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求解?

特別是 「他人亦已歌」 的解釋。


-------------------以下8.8原答案--------------------------------------------------------------------------------------

謝邀。作補充回答。

《論語·述而》:

子食於有喪者之側,未嘗飽也。子於是日哭,則不歌。

孔子在一日之內,哭人之喪,余哀未息,所以不歌。這是聖人對待「歌哭」與「生死」的態度。亦所謂事死如生。

親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這句在陶淵明的《輓歌》三首的最後一首,主要寫送葬及歸的情景。

或:也許,有時。親戚或許還余哀未息。即使是血脈之親——人生在世之必然聯繫,作者態度也並不肯定。


那麼他人亦已歌,就十分好理解了。他人,有的版本翻譯成其他人,但範圍還可以更精確——指送葬者中親戚以外的人。從「亦」「已」二字看,有個變化順序:葬禮時他們是不歌(或者說哭)的,及送葬而歸,已經唱起歌來。這樣的事,我們應該都經歷過,比如參加白事酒席,在努力嚴肅五官聽完悼詞後,酒桌上賓客們便開始討論給某家小夥子安排相親了,空氣中充滿了活潑的氣氛:)


這並不叫虛偽,這叫人之常情。以前有個問題問陶詩好在哪裡,並沒有作答,這就是其中一點。陶的曠達,是真正的曠達,不是數千年來,無數文人遷客不得志時酸溜溜的牢騷,陶看得到「親戚或余悲」,也看得到「他人亦已歌」,在其視角下,這些是無等差的世俗情態。它很冷峻,逼人直視「死去何所道」;但也很溫熱,使人千載之下,感同身受。

---------------------以下8.9增補---------------------------------------------------------------------------------------


下面 @李惟思 同學要乾貨。那就來點乾貨?

這句呢,在 中華書局的《陶淵明集箋注》(袁行霈)里怎麼析意的呢:「觀察人情世故透徹,筆墨冷峻、直率、深刻」。

在孟二冬譯本中就更直接了,《陶淵明集譯註》:(9)已歌:已經在歡快地歌了。是說人們早已忘了死者,不再有悲哀。

您跟我說是互文,說「歌」是指「輓歌」?根據哪個本子?誰更「想當然以為」?

沒引出處,就有人高姿態出現要求「乾貨」,「乾貨」給您上了,您又轉而談情懷、談感受、談個人的「邏輯推理」、談「我的爺爺/姥爺教我」。承認自己沒讀明白很難嗎,非得把全知乎拉著墊背,振聾發聵一聲:「這就是知乎的現狀」。好像憤青無論看到什麼都要罵一句「一定是體制問題!」。


出處擺在這,還要自己瞎補充。越補漏洞越多。對錯不按袁行霈、孟二冬,不按句法結構分析,得按您的推理邏輯,覺得說得過去?

「歌」、「哭」跟葬禮的關係都說了出自《論語》,您還問為什麼。為什麼呢,因為我不會開腦洞唄。

至於「建安風骨」就更無語了,快去查查名詞解釋什麼叫「建安風骨」。跟送葬的人民群眾可有一毛錢關係。何況陶淵明是什麼時代的?建安之後有正始,正始之後有太康,太康文學結束了,還沒到陶淵明呢。

「今人思維強加古人」,您這又是給誰扣帽子呢。這大概是知識體系糾纏在「中學課本」的童靴們最喜歡做的事吧?

還有《劉和珍君》那篇課文,李惟思 近乎偏執地為別人的觀點強扣思維來源,不覺得難為情?以為知友都是小學生嗎?

下面呢,您拿不出乾貨,我來為您的觀點補充乾貨(雷鋒?),其實與 @路妃同學也討論過了,等同回復:

首先,【歌】作【輓歌】解釋,整句作:他人已經唱完輓歌。這種說法說得通說不通呢。是說得通的。為什麼呢,因為「亦已」是成詞啊,亦已焉哉,背過《詩經》的還有印象么——就這麼算了吧。那麼「他人亦已歌」,意為 他人唱完了輓歌,也算通順。


但是呢,我想說兩點。第一,親戚或余悲的「悲」,作為歌哭之哭的內征,在文意上、在傳統上,標誌有著並舉的可能。

第二,在句式上。細心的人會發現,孟二冬是怎麼注的,是注「亦已」嗎?不,他注了「已歌」。為什麼呢,因為這兩句按對應捋下來,結構是這樣的:親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於是「已」也就有了作「已經」、「又」的可能。

詩意多解是很正常的事,疑義相與析也是必要的。但對於自以為是而他人皆非的態度,我沒有許多討論的興趣。

-------------------以下8.10增補---------------------------------------------------------------------------------------

@李惟思

說到現在,您所言的乾貨呢?好歹引一條注釋,會至於此?

別人引出處你也引,引得文不對題。還「君子作歌,唯哀以告」,《小雅·四月》什麼時候是輓歌了?


來來來,我教您怎麼注,再示範一條,不重樣:

《陶淵明集》逯欽立校注 P154:

[二]:已歌,已在歌唱,沒有悲哀了。《論語·述而》:子於是日哭,則不歌。 陶本此。

字認識嗎?意思明白嗎?出處清晰嗎?


-------------------------------------------------8.12---------------------------------------------------------------------

@李惟思

從這位先生的詰問可以看出,他完全沒有踩上討論的節點。我舉這句話是要表達什麼意思呢,我第三次補充中說的很清楚,是針對他引用"子於是日哭,則不歌",拿周禮中居喪不舉樂的觀念來帶出下文「他人亦已歌」的分析,指出他思路完全是錯誤的。「歌」從來就沒有隻和「樂」、歡喜、「活潑」聯繫在一起,「歌」還可以表達悲痛、哀傷,「君子作歌,唯哀以告」,「長歌當哭」,此類舉不勝舉,直接反駁了他舉論語為證、把歌唱和悲哀相排斥的思維。這位先生以為我把小雅當成輓歌,哂笑我「文不對題」,殊不知他自己的思維才是完全文不對題啊!

「歌還可以表達悲痛、哀傷」,這裡就得是悲痛哀傷?你有直接典故?你有前人注釋?什麼都沒有,為什麼就是這個意思?

除了偷換概念,還憑什麼,憑「你以為」、「你推理」?

你以為的算數,孟二冬以為的不算數?

你推理的是乾貨,逯欽立校注的不算乾貨?

你能說 這就對 那就錯 ,袁行霈不能?

你在這三位面前,拿「不加甄別,全盤接受」八個字,四兩撥千斤?你自己信?

從頭到尾躲躲閃閃,您正面回答過哪個問題?

除了高中生話題作文一般談情懷,哪一處論據是紮實的?

早在上世紀七八十年代,語文教育學界就已經開始對傳統解釋提出了異議,延續到九十年代,有些版本的教參也把「歌」理解為輓歌。

語文教學界?教育學亂入古代文學?文學立論要拿教案說事?

退一萬步,你能在正規期刊上把這句話落實了也行,算你是另有一說,您倒是引?這話裡邊得有多虛?水得有多大?

現在信息那麼發達,搜個東西還不容易,這是你的意思。既然這麼容易,你倒是容易容易?

最後一點更莫名其妙了:

這個話題還有很多的分析可說,找本子也很簡單,可我辛苦寫得再多,點贊也就那麼一點,位置還那麼靠後,沒幾個人看到,某些先生還不高興,我又怎麼辦?

這要怪我了?怪圍觀知友?你寫出來的時候就沉在底下?你以乾貨嘩眾的時候,就沉在底下?不是自己作來的?
拿點不帶水分的東西,為自己說過的話付賬很難?各種借口搪塞三天,左支右絀。還要人先贊再寫,預付?
但凡多讀一點書,這輩子還會受這種詰問?
包括建安劉和珍君等等,每一句話都在勾勒著知識體系狹促的輪廓。少說幾句還能少暴露點。

另外有人也跟著「本子」、「本子」得瞎說,您知道本子是神馬,又看過幾本原典校注?別蹭近乎,貌似入了行似的。
我只知道在自然科學領域,民科是個笑話。人文學科有沒有這種人,還不知道呢。


……送我到城外深冢間,以棄我去,各疾還歸。雖追念我愁苦憂思,不過十日,諸家宗族,男女聚合,相向歌舞,快共飲食,相對談笑, 捐忘死人。……空想之,復何益也?
《佛說四願經》(支謙 譯)


本來是想在 @吳季玄 兄答案下面回複評論的,後來越扯越多,乾脆獨立吧…………

首先扯這個或字。或的確是可以作有的時候解。然而此處必然不通。怎樣的狀態叫做「有時候余留」呢?余留便是余留,不再有便不再有,不再有之後重新有又怎麼可以叫做余留呢?所以或無疑是「有的人」的意思。

其次扯余,這個在繁體的版本作「餘」,這是沒有作「我」講的機會的。

再次扯歌,這個字在古漢語里大體解釋為長聲歌詠,具體就不搬資料了,不信服的可以自查,不會差太多的……吧。其感情色彩取決於語境,當然組成悲歌、輓歌之類的時候是像部分回答評論所說的,有悲涼的色彩,然而請不要忘了更多時候它會和色彩遠不及悲這種字眼濃重的字組成歌舞、歌吹、謳歌等等,至於歌哭對舉,就更明顯了。當然這裡還是看語境吧,逯欽立先生說得很明白,這個「歌」的來源,也就是季玄兄所舉的《論語》。當然說書本有人肯定又要不信服了。且不提。

然後我對整句的翻譯是,「親戚中有的人還余留著悲哀,其他人也已經忘卻感傷,開始歌詠。(有的親戚也忘卻了感傷

某答案一直強調邏輯,那麼如何看出元亮的邏輯的?上全詩咯…………
詩為一組三首:

有生必有死,早終非命促。

昨暮同為人,今旦在鬼錄。

魂氣散何之?枯形寄空木。

嬌兒索父啼,良友撫我哭。

得失不復知,是非安能覺?

千秋萬歲後,誰知榮與辱。

但恨在世時,飲酒不得足。

在昔無酒飲,今但湛空觴。

春醪生浮蟻,何時更能嘗?

餚案盈我前,親舊哭我傍。

欲語口無音,欲視眼無光。

昔在高堂寢,今宿荒草鄉。

荒草無人眠,極視正茫茫。

一朝出門去,歸來良未央。

荒草何茫茫,白楊亦蕭蕭。

嚴霜九月中,送我出遠郊。

四面無人居,高墳正嶕嶢。

馬為仰天鳴,風為自蕭條。

幽室一已閉,千年不復朝。

千年不復朝,賢達無奈何。

向來相送人,各自還其家。

親戚或餘悲,他人亦已歌。

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

總結一下:
第一首是人死之初,「嬌兒父啼,良友我哭。」大家情緒很激烈。句中兩個動詞很用力。
第二首是禮儀開始,「餚案我前,親舊哭我。」大家已經漸漸平復,準備好了喪事。體會盈、旁二字的效果。
第三首是土葬死人,「嚴霜九月中,送我出遠郊。」此時的情緒,按邏輯是否應當更加穩定平靜了呢?

再單看第三首。且看轉韻處,一般也就是轉意處的一句,「千年不復朝,賢達無奈何。」所謂無奈何,若只是無法挽留,仍只是淺薄而已。而連悲傷都和生命一樣無法持久,這才是大大的無奈何,也才配得上這詩的大題目,大氣象,大手筆。肯定有人還是不信服,畢竟這是我自己主觀上的理解。那麼我們且看這一句,「向來相送人,各自還其家。」莫非親戚朋友們送殯的時候不唱輓歌,竟要回家晦氣家人么?(輓歌本意便是「挽柩者所唱哀悼死者的歌」),正式的場合不寄託哀思,卻回家遵守禮儀么?《曲禮》「適墓不歌,哭日不歌。」,我覺得這個歌就很明白了吧。

我們看陶公自己的態度,「千秋萬歲後,誰知榮與辱。但恨在世時,飲酒不得足。」「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何等曠達洒脫,亦是莊子「以天地為棺廓」的流亞。若是別人還啼啼哭哭的,豈不是破壞了他這種知命無憂的安寧么。不信請看魯迅《父親的病》。

再順便提一下互文的說法,設若這歌真是作悲歌講,那麼自然能夠流露出悲歌來,是比余悲更深切的情感。而情感更深切的人,自然要首推親戚們(這可是古代社會……《詩經》「喪亂既平,既安且寧。雖有兄弟,不如友生」這可是喪事未平呢。而且並不覺得好朋友顏延年這種狂不可及的人會傷心太久……)。既然如此,陶公何不直接寫成「他人或餘悲,親戚亦已歌」,免得挖出這麼大一個坑給我們跳呢?


親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吳季玄 是有真才實學的,不過在這個問題上我還是認為其解釋有些牽強。
誠然作轉折解為「親屬也許還沉浸在悲傷中,而旁人已經(脫離了這種感情,回歸各自正常生活)作起歌來」邏輯上並無不妥,甚至更加提升作品的內涵,可是這個「亦」字於我而言從未見過作轉折的用法,無論古今。如果要表達這種意思,更恰當的方式應該是這樣的:
親戚尚余悲,他人或已歌。
兩句同為假想,若作轉折,習慣上會把前一句作為後一句的前提,用肯定的語氣,雖然它其實也是假想的情形,而這樣的表述則把重心放在了轉折之後的後一句上。
原句用「亦已歌」,我還是傾向於 @路妃、 @李惟思等人的理解。


「樓下的一個男人病的要死,隔壁的一家唱著留聲機。對面的阿婆在罵孩子。樓上有兩人在狂笑。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著她死去的母親。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只要處在之外,就只覺得吵鬧。」——魯迅


記得我爺爺去世的時候 我有次在作文中提到了這事 當時我的語文老師就給我留了這句詩

我的理解是
人固有一死 明天太陽照常升起 你要繼續前行


陶淵明的詩句。多體會生活就會明白,我問你一個問題,你鄰居死了,你當時傷心嗎,現在呢你還傷心嗎?這句詩的意思是,一個人死了,他的親戚或許還有些悲傷,但旁人早已過回他原來的生活。後面兩句是: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表達了詩人豁達的人生觀,平淡看待生老病死的心態。
用現代話講就是:不要把自己看的太重要,地球離開誰都能轉。


有簡潔明快的回答在這裡。
至親可能只剩一點悲傷了,普通人也停止了唱輓歌。

為什麼簡簡單單的問題,那麼多複雜的回答??


陶淵明的《輓歌》。

因為這四句背了這首詩,沒背前面兩首。

親戚或余悲,他人亦己歌。
死去何所道,托體成山阿。


這首詩也就寫自己死去了,死在了嚴霜九月,一個荒草滿地,白楊蕭條的季節,親戚朋友抬自己去一個無人居住的荒郊埋葬。自己死了,自己的父母妻兒或(可能)還有一些悲痛,對於那些和自己沒有多大關係的他人,自己的死去沒有對他們有多大影響,他們該怎麼過還怎麼過,都不會悲傷,甚至還高歌。只是陶淵明認為,這都沒什麼啊,死了就死了唄,又有什麼可以說道的呢?反正自己已經同山阿一起,死了就埋了,埋了就爛了,爛了也就是山阿里的一抔土而已。

也就是說,陶淵明對於親戚還是他人的態度是一樣的,不管你為我悲也好,歌也好,都和我沒啥關係了。


就是如此。


覺得這個歌,是葬禮過程的一事項。追悼逝者的一種方式。說葬禮上的人也為他唱過了哀歌。不是已經開始,是已經結束。


瀉藥。

我不太知道這句有什麼難點,非常直白淺顯的句子。

全詩如下:
擬輓歌辭三首 其三
荒草何茫茫,白楊亦蕭蕭。
嚴霜九月中,送我出遠郊。
四面無人居,高墳正蕉嶢。
馬為仰天鳴,風為自蕭條。
幽室一已閉,千年不復朝。
千年不復朝,賢達無奈何。
向來相送人,各自還其家。
親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

吳季玄的回答很好,更是正確地指出了「他人」是送葬人中親戚之外的人。其實看倒數第三聯,「向來相送人,各自還其家」,下面的「親戚」和「他人」,都是「相送人」,即送葬人。送葬人分為兩類,回家之後,親戚或許「余悲」,還余留下一些悲痛,其他的人就可能已經全然忘卻死者,大聲唱歌了。此處的「余」,釋為「余留」更好一些。

單單解釋「他人亦已歌」一句,實在沒多少東西好說。還是說一下這幾首詩吧。

這一組詩共三首,為方便閱讀,全文錄在這裡。
擬輓歌辭三首
【其一】
有生必有死,早終非命促。
昨暮同為人,今旦在鬼錄。
魂氣散何之,枯形寄空木。
嬌兒索父啼,良友撫我哭。
得失不復知,是非安能覺!
千秋萬歲後,誰知榮與辱?
但恨在世時,飲酒不得足。
【其二】
在昔無酒飲,今但湛空觴。
春醪生浮蟻,何時更能嘗!
餚案盈我前,親舊哭我旁。
欲語口無音,欲視眼無光。
昔在高堂寢,今宿荒草鄉;
一朝出門去,歸來良未央。
【其三】
荒草何茫茫,白楊亦蕭蕭。
嚴霜九月中,送我出遠郊。
四面無人居,高墳正嶣嶢。
馬為仰天鳴,風為自蕭條。
幽室一已閉,千年不復朝。
千年不復朝,賢達無奈何。
向來相送人,各自還其家。
親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

這三首詩,有人推測是陶淵明大病之中所做。其時,陶淵明或許自知命不久矣,於是自為輓歌。這三首詩中的死者,不是別人,正是陶淵明自己。 「昨暮同為人,今旦在鬼簿」,昨天晚上我還是人,今天早上,名字就寫在了鬼簿之上。人之生死,不過旦夕之間。想到一本書的名字,叫「錄鬼簿」,現在再讀這個名字,突然感到一股深沉的悲哀。 在第一首中,陶淵明還看得開。「有生必有死」,死乃不可避免之事,「早終非命促」,早死也不算命短啊。下面幾句都是寫死後的情景。「千秋萬歲後,誰知榮與辱」,幾千幾萬年之後,誰還知道(我的)榮辱(我的)生平呢?即使知道又會在乎嗎?「但恨在世時,飲酒不得足」,陶淵明嗜酒,人死時,大概遺憾的就是平生嗜好未得魘足吧。而所嗜如此之不足道,而陶淵明特意提及,卻忽略了更多或許也更重要的事,最是陶淵明曠達之表現。

下面兩首就語調低沉得多了。

第二首開頭四句還是在說酒,說死後不得飲酒。酒實在是陶淵明最愛,自挽之詞中兩次出現,難怪要連作二十首飲酒詩。「餚案」句是寫祭品,「親舊」句是寫哭靈。下面三聯都是寫死後狀態,想說話說不出來,想看東西看不見,原來住在大房子里,現在住在荒野里。「一朝出門去」,是寫抬棺材入殮,「歸來良未央」,未央,未停未盡之意,良未央,總不盡,歸來總不盡?不太好理解。另有本子作「歸來夜未央」,早上我入殮,歸來的時候天還沒亮,就好理解多了。鬼之為物,不能見白日,夜間才能出行。而正是唯有夜間才能出行,方見做鬼的悲哀。「一朝出門去,歸來夜未央」!

第三首,前四聯寫送葬場景。「幽室一已閉」,是寫墓室合土,「千年不復朝」,再也看不到太陽了啊。此處朝意為早晨。「死後何所道,托體同山阿」,死後還能說什麼呢?不過是我的身體和大山融為一體。山阿,可以看成就是山。阿讀e吧。


後面兩首的基調是不太曠達的。「一朝出門去,歸來夜未央」,「死後何所道,托體同山阿」,讀來總覺得有一股深沉的悲哀。反過來看第一首,「千秋萬歲後,誰知榮與辱,但恨在世時,飲酒不得足」,曠達反而易見。然而,這種曠達,正是魏晉之人共有的曠達。阮籍的詠懷詩有句,「千秋萬歲後,榮名安所之,乃悟羨門子,嗷嗷令自嗤」,所感所懷,差相近之。大抵魏晉為亂世,死生無常,則當時之人,不是貪生怕死,則看淡生死。陶淵明唯求飲酒,阮籍則嘆長生,是兩人的區別。後來的杜甫學會這一招,就送李白一句,「千秋萬歲名,寂寞身後事」。

正文結束。

其實我問陶淵明之佳處,不是求陶有而他人也有的佳處,而是陶有而他人沒有的佳處。如此才當絕世之譽。細細揣摩,陶之飲酒,曠達實有過於阮之長生。然求索阮籍其人,他不信神仙之說,則「乃悟羨門子」,實不知阮悟出了什麼,以至於「自嗤」,自我嘲笑。王羲之有言,「 固知一死生為虛誕,齊彭殤為妄作 」,也是不信神仙的,然而「死生亦大矣」,則重視生死。細讀陶之三詩,也很難說陶就看透生死。


再答第一高票先生:

別人引出處你也引,引得文不對題。還「君子作歌,唯哀以告」,《小雅·四月》什麼時候是輓歌了?

從這位先生的詰問可以看出,他完全沒有踩上討論的節點。我舉這句話是要表達什麼意思呢,我第三次補充中說的很清楚,是針對他引用"子於是日哭,則不歌",拿周禮中居喪不舉樂的觀念來帶出下文「他人亦已歌」的分析,指出他思路完全是錯誤的。「歌」從來就沒有隻和「樂」、歡喜、「活潑」聯繫在一起,「歌」還可以表達悲痛、哀傷,「君子作歌,唯哀以告」,「長歌當哭」,此類舉不勝舉,直接反駁了他舉論語為證、把歌唱和悲哀相排斥的思維。這位先生以為我把小雅當成輓歌,哂笑我「文不對題」,殊不知他自己的思維才是完全文不對題啊!

說到現在,您所言的乾貨呢?好歹引一條注釋,會至於此?

某些先生如此激動,無非是被我答案中的「乾貨」說刺激到,以為那是我的自詡,以至於要逼我引注釋來證明我不是乾貨。實際上那是我回此題寫的第一句話,想的是在此題下看到的其他幾個思維不錯的答案卻是低票,再看看排在前面的人云亦云的高票答案,不禁有感而發。我自己的答案還沒開始寫呢,怎麼會自以為是乾貨。某些先生的閱讀和思辨能力如此,連我這個不會搬本子的現代人的原意都理解不對,千年前的古人詩意,真不知道要被他們理解得歪到哪裡去了。

不要以為我懶得找本子,就以為我是個心虛的水貨。這個話題下我的發言也這麼多了,行家看一眼,便知我功夫有沒有。你能看到我有多少乾貨,取決於你抬起頭仰望我的角度。

來來來,我教您怎麼注,再示範一條,不重樣:

《陶淵明集》逯欽立校注 P154:

[二]:已歌,已在歌唱,沒有悲哀了。《論語·述而》:子於是日哭,則不歌。 陶本此。

字認識嗎?意思明白嗎?出處清晰嗎?

我們來知乎,是來發現一個更大的世界,是來看更聰明的思維,更廣闊的眼界,而不是來給大家展示自己的論文注釋格式列得多麼標準的。現在網路搜索引擎那麼發達,上知乎的朋友發現一個知識點線索,想查證可以自己去動手查的,很簡單,何必把讀者們想像得那麼傻呢。對於查到的資料,也要帶上自己的頭腦去分析,前人的思路對還是不對,而不是不加甄別,全盤接受,否則,伽利略查到了亞里士多德「物體下落速度和重量成比例」的論述,有出處,有注釋,還是個大牛人,不敢越前人思維框框一步,那麼現在就沒人知道加速度了。

對這位先生質疑我認識字嗎的言論,我深表遺憾。辯論也要按照基本法,按照選舉法,你們這樣子是不行的!

————————————原文——————————————————————————

一個完全錯誤的答案被頂成高票,乾貨卻少人問津,這就是知乎的現狀。

「他人亦已歌」在表達上是一個遞進的關係,和「親戚或余悲」是互相補充的關係,而不是很多人想當然以為的反襯關係。

這首詩的題目是什麼?輓歌啊!

輓歌是中國古代葬禮上曾經必備的一個禮俗環節,由牽引靈車的人邊行邊唱,歌手分列於靈車兩旁。到魏晉南北朝的時候,許多士林名流把輓歌當成表達任性而動、崇尚自由的一種方式,不僅送葬的時候會唱,在聚會遊樂時也唱。

在陶淵明生活的那個年代,有人去世了,他的親朋好友沉浸在悲傷中,為他唱起輓歌,這是一種很隆重的儀式。不是你們以為的他人早忘記了悲傷,高興得唱起歌來了。這裡的「親戚」和「他人」,要帶一點互文的意思去看,就像木蘭詩里的「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也不是說死的都是將軍,活的都是壯士。

——————————
第四次補充:

我不是搬本子工作者,但我見得太多了,有必要說出一些,思維的方式,如何發現一個更大的世界,而不是局限在一個思維小圈圈裡找本子。

這個話題我從多個視角簡單概括幾點:

1、對本詩系統分析的思維要點為,「歌」字在詩中的理解,詩人生活的年代背景,「亦」字作何解,「親戚」和「他人」的指代範圍。

2、把本詩注釋為諸如「親族們有的余哀未盡,其他人又已經唱起歌來」一類解釋,是上世紀八九十年代中學課本和教參里的注釋。某些先生引的再多,也跳不出這個圈圈。

3、早在上世紀七八十年代,語文教育學界就已經開始對傳統解釋提出了異議,延續到九十年代,有些版本的教參也把「歌」理解為輓歌。

4、由於中學課文《紀念劉和珍君》是很多人首次接觸本詩的主要途徑,因此魯迅引用此詩的用意如何,也是學界論述此問題的一個切入點。

這個話題還有很多的分析可說,找本子也很簡單,可我辛苦寫得再多,點贊也就那麼一點,位置還那麼靠後,沒幾個人看到,某些先生還不高興,我又怎麼辦?如果點贊數能超過了某些搬本子答案,我就展開再講講。

——————————
第三次補充:

某些先生把分析、邏輯貶成腦補的說法,懶得置評。按這標準所有帶分析過程的都是腦補。還以為引了論語就是乾貨,怎麼不說詩經里還有「君子作歌,惟以告哀」呢?選擇性搬本子誰不會啊,還要拿這個炫耀?你分析的邏輯呢?陶淵明說他寫詩的時候想孔子了么?這怎麼不覺得你自己腦洞大開了呢?

某些先生把列了本96年的評註結論當成乾貨,你自己針對評註結論的論證、賞析過程呢?只是做結論的搬運工?這境界太高,遠超中學課本水平了。搬運本子、恥於「腦補」之風,非不能為,不屑為之。

我懷念我的姥爺,我的老師,某些先生看了不順眼,也來指指點點,我動了感情,怪我咯?這關你什麼事?我補充的那段跟你有半點關係么?那麼長的分割線看不見?

某些先生一看到「很多人」,就自作多情以為在批評自己,怪我咯?我第二次回復的時候也說了緣由,跟你有啥關係啊,我不小心回憶起來了,這也怪我咯?

——————————
第二次補充:

既然 @吳季玄 點名了,那我就回應一下。

首先,這個對,那個錯,是邏輯的高下,不是本子的多寡。按本子做參考答案答語文卷子,有時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但乾貨不是引了誰誰的本子,越多越好,而是要讓引用和邏輯串聯流動起來,形成有系統的獨立的思考。否則都爭相引起本子來,甲引了96年的本子,乙就引鄭玄的本子,丙又引孔子的本子,各說各話,如此下去,那還有什麼意思?當年一些語文輔導書、學報上教學爭論,比96年的本子還早呢,統統引來好不好?

其次,再強調一下觀點,讀詩除了只讀那一兩句的字面意思是不夠的,還要從作者生活的年代,寫詩時的背景去分析。詩名叫《輓歌》,年代有禮俗,全詩上下文都在按事件發展的先後順序,描寫出那個年代死後安葬的全過程,你卻說送葬的時候「不哭」,「不歌」,到最後還突然跳到今天白事酒席說笑的氣氛上去了,就為了個對比反諷?那是建安風骨的魏晉南北朝啊!再說前面還寫到「千年不復朝,賢達無奈何」呢,賢達對應誰,是親戚么,因為無奈何才要說笑么?這是用今人的思維去強加古人,邏輯上是擰巴的,詩意上是被破壞的。

第一次補充的時候提到中學課文魯迅《紀念劉和珍君》,就是要分析一下我了解到的,很多人解讀這首詩的邏輯思維的來源。 @董妮妮

——————————
第一次補充:

以下再不靠譜補充分析一下,為什麼很多人容易把這裡的「歌」理解為活潑的、歡歌笑語的歌,和我最開始一樣。

我想,這大抵是因為他們同我一樣,第一次接觸這首詩是在語文課本里的《紀念劉和珍君》:

時間永是流駛,街市依舊太平,有限的幾個生命,在中國是不算什麼的,至多,不過供無惡意的閑人以飯後的談資,或者給有惡意的閑人作「流言」的種子。至於此外的深的意義,我總覺得很寥寥,因為這實在不過是徒手的請願。人類的血戰前行的歷史,正如煤的形成,當時用大量的木材,結果卻只是一小塊,但請願是不在其中的,更何況是徒手。

  然而既然有了血痕了,當然不覺要擴大。至少,也當浸漬了親族、師友、愛人的心,縱使時光流駛,洗成緋紅,也會在微漠的悲哀中永存微笑的和藹的舊影。陶潛說過,「親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倘能如此,這也就夠了。

在魯迅先生引用這句詩的前一段,恰恰是「時間永是流駛,街市依舊太平,有限的幾個生命,在中國是不算什麼的」,死亡與談資,逝者與流言,這樣鮮明的對比反差,又被我們不知在練習和考試中背誦了多少遍,連帶影響了後面一段出現對原詩的印象吧。記得那時買過的某本語文輔導書里也有類似的解釋,大意是分析魯迅先生寫作的用意,是通過引用這首詩來展現親戚還在悲傷和別人已經開始唱歌作樂來表達人世的淡漠蒼涼,批判反動統治階級和文人得意殘酷嘴臉。

但是,我的語文老師,一位教過我爸爸又教過我的老先生,在課堂上並沒有像輔導書中寫的那麼講。我大概記得他講到同樣在《紀念劉和珍君》這篇課文中出現的「長歌當哭」,歌,也是可以做悲歌,來表達哀思的。

魯迅先生的本意為何,也許兩種解讀都有道理,那時候答考到這首詩的語文題,如果實在找不到更貼切的答案,也會選擇按對比反諷解釋。其實,仔細讀讀,「然而既然有了血痕了,當然不覺要擴大。至少,也當浸漬了親族、師友、愛人的心,縱使時光流駛,洗成緋紅,也會在微漠的悲哀中永存微笑的和藹的舊影」,親族,師友,又何嘗不是對應詩中的親戚和他人,永存的微笑,和藹的舊影,又何嘗不是呼應托體同山阿呢。

我的姥爺給我講過,讀詩,要了解作者生活的年代,了解作者寫詩時的背景和心境,才會體會詩的真義。所以說到陶淵明的本意,我還是更傾向於歌做哀思。在姥爺去世多年以後,每當我閱讀入幽徑時,仍不時會想起他給我講解的那番話,也許,這也是一種托體同山阿吧。


首先這首詩叫《輓歌》
什麼是輓歌呢,春秋戰國時期,輓歌已經產生了。漢魏以後,唱輓歌成為朝廷規定的喪葬禮俗之一。至六朝時代,唱輓歌成為一時之風尚,許多名士藉此顯示其蔑視禮法、瀟洒不羈的風度。
不難理解,這裡的歌便是指輓歌 ,也就是葬禮時表示沉痛心情及對死者的追悼緬懷的歌,所以這句詩得意思是,親戚們還在悲痛之中,別人已經唱過輓歌(就是說已經下葬,葬禮結束了)藉以表達逝者家人的悲傷心情。不是說的什麼家裡人死了啊,別人在唱歌啊,所以什麼世態炎涼,人情淡薄之類的。輓歌遵從葬禮習俗,指定為寫給死者的歌,所以只能表達特定的東西(就是死者生前的功績啊,死後家人的傷痛啊,朋友的悼念啊balabala),不能影射或者說表達其他事物或者現象(人都死了好好的給人家寫個詩會死么,非得提別的,我要是死者也爬起來打你一頓哦o( ̄ヘ ̄o))
首先這首詩叫《擬輓歌辭》,後世稱為《輓歌》,是陶淵明給自己寫的,所以他並不能預測自己死後他人的狀態,親戚悲傷是一定的,但是其他人會不會唱歌呢,這個是說不準的,所以他只能按照當時的葬禮習俗來。而當時的習俗,是有唱輓歌這一項的,古人一般用單音節詞指現在的雙音節詞,所以這裡的歌不單純指歌,而是說的輓歌。這樣就好理解了,亦作也來解,這也是文言文中最常見的用法。已作已經來解。這樣的話這句詩就是其他人也已經唱過輓歌了。親戚或餘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親戚尚感悲痛,而友人們也前來參加葬禮並唱了輓歌,那麼這個人死去還有什麼可說的呢,不過是將身體與山陵同化罷了
兩個答案混一起了,將就看吧,不想整理了


一直都挺喜歡這幾句,但是知道也不過最後四句:「親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
自己喜歡的原因可能比較矯情,一呢,是因為一直在想自己死了別人會不會記得,感覺其實真消失了沒什麼大不了的。二呢,則是有時候突然聖母白蓮,覺得別人那麼凄慘可憐自己其實也沒多大同情心基本上就不會記得這些事兒,偶爾的憐憫也並非人之所需,且並無任何幫助,覺得自己挺虛偽的,屬於「他人」。三呢,死也是覺得其實都沒什麼大不了,不過就是與天地萬物為一體么,倒沒啥傷心難過沒必要害怕。
最後,是一個朋友的父親過世,我倒是裝比的分享過這句,覺得多好多好。某天,很安靜的問我,你上次說的那句到底是什麼,我覺得很好,想知道,後來每次懷念父親的時候,朋友都會下意識的引用這句「親戚或余悲 他人亦已歌」,我倒越來越少提起,因為家人健在,確實無法體會其心痛之情。
常常,也只能說一句節哀順變,既然已經盡責勸解,有效無效,也罪不在我了,何必再管他。


看到答案前,我是一直腦洞大開的這樣理解的
親戚或許還沉浸在悲傷之中,但是死者說不定已經在天國快樂的歌唱了(畢竟死後是未知世界,為了未知而悲傷是不理智的行為)所以不要難過了……


我沒有考據那麼多,純是說說自己的感想。我讀到這兩句,想像中是這樣一個場景:

亡人下葬後,我們走在回家的路上。有的人仍舊面容肅穆,表情悲傷。路旁原本在唱歌的人看到我們經過,也停止了唱歌。

一個人的死,原是不足道的。真正悲傷不過寥寥數人。但大家在送葬回來的路上,無論是出於禮貌、禮節、涵養還是慣性,有些人看上去仍然很悲傷,但我們知道這悲傷無論真假,不久都將隨風散去。路邊唱歌的人又哪裡會真正的悲傷,但他們還是停止了唱歌,表情肅穆,但我們知道歌聲不久又會響起來的。生活還要繼續,關於亡人的記憶也將與日淡去,直到如同他本不曾在這世上活過。

PS. 如果理解為他人也已開始唱歌,雖然也許更符合原意,但在我看來,失於皮相,且有衛道士之嫌。


已歌,已在唱歌,沒有悲哀了。《論語·述而》:『子於是日哭,則不歌。』陶本此。
——逯欽立,《陶淵明集》,P142
餘悲,留下一些傷悲之情。已歌,已經在歌唱。這兩句說,親人悲哀的時間或許還會長一些,其他人很快就有說有唱了。
——孫鈞錫,《陶淵明集校注》,P160
寫送殯與埋葬,尤著筆於埋葬後獨宿荒郊之寂寞,『親戚或餘悲,他人亦已歌。』觀察人情世故透徹,筆墨冷峻、率直、深刻。
——袁行霈,《陶淵明集箋注》,P426
[六]『親戚』二句:列子仲尼:『隸人之生,隸人之死,衆人且歌,衆人且哭。』
——龔斌,《陶淵明集校箋》,P361


家人或許還有一些悲傷,其他已經唱完輓歌,死這件事還有什麼好說的呢,與大山同為一體罷了


別人的事再大也是別人的,自己的事再小也是自己的。


沒了你,除去親密之人有些許悲傷,地球照轉,人們生活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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