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紈是一個陰暗的人嗎?

初讀紅樓覺得李紈是個保守,但
是心如死灰的人。
後來看了劉心武解讀說李紈其實很陰暗,說她在應該解救巧姐的時候卻支使他兒子賈蘭去拿過期的兌票去,
大家怎麼看?


李紈是否陰暗?
我的答案是,是,也不是。
八十回後迷失無考,故只參考前八十回與部分脂評。首先必看判詞,這是判定各人命運與性格的關鍵。

詩後又畫一盆茂蘭 ,旁有一位鳳冠霞帔的美人 。也有判雲 :
桃李春風結子完 ,到頭誰似一盆蘭 。
如冰水好空相妒 ,枉與他人作笑談 。【甲戌夾:真情實語】

第十二支晚韶華
鏡里恩情 ,【甲戌夾:起得妙!】更那堪夢裡功名 !那美韶華去之何迅 !再休提綉帳鴛衾 。只這帶珠冠 、披鳳襖 ,也抵不了無常性命 。雖說是 、人生莫受老來貧 ,也須要陰騭積兒孫 。氣昂昂頭戴簪纓 ,氣昂昂頭戴簪纓 ,光燦燦胸懸金印 ;威赫赫爵祿高登 ,威赫赫爵祿高登 ,昏慘慘黃泉路近 。問古來將相可還存 ?也只是 、虛名兒與後人欽敬 。

判詞對李紈的態度可以說是非常不客氣的,直用了「枉與他人作笑談」和「也須要陰騭積兒孫」來評價這位十二釵正冊,連心狠手辣兩面三刀的鳳姐,作者都是抱有喜愛與憐惜的態度,可想而知,到賈府遭難之際,李紈必然只帶著賈蘭冷眼旁觀甚至很有可能落井下石,一如她在第六十三回怡紅夜宴中所說,自飲一杯,「不問你們的廢與興」。絕情,冷淡至此。

那麼,到底是因為什麼,能讓這位大觀園中的大奶奶,珠大嫂子如此冷血呢?書里寫的也早已明明白白。

第四回開端交代李紈身世:這李氏亦系金陵名宦之女,父名李守中,【甲戌側:妙!蓋雲人能以理自守,安得為情所陷哉!】曾為國子監祭酒,族中男女無有不誦詩讀書者。至李守中承繼以來,便說「女兒無才便有德」,故生了李氏時,便不十分令其讀書,只不過將些《女四書》《列女傳》《賢媛集》等三四種書,使他認得幾個字、記得這前朝幾個賢女便罷了 ,卻只以紡績井臼為要 ,因取名為李紈 ,字宮裁 。因此這李紈雖青春喪偶 ,且居處於膏粱錦繡之中 ,竟如槁木死灰一般 ,一概無見無聞 ,唯知侍親養子 ,外則陪侍小姑等針黹誦讀而已 。

十幾歲嫁入賈家,不過幾年,剛有了兒子,年少有成的丈夫就夭亡了。再加上從小所受的女德教育根深蒂固,一個花樣年華的少婦就從此成了槁木死灰,成了下人口中所有事一概不問的「大菩薩」,兒子是她唯一的依靠與寄託。甲戌側評點的好:人能以禮自守,安得為情所陷!被禮法框住的李紈,自然難以依情字處事,於賈家,她竟可能是沒有親情的。

寡婦的身份,不僅僅帶來的是少年夫妻的生死別離,更有一層含義,即是讓李紈失去了管家的身份。賈珠是賈政長子,他若未死,即是理所應當的繼承人,李紈也必然是掌權管家奶奶。可是失去了丈夫,李紈便與權力二字無緣,只能眼看璉二奶奶王熙鳳仗著內侄女的光環,來到她眼前呼風喚雨,無比風光。

三十九回螃蟹宴里,一向端莊少言的李紈,也許是借著酒勁,吐出了許多心裡話。先是平兒來辦事,她扣住了平兒一起吃飯。

眾人又拉平兒坐 ,平兒不肯 。李紈拉著他笑道 : 「偏要你坐 。 」拉著他身邊坐下 ,端了一杯酒送到他嘴邊 。平兒忙喝了一口就要走 。李紈道 : 「偏不許你去 。顯見得只有鳳丫頭 ,就不聽我的話了 。 」說著又命嬤嬤們 : 「先送了盒子去 ,就說我留下平兒了 。……李紈攬著他笑道 : 「可惜這麼個好體面模樣兒 ,命卻平常 ,只落得屋裡使喚 。不知道的人 ,誰不拿你當作奶奶太太看 。 」
平兒一面和寶釵湘雲等吃喝 ,一面回頭笑道 : 「奶奶 ,別只摸的我怪癢的 。 」李氏道 : 「噯喲 !這硬的是什麼 ? 」平兒道 : 「鑰匙 。 」李氏道 : 「什麼鑰匙 ?要緊梯己東西怕人偷了去 ,卻帶在身上 。我成日家和人說笑 ,有個唐僧取經 ,就有個白馬來馱他 ;劉智遠打天下 ,就有個瓜精來送盔甲 ;有個鳳丫頭 ,就有個你 。你就是你奶奶的一把總鑰匙 ,還要這鑰匙作什麼 。 」平兒笑道 : 「奶奶吃了酒 ,又拿了我來打趣著取笑兒了 。 」寶釵笑道 : 「這倒是真話 。我們沒事評論起人來 ,你們這幾個都是百個裡頭挑不出一個來 ,妙在各人有各人的好處 。 」李紈道 : 「大小都有個天理 。比如老太太屋裡 ,要沒那個鴛鴦如何使得 。從太太起 ,那一個敢駁老太太的回 ,現在他敢駁回 。偏老太太只聽他一個人的話 。老太太那些穿戴的 ,別人不記得 ,他都記得 ,要不是他經管著 ,不知叫人誆騙了多少去呢 。那孩子心也公道 ,雖然這樣 ,倒常替人說好話兒 ,還倒不依勢欺人的 。 」……李紈道 : 「那也罷了 。 」指著寶玉道 : 「這一個小爺屋裡要不是襲人 ,你們度量到個什麼田地 !鳳丫頭就是楚霸王 ,也得這兩隻膀子好舉千斤鼎 。他不是這丫頭 ,就得這麼周到了 ! 」平兒笑道 : 「先時陪了四個丫頭 ,死的死 ,去的去 ,只剩下我一個孤鬼了 。 」李紈道 : 「你倒是有造化的 。鳳丫頭也是有造化的 。想當初你珠大爺在日 ,何曾也沒兩個人 。你們看我還是那容不下人的 ?天天只見他兩個不自在 。所以你珠大爺一沒了 ,趁年輕我都打發了 。若有一個守得住 ,我倒有個膀臂 。 」說著滴下淚來 。眾人都道 : 「又何必傷心 ,不如散了倒好 。 」說著便都洗了手 ,大家約往賈母王夫人處問安 。

借著酒力,先拿出長輩身份留住平兒,再摸平兒後腰掛著的象徵權力的鑰匙,又將各屋裡掌權管事的大丫鬟點評了一番,最後終於落到了自己身上,「若有一個守得住,我倒有個膀臂」,悲上心來。這幾乎是李紈在前八十回里,為數不多的幾次情緒失控,另一次是寶玉挨打時,聽到王夫人呼喚賈珠的名字時。她是不甘心的,但這樣一次落淚,眾人的表現卻只是「又何必傷心,不如散了倒好。」是啊,這是賈府,是大勢將去卻仍舊禮法森嚴的榮府,在這裡,鴛鴦跑到賈母跟前訴冤時李紈要領著姐妹們迴避,寶玉問一句扒灰要被鳳姐喝罵。李紈再傷心,如何能指望一群閨閣中的妹妹安慰她?這絕望,自然會慢慢變成恨,變成她對賈蘭的全力栽培,殷切指望。所以後來落難,她疏遠賈府,借賈蘭之功名鳳冠霞帔,卻沒有逃掉「老來貧」,賈蘭一死,她的一生仍舊落了空。

這可全能怪她?

但是回頭想起,如果整天陪伴大觀園裡眾姐妹們的珠大嫂子,對她們可能竟然從頭到尾沒有一絲真正的關切與愛意,總是讓人脊背發涼,一聲嘆息。

番外:

賈蘭,作為榮府第五代玄孫,前八十回的存在感竟然薄弱的很。然而僅有的幾個例子也可以鮮明地刻畫出他的性格,這和李紈的教育必然是分不開的。
第五回里,警幻提到寧榮二公托話,其中有極險極險的一句:「故今之子孫雖多,竟無一可以繼業。其中惟嫡孫寶玉一人,稟性乖張……」且慢,賈蘭呢?究竟是作者的bug,還是在說,賈蘭其人與功名已經和榮府沒半毛錢關係了?

第九回大鬧學堂,亂飛的瓦硯誤傷了賈菌的墨水壺,賈菌起身就要回手,卻被身邊的賈蘭「忙按住硯,極口勸道:『好兄弟,不與咱們相干。』【戚夾:是賈蘭口氣】」是賈蘭口氣?可見賈蘭在批者眼中也一直就是這樣一個擅長忍氣吞聲、不願湊熱鬧不願出頭的孩子。

二十二回,元春傳燈謎出來,賈母高興,又在屋裡賞燈猜謎。猜燈謎時候還在場的賈蘭竟然跑掉了。直到賈政問起,李紈說,「他說方才老爺並沒有去叫他,他不肯來。」好固執的小脾氣,而李紈這一笑,也貌似說明,對於兒子的行為,她並沒有勸解,還帶一點點默許的意味。

還有,賈蘭若出現,多數是跟他賈環叔叔一起。跟著賈環廝混多了,會不會沾染了些自卑無理取鬧的脾氣,也實在不得而知。


只就前八十回內容而言,李紈的黑點,吝嗇有之,冷漠有之,但若說是陰暗,或許有點過了。
李紈是十二釵之一,大觀園住的主子們中惟一的已婚女子。她居住的稻香村,是元春眼中與瀟湘館、怡紅院、蘅蕪院並列的「四大景區」之一,想想那三個地方住的都是誰?這麼一個人,至少在作者眼中,不會是個反面的形象。
現在我們想起《紅樓夢》那個時代的女孩子,總會想到什麼三從四德各種閨訓。大環境雖是如此,但具體到每個人的成長環境,其實並不完全相同。比如林黛玉和王熙鳳,她們的成長環境差別就很大。還有薛寶釵,她是飽讀詩書的標準淑女,但從她對林妹妹說的那些兄弟姐妹們的淘氣往事看,薛家的氛圍其實要輕鬆得多。
李紈很不幸,她的原生家庭是最僵化的一個。她的父親盡職盡責地把「存天理滅人慾」執行了個徹底,連女兒的名字都是「李紈,字宮裁」。可以想像,在未出嫁時,李紈過的應該是那種杜麗娘那種壓抑天性到極致的生活。更不幸的是,她又年紀輕輕就守了寡。如果說那個時代身為未婚女子和年輕少婦還能享受到一定程度的自由,對寡婦而言,基本上就什麼都沒有了。
李紈年紀比鳳姐大不了多少,但平時不能用脂粉,不能穿顏色衣服,更重要的是,家中任何事情都沒有插手的份,你的想法你的個性你的需求你的慾望,都是不應該出現在你身上的。
寶玉生日眾人抽花簽,李紈抽到的是一株老梅,簽文是「竹籬茅舍自甘心」,那就是她的生活,但真的能「甘心」活成槁木死灰嗎?
雖然有個信奉「女子無才便是德」的父親,但是這個父親畢竟是「國子監祭酒」,家學淵源,李紈的創作才華自是比不了薛林輩,但鑒賞力不錯——這話是寶玉說的:「稻香老農雖不善作,卻善看,又最公道。」(雖然後來總是他因為李紈把黛玉排在寶釵後面而提出異議)。很顯然,至少在讀書上,她並未止步於他父親期望的「認得幾個字、記得前朝幾個賢女」的水準。
探春提議起詩社,李紈立刻自薦掌壇,從沒見她這個大嫂子勸導小姑子們什麼「女子無才便是德」。參與詩社活動,李紈興緻一直很高,相較而言,迎春惜春才是真正對此道沒有興趣。蘆雪庵聯句,李紈罰寶玉去櫳翠庵乞紅梅,這個懲罰在品味上比鳳姐的罰掃地高出了幾個段位。
她同樣是個有才情有品味的年輕女子。和香菱一樣,詩社是她人生中為數不多的樂趣所在,而且只有在詩社掌壇時,她才有機會展示自己存在的價值。其心未死,這一點或許她自己都未必能意識到。
稻香老農善看的不僅僅是詩,還有人。螃蟹宴上她對鴛鴦、平兒等幾個大丫鬟的為人以及她們各自與主子的關係,點評都很是精準。還有一次特別讓人驚訝:小紅替鳳姐傳話那一回,鳳姐說要認小紅做乾女兒,小紅笑著說奶奶認錯輩了,我媽才是你女兒。鳳姐茫然,這時還是李紈在旁提醒,說小紅是林之孝之女。不過怡紅院一個下等丫鬟,李紈都是一清二楚。
另一次出人意料的表現,是在探春在大觀園實行「經濟改革」時,感嘆別的地方都「承包」出去了,只有怡紅院、蘅蕪院這麼大兩處地方竟無利可出。

李紈忙笑道:「蘅蕪院里更利害,如今香料鋪並大市大廟賣的各處香料香草兒,都不是這些東西?算起來,比別的利息更大。怡紅院別說別的,單只說春夏兩季的玫瑰花,共下多少花朵兒?還有一帶籬笆上的薔薇、月季、寶相、金銀花、藤花,這幾色草花,幹了賣到茶葉鋪藥鋪去,也值好些錢。」

探春也是去和賴家的女兒聊過天后,才知道這些花花草草原來都可以賣錢的,其他姐妹對於經濟知識的匱乏,更是可以想見。李紈卻了解這些香草的用處在哪裡,價值有多大,她可也是書香門第出來的閨秀,還是不問世事的寡婦奶奶啊。
所以我們這位珠大奶奶只是不問世事,但並非不諳世事,尤其與金錢相關的事,她是很上心的。
李紈看重錢這件事,在姐妹們起詩社找鳳姐作「監社御史」時,鳳姐曾經當面吐槽過:

鳳姐笑道:「虧了你是個大嫂子呢!姑娘們原是叫你帶著念書,學規矩,學針線哪!這會子起詩社!能用幾個錢,你就不管了?老太太、太太罷了,原是老封君。你一個月十兩銀子的月錢,比我們多兩倍子,老太太、太太還說你『寡婦失業』的,可憐,不夠用,又有個小子,足足的又添了十兩銀子,和老太太、太太平等;又給你園子里的地,各人取租子;年終分年例,你又是上上分兒。你娘兒們主子奴才共總沒有十個人,吃的穿的仍舊是大官中的。通共算起來,也有四五百銀子。這會子你就每年拿出一二百兩來陪著他們玩玩兒,有幾年呢?他們明兒出了門子,難道你還賠不成?這會子你怕花錢,挑唆他們來鬧我,我樂得去吃個河落海乾,我還不知道呢!」

李紈當時拿平兒挨打說事,把話題岔開了。但鳳姐雖是玩笑的口氣說的,內容卻是實情。姐妹們起詩社這點花銷,李紈完全是負擔得起的,連史湘雲那麼個經濟不能自主的都還嚷嚷要邀一社,李紈卻未主動出錢做過東道。
《紅樓夢》里貪財的人其實不少。鳳姐愛財是出了名的,眾人的工資都被她拿去放了高利貸。但鳳姐雖貪財,卻不吝嗇,她與其說是貪財,不如說更貪戀錢財到手時那種成功的快感。
李紈不一樣,金錢於她而言是安全感的來源。
那個時候提起「寡婦」,有句很常用的形容詞,書里也說過不少,就是「寡婦失業」。為什麼要有「失業」?因為在那樣的社會裡,丈夫死了,等於沒了經濟來源。李紈雖然在賈府守寡至少不愁生計,賈母王夫人又給了諸多優待,但總歸與鳳姐尤氏等有丈夫的少婦們不能比,生活只能仰賴別人的照拂,她又沒有王夫人鳳姐那樣顯赫的娘家和豐厚的妝奩。
李紈全部的希望只能寄托在惟一的兒子賈蘭身上,撫養賈蘭不需她擔心,但是很顯然,賈政這一門的將來是屬於賈寶玉的,賈蘭的出路只有努力讀書認真科舉,將來少不了錢財鋪路,所以多一分財產在手,未來就多了一份保障。
所以李紈是做不到像寶玉等人一樣散漫使錢的,也沒法像鳳姐似的可以拿出錢來給自己做臉討賈母歡心。對她來說,面子沒有錢來得實際,只有把錢財牢牢握在手裡,多一分便多一份未來的保障。在她的世界裡,沒有什麼比賈蘭更重要,沒有什麼比錢更現實。
吝嗇或許是李紈最大的黑點,也可能是最大的問題。《紅樓夢》十二支曲子,她的那一首里,「雖說是人生莫受老來貧,也須要陰鷙積兒孫」。八十回後的內容不得而知,賈蘭科舉高中是前面埋下了伏筆的。賈家敗落後,寶玉等人生活窘迫,李紈母子有能力幫忙而未予援手,或許是符合人物性格的。至於巧姐那個「狠舅奸兄」里是否有賈蘭一份,倒是不敢認同。還是那一句,李紈母子冷漠自私也是常情,但並不是壞人。
倒是巧姐的曲子里說的「留餘慶」,可與李紈的對照。鳳姐是人們公認的臉酸心硬,卻偏偏因為周濟劉姥姥給女兒留下了些許福報,而人稱「大菩薩」的李紈,卻很可能是因為錢財未給自己與兒孫「積得陰功」,這是書里的一飲一啄報應不爽,也只能說,每個人都有他們各自的地獄。
回到大觀園建造之初,寶玉給稻香村命名的時候,賈政大愛此處的自然恬淡一洗富貴氣象,寶玉卻提出異議,大論何謂「天然」:

寶玉忙答道:「老爺教訓的固是,但古人云天然二字,不知何意?」眾人見寶玉牛心,都怕他討了沒趣,今見問「天然」二字,眾人忙道:「哥兒別的都明白,如何天然反要問呢?天然者,天之自成,不是人力之所為的。」寶玉道:「卻又來!此處置一田莊,分明是人力造作成的。遠無鄰村,近不負郭,背山無脈,臨水無源;高無隱寺之塔,下無通市之橋,峭然孤出,似非大觀。那及前數處有自然之理,得自然之趣呢,雖種竹引泉,亦不傷穿鑿。古人云天然圖畫四字,正恐非其地而強為其地,非其山而強為其山,即百般精巧,終不相宜。」

「非其地而強為其地,非其山而強為其山」,本性非此而以人力強自約束,這是李紈一生悲劇所在,稻香村註定了是她的住處。


寡婦門前是非多,何況在賈府這樣的環境里,從詩書家族出來的李紈並不適應,只有守住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賈府對她的要求亦如此,只要看好孩子、陪著未婚的小姑們即可。

王夫人並不喜歡李紈,甚至連她的嫡孫賈蘭也未見得喜歡。從賈府的掌權者來看,並沒有打算把家產交給李紈的兒子賈蘭,也就是說,李紈在賈府是被邊緣化的。她唯一的依靠是兒子,而不是賈府,所以對她來說,把兒子養好,並為兒子積攢一筆錢財就顯得很重要。

李紈比較看重錢財,書中也未寫出她的嫁妝有多豐厚,至少沒有鳳姐有底氣。而賈珠去世後能留給她們母子多少呢?何況公婆健在,想必也是沒多少的。如果將來賈母去世,賈寶玉這一代繼承家產,李紈應該也會被分家出去,在這樣的情況下,李紈必須為將來打算,多從賈府得到些錢財。

說李紈陰暗,我認為至少前八十回看不出來,後來的事情發展如何,從判詞來看,李紈應該是為了自保而對賈府的求助置若罔聞,袖手旁觀吧。


我覺得紅樓夢中的女子沒有一個是絕對陰暗的,曹公對這些女子的態度更多的是一種惋惜和憐憫,李紈對賈府敗落之後的不聞不問是結出的果,但女子守寡之後無所依靠只能在府中做安靜守拙如槁木死灰般的未亡人才能符合一個人們心中寡婦的標準卻是種下的因。


我們最容易犯的錯誤,就是輕率斷定別人為好人還是壞人,愚者還是賢者。人像河川一樣在不斷流動、不斷變化,人並非每天都以同樣的面貌存在,人是有各種可能性的:傻瓜可能變聰明、邪惡的人可能變成善良的人,反之亦然。——托爾斯泰《生活即幸福》


李紈不一定陰暗,她主要是冷,心如槁灰,無論動機如何,但對別人就有些薄情寡義,沒有積攢陰騭。


我沒有看過劉心武的解讀紅樓,然後原著看過,但不甚解,起碼沒有大家們解釋的那麼細,很多東西都是看平時大家的一言一句積攢起來的。這麼說吧,曹老塑造的十二金釵個有特色,春蘭秋菊各有妍芳,每個人都有可愛可敬之處,每個人也各有各的缺點,這才使得人物豐滿迥異於其他古代小說那些模式化的大家閨秀。好吧,寫了一堆廢話,我是想說十二金釵我都喜歡都惋惜,即使鳳姐這個操縱官司放高利貸虐待尤二姐的人物我也喜歡,所以我完全不覺得李紈陰暗,這麼說吧,要換個人在李紈的位置被賈府邊緣化甚至冷暴力了這麼多年,別說什麼大廈將傾袖手旁觀,也別說啥不救巧姐了,講真,不坑一把就是人性本善了,人家李紈腦門上又木有聖母的標籤。至於劉老先生所謂的陰暗我完全不覺得,直男們慣有思路,看看中國古代小說把婦女形象搞成啥就知道了,父、夫、子就是你的人生全部了,什麼婆婆虐我千百遍我待婆婆如初戀啦什麼老公花心家暴人又渣,完美人妻操持家務侍候公婆教養子女奔小康,然後男人在卷錢跑路後回來居然就複合了啥的,看著就想掀桌好嗎!所以我覺得李紈這個人吧,你能說她摳能說她冷漠,陰暗到不至於。


沒有80回後文章,無法評論。
從她的曲子來說
[晚韶華]鏡里恩情,更那堪夢裡功名!那美韶華去之何迅!再休提銹帳鴛衾。只這帶珠冠,披鳳襖,也抵不了無常性命。雖說是,人生莫受老來貧,也須要陰騭積兒孫。氣昂昂頭戴簪纓,氣昂昂頭戴簪纓,光燦燦胸懸金印,威赫赫爵祿高登,威赫赫爵祿高登,昏慘慘黃泉路近。問古來將相可還存?也只是虛名兒與後人欽敬。
黑體字說明她可能做了什麼為人不齒的事,而且有么能是為了不受「老來貧」做的——也就是為了錢做不道德的事。
下劃線部分很明顯是她兒子剛得了功名,她就死了。。。
最後,反正我不喜歡她。


李紈壓抑得太厲害了……

只貼原文,我什麼都不說。

原來平兒早被李紈拉入大觀園去了。

昨兒還打平兒,虧你伸的出手來!那黃湯難道灌喪了狗肚子里去了?氣的我只要替平兒打抱不平兒。忖奪了半日,好容易狗長尾巴尖兒的好日子,又怕老太太心裡不受用,因此沒來,究竟氣還不平。你今兒倒招我來了。給平兒拾鞋還不要呢!你們兩個,很該換一個過兒才是!

眾人又拉平兒坐,平兒不肯。李紈拉著他笑道:「偏要你坐。」拉著他身邊坐下,端了一杯酒送到他嘴邊。平兒忙喝了一口就要走。李紈道:「偏不許你去。顯見得只有鳳丫頭,就不聽我的話了。」說著又命嬤嬤們:「先送了盒子去,就說我留下平兒了。」

平兒一面和寶釵湘雲等吃喝,一面回頭笑道:「奶奶,別只摸的我怪癢的。」李氏道:「噯喲!這硬的是什麼?」平兒道:「鑰匙。」李氏道:「什麼鑰匙?要緊梯己東西怕人偷了去,卻帶在身上。我成日家和人說笑,有個唐僧取經,就有個白馬來馱他,劉智遠打天下,就有個瓜精來送盔甲,有個鳳丫頭,就有個你。你就是你奶奶的一把總鑰匙,還要這鑰匙作什麼。」


她是不是一個陰暗的人這無從得知 書裡面說她是心與形都如同槁木 整日只知帶眾姐妹針指 別的是一概不上心的 你看她字宮裁 便知她女兒本分 而且又是一個大家閨秀 人物性格決定她不會下作到存壞心思害人 凡事只求自保 不過有說法說她跟平兒有曖昧 書中也有些蛛絲馬跡可循


沒做過寡婦的人,哪裡懂得李紈的不容易?你想讓他張揚嗎?有什麼用呢?你想讓他弄權嗎?又能怎麼樣呢?紅樓夢歌頌女性,但舊時代女性無法走出的這個圈子,曹公也沒有走出去。不禁讓人心為之傷。


在大觀園中,李紈這一房孤兒寡母是非常沒有存在感的,但是在榮國府沒落以後,她們又是過得最好的,儘管結局並不完美,但終究有風光的時候。從這裡也可以看出,這是一個極聰慧的女子,平時藏拙,不然怎麼能教出一個中舉的好兒子?

首先她是一個比較安靜,安靜的每次出場你都能忽略她的人,該說話的時候才說話,不該說話的時候你都找不到她,不參與各種勢力的爭鬥,不評論是非,不去得罪任何人,不會偏袒任何一方,就是規規矩矩、老老實實的帶著兒子過自己的小日子,所以不會招人恨,也不會招來麻煩。在賈府落敗後,李紈母子的日子依舊還是不錯的,積蓄豐厚,所以賈蘭並不落魄,這也體現了她的危機意識。   

李紈儘管是吃齋念佛、不理俗事,但是她對金錢有很深的執念,因為她對未來沒有安全感。失業沒老公沒有收入,就算賈母寬待,但是那是施捨,而且萬一賈母玩完了,誰給她錢?所以她會很樸素的過日子,盡量攢錢,處於只進不出的狀態,因為她考慮到了自己和兒子的將來,所以她的錢只會給她兒子花,給別人花不值得。

她基本沒有什麼用錢的地方,也盡量控制著不用錢,小心翼翼地守著自己的財,而且不想被人揭穿。你看黛玉要吃這個補那個,探春喜歡買新鮮玩意,寶釵要四處打點,只有她把錢全為兒子攢著。你看紅樓里的月錢只是零花錢而已,吃的用的是官家的,首飾衣服是額外供給的,公子哥讀書有點點心錢,也就是說,在賈府除了衣食溫飽外就沒有別的錢揮霍了。   

所以當開詩社時她都是想著法要讓別個掏錢,最先是王熙鳳,王熙鳳細數她的收入的時候,她就避而不答,反而扯別的事損鳳姐,這也是李紈出場說話最多的一次,這一回合可以說是不相上下,鳳姐將她的老底抖出來了,而她狠狠地譏諷了一頓鳳姐,讓她老老實實的掏錢。   

然後在其它詩社時,又讓大家自個認,她開的那一灶還讓幾個小姐出的錢。還有賈母生日時也是鳳姐把她的份認了,吝嗇到這種地步,也確實是大觀園裡最小氣的人。   

不過事實證明,守財是必須的,不然寶玉都落魄了,她們娘兒倆還過的好就是因為有錢底氣足。 

此外,她教出了一個好兒子。賈家的家學和賈府一樣渾濁不堪。寶玉極厭讀書,天天和什麼秦鍾啊戲子丫鬟玩風流。賈蘭呢比寶玉小些,平日里讀書還學騎射,文武兼顧,從不荒廢光陰。平時除了禮節探望外,不參與家庭聚會和活動,詩社都看不見他的身影,可見其母對其管教很嚴。


隨便一個中年喪夫獨自帶孩子的女子都不會太開朗好吧


首先,判詞里對李紈相當不客氣,從判詞猜一下,八十回以後,賈府沒落了,李紈應該相對過得好一些,當然是憑著賈蘭的功名,但是最後逃不過老來貧,又可能是因為在賈府衰落之時在錢的問題上吝嗇了一把,遭了報應。
不知為什麼曹對李紈這麼小心眼,李紈低調一世,隱忍一世,忍了這麼多年,換你你也未必樂意幫忙,得了這樣的判詞,相比王熙鳳,壞了一輩子,因為幫了劉姥姥,就得了欣慰。
當然還有可能,李紈在賈府沒落後幹了更惡劣的事,比如落井下石。
如果是後者,倒是確實陰暗了一點。


既然是劉心武說的,題主就不必認真了。何況舉例都是劉老師自己瞎編的。
看了劉老師的講演和大作後,我粉上了高鶚。


我們來對比一下紅樓十二曲中的兩曲:
一個是巧姐的:
留餘慶,留餘慶,巧遇恩人;幸娘親,幸娘親,積的陰功。勸人生,濟困扶貧,休似俺那愛銀錢、忘骨肉的狠舅奸兄!正是乘除加減,上有蒼穹。
一個是李紈的:
鏡里恩情,更那堪夢裡功名!那美韶華去之何迅!休再提綉帳鴛衾。只這帶珠冠,披鳳襖,抵也不了無常性命。雖說是,人生莫受老來貧,也需要陰鷙積兒孫。氣昂昂,頭戴簪纓,光燦燦,胸懸金印;威赫赫,爵祿高登,昏慘慘,黃泉路近!問古來將相何存?也只是虛名兒與後人欽敬。
李紈的晚韶華後半段,描寫的應該是賈蘭,加官進爵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一命嗚呼。而前半段最後一句話說:「雖說是,人生莫受老來貧,也需要陰鷙積兒孫」,而巧姐有一句類似的話說的是:「幸娘親,幸娘親,積的陰功。」讀過紅樓夢,應該都知道王熙鳳,貪污放貸,謀財害命。連這樣的人,曹公還說幸娘親積了陰功。所以李紈的也需要陰鷙積兒孫,不得不說真的像是一種詛咒和嘲諷,類似於現在我們對一些做了壞事的人說:你也不給你兒孫積點德,不怕報應到你們兒孫身上?細思極恐。可惜看不到紅樓的大結局。


陰暗談不上,沒有安全感是真的。


紅樓薄命司,誰又能沒有戲份,誰又能單純以小配角一概論之。
正冊十二釵中:
黛玉之還淚夭殞,寶釵之相敬如冰,湘雲之水涸雲散,可卿之淫喪天香。以上四者,有情之人,可謂薄命。
元春之宮闈飲恨,迎春之遇人不淑,探春之萬里遠嫁,惜春之青燈古佛。以上四者,無情之事,可謂薄命。
王熙鳳之哭向金陵,妙玉之淪落風塵,巧姐之狠舅奸兄。以上三者,富貴家世,漂泊命運,可謂薄命。
更不要說附冊,又副冊中有判詞的香菱,晴雯,襲人。
若李紈因賈蘭而誥命加身,賈府中興,榮華富貴,何以能位列薄命司?
只可能是,少年守寡,中年喪子,一生事業付諸東流,世人皆嘆陰鷙有報,才會這樣寫吧。


李紈她在劉心武的解說里啥都不是。但是我們也不能單單憑紅樓夢判詞確定他孰是孰非。
我不是曹雪芹,是非功過沒法評論。
但是我覺得劉心武的解說中總有一種高鄂不該寫書,高鄂憑什麼這麼寫,認為高鄂過大於功的感覺。但是有種你自己寫啊,沒準還不如高鄂呢,高鄂續寫前肯定也對紅樓夢做了一定的研究和了解。也是很厲害的紅學家。
只是因為他不是曹雪芹,所以各種看他不爽。
張愛玲說過紅樓夢不一定是高鄂續寫的,有不少印刷紅樓夢的書局不認為是高鄂續寫的。很大的一種可能性是和曹雪芹關係很近的人寫的,因為他對書中人物原型十分的熟悉。甚至元妃死時的年齡是四十三也十分清楚明了。然而小說中斷不可能是43,這應該是續者筆誤流露出來的信息。
否則探春迎春惜春寶玉的年齡怎麼解釋呢?


我把劉心武的解讀紅樓夢看了三遍,回來看原文也好幾遍,我很感激劉先生,但是他的解讀有很多是很牽強的,我認為對的也就百分之三十五左右,持懷疑的約為百分之二十,其他肯定不對。對於李紈,絕對不是劉先生所索引的那樣,結局應該是蘭哥做官,她授誥命,然後很短時間就死去了,與巧姐的事情無關。


單看前78回,他的判詞「如冰水好空相妒 ,枉與他人作笑談 。」便是一種不客氣的口吻,雖然大家的判詞均是悲語,但曹公對他筆下的其他人頗多同情,但對這一房的長孫媳婦這一形象似乎是不甚好感的。

從寶玉挨打時王夫人的口吻中可以想見賈珠必定不是一墮落子弟如賈珍、賈蓉之流,賈證、王夫人必定是對其抱有厚愛的,只是不幸早殤,李紈自身作為一個父親曾是國子監祭酒的官宦小姐嫁入賈家成為長孫媳婦,必定日後會是掌握府中權利的,就沒寶玉什麼事了。但早殤的變故,直接使其成為一個權利中心之外的人了,即便有一個曾長孫在,但正經的肯定是要襲到寶玉一脈上去了,在這種情況下其心態只有心心念著自己的蘭哥兒能成才變好了,甚至於一次吃飯時不見老太太、賈證的喊叫,蘭哥直接不上桌吃飯,試想要是賈珠尚在,焉可發生這種事。因此可以想見其心態的失落、苦悶、不甘。

從王熙鳳的口吻中也可以看出老太太、王夫人都是對其十分照顧的,月例與老太太等同,還有自己的地租子,吃穿用度都用公家的,蘭哥兒上學等事亦公家出手,鳳姐過生不用出錢(出錢也被退了回來),眾姐妹起詩社也要找鳳姐要,這些可以說明其是存有不少錢的以及對金錢的把控能力。但其用度又在何處就不得而知了。也即是在賈府衰落後定也是不如其他人的慘,但又會幫助賈府中哪一位就難說了。

在王熙鳳生病期間,由寶釵、李紈、探春共同料理家事期間,其即是如鳳姐口吻「一位佛爺」的表態,他不及探春的事事查明、問細、不怕事,也不及寶釵的事事洞察,因此若其執掌家務,恐差之很遠。

另寶玉乞梅時,直接來一句「我不喜妙玉為人」,深感突兀,也說出與寶釵、黛玉、寶玉等人的差距。


每個人解讀紅樓夢都會有不同的見解。不可否認的是,作為一個文科生,包括大部分人,對李紈這個角色的爭議並不多。也許大部分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寶黛的愛情前世今生或者是王熙鳳的身世潑辣,但很少有人提及李紈。她在紅樓夢中的定位也和她的性子一樣,淡漠而不起眼,哪怕她是珠大嫂子。


不知道他是不是,看了以後通過觀察我自己的感受,卻覺得我好像是一個陰暗的人。是就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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