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經典中的「禋祀」「燔柴」和聖經中「燔祭」在人類學上有關係么?焚燒牲禮祭祀是不是遠古人類的共同習俗?


謝 @薩泥丸兄邀。

19世紀美國的人類學家摩爾根在其著作《古代社會》里這樣寫到:人類出於同源,在同一發展階段中人類有類似的需要,並可看出在相似的社會狀態中人類有同樣的心理作

雖然19世紀與20世紀初秉承著「西方中心高等文明論」的人類學研究者犯了許多文化同源論的錯誤,但卻給我們展現了古人與現代人(確切地說,受了西方現代文明影響下的現代人)截然不同的思維方式,起碼在祭祀上,這種人類與宇宙自然萬物溝通鏈接的基本形式,摩爾根的話是適用的。

古人在清整現實世界的同時,也在追求一種與現實世界相對應的內在世界,他們之間相互影響,互為因果。這些知識與手段,早期的人類學家輕蔑地視之為「巫術」(magic),祭祀,便包含在內。那個年代的近東地區,大概除了野蠻的貝都因人,其他民族幾乎都有自己的祭司與完整的祭禮。而在華夏,周禮的禋祀天帝,殷商卜辭里就經常出現。在人類上古文明史中,祭司(中國稱為巫祝,儒家之本源)有著非常重要的地位,大祭司的地位幾乎可以與軍事部落領袖等同,家族世襲傳承,身懷文化技術,掌握溝通天地神明的管道與解釋權。而隨著人類政治體制的發展,祭祀巫祝的職能更是滲透到政治的方方面面,故祭祀活動並不能簡簡單單解釋成巫術,它是一種象徵儀式,構成一套自洽完整的系統,不僅是古人的精神需要,亦是古代維繫氏族部落或是國家的重要意識形態手段。

禋,言煙。鄭玄注禋祀為「芬芳之祭「。。再看聖經中也有一詞------------馨香之氣,最早是指祭禮上焚燒祭物牲畜所散發的香味,可蒙神悅納。如利未記1:13:但臟腑與腿、要用水洗.祭司就要全然奉獻燒在壇上.這是燔祭、是獻與耶和華為馨香的火祭。眾所周知,舊約里以色列人的許多習俗的源頭都是來自古代近東地區,諸如割禮,撒血清潔,神殿帳幕等等,早則取法於美索不達米亞,晚則埃及或近東諸國。在吉爾伽美什史詩與蘇美爾洪水故事中,人類為了平息神的憤怒,就要給神明獻上牲肉。用火焚烤食物,所產生的香氣可以使」飢餓「的神靈大快朵頤。但在後世,這類說法顯然太過粗俗。實際上,在祭祀活動中,更多的是為了體現一種肅穆莊重感,特彆強調視覺與味覺感官,焚燒祭物所產生的煙氣與香氣氤氳繚繞地上達於天,使人「以其恍惚與神明交」。所以猶太人在祭禮上會使用各種香料,而古代中國對燔柴燎祭用的柴薪,要求必須使用富含松香油脂味的松柏類樹木,再加入香草,使祭物也熏染上這種香氣。這種共同的心理需求又應驗了摩爾根的論斷。故在上古時期,以祭祀禮儀學的發達與否也是判斷某一地區文明高下的標準之一。

其實不僅是牲祭,就連人祭也是上古人類各大文明的習俗。今人覺得聖經里亞伯拉罕對上帝要求其獻祭長子而立刻付諸行動感到不可思議,事實上那個年代的人們對這類人祭活動實在是習以為常,咱們商代有殺俘殺奴獻祭,古代近東地區有神祇索取人類出產物,包括子女的儀式,亞伯拉罕對此當然不會感到絲毫陌生和驚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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