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評論曹禺?

如何評價人藝上演的雷雨「公益場」淪為「爆笑場」?這個問題 還是從這個問題中出來的。回答了上一問題的諸君,均對曹禺先生的藝術創作表達了多種多樣的看法。來這個問題下繼續討論吧。


先說結論:1.整體來說,曹禺是中國現代話劇作家的冠軍;2.論作品,《茶館》《這不過是春天》《獲虎之夜》《上海屋檐下》等作品並不亞於曹禺的作品;3.放在國際視野上,曹禺只能算二流劇作家。
他的《雷雨》一問世,就以強大超人的氣場震懾住了當時正在探索、爭論的中國話劇界。當時的話劇界,對西方戲劇的認知,對現代戲劇技巧的掌握還處於討論階段。有的作品滿足了西方戲劇技巧的要求,卻並不為中國觀眾看好;而且,戲劇觀念還是更傾向把戲劇作為社會改革工具的立場。《雷雨》給當時的話劇界的爭論畫出了一個句號——這就是戲。
在《雷雨》這個劇本里,曹禺向他的同行們展示出自己對西方戲劇技巧的熟練掌握——關於悲劇、戲劇衝突、戲劇結構、三一律、場面、人物設置、潛台詞、舞台提示、戲劇意象等。這些概念,當時的大多數同行都還處於半生半熟的階段,而曹禺卻已經使用得如此圓潤。這一年,曹禺23歲。因為他從十多歲就開始在南開登台演出易卜生的劇本,後來在清華讀外語,又扎紮實實地讀完了英文版的易卜生全集,對易卜生戲劇可算是了如指掌。再加上他的天賦和生平遭遇,成就了一個高超的劇作家。同時具備天賦、機遇、努力的作家在任何時代都不是多數。
更為難得的是,以西方戲劇技巧為支撐的《雷雨》獲得了中國觀眾的認可,因為曹禺並不是生搬硬套,而是始終把握好觀眾的審美習慣。這又得益於他童年時代對中國傳統戲曲的濡染。
《雷雨》的藝術可以說在當時是望成莫及的。試問在當時誰能夠做到這一點?
除了《雷雨》,曹禺的藝術才華還體現在《日出》《北京人》《原野》《家》(根據巴金小說改編)上面。這些作品,充分展示了曹禺是一個對藝術、人性、生活極具感受力的天才。他改編的《家》,實實在在超出巴金十萬八千里。所以,整體來說,曹禺當之無愧是中國話劇作家裡的冠軍。
但是他的作品也並不是全部都完美,除去抗戰和建國後的一些公認的爛戲,他的《日出》和《北京人》也有相當大的爭議。我也深深認為《北京人》算不上一部好作品。這裡就涉及到曹禺作品的兩個缺點:1.逐漸開始追求主題和政治;2.對外國技巧的借鑒近乎剽竊。
曹禺的軟弱並不是在建國後才體現出來,在創作《日出》的時候,他就開始相信評論家和政治了,於是作品越來越「接地氣」,越指向生活的表面。發展到《北京人》更是變本加厲,該劇的結尾和意象相當粗俗,簡直就像要直接喊出了口號一樣。這就犯了戲劇藝術的大忌。在技巧上,如果你讀了易卜生和契訶夫的劇本,就會發現《北京人》裡面有太多他們的影子,而且有些台詞的結構幾乎都一樣,不免有點嚼別人嚼過的甘蔗的感覺。
相反,同時期田漢、夏衍、李健吾以及後來老舍的話劇創作,比曹禺的《日出》和《北京人》好得多。但是還是那句話,如果整體來說,曹禺還是應該在他們之上。
國際上來比就更不必說了,曹禺作品的氣質和表現力實在是太差了。當然,這個問題也不完全是曹禺自身的問題。

關於曹禺,推介北大中文系錢理群寫的《大小舞台之間——曹禺劇作新論》。我認為這本書對曹禺的評價非常全面。


謝謝邀請。問題太大,我自己是沒資格說「評價」的,只能是很淺薄地「評論」一下。

曹禹很重故事結構和人物發展,這一點上易卜生對他有不小的影響,他自己在談論《雷雨》的創作時也說到了。和高行健等更先鋒或者現代的劇作家相比,曹禹的的東西更加傳統,劇中的衝突,布局等都很紮實厚重,我的意思是曹禹在這些點上用料很足,不是光圖輕快巧妙,而是更注重戲裡一層一層疊加積累的「故事味」,這一點在他的幾部代表作里都有極好的體現。這說明曹禹的劇作基本功極紮實,不像有的人因為講故事能力的局限,便需要用從形式等方面進行彌補。他也能寫歷史劇,有《膽劍篇》《王昭君》等,但個人覺得無法和其他幾部相比,由此也能看出曹禹在寫家庭糾葛,社會問題時最見功夫(這和易卜生也像)。

從我自己的閱讀經驗來說,曹禹劇本里的舞台說明都比較長,經常是大段大段散文式的描寫。好處是烘托環境鋪墊氣氛,但是容易對到導演和演員的創造產生限制。尤其是現在的本子里(拿外國的較新的作品來說)的舞台說明都有越來越短的趨勢(因為很多導演會直接忽略,這是壞習慣,但對新編劇來說是個教訓—你不能想當然地覺得別人會重視你寫的每一個字),這樣的大段的舞台說明效果其實並不好。當然,他是曹禹,自然不用小心翼翼地與導演關於一句舞台指示產生爭論而終於垂頭喪氣整段刪去的。


曹禺,中國話劇奠基人之一。他的《雷雨》《日出》《原野》《北京人》標誌著中國現代話劇藝術的成熟,他將歐洲戲劇的寫作技巧與中國現實相結合,從此「娜拉出走」「雷雨傾盆」。

曹禺並不是其本名,曹禺原名萬家寶,我們就暫且稱他為寶寶吧。

這個筆名來源其本姓「萬」(繁體為萬)。繁體萬字為草字頭下一個禺,於是他將萬字上下拆為「草禺」,又因「草」不像個姓,故取諧音字個「曹」,兩者組合而得曹禺。

1910年9月24日這位「中國的莎士比亞」出生在天津,根據田本相老先生回憶,

田本相,中國話劇歷史與理論研究會會長,原中國藝術研究院話劇所所長、研究員、博士生導師。著有《曹禺劇作論》《郭沫若史劇論》《曹禺傳》。

寶寶出生於天津小白樓萬公館,那是天津市和平區東部的街區,如今是大沽北路與開封道交口處一帶。本世紀初即為租界地,相傳此地因曾有白色小樓而得名。

天津和平區的小白樓

寶寶曾對田本相老先生說:

那個時候小白樓還沒有起士林,更沒有一座樓房,萬家就住在一個大院里。後來,我父親才買了現在的民主道23號的樓房。

民主道23號的樓房就是現在寶寶的故居,位於天津市河北區民主道東側。這是一座始建於清末,坐東朝西,磚木結構的二層小樓。

曹禺故居

1924年寶寶開始在南開中學讀書時,積极參与戲劇活動。當時留美歸來的張彭春在南開中學創辦了南開新劇團,這是中國早期話劇(新劇)業餘演出團體。這個團體與1907年在東京由中國留日學生組織的春柳社、同年在上海成立的春陽社被認為是中國話劇發端的標誌。

1914年南開新劇團成立,被校長張伯苓譽為「南開最好的學生」的周恩來,是劇團的置景部長。他不但參加演出,而且在好幾場大戲中男扮女裝。

張伯苓的胞弟張彭春自美國學成歸來,他將在美國學到的西方現代話劇的理論及實踐經驗,全部用於指導南開新劇團。他們編演的《一元錢》《一念差》以及《新村正》等,採用西方寫實主義的方法,反映社會現實問題。與之前的「文明戲」不同,新劇團堅持按照劇本排練,杜絕隨意或矯飾的表演,演出風格力求真實,自然。在戲劇理論方面上,劇團成員撰寫了不少有精闢見解的戲劇論文,其中,總理的《吾校新劇觀》,理論聯繫實際,總結了南開劇運的經驗,強調新劇的社會政治功效,深入探討話劇藝術的本質。


就是在這樣的氛圍下,寶寶加入了南開新劇團。跟總理相似的是,他在新劇團的劇目中也經常男扮女裝,我們覺得寶寶心裡苦,但可能他真的樂在其中。

1935年,根據莫里哀《吝嗇鬼》改編的《財狂》演齣劇照,右二為曹禺

《財狂》排練現場,張春彭給曹禺講戲。右一為曹禺

在結束了南開中學的學生生涯後,1928年寶寶升入南開大學,但一年後,便轉入清華大學西洋文學系二年級。在清華他潛心鑽研戲劇,廣泛閱讀古希臘悲劇、莎士比亞、契訶夫、易卜生以及奧尼爾的劇作。

1933年的夏秋之際是個浪漫的時節,寶寶戀愛了。女朋友是同為清華大學的法律系高材生鄭秀。

後為曹禺第一任妻子的鄭秀

寶寶與鄭秀第一次見面是在1931年,那時候鄭秀還是北京北滿中學的高中生,正值清華大禮堂有話劇《娜拉》,鄭秀和同學前去觀看。演出結束後,鄭秀經同學介紹得知,剛才演娜拉的就是寶寶,她頓時大吃一驚。(寶寶又男扮女裝了,可惜找不到照片)據女兒萬昭與萬黛回憶:

爸爸在挪威現實主義劇作家易卜生的名劇《娜拉》(《玩偶之家》)中扮演女主角娜拉。劇中娜拉背著丈夫準備離家出走,爸爸演這段戲,一個人在台上又說,又歌唱,又跳舞,把她在丈夫面前慌亂、複雜的心情,演得精彩極了。

1933年春,清華話劇社排演高爾斯華綏的《罪》。該劇由寶寶翻譯、導演,並且由他主演男主人公拉里。拉里的女友汪達則由鄭秀出演。此劇公演後,轟動了清華園。

話劇《罪》,鄭秀(中),曹禺(右)

與鄭秀的熱戀期也是寶寶創作的高峰期。1933年的暑假,寶寶留在學校未回天津的家,他要求鄭秀也不要回南京。兩人在西洋文學系閱覽大廳東北一隅,靠近借書台附近的一張長桌相對而坐,除了偶爾低聲交談一兩句,便各自做自己的事。


《雷雨》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完成。那年,寶寶才23歲。


《雷雨》震驚了當時戲劇界。清華大學畢業後,寶寶以優異成績升入研究院,從事戲劇研究。


兩年後,25歲的寶寶到天津體驗生活創作出話劇《日出》,26歲又創作了《原野》,30歲發表《北京人》,36歲創作了話劇《橋》,1948年又出版了電影劇本《艷陽天》,這些作品使寶寶享譽世界。可以說1949年前,寶寶達到了他話劇事業的巔峰。

建國後,許多人都評價寶寶已經江郎才盡,是「過了氣的人」。儘管創作了兩個歷史劇,但跟之前的《雷雨》《日出》相比,水平相差甚遠。


可那時候寶寶心裡苦,但寶寶不說。

據萬昭與萬黛回憶,解放初期國家還沒有禮賓司,寶寶曾在周總理的直接領導下,主持過一段外賓接待和國宴事務。送往迎來,按排活動和食宿,準備宴會,甚至排座位、選酒品嘗等許多煩瑣的事務工作,事無巨細,他都親自動手。

爸爸一天常常工作十幾小時,非常勞累,他曾患有嚴重的胃病,吐過血,此時他經常犯病。但即便如此,他也從來沒有為做這些與寫作無關的事情而抱怨。在新生活面前,爸爸覺得自己是「從舊社會來的人」,覺得自己所熟悉的東西已經沒有用了,包括他的戲劇藝術,真的覺得都沒有用了,因而,自己迫切需要學習,需要徹底地改造。他以一種近乎孩童的天真,來接受新事物。

事實上,組織上給寶寶布置過寫作任務。1954年,黨交給他第一個創作任務,那是寶寶建國後第一部劇作《明朗的天》。但寶寶寫的很吃力,第一是因為他需要很長的時間來搜集資料。他花了巨大的心血收集過幾個先進人物的事迹,並希望與他們共同生活以便獲得更多素材。但身邊的人一直催促他,讓他儘快動筆,趕上時代的潮流。


雖然寶寶由衷地讚賞這些先進人物,但他是一位追求真知和完美的人,又是一個有成熟的創作思想、創作方法、熟諳藝術規律並堅守藝術原則的作家。他深知,「寫「人」是創作的中心,而要把人寫好,不能只是講事迹,編故事,談思想,寫問題,就要寫出現實生活中活生生、真實可信的人,多面、複雜的人。要寫出這樣的人物,作家必須真正熟悉他們,對他們做到真懂,「真知道」。」


第二是因為創作完成後,他需要中和各方的意見進行修改。今天這個人讓他這麼改,明天那個人讓他那麼改。今天這個部門審查,是這個意見,明天那個部門審查,是那個意見。據兩個女兒回憶,「爸爸不知改了多少遍,仍難盡人意,爸爸感到無所適從,很苦惱。這是他創作生涯中第一次遇到的問題,就是,作家個人的寫作竟然要涉及這麼多的人和事。」


然而對於一個作家來說,還有什麼比這兩點更糟糕呢?時間上的壓迫讓作家沒有辦法認真的面對自己,面對每一次靈魂的詰問。而完成後不斷的修改,無意是對作家底線的殘酷挑戰。


回想寶寶年輕時為創作《日出》,曾去天津的下等妓院收集素材,為此還挨了地痞流氓的打,他在《日出》的「跋」中,表達了自己創作這部作品的現實起因和強烈的社會情緒。他說,


「這些年在這光怪陸離的社會裡流蕩著,我看見多少夢魘一般的可怖的人事」,


「一件一件不公平的血腥的事實,利刃似地刺進了我的心,使我按捺不下憤怒」,


「它們化成多少嚴重的問題,……使我得不到片刻的寧貼」,

他說,他願寧「馱負人間的酸辛」,讓「一切都毀滅了」。


他願望「這一生里能看到平地轟起一聲巨雷,把這群盤踞在地面上的魑魅魍魎,擊個糜爛,哪怕因而大陸便沉為海」。


他誓言,一定要寫一點東西,發出自己的滿腔憤怒和抗議。


寶寶曾說自己這個人就是一團感情。但是,他的感情總是為社會現實生活所點燃,是社會生活激發了他,使他不能不寫。他戲劇創作成功是源於對社會現實的深刻認識和強烈的責任感。


與其說寶寶建國後江郎才盡,不如說是社會拋棄了這個想要「真懂」,尋求「真知道」的作家。幸虧寶寶沒有走上郭沫若的道路,他不寫或許是對的,在那樣的環境下,寫多了,那是十部《雷雨》也扯不平的。


無論如何,寶寶對於中國現代戲劇的貢獻是無法磨滅的。僅有的九部劇作也不知庇蔭了多少編劇和導演。如果每一個國家都要有一位代表性的劇作家,那麼曹禺之於中國則相當於莎士比亞之於英國,易卜生之於挪威,契訶夫之於俄國。


想起來前幾天看見字如面
黃永玉寫給曹禺的信


黃永玉寫給曹禺
1983年3月20日

家寶公:
來信收到。我們從故鄉回京剛十天,過一周左右又得去香港兩個月,約莫六月間才轉得來,事情倒不俗,只可惜空耗了時光。
奉上拙詩一首,是類乎勞改的那三年的第一年寫的,詩刊朋友問我要近作,而目下毫無詩意舒發,將信將疑,從匣中取出這首給他看,卻說好。人受稱讚總是高興。但這詩不是好,是公開的私事滿足了人的好奇心而已。不過我老婆是衷心快意的,等於手臂上刺著牢不可破的對她的忠貞,讓所有的朋友了解我當了三十六年的俘虜的確是心甘情願。歌頌老婆的詩我大概可以出一個厚厚的集子了。只可惜世界上還沒有這麼一個禁得起肉麻的出版社。
說老實話,真正地道的情詩、情書、情話,怎麼能見得人?偉大如魯迅,特精熟此道。說是「兩地書」,買的人圖神奇,打開看來卻都是正兒八經、缺乏愛情的香馥之感。全世界若認真出點這種東西,且規定人人必讀的話,公安局當會省掉許多麻煩。人到底太少接觸純真的感情了。
曹公曹公!你的書法照麻衣神相看,氣勢雄強,間架縝密,且肯定是個長壽的老頭,所以你還應該工作。工作,這兩個字幾十年來被污染成為低級的習俗。在你的生涯中,工作是充滿實實在在的光耀,別去理那些瑣碎人情、小敲小打吧!在你,應該「全或無」;應該「良工不示人以朴」。像蕭伯納,像伏爾泰那樣,到老還那麼精確,那麼不饒點滴,不饒自己。
在紐約,我在阿瑟?米勒家住過幾天。他剛寫一個新戲《美國時間》,我跟他上排練場,去看他邊拍邊改劇本。那種活躍,那種嚴肅,簡直像雞湯那麼養人。他和他老婆,一位了不起的攝影家,輪流開車走很遠的公路回到家裡,然後一起在他們的森林中伐木,砍成劈柴。米勒開拖拉機把我們跟劈柴一起拉回來。兩三噸的柴啊!我們坐在米勒自己做的木凳、飯桌邊吃飯。我覺得他全身心的細胞都在活躍。因此,他的戲不管成敗,都充滿生命力。你說怪不怪,那時我想到你,挂念你,如果寫成台詞,那就是:「我們也有個曹禺!」但我的潛台詞卻是,你多麼需要他那點草莽精神。
你是我極尊敬的前輩,所以我對你要嚴!我不喜歡你解放後的戲,一個也不喜歡。你心不在戲裡,你失去偉大的靈通寶玉,你為勢位所誤!從一個海洋萎縮為一條小溪流,你泥溷在不情願的藝術創作中,像晚上喝了濃茶,清醒於混沌之中。命題不鞏固、不縝密,演釋、分析得也不透徹。過去數不盡的精妙的休止符、節拍、冷熱、快慢的安排,那一籮一筐的雋語,都消失了。
誰也不說不好。總是「高!」「好!」這些稱頌雖迷惑不了你,但混亂了你,作賤了你。寫到這裡,不禁想起莎翁《麥克白》中的一句話:「醒來啊麥克白,把沉睡趕走!」
你知道,我愛祖國,所以愛你。你是我那一時代現實極了的高山,我不對你說老實話,就不配你給與我的友誼。如果能使你再寫出二十個劇本需要出點力氣的話,你差遣就是!艾侶霞有兩句詩,詩曰:「心在樹上,你摘就是!」
信,快寫完了,回頭一看,好像在毀謗你,有點不安了。放兩天,想想看該不該寄上給你。
祝你和夫人一切都好!
晚 黃永玉 謹上
三月二十日
我還想到,有一天為你的新作設計舞台。永玉,又及
我還想貢獻給你一些雜七雜八的故事,看能不能弄出點什麼來!永玉,又及


我不喜歡你解放後的戲,一個也不喜歡。


評價曹禺,只能評高峰期幾部作品,後期的曹禺是很可惜的,特殊的時代,無可避免,唉。

那麼就說說曹禺很年輕的時候高峰期的幾部作品,《雷雨》《日出》《北京人》《原野》,那種潑墨而出的生命力令人震撼,尤其是在當時的年代,這才是曹禺之所以為曹禺的原因。


對於曹禺作品,其實我跟他本人對他的作品的評價不一樣。


他以為《雷雨》的開頭和結尾設置使戲的成分減少了,繁漪和魯媽都瘋了的日常描寫,使整個戲克制起來了,不過就我個人一點膚淺的看法,個人覺得不必要,因為《雷雨》這個作品本身太有激情了,強制性收斂起來,有點突兀,以及在目前的舞台演出版中,很多版本也掐掉了這個結尾,曾看過一個舞台版的結尾,幕黑,周朴園大聲問到底發生了什麼,這時候傳來瘋女人隱隱的笑聲。我覺得這個處理非常有餘韻。

讓戲帶點日常,讓激情走向克制,當然是一種很好的審美,但是用在雷雨這似乎不那麼貼肉。不過曹禺先生是很在乎這點的。


再說《日出》,我第一回看就覺得,陳白露這條線好,但是小東西這條貧苦人民生活的線雙線進行,就有點風格不搭了。陳白露是個很有意思的角色,這樣的生活是不好,但是那樣也好像沒什麼前途,迷惘,我們天天這麼過著。


後來我看一些資料,當時演出的時候,《日出》就遭遇到了這種評價,很多大學者都提出了類似的批評,野心和出發點是好的,但是劇作本身沒照應到,但是曹禺先生非常固執,表示很多評論者沒有理解他真正的用意。


最後說《北京人》,北京人之美,是原野,雷雨,日出都迥異的,很多人說曹禺先生的劇作雷同度很高,到北京人其實有沉澱哀婉之美。然而,北京人大家庭里的寫實跟曹禺先生設置的人猿角色又風格不搭了,曹先生還是很頑固,批評評論者和讀者沒有注意到他的深意。

寫作者把自己的東西交出來,他的東西就不再屬於他個人,而是屬於所有的讀者,讀者去讀去評論,各有各的角度,劇作者本身對這束手無策。

寫作者的作品像孩子,父母總覺得孩子是這樣,其實不盡然。


推薦看看鄒紅的書,人是專研究現代戲劇的。也研究曹。

並不是人說的都對啊,就是提供另一個思路和視角。

下面是我的一點理解。

他自身很熟悉大家族生活。《雷雨》一鳴驚人,內容很東方,但節奏和內核都是西方的。特像《俄狄浦斯王》。

可惜啊可惜。
太像戲了。
太像戲了。
太像戲了。
成也精巧,敗也精巧。

到了《日出》,重點成了刻畫人物。陳白露非常飽滿。像真人。這是他的成功。錢把目光放在了裡頭的政治意味。其實除了政治能看出來的也有很多。比如人生。命運。等。

可惜啊可惜
烙的餅太大,鍋盛不了啊。
最好的文學都是以小見大。
即便退後到十九世紀,批判社會咋批判的,是偷個麵包判十九年。是親生女兒榨乾老爹。即便是知乎裝×金句狄更斯那段話,也是客觀描述。(其實這種描述也是多餘的。只是符合了眾文青好發金句的脾性。狄更斯也並不是世界上第一流的作家。)。再退。退到中世紀,但丁還用了些象徵遮掩遮掩呢。這種像《日出》一樣一上來先把宏大主題壓下來告訴讀者:[我要批判社會啦。準備好你們的膝蓋吧。]此種套路的文學作品,就我所知,是中國和蘇聯的批量特產

《原野》里,有很明顯的奧尼爾的痕迹。超現實。原生態。復調。都很像。它的內核從人與社會,人與人,指向了人與自我。非常具有現代性。錢指向的是故事的表層,其實這真不是個階級鬥爭故事。裡面的象徵意象群非常豐富。整體有幾分先鋒的意思。

這也是我個人關於曹老師最喜歡的一個作品。

《北京人》從奧尼爾里走出來了。他又開始寫家族,但不大像戲了。語言,意蘊都是東方的。有紅樓遺風。對白里暗藏機鋒,氣氛的營造,性格的刻畫,面目之下的各種矛盾,化骨綿掌殺人無形,本來應該很完美的。

可惜啊可惜。
非要加一個光明的小尾巴。
非要加一個光明的小尾巴。
非要加一個光明的小尾巴。
就跟驢得水最後小姑娘投了延安一樣。
都多少年了,還他么一樣。
唉。


他能很形象的把抽象到無法表達的東西表達出來吧,看完《日出》《原野》,除了內心不可名狀的深深痛徹,再無其他。
至少對我來說一樣,就像木心。
用那種把你內心想表達的一切理解到家並幫你表達出來。
楊絳說得對,讀偉人的書就像和知音交流。
如果現實中並沒有什麼能理解你的人。


蕭乾:泥鰍一條


他和金庸構成作家生涯的兩個典型極端

  1. 曹禺是一部比一部差(整體而言)從《日出》開始就有江郎才盡之感


金庸是一部比一部好(整體而言)這才是大宗師風範


2. 此外,金庸純走史詩格局,曹禺則唯有雷雨算是史詩格局


我們要演曹禺的話劇,都是女演員。。有沒有好的推薦,比如需要女演員多一點的話劇或某一幕,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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