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東坡和蘇子由性格有什麼不同?他倆的人生際遇又有什麼不同?你對他們性格與命運之間的關係的理解是什麼


不邀自來。

一個問題一個問題地答。

先說蘇東坡。蘇東坡是眼裡容不下沙子的那類人,這種嫉惡如仇的性格,在為人處世上,取宋人的《石林詩話》的一句,就叫:「口快筆銳」

做錯了事,還不讓別人說了么?這就是他的邏輯。


舉個例子,蘇東坡在政治上,是支持變法的,他曾經在科舉考試的時候,寫了《進策》25篇。這個進策,有點類似於我們高考政治的「怎麼做」,幫國家出主意。而且話也不大好聽,概括就是「再不變法,趙家人藥丸」。等到趙家人拜託王相公變法的時候,蘇東坡又開始寫文章給王安石,說變法虐民,希望王安石能緩一緩。他這種文章寫了很多,全部被王安石拿去墊了桌腳。然後蘇東坡一氣之下,離開了東京。


不聽我的,我就不幹了。這也是他的邏輯。


他離開東京去江南一代做地方官。江南一代也在變法,有些官吏變法的措施不當,他看不慣,明明不是言官,卻最好發言,在文章里放刺,「託事以諷」,哪壺不開提哪壺,恨得同事牙癢。

一個小故事很好形容蘇東坡,他有一次問自己的姬妾,自己的大肚子里裝的是什麼,大家都猜是墨水,只有紅顏知己王拂雲猜對了,那是一肚子「不合時宜」。在北宋後期激烈的政治漩渦中,蘇東坡「危身觸諱以游其間」,用他的好朋友畢士安的話說,就是:抱石而救溺也

再說蘇子由。其實這兩兄弟很像,蘇子由說話也不好聽,而且在某種程度上超過他哥哥。蘇子由當年考試的試卷一拿到閱卷場,閱卷老師就炸了。他當時就兩個問題談了意見,一個是邊患,一個是女寵。他的意見,總的來說就是:

皇上您干不過周邊的國家,就只知道趴在床上乾女人。所以我希望您改一改。

宋仁宗哭笑不得,但畢竟是一代聖天子,說:「我因為說實話招了蘇轍,又要因為他說了實話罷了他的官,天下人該怎麼想我啊。」(以直言招之,而以直言棄之,天下其謂我何?)阻止了閱卷老師給他打零分的決定。不過群臣圍繞蘇轍展開了激烈的辯論。王安石認為他口出狂言,不應該做官,韓琦卻認為話丑理端,還是可以做的。政治的奧妙在於妥協,於是最後降了蘇轍的名詞,但還是給個官做,才結束了這次的風波。

蘇門兄弟都非常耿直啊,哥哥辭了王安石的官,弟弟也是。蘇轍最為堅定的舊黨,上書王安石,力陳變法不可行,王安石大怒,結果蘇轍也不高興,不等王安石罷他的官,自己把烏紗一丟辭職了。

再說這個境遇。

兄弟兩人的境遇,大體上是差不多的,從考試一鳴驚人,到捲入熙寧變法,再到罷官,流放,最後不問政治,老死他鄉。不過,蘇軾經歷了比較痛苦一段經歷,就是宋代歷史上很有名的文字獄:烏台詩案。

烏台詩案太有名了,高中讀本有餘秋雨很富

有感情的敘述,但余秋雨先生關注蘇東坡感情太多,忽略了烏台詩案的一些細節,我這裡講一下。

當時事發的文章,叫《湖州謝上表》,這是蘇東坡調任時候寫給皇帝的公文,大意是說我很好皇上放心,謝謝皇上讓我當官。但是,最後蘇東坡「口快筆銳」的毛病就漏出來了。


他是這麼說的:

陛下知其愚不適時,難以追陪新進;察其老不生事,或能牧養小民


就是說陛下你知道我很笨,沒辦法關照朝廷的「新」人,我很老了,又不喜歡「生事「,所以我要求管老百姓當地方官了。

這有個冷知識。司馬光曾經給王安石寫過信,說王安石「生事」,然後在司馬文豪的帶領下,舊黨就經常用「生事」來攻擊新黨。當時的北宋政壇,生事簡直成了政治黑話,所以蘇東坡的這兩句,就成為了罪證。

這種罪證當然不能完全說服皇帝,所以新黨御史何正臣就玩了一個邏輯:

蘇東坡是當今數一數二的文壇人物,如果不查一查這件事,難保以後有什麼反政府文章被大家傳閱。

對於這件事,蘇子由有非常精妙的評論:「東坡何罪,獨以名太高。」

蘇子由的經歷跟東坡稍稍有點不同。蘇子由的政治技能比他哥哥好,烏台詩案的時候,蘇子由也被貶謫,但六年後的元豐八年,高太后又把蘇轍召回了朝廷。史書上說他「五年而位居副相,與聞國政」,這個升遷的經歷,是蘇東坡沒有的。

再說最後一個性格和經歷的關係。

個人意見,關係有,但絕不是因果關係。


蘇東坡和蘇子由兩個人的性格,都是健康積極的,放哪兒都招人喜歡蘇東坡雖然說話不好聽,但罵人的時候少,只是切中了要害。比他說話難聽的多了去了,劉禹錫叫嘴賤,罵人很狠毒,什麼「儘是劉郎去後栽」,可是劉禹錫的境遇不見得比蘇東坡差多少。而且劉禹錫還沒有像蘇東坡那樣被拉到監獄裡去折磨一番。這能和性格有關係么?


蘇子由的例子也很好說明這個問題。他其實人緣很好的,在當時的朝堂上,他是少數幾個「常做持平之論」的人,他說話很公道,大家都服氣。王安石落馬了,大家都在捶破鼓,他在反思新法,晚年想明白了,在《與滕達道書》里還說自己「所言差謬,少有中理者」;新黨的呂大防要開邊,他反對,司馬光要廢王安石的科舉,他也覺得不妥,所以《宋史》上稱讚他:「君子不黨,於轍見之」。

結果呢?元祐八年,新黨又起來了,秉著寧可錯殺不能放過的心理,把蘇轍貶到了雷州,簡直就是想置他於死地。七年後宋徽宗即位了,才赦免了他莫須有的罪過。

這人啊,得看命,遇到元佑黨爭這種政治風暴,你再好的性格,都要撲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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