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樣理解<<達洛維夫人>>?
生命不可理解之輕
原創 2016-12-02 任朔衣 ? 歪電影
一直以來我執著相信靈魂最堅韌的時刻發生在十九二十的年紀,最能折騰的人,是最能忍的。
這種能忍,是顫慄中激烈的忍,是真正意義上的忍。
就像一根觸角生髮到了它最為敏銳的時刻,對生活中任何一絲微小顫動都呈現出毫不姑息的體察與思索。
那顆在生活機器中尋常轉動的心,時時刻刻承受著各種思想和拷問的驚濤巨浪,後來的人比年少時堅強,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比年少時遲鈍。
那些應付生活里滿地雞毛的經驗能耐和豁達心性可以隨著時間流逝而與日俱增,唯獨心中的池水卻已經不屑於激蕩。
身體和心靈在消損過程中常常呈現出某種相反的特性,小孩子的心是很能忍事的,因為在沒有經驗抹殺的平坦心房,事情保持著它最赤裸的衝擊感。
後來的人,忍受的了同一件事情,卻已經忍受不了同等程度的衝擊之感。
《時時刻刻》。
直面我們必須要給出解釋的生活,時時刻刻,名字起得絕望而貼切。
彷彿心中有一台不停搖動的鐘擺,一雙拒絕欺騙的眼睛,以那種少年的尖銳氣息要求你,跳起來,面對;跳起來,做出解釋。
你嚇得不得安寧,又無處逃避,只想一頭扎進亂鬨哄的生活當中去,窗外儘是忙碌碌又喜氣洋洋的聲音。只有這種清醒的要求審視的意識被具象的和大眾的事件吞沒的時候,才是最安全的,這樣便湮滅了它自身的危險性。
我們承受不了我們審視和追問生命的重量。
本來就承受不了,當一個身陷在生活當中的人,開始要尋求某種不帶妥協和自欺的剖析生活本質,一定程度上也就殺滅了自己完全入戲的可能,這就如同你在一場遊戲開始前質疑遊戲的規則,一個無法接受規則的人,無法形成贏與輸的概念。
一個對生活無法入戲的人,必須忍受在一個沒有認同和歸屬的領域獨自行走。
三個女人的故事在不同的時空交替上演,期間唯一能看出的聯繫,似乎只有那本小說《達洛維夫人》。
弗吉尼亞·吾爾芙----一個行走在精神懸崖邊緣的寫作者、天性無法阻擋的人、追問者、無法妥協者、《達洛維夫人》作者。
勞拉·布朗----一個在生活中入戲又跳戲的家庭主婦、想醒又想裝睡的人、惶恐者、最終退出者、《達洛維夫人》讀者。
克拉麗莎----一個靠派對掩蓋精神空寂的人、無處躲藏的人、大多數、看起來比較容易生活幸福的人、《達洛維夫人》現實模型。
女作家通過自己的小說探尋人性,她非做不可,苦苦掙扎,如她姐姐那般現實的歡樂對她而言如同不可得。
家庭主婦通過對丈夫和兒子的愛試圖將自己帶入簡單而心安的世俗情感之中,手中的書籍卻成為無法迴避的提醒,強迫人直面無法解釋的、真實自我的追問。
現實版本的達洛維夫人用熱絡和神氣蒙住雙眼,擊退某種乘虛而入的惶惑虛無,她照顧守護著從前的情人、身患絕症的詩人理查德,後者清楚一切,在頒獎典禮開始前閃身躍下窗檯,留下一句輕詰----
「我活著就是為了滿足你,我死了你就得面對人生。到時候你怎麼辦?」
於是你隱約發現,頻頻出現的小說《達洛維夫人》只是個玄妙的符號,一種不可名狀的東西同時襲擊了三人,那就是對生存狀態和生命本身的質疑。
時空的交錯彷彿在向人昭示,那折磨人的東西多少年都不變,它穩定但不易察覺地潛藏在每個人心中,
只是隨著年齡演進,有的人得以扭過頭去,生活的種種甜蜜的規則和繁雜的瑣屑消損了全部的精力意識,會自然而然忘記對生命的追問。
但仍會有那短暫的一瞬,生活的帷幕難以掩飾,虛無受到提示、跳脫而出,尋常的人依舊會受到侵襲,
就如勞拉·布朗的嘗試自殺和出走,目睹理查德跳窗的克拉麗莎在卧室中失魂獨坐,這時你會發現我們其實從來不曾擁有抵禦這種虛無的力量,只是生活賦予了我們太多逃避的可能,而歸根到底,依舊是因為我們願意相信這些可能,願意容忍順遂生活機器有序轉動。
理查德:「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生氣?」
克拉麗莎:「你不會死的,醫生說你還能夠活很多年……」
我們將虛無與生活中其他具象的苦難混淆。
不得不說,這是一種聰明的怨忿,因為如此一來我們只需反抗和解構某件具象的事,但如果承認這種暴政來自生活本身,那就不得不做出徹底的對抗的姿態了。
誰也沒有不出生的權利,而一旦出生,人大概也沒有選擇不活的權利,而一旦要活,人就必須思考和框定諸如「什麼叫好好活」之類的問題來和自己進行匹配。
如果不,人將從根本上失去認同和同伴的概念,那條更正確、更偉大的追隨命運的道路冷漠刻骨,在路上孑孓探索、踽踽獨行以尋找和自身達到和解的弗吉尼亞們,都遊走於只有自己懂得的陌生語言。
如果反抗意味著這般景象,那麼,自然一萬種理由讓人理直氣壯地選擇不去承受。
但是----
弗吉尼亞:我一個人在黑暗裡掙扎,我有權利這麼做。
在故事的結尾,雷納德問弗吉尼亞:
「為什麼你的故事裡會有人死去?」
「為了對比。」
「誰會死?」
「詩人會死。」
詩人會死。
這和所謂理想豐饒與現實窘況的拉扯沒有任何關係,因為對幾乎所有人而言,理想也是抵禦虛無的方式中的一種罷了。
這些敏感靈魂震顫的原因便在於他們的無法妥協,便在於這時時刻刻,時時刻刻對生存意志和生命意義的拷問和對抗,因而時刻承受著別人置於旁道的深刻壓力。
生命在拷問之下露出輕飄的本質,現實遊戲里的法則和秩序無法說服他,他漂懸起來,又依舊要憑藉意志在大地上繼續行走,他們生來便在與這常人感受不到的輕對抗,時時刻刻。
這世上只有一種英雄主義,看清生活,然後沒有必要愛上它。
要愛上,有的是辦法,我們源源不斷地,炮製出層次分明的意義、理想、規則、態度、生活方式來供人選用,我們一生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通過漫長的消磨和浸透,來選取一種足以讓自己安心的解釋和規則來相信。
但不愛上,卻只有一種方式,那就是長久而常態地忍受赤裸地與這種荒謬性抗衡,如同熒幕之下幾個寡合的跳戲者,如果將這種跳戲拉伸到極致上講,那麼他們沒有目標、甚至沒有愛,他們懸浮空中,唯一目標是毫不妥協地將人生看得透徹。
這是一種深入骨髓的悲觀。
深入到甚至已經違背了人自我愉悅的本能反應。但唯有這種悲觀底色之下,有更偉大的舉動發生,有我們來自同一個深淵,但總會有人轉過頭來,身後的火光事物的倒影映射牆上,他奔向自己的目的地,試圖越出深淵。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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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意識流小說,我讀不懂,但若有若無地走進了伍爾夫給我們構建的空間,似乎觸及到一些核心,卻又無法道明。意識的迷霧盤旋在我腦中。
書中人物多,主要是克拉麗莎達洛維夫人與塞普蒂默斯史密斯,雙線平行糾纏。
這本書的卷首語有一句話,一天的時光道盡一生,是的,作者近乎對每個角色都有深刻的描寫,深刻在於,沒有具體的外貌神情描寫,不知她的嘴唇是厚是薄,他的眼眸是明是暗。只有思想空間,她一步步帶你走進角色的思想空間,漫步於中。但遊走在角色的精神世界一趟,似乎形象也就呼之欲出了,無須再多言。有時,一個譬喻也勾勒出了一個形象。
精神病人最了解精神病人,一開始,我對患有精神病患者的賽普蒂莫斯的精神世界深感震驚,如此真實又如此虛幻,如此理性又如此衝動,真真假假、虛虛晃晃都被如此深入地寫出,甚是佩服。搜索了這本意識流小說,我讀不懂,但若有若無地走進了伍爾夫給我們構建的空間,似乎觸及到一些核心,卻又無法道明。意識的迷霧盤旋在我腦中。
書中人物多,主要是克拉麗莎達洛維夫人與塞普蒂默斯史密斯,雙線平行糾纏。
這本書的卷首語有一句話,一天的時光道盡一生,是的,作者近乎對每個角色都有深刻的描寫,深刻在於,沒有具體的外貌神情描寫,不知她的嘴唇是厚是薄,他的眼眸是明是暗。只有思想空間,她一步步帶你走進角色的思想空間,漫步於中。但遊走在角色的精神世界一趟,似乎形象也就呼之欲出了,無須再多言。有時,一個譬喻也勾勒出了一個形象。
精神病人最了解精神病人,一開始,我對患有精神病患者的賽普蒂莫斯的精神世界深感震驚,如此真實又如此虛幻,如此理性又如此衝動,真真假假、虛虛晃晃都被如此深入地寫出,甚是佩服。搜索了一下作者的資料後,發現弗吉尼亞也是這類人。果然,有些事情經歷過才懂,才會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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