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秋風詞》「知我相思苦」一句為何不押韻?
這首詩前押庚韻,後押職韻,為何「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兩句獨不與上下相押?(按此句轉韻,下句應押麌韻,何以單句成韻?)這種韻法在太白古體中還有什麼例子?
來做個增補,作為眉姐答案的佐證。
我特地檢索了《李太白全集》,全集中此首隻有如下部分:
○ 三五七言
秋風清,秋月明。落葉聚還散,寒鴉棲復驚。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
之後不入韻的部分,系後人偽作。
謝邀。
題目沒有貼原詩,我來搬運下。大多數人知道它可能都是從神鵰的郭二姑娘那滴奪眶而出的眼淚吧。
秋風清,秋月明,落葉聚還散,寒鴉棲復驚。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首先說我的觀點,個人認為「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之後是後人續作,並非太白原作——沒有確鑿證據,只是純推測。
《秋風詞》一直傳聞是三五七言的始祖,滄浪詩話里詩體一章中「有三五七言。」之後自注說:「自三言而終以七言,隋世鄭世翼有此詩:『秋風清,秋月明。落葉聚還散,寒鴉棲復驚。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嚴羽生南宋。且不說他把這首詞判給了鄭世翼造成了一場冤案吧,只說他把這首詞作為規整的三五七言來舉例,這說明他見到此詞的時候,它是沒有後半段的。清代的時候趙翼在《陔余叢考》里也說,「三五七言詩起於李太白:「秋風清、秋月明。……」。此其濫觴也。劉長卿《送陸澧》詩云:『新安路,人來去。早潮復晚潮,明日知何處?潮水無情亦解歸,自憐長在新安住。』宋寇萊公《江南春》詩云:『波渺渺,柳依依。孤林芳草遠,斜日沓花飛。江南春盡離腸斷,蘋滿汀洲人未歸。』……」後人還各種討論秋風詞和江南春的血緣關係——直到這裡,還是沒有提到後面的「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舉的例子裡面,劉長卿、寇準等人的類似作品也都沒有後面的五七言復沓。
及至最後,清人把李白這首詩當作是一首創調詞而收入《欽定詞譜》,雲:「本三五七言詩,後人采入詞中。」——詞牌上變體有李、劉、寇三種,但均截至七字句而止。是寶塔結構。
又名《秋風引》、《江南春》、《新安路》
單調三十字,六句四平韻
平平平(韻) 平仄平(韻)
仄仄仄平仄,平平平仄平(韻)
平平平仄平平仄,仄平仄仄平平平(韻)
而「入我相思門」及以後出現和盛行是什麼時候呢——學古琴的朋友應該知道,民國初年的王賓魯先生《龍吟觀琴譜》殘稿整合成的《梅庵琴譜》下卷中,記錄的十四首琴曲中即包括這首《秋風詞》。《梅庵》裡面記錄的曲子都是小型帶詞的,原譜旁邊注的是:唐李白「秋風清……何如當初莫相識」。隨手百度了一下,琴譜如下。
琴曲是王賓魯先生依詞作的,大家自可百度去聽,飄邁回滑, 一音三嘆,則頗有三五七後面再加五七七句式的回力。王先生生於1867年,那麼大概可以推斷,入我相思門及後數句,很可能是出自晚清時代。
另。後半語感明顯不如前半,且雖然直寫心事,卻是純從說理角度,不帶任何意象,這在李白的詩作里很不正常。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唐人雖然作詩天然直白,但也不這麼說話。李白說長相思摧心肝的時候,有絡緯秋啼金井闌,有微霜凄凄簟色寒,有美人如花隔雲端,多強的畫面感~就連這首詞的前半段,意象之豐富妥當也足以說明李白原有的語感……若真是李白寫後半段,何來「入相思門」這種奇怪不通的說法?長相思常見,長相憶常見,短相思這種說法可見唐人用過?如見過請告我……直無厘頭。絆人心的絆下得更扯不提。
ps。長相思句有點像脫自老杜哀江頭的「人生有情淚沾臆,江水江花豈終極」(看,唐人大白話詩也會有意象合理出現並絲毫不讓你感覺違和),兩者相較真的差好多段位諸位感受下。so,我的結論,偽作格律不必考。韻部是宋人根據唐人的詩總結出來的,那麼擬古的時候難免會出點昏招。這個奇怪的轉韻其實就是昏招的一式。就這樣。
可能真沒韻,也可能唐和現在讀音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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