系副教授孫沛東訪問了43位父母,年齡均介於50到70歲之間,大部分為上海本地人,是「文革一代」、知青一代和「紅衛兵一代」。
「這一代父母,人生太局促、太不由自主了。」孫沛東告訴《中國新聞周刊》記者。這一代父母童年時物質貧乏,讀書時上山下鄉,回城後難題種種,結婚時計劃生育,中年後下崗分流。他們的人生,被時代裹挾東奔西走,個人意願和自主選擇被壓縮到一個狹窄的空間。
她對 62 宗訪談資料稍加分析,發現這個群體中很多人會率先下崗;之後難以再謀到一份足以保證自己和家庭成員體面生存的正當職業。他們中的一些人對市場化改革中出現的種種變動誠惶誠恐且難以應對。出於歷史和自身的原因,他們最終難以從改革中受益,而成為發展中被甩出的包袱。
如果沒有下放,他們不會過早下崗;而正是下崗,他們下放的負面影響才深遠地顯示出來。從下放到下崗,這一代人的命運更多地體現出人民共和國不幸歷史的延續:他們過去的苦難正成為他們今日困窘的泉源。
孫沛東說,在社會轉型與變遷過程中,知青一代這個群體內部的差異和分層很明顯。高至國家領導人,低至為生存奔忙的城市下層民眾、紮根在鄉村和邊疆而沒能回城的普通老知青。在相親角的知青一代屬於這二者中的中間階層。那些命運多舛、境遇不佳的同齡人的生活狀況令這個群體對人生持有一種憂患意識。
「處在這個分層格局中的社會個體,業已成為城市中產階層的知青一代父母曾經有過被耽誤的學校教育、被耽誤的社會生活,以及在社會轉型中遭遇到的經濟困窘,他們深知被耽誤的後果,所以他們時刻警醒著生存的不易,試圖力保自己的子女千萬不能被耽誤。」
他們幾乎沒有完整的、自我的人生。他們忙忙碌碌一輩子,有嗷嗷待哺的孩子與癱瘓在床的老人。他們可能不會上網,不看美劇,更不會旅行。除了廣場舞、下象棋、合唱一類,他們沒有什麼興趣愛好,自覺已落後於這個時代,貧乏而局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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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男生李小強覺得,自己完全被父母當成私人財產。
他36歲,身形略胖,畢業於清華大學,在北京從事教育創業,因父母持續逼婚而煩惱不已。父母常說的一句話是:「你再怎麼大,還是我的孩子。」
「他們不知道人和人是有界限的,人是有隱私的」,李小強說。讀書時,媽媽會趁他不在家時翻書包,找到通訊錄,然後輪番打電話給老師、同學了解兒子在學校的情況。如今,電話對象換成了同事、朋友和老闆。
第一次婚姻還沒結束時,媽媽還會給前妻的父母打電話,側面了解他的動態。電話幾乎每天一個,其中一個問題是:「你們家晚飯吃了什麼?」
現在,他已擁有了自己的公司,工作繁忙。媽媽通常是這樣聯繫他的:先給他發個郵件,他剛看到準備回。立刻,簡訊來了。他回復一半時,電話又響了,是媽媽,「你收到簡訊了嗎?媽媽給你發郵件了。」
確認沒什麼急事後,他說自己在忙,晚上再聊。到了晚上,媽媽會抱怨:「你不愛媽媽」。
他幾乎肯定,如果結婚後和媽媽生活在一起,她是會趴在門上偷聽的。
湖北女孩楊依依,在父母是否能夠理解「婚姻是個人私事」這件事上,完全不抱指望。個體、隱私、界限這些名詞,她的媽媽基本不懂。有一次,她們在商場試衣服。在試衣間里,她脫得精光時,媽媽卻不打招呼、隨便撩起帘子進來了。
讓楊依依慍怒的是,試衣間的門正對著收銀台,一位女性服務員完全看見了自己。她責怪媽媽至少告訴一聲,媽媽卻不以為意:「反正都是女的,怕什麼!」
李小強將自己與父母的關係形容為「allopatricspeciation」,即在生物學上,同一個物種的兩個亞群體,在地理上孤立而產生的分歧偏離太遠,以致出現隔離,將會形成兩個新的物種。他想說的是,當和父母生活在不同城市後,因地緣與精神上的隔絕,兩代人在精神上的基因已經不再流動,已經不是同一個「物種」了。
「(父母)那一代人更加可悲的是,他們越是認為自己做的好,子女也就是我們這代人接受的教育越優秀、越崇尚個人價值的實現,也就越不認可他們那老一代人的價值觀,思想隔閡也就越大。這很像土地主家的少爺被望子成龍的地主老爸送去西洋留學,少爺接受的教育越優秀越先進,也就越有可能與他當地主的父親成為仇敵。」知乎網站上的一個問題「為什麼長輩喜歡逼婚?」中,一位網友「蘇耷水」的回答被點贊最多。
然而,父母們儘管意識到代溝,卻仍然不能避免將子女的婚姻當成自己的責任。中國本來就是普婚文化,「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仍然是當今中國普遍的婚戀共識。
大部分50、60父母的觀念中,隱含著一個預設:子女只有結婚並組建家庭才能獲得幸福。婚姻是否成功,成為父母是否盡職、子女是否孝順的重要標尺。因此,子女應當為父母考慮,父母則必須為子女操心。
一旦孩子大齡未婚,父母很容易生出對孩子的愧疚感、虧欠感。「「有一種虧欠是覺得自己經濟條件差、社會地位低,讓子女在市場上處於劣勢。還有父母是覺得自己管得太嚴,曾經禁止孩子早戀、禁止上大學時談戀愛。第三種可能來源於孩子曾經有一個戀愛對象,但父母不滿意而棒打鴛鴦,孩子很久不能走出這段情感」」,孫沛東副教授對《中國新聞周刊》記者說。
「中國人的情感深處,有了太多這樣的不分你我的連體之愛。術語稱為『群聚性自我』」,盧悅說,「在『群聚性自我』的文化中,「我」是不存在的。比如一個孩子的頭上長著一塊胎記,這個時候,親友們可以肆意談論這個胎記,而不用顧忌到這個孩子的自尊心,對他們來說,我們是一體,這是一種親密,只有家裡人才會這樣真實和直接以及親密到不顧你的尊嚴。」
在盧悅看來,過去幾千年的中國,個體的力量從來都是微不足道的。像工蟻一樣,在共生狀態的中國人,是通過付出自我,獲得價值的承認的。上一代的父母退休之後,價值感的喪失是個巨大問題。
「我還有用嗎?我活著的價值在哪裡?」他們的價值感,一定要有一個角色的附著,通過像工蟻一樣源源不斷地勞動才能獲得。如果沒有轉向廣場舞等其他興趣,那麼,只有獲得另一種身份,如姥姥姥爺、爺爺奶奶,或許可以重拾尊嚴。
然而,中國正在從「群聚性自我」的時代走向「分離個體化」的時代,也就是說,自我正從「共生」狀態走向「個體化」的狀態。父母的生命軌跡,已經無助於孩子們面對當下的生活;父母的生存邏輯,已無法幫助他們應對這個世界。當父母還在要求繼續共生,但新的一代已經開始拒絕,這時大量的衝突就會發生。
在央務鵲橋組織的一個大型聯誼會上,一位男孩引起了張暘的注意。男孩長得帥、個兒也高,好幾個女孩有意結識。不料,過一會兒,男孩背後出來三位老太太。一個給扇扇子,一個給擦汗,一個給喝水。
張煬上前了解情況,一個是媽媽,一個是姥姥,還有一個是阿姨。
「實際上兩代人都需要斷奶。」吳小英說。年輕人需要自力更生、自己做決定;父母也要尋找自己的生活,不能再被緊緊捆綁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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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太願意結婚的一個很大因素,是不想要我父母那樣相處的模式」,江西女孩孟章說。她今年26歲,考取了婚姻家庭諮詢師資格證,4年前來到美國修讀法律。她說自己的家庭看上去挺溫馨,實際不是很開心。
孟章覺得,他們倆的生活狀態、思想差距越來越大。爸爸什麼家務都不幹,把媽媽當成保姆使喚。只要一吵架,媽媽不給他洗衣服,爸爸就認慫。媽媽則是家庭婦女,不化妝不打扮,自卑到不交際不應酬、不願參加聚會。
爸爸玩攝影,用蘋果公司的itunes比她還熟悉。媽媽連微信都不會,忘記所有的網上密碼。爸爸愛學習,會上網看公開課,從建築、音樂到心理,書桌邊的筆記本摞得高高的。問到媽媽愛看什麼時,爸爸會嘲笑媽媽,「她就愛看什麼總裁的情人,全是那些網上言情小說。」
「媽媽沒有真正感覺到,爸爸其實沒有從思想上尊重她。爸爸可能看不起媽媽現在這個階段」,孟章說。讓她感到惋惜的是,媽媽是為了家庭和孩子做出犧牲,心甘情願放棄了前進的機會。
兩人初相識時,情況正好相反。媽媽考上了大學,爸爸只是普通工人。外婆看不上爸爸,覺得他沒什麼前途,便把媽媽關在屋裡,禁止兩人見面。媽媽跳窗戶,跑去見爸爸。
事實上,50、60年代父母的婚姻選擇中,完全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已是少數。大多數父母仍能實現小範圍內的自由戀愛,甚至因上山下鄉等歷次運動,不乏「門不當戶不對」、違抗父母之命的婚姻。
然而,儘管這一代父母因愛情結合,卻缺乏愛的能力,不知道怎麼在日常生活中繼續營造平等、共贏的婚姻關係。子女耳濡目染,發現父母的婚姻模式不令人滿意,對於婚姻本身及自己維繫婚姻的能力有了猶豫、遲疑。
在湖北女孩楊依依看來,自己的父母屬於應該離婚卻湊合著過的那一類。兩人本就性格不和,又不知道如何解決爭端,在自己上大學後,兩人漸漸連爭吵都沒了興緻,迴避一切矛盾,進入冷處理、冷暴力狀態。
比如,爸爸在外應酬,有時忘記告訴媽媽自己不回家吃飯。幾次之後,媽媽的解決方案是,再也不理會爸爸,自己一個人吃飯。有時,爸爸準時下班回了家,卻發現家裡冷鍋冷灶,連自己的那份飯菜都沒有。
接下來,爸爸更少回家吃飯;媽媽也更有理由指責對方不顧家。雙方漸行漸遠。
有事情要告知時,楊依依必須各自發消息給兩個人——即使是在同一個屋檐下,爸爸媽媽就連孩子的新聞也互不交流。積累下來的壞情緒需要疏解,爸爸時不時地大醉一場、媽媽時不時地大哭一場。然後,一切又像什麼都沒有發生。
楊依依有意識地控制自己不這樣,但有時她會發現,自己似乎不能避免這種溝通無能。談戀愛時,她也習慣性將負面情緒憋在心裡、一個人生悶氣,而對方往往一無所知。
「中國青年男女缺少愛的教育,不知道如何談戀愛、如何交往、如何維護一段關係」,心理諮詢師盧悅說,「一方面對壞的婚姻印象深刻,另一方面對好的婚姻又沒有辦法」,大齡未婚青年與父母的衝突,更加尖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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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一個省級衛視播出的電視劇中,出現了女孩未婚先孕的情節。畫面中,媽媽陪著女兒去醫院流產。在病房外的走廊,這位媽媽抹著眼淚、唉聲嘆氣的。正在看電視的萬玲阿姨,突然調轉頭對自己的女兒說:「如果你這樣,我支持你生下來。」
萬玲是湖南人,出生於1958年。獨生女34歲,還沒有結婚,成為一塊心病。如今,她告訴女兒的是:哪怕沒有感情,也可以隨便找個男人先結婚,生個孩子,再離婚,「孩子交給我來帶,不用你操心。」
「如果能找到合適的,不離婚當然最好。如果找不到,有個孩子更重要」,萬玲告訴《中國新聞周刊》記者。老公曾經不忠,她對男性已心灰意冷。婚姻對她的意義,在於一個合法途徑取得的孩子。她逼婚,其實是逼娃。
在中國,未婚生育是違反計劃生育法的。除了要繳納高額的社會撫養費,還可能面臨不能上戶口的難題。在社會上,未婚媽媽仍然被歧視。但是,一個結婚證卻可以解決這一切。這也是萬阿姨最後的退路、沒有辦法的辦法。
女兒不同意,這樣對他人、對孩子都不負責任:「那我去精子庫找一個,不也可以嗎?」
讓女兒驚訝的是,媽媽沒有發火。萬阿姨考慮了兩天,告訴女兒說還是不行,「至少要讓孩子知道自己的爸爸是誰」——這讓女兒明白,媽媽在認真考慮這個辦法的可行性,她提出的隨便結婚、生娃再離的辦法,不是心血來潮。
「我身邊就沒有沒孩子的。實在生不出的,至少也會找親戚、朋友抱(養)一個。說句不好聽的,沒有孩子,住養老院也沒人看,自己死在家裡都沒人知道。誰會替你收屍?」萬阿姨心有戚戚。
她看新聞,常有孤寡老人死在家中、被發現時已是累累白骨的消息。她學會用微信,將鏈接發給女兒,以示警醒。她家住一樓,窗外便是小區道路,人來人往,這讓她感到安慰:「以後動不了,我站在這窗戶口,找人幫我買兩個饅頭,總會有人應的。」
對未來養老的恐懼,幾乎是她們這一代人的共同特徵。「只生一個好,國家來養老」的允諾,已伴隨著中國經濟體制改革消失。原先國家托底的教育、醫療和住房甩向市場,個體和家庭被迫接盤,「無論是父輩還是子代,轉而回歸家庭和私人關係,以尋求原先由國家提供的公共產品所獲得的對未來生活的安全感與確定性」,孫沛東副教授說。
2008年,萬玲以國企全民所有制工人的身份退休,如今,每月退休金為2546元。她本來覺得還行,有從市屬企業退休的朋友,還領不到1300塊錢。但前幾天,另一位朋友告訴她,這個三線地級市的養老院價格是每月3000元,她便有些不高興,「不能生病,只夠吃吃飯。」
養老,還是只能靠獨生女兒。以後獨生女兒靠誰?只能靠孩子。萬玲堅信這一點。
當然,她的考慮還有不少。兩人一起料理四位老人的後事,也比一個人對付兩個人強。再過幾年就60了,要趁自己身體還好,幫忙把小孩拉扯大。老公是位處級幹部,剛剛退休,眼看著人情越來越淡,女兒再不結婚,這麼多年送出去的禮金都收不回……
「轉型期社會結構的分化和人口流動的加劇,以及老齡化社會、獨生子女政策等因素,加上政府社會保障的整體不足,這讓在中國現有制度下,老百姓認為靠國家制度不能帶來完全的安全感。日常生活中有很多風險是依靠正式制度、同事朋友關係不能解決的,只能靠強有力的家庭關係來解決。這才是最有中國特色的,」吳小英對《中國新聞周刊記者》說。
在中國,家庭能夠承擔很多職責:個體收入不穩定、通貨膨脹的生存壓力、住房醫療、贍養老人、看護醫療等等。這讓家庭本身成為風險社會中個體尋求安全感的最終堡壘和依託,婚姻由此從個人的情感歸宿變成過日子的支撐單位。
簡單來說,很多中國人尤其是長輩覺得成個家更安全。如萬玲一般的中老年女性,極力促成子女的婚姻。
他們害怕自己老無所依,害怕子女孤苦伶仃。「『怕』已成為他們人生字典上的一個關鍵字,成為一種沉重的精神負擔和時刻長鳴的警鐘,並且自然而然地轉嫁到下一代身上」,在專著《誰來娶我的女兒?上海相親角與「白髮相親」》中,孫沛東這樣寫道。
在吳小英看來,轉型期中國式婚姻焦慮的核心問題,還在於人們對婚姻動態性所導致的脆弱性認識不足,因而希望通過精心選擇,一勞永逸地找到所謂靠譜婚姻的企圖。婚姻的脆弱,一方面是家庭觀念中個體主義的上揚,其次是中國特色的家庭制度的「無厘頭」。
「政府在公共政策問題上家庭視角一定程度的缺失、或者說在家庭政策制定過程中缺乏一以貫之的邏輯,使得婚姻的外部環境和支持系統缺乏可持續性,不少政策甚至是以對婚姻和家庭的傷害和破壞為前提和結果,這進一步加劇了婚姻家庭在這個時代的脆弱性。」吳小英說。
然而,儘管婚姻本身風險和脆弱性日益增大,但是,似乎只有婚姻,是長輩們對抗人生不安的唯一方式。
本文首發於《中國新聞周刊》第754期
(應當事人要求,文中孟章、李小強、楊依依、萬玲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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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一個特別的故事
每個故事,每個人,都如鹽般微小而珍貴
關鍵是長輩的文化水平普遍低於晚輩一大截。
具體的說,假設無論你聊什麼高雅的話題你爹你媽你叔你嬸都能接得住,他們就在真正意義上知道什麼人合適你,從而幫助你搜尋合適的對象。有多個人為你搜索對象,絕對比你一個人搜索好,前提是幫你搜索的人精神世界不要比你貧瘠。
多管閑事不是悲劇,多管閑事的人沒水準才是悲劇。如果長輩們文化水準到位了,他們挖空心思幫晚輩留意合適的對象,那還真是晚輩的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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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舉個例子,若你正在發愁不富裕,有長輩鄙視你混得不好,你可能會很惱火。若該長輩是生意場的老手,指責你不富裕的同時提出一個對你有可行性的(注意「可行性」三個字)致富門路,你就會比較高興。若長輩傳授生意經的同時順帶借給創業資金XX萬,那你就會更高興。
逼婚的本質就是反覆提醒你人生的一個痛處但是不幫你解決(注意:這裡的「解決」是要讓你比較如意的解決,不是胡亂解決)。這是一種頻發於女性的親戚群體,用來體現個人宗族地位,掩蓋文化水平不足,佯裝對晚輩關心,實質滿足自己控制欲並藉此實現自己僅存社會價值的,落後的,非健康的且損害後輩利益的一種中老年人與青年人之間的社交方式。
逼婚現象反映的是中國處於社會轉型期的新舊觀念衝突——農業社會向工業社會的過渡時期矛盾表現,以及基於血緣關係的人情共同體和基於價值認同的觀念共同體之前的衝突。
與經濟的快速發展和物質環境的快速改變不同,處於上層建築地位的社會觀念和制度的改變要相對緩慢得多。在觀念世界和社會制度逐步調整,追趕經濟的發展腳步的過程,這種相對滯後性會帶來很多矛盾與衝突。這種衝突的具體表現形式多樣,頻率極高。
後工業時代科技的發展與經濟的巨大進步,使得人們逐步擺脫物質匱乏狀態,個體獨立性的提高,人們追求個體自由和自我表達,人情關係約束逐漸式微,農業社會的血緣認同和人情關係的認同形式被基於價值觀認同的觀念共同體形式所取代,傳統社會結構逐漸解體。
在此過程中,在農業社會生長起來的長輩們利用長幼差序和話語強勢的地位以「逼婚」等形式行使自己的所在的父權社會結構的地位權力。而在工業時代出生和成長的新生晚輩則是通過教育、書籍或互聯網等方式獲得新的價值觀念,逐漸擺脫原有社會關係與傳統觀念的影響,而更傾向於以互聯網為主要載體的公共場域中的基於價值觀念的認同,因此通過後者建構起來的身份認同和觀念認知會在重新遭遇傳統的血緣社會圈子時會引起激烈的觀念衝突。
前者利用長幼尊卑與宗族等級的優勢地位進行話語壓制,後者則通過在公共場域將前者訴諸「不正當」來批判,將舊的傳統觀念進行話語貶低,並進行相互抱團和文化情感共鳴形成強大的價值共同體,以消弭前者的話語權優勢和權威地位。最終會形成「衝突——達成不穩定的共識——產生新的鬥爭——達成新的共識」的循環漸進鬥爭模式,在此鬥爭的過程中彼此的力量對比會發生變化,而達成的共識也會參與到各方團體的價值觀念迭代過程中,並重新形成新的個體身份認同。
未來我朝將長期處於兩者的鬥爭狀態,直到完成從農業社會到工業社會的徹底轉型,舊時代的人們逐漸消逝老去,新時代的人佔領全部陣地,進入新類型的「公共政治」時期。
我國將處於並長期處於社會主義初級階段。政治課本都總結好了。看了其他的回答,覺得有必要先說下什麼是逼婚。
很多人回答說"問有沒有男女朋友是沒有話題的時候唯一能談的話題」。這個說法沒錯。
樓上的大爺從你家門口路過,順口問一句:「放假啦,有沒有帶女/男朋友回家啊?」
這叫逼婚嗎?
這樣的問候不影響生活,確實出於禮貌,確實是無聊找話題說句話,確實你結不結婚他也不在乎。可這不叫」逼婚「!
逼婚是每次見面就問你:「怎麼還沒有結婚,那誰誰誰馬上要結婚了,那誰誰誰快要生第二個孩子了,你再不結婚就找不到人了,再不生孩子就生不出孩子了……」。或者有些父母,如果孩子沒有結婚,就要死要活的,舉著牌子去廣場上替孩子相親。這才叫逼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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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是回復@ok halsaf ,因為他的論調實在是太熟悉了。很多逼婚的人都是從看似「對你好的」角度來說的,實則不是炫耀自己就是怕你不能過上他那樣婚後苦悶瑣碎的日子,抑或看不慣別人和自己不一樣。
子女結婚了的就開始說自己兒媳或女婿怎麼怎麼樣,子女生孩子的就開始炫耀孫子或者外孫,家裡有錢的就勸你一定要找個有錢人不然就過得不好,婚後不幸福但是為了面子還要硬撐著的一定為給你找一萬個理由說人為什麼要結婚。
父母說說就算了,可以理解。而且父母很多會從子女的角度考慮,反倒不會偏執地逼婚;倒是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天天站在道德高度,跟你講做人要先繁殖,家裡兒子女兒生了孩子就到處抱著得瑟,搞得本來沒什麼太多想法的單身男女的父母嫉妒才無情地逼婚。我有家庭教育很好的朋友說,她的父母讓她不要擔心太晚結婚,現在還有父母陪著,找到合適的才好。
而很多中年之後無所事事的街巷女人,不過是害怕晚輩破壞了她們一生背負過來的準則:如果那些不結婚不生孩子的年輕人都過得那麼滋潤,她們在婚姻中受的苦不是白受了。
我是女生,所以只從女生的角度來說為什麼人不一定要結婚。
首先婚姻不能保證有人能陪伴到老,尤其在現在這麼高的離婚率下,很多長輩希望你在「該做什麼事的時候就做什麼事」,只是不希望你成為一個「怪胎」。25歲結婚26歲再離婚,在他們看來也比26隨還沒結婚好。為了老來有伴不是一個絕對的理由,再說如果真的需要相互照顧生活的老伴,老來再找個伴也不遲。
其次,從一個經濟獨立,精神成熟,能夠自己洗衣做飯換燈泡的女生來講,多一個不那麼喜歡男人就是多了一個麻煩,因為他只會打破現有的平衡,多一個人的飯要做,多一個人的衣服要洗,多一個男人帶來的正效用又不一定增加,何況是不那麼喜歡的。生活的瑣碎可以把一個人的耐心磨得一分不剩,有多少家庭為了孩子而貌合神離。
而生孩子對於女性的成本來講遠遠多於男性。生孩子的痛苦就暫且不說。對於大部分的家庭來說,撫養子女的工作幾乎都落在了女性身上。如果不幸離婚了,通常子女也是隨女方生活,這對於再婚來講是個不小的負擔,如果一定要保持結婚的狀態話。而說依靠子女來安享晚年生活也不現實。現在的規定是男性退休年齡是60,女性是55,如果其父母是在22歲時出生,那麼子女退休時,父母已經是82歲或77歲,退休之前指望他們來照顧和陪伴也不太可能。
綜上所述,結婚只在於個人的生活狀態。結婚並繁殖是生物的本性,但是如果只能從本性出發,那只是生物學意義上的人,而不是社會學上的人。我用的是「繁殖」這個詞,因為逼婚的人很多都是從「不生孩子」出發。
具體實證研究可以參看程菲的婚姻幸福度研究:婚後生活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 - 程菲的回答
如果真的用這些事實來反駁那些親戚,他們就會用資歷來壓倒你,「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因為你也是普通一員,你跳不出三界跳不出五行」——這個才是他們的目的:你是什麼樣的無所謂,你想怎麼樣更無所謂,我們是過來人,服從我的生活準則是王道,否則「天必滅之」。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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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個月,我回國待了幾周,見了好多親戚街坊以及遛彎時偶遇的陌生鄰居。與人相聚總是好的,只不過至少有一半的時間,重聚的美好氛圍都在第一個問題橫空出世時就坍塌了。
結婚了沒?/怎麼還不結婚啊?
每當我給出否定的答案,他們就立刻失去了對我的興趣與尊重。接下來的話題,多半便在論證」不結婚是錯的「以及現場brainstorm力爭給出各種解決方案。
我被人如此指手畫腳,未免惱怒,也未免失望。原來,我在外面的世界做什麼工作,去了什麼地方,見了什麼東西,都是不值得一提的。他們不是很在意你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也不在意你經歷的成功與苦難,他們只在意你是否婚配。在他們看來,不論你是否有趣,只要你是單身,便沒有資格跨過他們的社交門檻。
老媽喜歡打圓場,說,他們只是關心你。
除了他們,我還見了從小長大的發小,高中大學的同學,以及進入社會之後的朋友。很多朋友多年未見,再見亦如當時;有外地的朋友知道我回來千里迢迢跑來陪我喝酒吃串;還有更遙遠的朋友時間不合適,卻特意寄來了我愛喝的茶以及愛吃的零食。
一個發小,剛剛當了媽媽,知道我老爸身體不好,把還沒斷奶的寶寶留在家裡,匆匆趕來塞給我兩大盒子補品,卻連家門都沒顧上進。
這些朋友,大多已經結婚,但是他們卻沒有一個人因為我尚未結婚而對我另眼相待。他們不太在意我的婚姻狀況,但他們卻扎紮實實的關心我。
關心有很多種,不見得要跟逼婚掛鉤。
老媽又出來打圓場,說,你們這些小孩子還年輕,長輩們總不會害你。
我一點都不懷疑,我確定他們都心存善意,他們是真的確信我只有結了婚,才會正式踏上唯一的一條通向幸福的康庄大道。只不過我很想知道,長輩們為什麼如此信奉那一紙婚約,如此信奉婚姻與幸福之間的充分必要關係。
一天傍晚,跟幾個老同學吃串,聊起各自的父母,一哥們說,家裡這邊有我們,你在外邊不要有後顧之憂。
哥們說的自然,絲毫沒有煽情的意圖,也沒有期待我做出什麼涕淚橫流的回應,他就是單純的覺得這是他份內的事情。他不是我的親人,更不可能是我的配偶,但是他跟我之間的感情維繫,卻讓我覺得踏踏實實可以依賴。
而他簡單的這句話,也順道解答了前面那個問題-為什麼老一輩的人那麼看重結婚,而我們這一代人卻有些不以為然?
讓我先把答案擺在前面:除了婚姻,除了血緣,我們這一代人有資源有條件去建立更多樣的更穩固的社會關係,而這些社會關係,在一定程度上消減了我們對傳統社會關係,例如血緣和婚姻,的依賴。
從我們父母那個年代再往前推到很長的一段時間裡,親戚,配偶都是最緊密的社會關係,這些社會關係的密合程度遠遠超過了朋友或者鄰居。因此中國最不缺少的就是有關夫妻,兄弟,姐妹的故事與傳說。而關於友情的,並非沒有,只是很少。
究其原因,在那個生存更加艱難的年代,物質匱乏,社交狹窄,那麼跟自己的親人或配偶締結成聯盟會讓生存變得稍微容易。家裡多一個人,就多了一份生存的保障,你病倒了,還有老婆可以出去掙口糧;兩口子都病倒了,還有兄弟姐妹可以依靠。跟家中兄弟姐妹妯娌擔挑關係越密切,就越有可能過上更有底氣的生活。正所謂「眾人拾柴火焰高」。
因此,從那個時代過來的人,在婚姻方面,對不快樂的婚姻容忍度更高,對離婚這件事兒更加慎重;在親情方面,哪怕跟親戚再三觀不合,矛盾重重,也要硬著頭皮堅持走動,強裝笑臉一起吃飯。在他們看來,單身是一件大事兒,兄弟不和是一件大事兒,跟親戚不親密也是一件大事兒,因為所有這些事兒都直接指向另外一件更大的事兒--老無所依。
我相信大部分被逼婚的孩子都聽過這麼一句話: 你一天不結婚,我們就放心不下。
我曾經非常困惑,大家一個人在外面奮鬥這麼久都全胳膊全腿兒好好的,到底有什麼放心不下?現在我已經理解了,他們是擔心幾十年之後,單身的我們孤獨終老,無人照料。
這對於他們來說,是一種完全合理的,溫暖的擔心。然而在今天這個時代,卻顯得有點冗餘,有點過時。
從八九十年代出生的這一代人,大多是獨生子女,天生不具備兄弟姐妹那樣的傳統紐帶關係,因此他們早就學會了從社會中尋找和建立情感聯繫,從同學,同事,朋友的朋友,甚至網路中尋找緊密的社會關係。這種關係的發生不帶有任何責任與義務,因此更多的是建立在個性,興趣,三觀,甚至利益之上。
這些社會關係有的會隨大浪淘沙離開,有的會像定海神獸一樣留下,但無論是留下的舊人,還是剛來的新人,他們都符合了一件事,那就是你的社交準則。
很多長輩不能理解為什麼如今的年輕人會覺得朋友比親戚更重要。原因很簡單,因為朋友往往符合我們的社交準則, 而親戚們未必。
所以,這一代人越來越少在意那些不熟悉的七大姑八大姨,而花費了更多的時間精力在閨蜜哥們好朋友身上。 有個學弟拿著手機啼笑皆非的說,「我們家一大幫子親戚明明互相鄙視,還非要建一個大微信群,結果天天在裡面不是含沙射影就是攤開了吵架,要不是怕老媽罵,早就退群了事。」
不喜歡這位親戚,不聯繫了就是啊;不喜歡這群親戚,就不要硬著頭皮一起吃飯嘛。
這代人正在以一種更輕鬆更自在的姿態建立一個新的社會網路,更多的社會資源允許他們把網路鋪的更廣闊,而更少的傳統關係的束縛則允許他們把網路建的更多元。
微觀上,生活在這樣的網路中,每一個網路的節點,每一條網路的連接,都是自己挑選搭建而成,因此更有自信與安全感。
宏觀上,越來越多元的生活方式將會帶來越來越發達的社會保障系統,這也為這個網路增加了多一層的社會保障。
因此,在接下來的幾十年里,隨著這種網路的逐漸龐大和完整,孤獨終老將不再是一個巨大的風險,而僅僅是很多人的一種自我選擇。有人就喜歡獨身,有人就喜歡了無牽掛,那麼老了之後,為什麼就不能保持這份了無牽掛呢?
在幾十年前,或許不可以,但是在這個時代,你就是可以。
社會進步的一大標誌,就是擁抱各種人生選擇,並為他們提供保障。
我相信還有很多人在被逼婚時聽過這句話:什麼年紀就要幹什麼事。 我覺得這句話如今真的需要修正,也許正確的說法是,什麼年代就要幹什麼年代的事,六七十年代的尺子,已經無法丈量今天的世界。
以上。
中國在漫長的歲月中都是血緣關係社會,也就是所謂的「熟人社會」。與西方人的「陌生人社會」所建立的社會契約體系相比,中國血緣關係社會缺點體現在:公私不分,權責不清,家族和個人事物邊際都不明確。
在北上廣深等一線大城市和國際化、現代化程度較高的二線城市不同,在廣大的三四線城市,以及無數的鄉村裡,也就是很多人過年要回到的家鄉。他們依舊殘留著種種傳統。
對於80後、90後來說,戀愛、結婚都是個人私事,甚至可以說,跟誰戀愛、跟誰結婚都屬於個人自由,他人無權干涉。
但在長輩眼裡則是:結婚不是兩個人的事情,而是兩家的事情。在他們看來晚輩結婚是家事。
作為這個家族的一員,七大姑八大姨當然當然對家事有發言權。(在舊社會甚至有決定權)
而在中國更為弔詭的是:長輩親戚希望你過的好,但他們並不相信你真的可以依靠自己過的好。
他們那代人經歷的太多,讓他們都變成了現實功利主義者。他們讓孩子學習,可能只是因為有很多人因為大學生的身份分配到了好工作,但他們並不真的相信知識,相信科學。所以當阿貓阿狗不學習也能發大財的時候,不讓孩子上學念書,而去打工在一些地方也能成為一種觀念。
他們更多的是依靠他們的生活經驗,所以在上學階段,他們不允許孩子早戀,要求孩子一心一意學習,而在孩子畢業之後,無論孩子心智是否成熟,是否適合婚姻,只因為到了適婚年齡,就開始逼婚。
我父母像我現在這麼大的時候,我都已經可以滿地跑了。
他們有太豐富的生活經驗,誰誰年紀大了嫁不出去,一輩子過的苦。誰誰早戀懷孕了,學習成績一落千丈。誰誰沒上大學,一樣發家致富了。諸如此類,有名有姓的真實事例,讓你無從辯駁。你能講明白道理,也反駁不了真實發生的事實。而且他們實際上並不相信你口中的道理,更相信他們的生活經驗。
而對於大城市裡的孩子們來說,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想在北上廣深不依靠父母,不依靠家裡自己出錢攢個首付怕是也不能夠。從這個角度來說,跟誰結婚還真是兩個家庭的事情,關係到老兩口一輩子的積蓄會交給誰的問題。七大姑八大姨對此也是非常關心滴。天天被逼婚到煩不甚煩忍無可忍的人怒答:
逼婚真的最嚴重在中國。這個不光指在國內,也指爸媽是中國人的,只要有中國血統基本跑不了。
本人就是父母在中國,抵抗逼婚壓力多年,越抗爭越發現鴻溝巨大,無從解起,現在基本態度就是放任不管,或者吵到兩敗俱傷。
先說為啥我不願結婚:
1,西方國家重視個人主義價值觀,自我發展最重要,家庭等有了能力有了想法再說。英國未婚率高達60%,大多數在40左右想要孩子了結婚,大多數都抱定找相愛的人結婚想法。單身繳納稅金,老年有社會福利保障,經濟不需要通過搭夥過日子解決,婚姻也不是解決性需求的,單身男女很自由呀,總之西方單身是非常普遍的,當知道單身也有能尊嚴活著的這個選項後,對於婚姻這種高風險低回報的路,不能不說會很慎重。
2,沒遇到讓我願意跳坑的人唄。
爹媽角度:
1, 不管婚姻是不是坑,大多數中國人都跳,你就該跳,這樣人生才完整 (我:對呀遇到自己喜歡的願意跳就認了,不喜歡的誰稀罕這個完整呀)
2,人不為家庭繁衍後代,也就是不尊老愛幼,不願意承擔責任,這是極度自私,天誅地滅。(我,無反駁,無從駁起。能追逐自由,有能力我行我素,是極強的能力好吧,我心嚮往之)
3,不用找什麼真愛,這輩子也不一定找到,大多數人都不是因為愛,不是也過下去了 (愛情是婚姻的唯一理由,沒有愛結啥婚呀,一個人本來好好的現在還要看別人添堵)
4,你老了誰照顧你,誰不需要人陪伴 (敢情我找個男的就是為了讓他照顧我唄,這個才自私吧)
5,只有傑出女性才不婚,你不是啥傑出女性別想了 (靠普通女性就沒自主命運的權利了)
6,給你投資了這麼多,你有這相貌,有這能力,該是能挑個好男人的。你這樣獨著浪費了我們所有心血。(女人的相貌是名片,利於在社會上做事容易一些,能力更是立身之本。維護相貌和能力,不是為了增加在婚戀市場上的價值的,我不要做一個昂貴的白菜,我是培養自己和愛惜自己)
糟點滿滿好心累。
現在懶得說了,就一句,我理解但不認同。
別人笑我瘋狂也好,我只是骨頭硬。
補充補充:
自從寫了這個以後收到很多評論,我就想補充說一件事情,這件事情也是充分體現我和我爹媽的觀念不同的,也讓大家看看。
我媽媽有好幾個妹妹。其中最漂亮的一個,年輕時候學業也好,在家裡也受寵,性格天真爛漫的所以早早就結婚了,25歲就生了我表弟。但是她和她老公婚姻很不好,從她懷孕時候就爭吵不斷,我姨父家暴的問題也一直沒斷過。我姨媽不肯離婚,擔心對我表弟帶來影響。後來直到我表弟考上美國的大學,我姨媽才離婚,和我表弟一起去了美國,她本身就是在美國讀過碩士,後來就留在那邊發展了。
現在整個家族都在圍攻我逼婚我的時候,特別是爹媽,我說你們不用老擔心我,我還年輕著呢,以後也不定什麼時候就成了家,我又沒有負擔。你們怎麼不去操心我的姨媽,她都50多的人了,你們怎麼不去操心她孤苦伶仃呢。
重點來了,我媽直接就一句,你姨媽她有兒子呀。兒子就是她的依靠呀。我就。。。。。。我的觀點是孩子都要離開自己原生家庭的,有自己要奮鬥的人生呀。然後每次被逼到受不了的時候我就說,我不想像我小姨那樣搭進去快20年的時光,在一個痛苦的婚姻狀態里。我媽就直接一句,你小姨她不可憐,她有個兒子呀。我真是想不通,如果我要搭進去20年我自己寶貴的時光,這個事情本身就很可惜!!!這個不是有沒有孩子的問題,孩子有他自己的,不可替代的人生呀。
所以有時候我覺得,我爹媽身上折射的就是社會局限。傳統文化里強調大家族,尊老愛幼,什麼的,表面是很團結很有愛心。但是中國人有大愛嗎,少得可憐。這種愛裡面是多少自私,付出了就要強調回報,就要壓制別人。我覺得從80後開始應該會逐漸改觀吧。但我這個80後和50後的戰爭是躲不過去的。先一句話總結觀點:這種現象的背後,是「親疏遠近」的人際關係高於「是非判斷」的陋習。
每次過年,都是年輕一代人集體吐槽長輩行為的時間。而吐槽的內容不外乎大家都熟悉的幾點:刺探隱私,詢問工作,使出包括撒潑和道德綁架在內的渾身解數讓晚輩快速結婚,快速生下後代,對晚輩帶回家的另一半雞蛋裡挑骨頭,等等。
一年前,我對於此類事件的態度,還是不假思索地大肆批評,認為這些長輩的腦子被市井和功利塞滿了。但是,現在再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我就不會輕易為一種價值觀下道德上的評判。長輩的錯誤,在於將自己的價值觀強加於他人——這也是輿論場上大多數「不配參與公共討論者」的通病。
但是,為什麼來自長輩的「善意」,會給一個人帶來比網上的陌生人大得多的困擾?「親情」的綁架恐怕並不是真正的原因。
我想起另外一些畫面。這些是學生時代的人都會感到十分熟悉的:
一個平日十分「負責任」並「深受愛戴」的班主任,可能是宣布執行了學校十分不合理的規定,可能是要學生在大雪後為學校無償打掃操場,可能是要挑出人手幫學校無償無故去做苦力。大多數同學,表現出來的不是不滿和憤怒,而是配合,這配合里甚至帶著些許熾熱和歡愉。當然,往往不乏有一兩個清醒者,站出來,用並不洪亮卻十分堅定的聲音告訴大家「這是錯的」,那麼等待他的,往往是被周圍人的無數口水淹沒;
每個中學的班級里,通常都存在著一個個「小團體」。這些小團體日常的活動,除了每逢放假一起聚會K歌喝酒以外,就是每當其成員和他人發生衝突時,不論是非地為他們撐腰,採用的手法之險惡,讓人不敢相信這是十多歲的年輕人的所作所為。讓很多人頭痛不已的「校園暴力」多和這些小團體的存在有關。
我一向反感對農村過於詩意,過於理想化的想像。電影《盲山》是近些年的影視作品中,罕有地對農村的真實表達——那種長期對身邊人「惡」的縱容,對於任何一個有過長期農村生活經驗的人來說,都能十分真實的體會到。很多人將這種是非觀的混淆歸結於教育的落後,但這似乎並不是根本原因。熊培雲老師的《一個村莊里的中國》寫道,農村實質上是一種「集體社團」性的組織,在封建社會中,起著替代政府承擔糾紛處理、福利救助的作用。但似乎熊老師只看到了這種組織積極的一面。就在閱讀那本作品的同時,我還讀完了劉紹華博士的民族志《我的涼山兄弟》。雖然作者並沒有明說,但我們可以從事例中讀出,在那裡,人們並非不明是非,而是根據自己所交往的人的關係遠近,來決定是否遵守是非觀行事。
以上這些跨度很廣的例子,其實本質上十分接近:我們傳統文化中一塊十分糟糕的部分,就是「幫親不幫理」,即是非判斷基於和相處者的關係遠近。隨著家庭到學校再到社會的範圍擴大,這種陋習的污染面逐漸從私人領域擴大到了公共空間。
要論述公共空間中這種污染的壞處,需要太大的篇幅,這裡不再多說,回到開頭所提到的話題中。這一陋習在我們心中留下的烙印,遠比我們所想像的深刻。比如,雖然,吐槽一些遠親的言行已經成為了「政治正確」,但是很多人不敢直視一個事實,年輕人最大的壓力來源,最強的隱私刺探著,往往是父母——之所以不敢面對甚至承認,不敢拿起「明辨是非」的武器維護自己,很顯然是因為父母的關係實在太近。雖然豆瓣「父母皆禍害」的小組已經遠負盛名,知乎上也時常見到對父母聲淚俱下的控訴,但是,當我們勸其他人反對父母「操控人生」的做法時,還是通常會用最謹慎的措辭,一遍遍強調「父母其實是為你好,只是方法不對」,否則自己甚至受害者的心中,就會隱隱不安。彩禮和「份錢」已經被大多數年輕人視為陋習,卻並沒有多少敢於在自己的婚禮上說:「請不要讓這一切和我扯上關係」;當父母重男輕女,要生了一個女兒的年輕夫婦再生兒子時,也有太多人選擇去服從,並在生下弟弟後有意無意地冷落姐姐,而不是理直氣壯地將「不」講出來。
其實,跨出一步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對就是對,錯就是錯,不要讓自己和對面那個人的聯繫扭曲原本清晰的判斷,並且,不要懼怕因此會帶來的某些爭執,即使它們會持續很久。
否則,遑論改變公共領域內的某些可怕風氣,我們很可能連把握自己的人生都做不到。
我知道,你一定不想讓自己的一生,成為上一代人的傀儡。
另一個不吐不快的回答: 為什麼當代大學生缺乏對抗學校的勇氣與決心? - 程賢Allen Chan 的回答 - 知乎
之前有個微博說,他小時候很多親戚會在吃飯時說,多吃點,可以長高,他很納悶為什麼老說這句。等他老了才發現,飯桌旁坐著晚輩,真的沒有別的話可以講。
個人覺得,很多親戚只是有血緣關係,並不互相熟知。他們對你這個小輩,想表示關心,但是又不知道說啥,只好問問年薪,問問婚姻狀況,因為「成家立業」,基本上是每個人都能說幾句的。你以為人家真想了解你什麼嗎。。。
突然對未來我的命運很擔憂啊。。。
面對我兩年不見的表弟,他看著我默默的抽著煙。
該說點啥呢,我想。
大抵上我知道,他的生活與工作是不順的。
他媽媽病重,父親一個人在家照顧,肯定是愁容多笑臉少。
他的工作,就是在廠里打工。
打工么,待遇能高到哪裡去呢。
他也沒有上進心,有點混日子。
總之即使兩年沒見,我大抵還是猜得出來他境遇。
關於女朋友,他肯定是沒有的。
因為去年他沒帶回來。
他是大學畢業生,廠妹沒什麼文化,他看不上。
但是又沒有交際條件,就這麼光著了。
再這樣沉默終究不是辦法。
要找一個話題,想來想去,問工作,沒什麼好問的,這東西,我又幫不上忙。
於是我開口說:
你小子有女朋友沒?
中國的絕大多數父母,特別是母親,有一個通病,就是缺乏安全感。
年輕時依賴父親,結婚了依賴對方,對方一出軌就要死要活,還出現和小三打架這種奇觀異景。有了孩子就開始依賴孩子,孩子和奶奶太親了吃醋;有女朋友了也吃醋;沒像別人一樣報個輔導班,難受;結婚沒找個好家庭,也難受,覺得自己孩子要受委屈了。
當然,這都是拜生存環境的惡劣所賜,以前的工作,大多數靠體力,男人可以佔據主導地位,女人一旦失去男人,相當於失去生活依靠,所以拚命也要保住婚姻,撕逼也要打死小三。後來有了孩子,孩子是自己的親骨肉,心連心,是比自己男人更靠得住的物種,所以百般呵護。
有的孩子幸運,沒有被溺愛而死,讀過很多書,身心健康的成長起來,他們識大體,通法理。在愛情上有自己獨到的觀點,願意為愛情承擔責任與風險。
可是,風險這個詞,對於父母來說太可怕了。他們這輩子,一直以來就是在最大化的規避風險。當年如果不規避,可能就有喪命之險。唉,從來沒有過安全感的可憐人,可這怪不得他們。
所以當他們看到你在該結婚的年齡不結婚,他們對未來的恐懼可想而知。
其實他們想聽到的答案不過是你目前的生活符合你受過的教育並且彆強過他們的孩子。。。。。
其實只是大家一年沒見,你也不是學生沒得聊學習,聊起工作來他們也不懂,聊別的不夠深度關懷,就只能聊聊終身大事來抒解無聊。難道他們會比天天與你相對的爸媽更關心你?只是吃飽了沒事幹罷了。
呵呵呵,答案都圖拿衣服啊。
最高票和有些其他同學還說長輩是文化知識水平不夠才來干涉他人生活的,
對於這樣的人,我只能說,其實本質上你和長輩做的事一樣的事情:
通過無理由貶低對方立場的人來抬高自己的位置。
我們首先得肯定,再沒有文化在沒有知識的長輩,也是一個社會人。
一個完整的社會人,即首先我們要假定他們可以沒文化,可以沒知識,但是不能腦殘。
一個不腦殘的人,一定是遵循邏輯行事的。即,他做事一定會有動機,否則他會選擇在家睡覺。
所以那些說這些長輩是閑著沒事幹的,是不對的,他們都是有一定的動機才來做這個事情。
他們的動機是什麼?
是兩點:
1. 增進交流,表達關心。
當然,如果出於你們對這些親戚惡毒的解讀,你也可以說他們是沒話找話說。
2. 就是「通過提出對方立場的人現在糟糕的情況,來獲得些許優越感」。
嗯,這種解讀就是一種比較赤裸裸的解讀了。
你可以回去關注一下。
剛剛抱孫子的親戚,特別喜歡關心你的孩子問題。
等到你也有娃了,他們反倒不關心你的孩子了。
剛剛招了個牛逼女婿的,特別關心你的對象問題。
等到你爹的女婿媳婦更牛逼了,他們也不會關心了。
剛剛孩子升職了,特別關心你的就業問題。
如果你升職升到手軟了,他們也就閉嘴了。
剛剛買房子了,特別關心你的居住問題。
如果你也買房子了,他們保證不關心居住問題了。
等等。
這都是套路啊同學們。
天下人都是一樣的,我們需要一點心理上的糖衣炮彈來讓我們自己繼續堅強的走完自己的人生。我們的親戚都是一代被社會拋棄的人。他們沒文化怪他們自己嗎?他們沒就業機會怪他們自己嗎?他們小時候上山下鄉大躍進自然災,人到中年下崗早退房價暴漲,人到晚年人口爆炸兒女問題成群,你讓他們和你談高雅?
那句話怎麼說的?他們活到現在把我們這代人拉扯大就已經竭盡全力了,和他們談什麼高雅?要不要讓他們和你談談當年怎麼吃樹皮渡自然災,砸鍋賣鐵大躍進,兩手空空下崗再就業,最後一輩子省吃儉用都特么給你買房當首付啊?雖然你不是他們的孩子,但是他們也有孩子,他們也是這樣過來的啊。
讀了幾本書就身無四兩肉,說的就是某些裝清高的知識分子了。
別忘了讀書的環境都是誰給你們創造的。現在回過頭來,瞧不起人家沒文化了?呵呵。
低調點,有耐性點,讓他們滿足在他們家娃天下第一,他們的晚年美妙無比的感覺當中就好了。
會少一分錢嗎?
讓他們多表達一下關心你的態度,讓他們多一個人交流下,分享下自己的優越感,
會死啊?
單身可恥嗎?遠離親人壓力的日常,其實沒有那麼多辛酸的內心戲。我只不過是選擇享受當下一個人的生活,健身、吃早餐、早睡早起。
如果,這個春節我不是一個人回家,年夜飯也許不會那麼尷尬。
情況和過去8年來別無二致:伸長了脖子的家裡人,仍然沒有等到我帶回去的另一個他。
本來應該其樂融融的年夜飯桌,幾乎成了問罪處斬的法場,每一個人催婚的問題和詢問的目光,都像一把又一把刀子。
噹噹噹噹,戳在我看不見的鋼鐵鎧甲上。
我早就學會了武裝自己的內心,如果不是像現在這樣大大咧咧、心裡不存事兒,估計早就要被這些刀子,戳成千瘡百孔的蜂窩煤。
就連上初中的小侄女都會在敬酒環節禮貌地說,「希望小姑姑明年找到對象!」
對,她的小姑姑,也就是我,今年35歲,住在北京,至今未婚。
煎熬的年夜飯
8年,抗日戰爭都快勝利了,可我依然是單身。不是敵人太狡猾,而是我根本找不見它。畢業在北京工作的8年里,我自力更生,豐衣足食,雖然買不起一套像樣的房子,可從來沒覺得自己過得不好。我積極工作,享受生活,但是一到年夜飯桌上,就好像被打回了原形。
因為,無論在北京混得多麼風生水起,回到家裡,我還是那個讓全家人跟著操心的,沒嫁出去的「老姑娘」。
年夜飯是一年中唯一全家人能夠聚在一起、坐下來好好交心的時刻,也因此成了我的噩夢。無論大哥二哥、叔伯嬸嫂的問題如何千變萬化,目光投向我時總歸萬變不離其宗:「今年還是一個人啊?」
口氣也起承轉合。
李安的《飲食男女》中,一家人不到迫不得已不會說的話,都在飯桌上甩出,每周的聚餐成了各人宣布人生決定的時機。
從最初幾年的逗趣、試探到後來的直來直去,我的感受似乎成了最不值得注意的事情。以至於到了今年,看到家門口換了看門狗,我隨口感慨了一句,「狗又換了啊?」我二哥幾乎是不假思索地懟了過來,「多好啊,狗還有點變化呢,你看你,每年都一樣。」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一個成年人的涵養要求我,即便是面對家人,也不能太任性。更何況,這也不是二哥數落我最狠的一次。
但是小侄女敬酒的時候,我還是難以自抑地沉下了臉。一年就回家這麼兩趟,能湊在一起的時間那麼少,為什麼一定要在年夜飯桌上講這麼敗興緻的話?
作為矜持的回答,我催促二哥抓緊生個二胎。
都是親人,既然要互相傷害,那就來吧。
在擁有「嫁不出去」這項原罪之前,我曾經是家裡人的驕傲。在我們那個南方的村莊里,從村頭走到村口也不過20分鐘,雞犬之聲相聞。我是整個村子裡唯一考上北大研究生的姑娘,我爸爸很開心,曾經逢人就會說,「我們家閨女」很好很乖。
現在,就連學歷也成為了原罪的一項助攻。親戚們憂心忡忡地看著我,彷彿高學歷比高血壓還可怕,「不會是書讀多了吧?」
遺 憾
親人的關心只是讓我煩躁,而親人的離開,才真正讓我悔痛。
臘月二十九,我從南京準備轉車回家。說好來接我的二哥臨時提前回家,整個家庭微信群里靜悄悄,沒有人說話。
我心裡感覺到一絲不對勁兒,忍不住打電話回去,他們仍然什麼都不對我說。直到我自己問起:「外公身體還好嗎?」二哥才在電話里告訴我,外公走了。
「走了,什麼時候的事兒?」我心裡咯噔一下。
「就是昨天。」二哥自己趕了回去,見了老人最後一面。
外公不是我第一個逝去的親人,但我的難過像往日一樣湧上來,如果可以提前兩天買票,不就能回去看到他了嗎?如果可以早點結婚,是不是能讓他們不留遺憾,而我,也會過上完全不一樣的生活?
但是,連他們的離開都沒讓我改變自己的標準,那麼現在,我還有什麼理由將就?
其實,我的標準從來就不高,只要在生活中互相不嫌棄,在思想上旗鼓相當就可以了。但就是這樣的標準,往往也很難。
家裡人對我的要求已經無限放寬:只要結婚,只要出嫁,男的、活的就行。
但我知道他們也只是說說而已,我如果真的嫁得不幸福,接下來只會面對更多的問題而已。
事實上,我也早已窺見了婚姻的真相:很多人寄希望於通過婚姻改變自己的生活,可是婚姻永遠不會改變任何事情,結了婚,你還是你,問題還是那些問題,生活一切如故。
而生活里的變化,往往不向你想像的方向發展。
一年一年,牆上掛著的篩子還是被太陽曬得褪色,我們小時候編草繩用的鉤子也慢慢銹跡斑斑,大哥蓋了新房子,媽媽搬了進去,而我回到家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房間早已被挪作他用,這個家裡,再也沒有屬於我的單獨空間。
每年回去,我都會拍下桌子上的老照片,再給全家人拍一些合影。家裡的照片容易受潮,我擔心它們總有一天會裹挾著我的記憶發霉,遠去。
唯一不變的只有母親的嘆息。她不會橫眉冷對,也不會步步催逼。她打得是一手情真意切的苦情牌,讓我抵擋無力。
我知道她承受著的壓力,在我媽腦海中根深蒂固的觀點裡,我嫁出去是她此生僅剩的政治任務,完成了,鬆一口氣,皆大歡喜;完不成,革命的警鐘長鳴,丟人不行。
我也放棄了和家人的溝通,亮出了非暴力不合作的絕招:任你們話里話外東西南北風,我自「嗯嗯好的」巋然不動,消極抵抗直至革命成功。
過完年,我幾乎是逃也似地離開了家鄉。假期將近10天,可我只在家裡住了不到5天,就回到了北京。大年初四,當雙腳踏進7號線旁邊租屋的那一瞬間,我才感到如釋重負,彷彿這裡才是我的家。
獨 居
家裡,我的老貓在等我回來。
老貓8歲了,如果換算成人的年紀,她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老姑娘」。我不知道和她的相處,究竟幫我排解了寂寞,還是加劇了我的獨立。總之,當有朋友來做客,帶進來陌生人的氣息,貓咪就會跑到一邊躲起來,我心裡也會跟著一陣打鼓。
如果,將來真的跟另一個人一起生活,我能夠適應嗎?
也可以將這種情緒解釋成恐婚。對於婚姻,我確實抱持著非常謹慎和理性的態度。如果兩個人在一起不能給彼此的生活狀態帶來較大提升,那麼為什麼還要互相遷就和忍讓,讓生活變得更加不舒服呢?
至少,現在的狀態,我自己很滿意。
我和老貓有相像的地方。隨著年歲的增長,我也不太喜歡去那些很躁的場合,周末去朋友家裡做做飯,一起打打麻將,聊聊天,就很舒服放鬆。放在8年前,我是連麻將牌都認不全的,現在居然能夠享受它。
朋友當然也都是單身的朋友,老家結了婚的高中同學早就不再聚會,因為就連他們,也全部加入了幫家人向我催婚的行列,見了不知道說啥,沒勁。
我屬於神經大條的姑娘,不怎麼愛打扮,也不介意別人的看法。畢業很多年之後,才把自己從運動服雪地靴的風格里稍微轉向了職業裝,起因還是有次談業務遇上了大客戶,那個場合正式到不穿正裝都能察覺到不禮貌和不好意思。
自那以後,我沒有穿太隨便的衣服上過班。但是,我還是很少化妝,很少捯飭自己。
在異性緣這件事上,情況好像毫無轉機。我對朋友介紹過來的相親對象有一點抵觸情緒,不是不肯積極面對,而是自己心裡壓力太大,「萬一相親失敗,朋友會不會很沒面子?」「萬一不喜歡,該怎麼說才比較客氣?」
事實上,我還真的抽到過一個下下籤,去年的年假,我和另外六個單身姑娘一起去海南旅遊,途經深山古剎,一群人起著哄要一起求個愛情簽。我湊著熱鬧,拈到一張,是個下下籤。
簽文雖然故弄玄虛,但也易懂,「如今若要尋人口,且待黃河九渡澄。」黃河水啥時候能變清?這還不如直接告訴我沒戲呢!我和其他姑娘哈哈大笑,一點都沒把這件事兒放在心上。
何況,那些抽到上上籤的,就一定能找到心儀的對象?
秘密謀劃
單身的生活當然有種種不便。一個人久了,對情人節和一切可以過成情人節的節日,我都能夠自動免疫。滿大街的鮮花,我視而不見,明星的婚禮,我也毫不羨慕。
年輕的時候,每個人都憧憬過嫁給自己喜歡的人。但越長大,要考慮的事情就越多,我甚至常常想,未來我的那個他,只要能給我出出主意,一起商量事情就可以了。
畢竟,我已經過了那個看到蛋糕和戒指就會眩暈的年紀了。最近一次感到眩暈,還是用刀去割快遞的時候。當時沒注意,刀片划上了大拇指,口子很深,皮肉都掀開了。一瞬間,血流不止,我看到自己的血,感覺自己心跳停了一下,有點暈血。
趕緊找鄰居借了雲南白藥,我安慰自己,就算不是單身,這口子划了也還是會疼啊?
日子長了,自己學著堅強,我已經很多年沒有因為什麼事情痛哭過了。只有在看影視作品的時候,才會借著別人的喜怒哀樂盡情掉掉眼淚,減壓,維持體內鹽分平衡。
貧歸貧,我不是沒有想過應對的辦法。
每年過完年,回到北京,我們幾個單身青年小分隊就會一起聚聚,一則抱團取暖,二則互相交流一下過年在家抵抗逼婚的心得經驗。
方法也是千奇百怪,五花八門:有位30歲的小伙兒,對家裡賴皮,一臉自暴自棄:「我不挑,只要是個女人,你們找來,我馬上結婚。」家裡人嚇著了,真怕他胡來,白白耽誤別人家閨女不說,還可能挑不到喜歡的,反而不太敢再催他。
還有幾位姐妹,商量著將來眾籌養老,幾個人一起攢錢,老了住進一個大公寓,雇個保姆,照顧大家的生活日常,平常一起聊天打牌,想想也是不亦樂乎。
我呢?我覺得錢給我的安全感,比男朋友要多得多。如果實在一年半載結不了婚,能不能找人辦個婚禮,把份子錢先收回來呢?畢竟,從畢業到現在,我做過唯一的「理財」,就是參加婚禮,出份子錢。
日劇《逃避可恥但有用》探討了僱傭婚姻的可能
為此,我和要好的男閨密開始秘密謀劃,明年,我帶他一起回家,辦場婚禮,份子錢收足了,請他吃我們家鄉的美食。
「那,我們要不要領證?」
「不用了吧?家裡參加婚禮還要檢查結婚證的?」
互相打量一會兒,嘆口氣,「嗨,你說咱倆怎麼就沒感覺呢。」
相親條件可以規定長相、學歷、車、房子、存款,但是感覺到底是什麼,實在太難描述。就像所有要求感覺的姑娘一樣,我心裡還有點不能放下的堅持。
我都高高興興單身這麼多年了,為什麼還要將就?
單身可恥嗎?遠離親人壓力的日常,其實沒有那麼多辛酸的內心戲。我只不過是選擇享受當下一個人的生活,健身、吃早餐、早睡早起。想來,真正的問題從來就不在於是不是能夠結婚,跟誰在一起,而是我有沒有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
我對目前的自己很滿意,因為依然對生活抱有慾望和勇氣。人生的主場不該由任何人設定,哪怕他們是最愛我的親戚。
原文標題:《我35歲單身,不孤單不可恥,逼婚也傷害不了我》
每日人物 / ID:meirirenwu
口述 / 張竹 文 / 韓逸 編輯 / 陳璇
熟人社會和生人社會是不一樣的,生人社會聯繫的紐帶是金錢,熟人社會聯繫的紐帶是關係。
金錢我們好理解,關係是什麼呢。就是信息的交換,情感的交流,說白了,就是互相坦白自己的隱私。
你們倆人是熟人,也就意味著他擁有你的大量信息,許多的隱私,對你近態非常了解。否則,即使有血緣關係,缺乏這種信息的交換,情感的交流,距離的感覺上也是要遠一些的。這也就是為什麼親身父母來找幾十年前丟棄的孩子回家,許多孩子本身(除去許多別的因素)也是不願意的,這個不是一句有血緣關係就能解決的,血緣有時候也不那麼重要。
你以前很熟悉的人很久沒有見了,一見面最先做的就是交換信息,
你最近怎麼樣啊,在哪裡發財啊,結婚沒啊,有孩子了嗎,孩子幾歲啦,對象在哪裡上班啊,我現在在哪裡哪裡上班,有空一起吃個飯啊
不是這樣的嗎?
信息的缺失導致無法對你有個系統的認識,因為人不是一成不變的,人總是在發生變化的,如果不對你進行了解就還以從前的方式看待你,會招致你的反感。事倍功半。這是聰明的人選擇的方法
而過年回家時候遇到的親戚顯然不太用這種方法,一是沒有必要,過年見著你,過完年基本上不見面了,對你了解那麼多也沒什麼用。二是不屑用,這是那種高高在上親戚的態度,作為一個長輩,在中國這種封建大家長制度殘存的地區,是不會平等對待你的,對你的近況也就不太想知道。
既不知道你的近況,還要和你做一起打招呼聊天,能怎麼辦啊?只能用他們身邊跟你一樣大的人的框框來裝你唄。總不能一屋子人不說話吧。跟你一樣大的人是咋樣的人,初中沒上完就不上了,男的早早就結婚生孩子出去打工了,女的早早生孩子丈夫出去打工自己在家帶孩子照看公婆,看吧,除了結婚生孩子工作多掙錢,還能聊什麼!!!畢竟他們可能連茴香豆的「茴」字怎麼寫都不知道,也就沒法作為一個身經百戰見得多了的長者給你介紹一點人生的精液了。
大多數親戚是因為不會溝通技巧,沒什麼可說的,就順便說一些逼你結婚的事情,你笑笑也就得了,可能你聽的多了,心裡煩悶,但是人家可能是第一次說這事,沒有必要跟人上綱上線,又什麼無視隱私、非要別人也過他們一樣的生活云云,跟自己無關的事情,沒誰上杆子逼你。
有人說,你說錯了都,真的有親戚苦口婆心的逼你結婚,我都遇到了,不是你說的那種說完就算類型的。存在嗎?真的存在。為什麼存在這樣的呢?
是因為你不結婚跟他們有關係!
你可能不信,在很多地方,嬸子大娘姑姑要幫侄子介紹對象,姨媽妗子要幫外甥介紹對象,重點是姑姑!這是他們的責任。
我有三個姑姑,從小我就聽鄰居跟我媽聊天時候用羨慕的語氣說,你們家不愁哦,人家有三個姑姑,外國的也找到了。他們家小孩可能沒姑姑,未來給他家介紹對象的人就少了。記得我還上學的去小姑家玩,遇到她的庄鄰,就問我小姑,「這誰家孩子啊」,「我哥家的我侄子」,「喲,長這麼大啦,個子也不小了,找對象了嗎?」,「沒呢,還在上學」「哦,那就不急了,等明兒個,叫你小姑給介紹個好的」可見,這個事情確實是有的。我姑姑們也確實是這麼做的,我還剛上大學的時候,我二姑就說跟我媽說過,她們村有一個姑娘怎麼怎麼好,要是我不上學了,非介紹給我不可,把我爺爺急的,恨不得這就把我拉下結婚,畢竟跟他一樣的老頭都抱上重孫了。我畢業以後就更是沒完了,我大姑因為生病住院,聽說同屋的有個侄女跟我差不多大還沒結婚,還沒出院呢就叫我去對象,你看拼不拼。他們為什麼這麼急呢。一方面是因為很疼我,我們家三輩單傳,就我一個大侄子。另一方面也是她們的壓力啊,你家孩子三個姑姑還不抓緊給找對象,都幹什麼的。這種話對他們來說也是沒辦法聽。確實關係到自己面子。跟自己無關的,真的沒誰逼著你結婚
這是人類幾千年甚至上萬年遺傳下來的本能,寫在基因里了
不逼婚的部族後代比較少,就更容易被其他部族征服
長輩是投資人,子輩是經營者,然後長輩除了考核各項KPI沒有個人生活,沒有別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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