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在樹蔭下坐一天小馬扎的老人,他們在想什麼?
謝謝大家的回答,我都仔細的看了,很感動,也很感恩。
我天!這不說的我媽么?!
趕緊往家的方向磕三個響頭……媽,對不住,我要黑你了。砰!砰!砰!
題主問,那些在樹蔭下坐一天小馬扎的老人,他們在想什麼?我告訴你,他們什麼都想,胡想八想!
一開始,我媽發現了冥想這玩意。於是我媽每天卷著涼席到樹蔭底下冥想,一邊冥想,一邊感受大自然。但是每次我出去找我媽的時候,就看見她頭耷拉到胸口,流著口水不知道睡的多香。直到有一天,我發現她已然跟馬扎教聊得挺熟了。我媽解釋說,聊聊天提神。
沒過幾天,我媽兩眼放光地向全家人宣布,她要做安利,這也是馬扎教教唆的。等我跟我爹充分了解安利是什麼的時候,堅決反對,我媽不幹了,說我們沒良心。我跟我爹一邊把家裡的存摺銀行卡全部藏起來,一邊給我媽做思想工作。我媽一看跟我們說不通,把心裡的苦全告訴了馬扎教,一群老頭老太太,腦子都有點迂,大家紛紛慷慨地給我媽借錢,我媽感激涕零。後來我媽終於醒悟過來了,打算去還錢,結果那幫老人家真是腦子不怎麼夠用了,一個勁問:「什麼錢?你借我錢了?」我媽兜里的五千塊錢最終沒還回去。
有時候老人家也得幫忙在家看小孩,不是每天都出來的。這種時候我媽就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樹蔭底下發獃。她都想些什麼呢?我媽告訴我,她在想大寶還有多久開學,在想我爹私房錢到底藏在哪了,在想我奶奶真挺不要臉的,在想好久沒回老家看我外婆了,在想隔壁的老頭娶了個年輕媳婦,在想鄰居的孩子怎麼這麼鬧騰,在想我爹怎麼長這麼丑,在想自己閨女怎麼也這麼丑,在想為什麼世界上最好看的是自己……咳咳……
但是,發獃是很浪費時間滴,所以我媽一個人的時候基本都是在擇菜。有一天一個老太太送給我媽一捆芹菜,那芹菜真是老的不能吃,於是我媽一邊在樹蔭底下罵老太太,一邊嚼芹菜磨牙。後來我媽把嚼過的芹菜用水洗洗,抽出裡面的纖維,編成麻繩,開始編草帽,編手鐲。這項手藝瞬間在馬扎教風靡起來,沒錢買菜的老人家開始嚼樹皮。他們集體決定把編好的草帽和手鐲拿出去賣,幻想著有朝一日個個成土豪,上中央新聞。然而兩個月過去了一件沒賣出去。
我總結這幫整天拿個馬扎的老人家都挺懶的。我也經常看到七八十歲的老人家早起鍛煉身體,而我媽恨不得一直賴在床上。她有多懶,她連吵架都懶得跟你吵。說不過我的時候就來一句「滾蛋,有這麼說自己媽的嗎?」,說不過我爸的時候就來一句「滾蛋,有這麼說自己老婆的嗎?」說不過我外婆的時候就來一句「滾蛋,有這麼說自己閨女的嗎?」不過她這麼說完通常會挨揍。
一句話總結我媽,就是動如癱瘓,靜如植物人。看著我媽這麼懶我也挺無奈,反正我老了肯定不入馬扎教。
「我的生命已近黃昏,暮色已經降臨,我昔日的風采和榮譽已經消失,我在夢幻中,依稀又聽到了大炮的轟鳴,又聽到了戰場上那陌生、哀愁的呻吟。」
我只是突然想到了這位老人,想講一講,他是曾經國民黨的師長,台兒庄大捷的英雄之一,在後來心甘情願做一個普通的農民。
可能不太切題,大家見諒。
在農村裡,他每天堅持早起早操,靠種地,放羊維持生計。
在採訪中他談到曾經的台兒庄大戰——
他談到曾經的兄弟們——
這一段催人淚下——
解放軍攻破太原,時任國民軍第30軍第27師少將師長仵德厚被俘。
被判刑——
直到1975年,毛澤東簽發了凡國民黨縣團級以上軍警憲特一律釋放,與家人團聚的命令,64歲的仵德厚才踏上回家的路。
那兩個沉甸甸的自由二字,令人心酸。
採訪結束後,來到亡妻的墳前,一位90歲高齡的老人哭得不成樣子——
每一位老人,也曾年輕過,他們身上的故事,恐怕不是我們一眼就能望透的。
可能對他們來說,樹蔭下坐一天小馬扎,已是人生最美的時刻。
曾經還寫過一個相關回答:
與一個人白頭偕老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 胖子鄧的回答
講了另外一位老人的故事。
附上紀錄片地址: 2011-07-25鳳凰大視野 老兵不死-20110725鳳凰大視野
謝謝閱讀。
很久沒到五奶奶家去了,因為太久沒去,甚至連去五奶奶家的道都記憶模糊了,我在青石板鋪的小巷裡迷了路,還好在巷子里碰到一位挑著竹筐的中年婦人,向她問了才找到五奶奶的家。
到了五奶奶家大門口,小時候的記憶也就漸漸浮現出來了,我記得五奶奶是住在四合院的西廂房裡的,二樓西廳是五奶奶的佛堂,她是拜觀音的,經常到觀音寺去過會,平時在家裡,每天早起第一件事就是換清水、鮮花和供果。
小時候媽媽曾經帶我和弟弟去看過幾次五奶奶,每次去,五奶奶都很高興,張羅著給我和弟弟弄吃的。
五奶奶做得最好吃的就是『蕎涼粉』,一般吃涼粉別人家都是用米醋調味,五奶奶做的涼粉則是用她親手熬制的新鮮芥菜酸菜汁調味,放一點蒜蓉、芫荽和糊辣子面,再用酸菜汁一拌,那味道說不出來的酸鮮爽口,那種味道是一種很特別的味道,我們管那叫做『五奶奶的味道』。
同一種食物為什麼味道會千差萬別,後來聽說那是因為加了心意加了愛心,做出來的味道就是跟別人不一樣,那是別人照著配方一絲不苟地做也做不出來的味道。
五奶奶命很苦,年紀很輕,五爺就去世了,留下五奶奶帶著一雙兒女,所幸五奶奶會做一手好吃的『蕎涼粉』,於是在牌坊下那棵四百多歲的紫薇樹下支了一個涼粉攤子,五奶奶就靠一碗一碗的賣『蕎涼粉』把一雙兒女拉扯大。
五奶奶的兒子中學畢業就留在家裡開始務農了,而五奶奶的女兒考到了師範學校,畢業後當了一名小學老師。
兒女長大成人,五奶奶本應該可以享清福了,可她的兒子才四十多就突發腦淤血英年早逝了,她的兒媳對五奶奶愛答不理,五奶奶連自己吃的飯都得自己單做,她的兒媳並不給她做,五奶奶的女兒在外地當老師,只有每年的寒暑假才能回家看望五奶奶。
有一段時間五奶奶的女兒連續幾個假期都沒回家,五奶奶天天盼著女兒回來,有一天五奶奶的女婿到家裡來了,給五奶奶帶來一個五雷轟頂的消息,原來女兒和女婿一直瞞著五奶奶就是因為五奶奶的女兒得了肝癌,已經是晚期,沒多久就去世了。
兒子女兒相繼去世後,五奶奶比過去更沉默了,經常一個人呆坐在廳堂外高高的廊蔭閣上,眼睛裡空空的望著同樣空落落的院子出神。
四合院還是那座四合院,只是這座老宅子也像五奶奶一樣日漸衰敗下去,瓦楞上的草隨風搖動,整座四合院顯得愈發凄清。
五奶奶的精神一天不如一天,她再也沒有體力到紫薇樹下出攤了,街坊四鄰從此再也吃不到像五奶奶做的那麼好吃的涼粉了。
五奶奶去觀音寺去得愈發頻密了,她在家也是經常待在二樓西廳的佛堂,其餘時間要麼在廊蔭閣坐著,要麼就是去紫薇樹下坐坐,有路過的街坊跟五奶奶打招呼,五奶奶就微笑著點點頭。
離紫薇樹不遠有一眼水井,白天水井邊差不多都有人去擔水,還有人在水井邊洗菜洗衣服,水井分高低兩台,喝的那眼水在高處,洗衣服在水井下一台,那些在水井邊洗菜洗衣服的婦人一邊洗涮一邊聊八卦,到做飯時間就陸陸續續拿著洗乾淨的菜和衣服回家了。
五奶奶是不會參與到那些婦人嘰嘰喳喳的說笑中去的,她偶爾走到紫薇樹下坐坐,也就是習慣了每天到紫薇樹下出攤,雖說已經不出攤了,她還是會不由自主地走到紫薇樹下坐坐,回想一下自己賣涼粉的那些日子,她年紀輕輕帶著一雙兒女,每天起早貪黑地忙,日子過得雖清苦,卻也其樂融融,那些日子恐怕是五奶奶最充實最快樂的日子了。
孩子長大後,五奶奶變得寂寞了,所以她虔誠的拜觀音,心裡總算是有所寄託,我們去看她的時候,她看見我們會開心的跟媽媽說:你看,這些孩子長得多好,我每天拜觀音,求觀音菩薩保佑他們呢!
這次來看五奶奶,看到五奶奶卻是住在逼仄的樓梯間里,這個小小的樓梯間只放得下五奶奶一張床,五奶奶在蚊帳里躺著,聽到我的聲音就叫我:我在這呢。我說五奶奶您怎麼住這了,五奶奶說前些日子在院子里又濕又滑的青石板上摔了一跤,把腿摔斷了,已卧床不起,房間里有一股濃濃的尿騷味,說明她兒媳婦和孫子他們並沒有好好照顧五奶奶。
五奶奶一輩子都是個愛乾淨的人,不管日子過得有多苦,五奶奶都是打扮整整齊齊,她經常穿的那件月白色的盤花扣大襟衣服和青色的褲子總是洗得乾乾淨淨,頭髮梳得一絲不亂,服服帖帖,在腦後挽了一個髮髻,用一支木頭的簪子固定住。
原本清清爽爽的五奶奶變成了這樣一個滿頭蓬亂白髮衰弱的老婦人,臉也愈發消瘦了,我彎著腰進到樓梯間坐在五奶奶床邊,五奶奶從蚊帳里伸出手來拉著我的手,她使勁想對我做一個微笑的表情,眼淚卻止不住流了下來,我撫著五奶奶皮膚薄得幾乎透明的手對她說要送她到醫院去,五奶奶不願意,她說她已八十多了,不想折騰了,說著五奶奶眼睛警惕的瞟向門口,我知道她是怕她的兒媳婦來聽我們說話。
我離開前,悄悄給五奶奶留下一些錢,告訴五奶奶有時間我再來看她。
五奶奶的孫子家明送我出門時,我也給了他一些錢,拜託他照顧好五奶奶。
一路走一路還在想,給五奶奶帶去的那些吃的和營養品,不知道她的兒媳婦和孫子會不會給她吃。
幾個月後的一天傍晚家明打電話告訴我五奶奶走了。
後來再去,看到那株古老的紫薇樹總是會想起五奶奶,想起沉默寡言的五奶奶,偶爾也會想五奶奶坐在紫薇樹下的時候,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是在遙想有五爺相伴短暫的做五少奶奶時那些風光無限的甜蜜時光,還是懷念她待字閨中在娘家的豆蔻年華,還是追憶兒女繞膝時的溫暖,這些都已成為不解之謎,都已隨著五奶奶而去。
而紫薇花依然每年雨季便悄悄的綻放,樹下來來往往的人們不知道還有沒有人記得那個曾經在紫薇樹下賣美味『蕎涼粉』的五奶奶。地上的草木在想什麼,他們就在想什麼。
大多數人比起草木的優勢不過是活動範圍寬泛了一些而已,而步履和思維的半徑始終跳脫不出經驗局限的疆界。
草木呼吸,生長,接納露水,人們飲食,排泄,流出眼淚。不過一場循規蹈矩的存活,眼見著好日子白白流淌,植被和人,都是兩手空空,打馬而過。
勞作了大半生的老人們,將所有衰敗和破綻都曝晒在日光下,一言不發地承受著,等待著生命的榮枯。
他們沉默著,慢慢變成了一株恣肆生長過後等待歇宴的草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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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王守仁。
我爹喊我雲兒,朋友們喊我王伯安,學生們喊我陽明先生。夫人一般不怎麼喊我,因為她覺得沒有那個必要。有時候有些人會喊我王先生,王主事,王撫台,或者是王部堂。
五百年了,叫我老王的人只有一個。
我家門前有兩棵樹,一棵是楊梅樹,另一棵不是楊梅樹,而是枇杷樹。我家門前有一條河,是一條沒有名字的河。我的屁股底下有一把小馬扎,從我爹送給我坐著讀經開始直到現在,它的表面已經十分光滑。
我的面前有一個木桶,桶里有一條鯉魚。
五百年了,鯉魚一直在桶里游來游去。
如果我的記憶沒有錯誤的話,那棵枇杷樹比那棵楊梅樹的年紀要更大。不過,如果我的記憶還靠得住,枇杷樹比楊梅樹的年齡大得並不許多。
枇杷樹是我出生的時候,我爹種下的。我爹還在的時候,讓我坐在馬紮上,在枇杷樹下念書。那時枇杷樹還不太大,遮不住太多的光。
而楊梅樹,是我重新回到餘姚以後,親手栽下的。現在已經很大了,遮住很多陽光。
五百年了,我抬頭的時候,天已經變成樹的樣子了。
曾經有無數的人問我,你也不過是其中一個。
這魚怎麼賣?
不賣,我說。
開個價吧,你說。
沒有價,我說。
五百年了,這鯉魚也沒有離開我的視線。
你又問我,楊梅怎麼賣?
我說,不賣。
你說,我從北京來,從沒吃過新鮮的楊梅。
我說,你送一籃去康陵。剩下的,我送給你。
你問,康陵是哪?
我說,罷了。
五百年了,想吃這個的人,本就不在康陵。
天氣好的時候,朱厚照不會出來。
天氣要下雨的時候,朱厚照會浮出水面換氣。
天氣下雨的時候,朱厚照就會來到被楊梅樹擋住了雨的水面上。
喂!朱厚照!
每當下雨的時候,朱鯉就會從木桶里坐起來。
朱鯉說,老王!你看朱厚照在沖我說話!
我說,朱厚照說什麼了?
朱鯉說,我要吃顆楊梅,吃了就告訴你。
我說,你為什麼叫他朱厚照?
朱鯉說,昔魯昭公賀孔聖人得子,贈之以鯉,孔聖人是故為子起名孔鯉。今老王你送我鯉,我就當你送了我個兒子,就叫他朱厚照吧。
一個孩子走了過來,五百年了,有無數的孩子走了過來。
孩子問,老爺爺,你為什麼坐在小馬紮上,坐在樹下?
我說,我在等人。
孩子問,老爺爺,你在等誰?
我說,我在等朱厚照。
孩子問,朱厚照什麼時候來呀?
我說,朱厚照不會來了。
孩子問,朱厚照不會來了,那你為什麼還要等呀?
我說,在我的心裡,朱厚照早就來了。
你看,在水裡。在楊梅樹底下,那條沒有名字的河的河水裡。
孩子說,神經病。
孩子走了,五百年了,有無數的孩子走了。
我還坐在那裡。
又下雨了。
我的面前是一棵楊梅樹。
朱厚照的面前也是一棵楊梅樹。
朱鯉坐在桶里。
我坐在馬紮上。
喂,老王。朱鯉問,你在想什麼?
我說:
我真的還想再活五百年。
======以下硬廣預警======
我為什麼會在這個問題下寫這樣一個答案?
為什麼是王守仁和朱厚照呢?
因為這是《扁舟記》的新預告片呀……
有關《扁舟記》的一個小通告 - 凈土 / Untouched - 知乎專欄
我姥爺年輕時是個片兒警,跟所有老頭兒一樣,夏天他喜歡在樹蔭下搖芭蕉扇。
他話不多,習慣眯著眼聽別人說話,偶爾插句嘴。
恰好我高三住在我姥姥家,午飯時,我姥爺就會把他一天打探來的阿貓阿狗的事兒匯總並推敲分析」案情「。
「南樓老夏要跟他媳婦兒復婚了」
「你咋知道?」
「今天看見他剁了斤肉餡兒」
噗.....我就差把米飯噴出來了,這跳躍性思維還能更強么!
然而,我姥姥是個好聽眾,波瀾不驚地當著捧哏:「人家饞肉了咋了」。
「老夏不會包餃子,以前他跟媳婦兒沒離的那會兒。他打牌他媳婦兒叫他回家吃飯時候罵過一句『就特馬知道打牌,我在家忙活包餃子你燒鍋水也好啊!倒八輩子霉嫁給你...』如果是汆丸子沒必要一起買韭菜。問他是不是姑娘要回來了,他說還半個月。半個月他姑娘要回來結婚,請柬上禮拜剛給了咱,指定是姑娘借著結婚把她爹媽又撮合一塊兒了。我猜是他老伴兒今兒回來了...離了這麼多年不好意思給大伙兒說,今兒打招呼時候笑得有點尷尬...」
我把「說不定人家汆丸子再做個韭菜炒雞蛋呢」連著米飯一起咽回肚子里...老人的臉,不能打....
半個月後
老夏家倆口子一起出現在了樹蔭下...
不是我姥爺厲害,老爺子80了,與其說他分析得准不如說他蒙的准。
飯桌上,老片警也對我姥姥說過:你35年生的,我36年生的,我不正好比你大一歲么。
我姥姥想了想,默默點了點頭。
而我已經憋得眼淚止不住....
這是一個普通的樹蔭下老頭兒的故事。
可如果說我姥爺是職業病,那其他老人呢?他們沒有「分析案情」的愛好吧。
所以我也疑惑,老頭兒老太太們一坐坐一天,幾乎不說話,他們在想啥呢,有啥意思啊。
坐在樹蔭下的老人,大多7,80歲了,5,60歲的「年輕人」正在廣場斗舞呢。
而30後、40後的他們跳不動也蹦不動了,電視里演得你情我愛他們看不懂,本來看得懂的抗戰、解放戰爭又都演成了科幻劇、動畫片。倒是每晚7點到8點檔他們雷打不動。說來也怪,就算看新聞聯播老人們也是扎堆兒的,破舊的傳達室簡直是他們的娛樂室。
也許,口耳相傳才是他們所習慣的信息來源,而不言不語的時候,眼前駛過的不只車水馬龍更有自己的一輩子吧。
就像我們不明白在樹蔭下坐一天有什麼意思,他們也不明白在屋子裡待一天有啥意思。
空空蕩蕩的不是他們的家而只是他們的屋子,與其留在屋子裡還不如坐到樹蔭下。那裡有他們一年總會少個兩三個老街坊們。
不論老頭兒老太太們聊得多起勁兒,每當我去看我姥爺的時候,他都會慢悠悠地抬起屁股直接走人回家...
我爺爺剛離休的時候,早上五點半起床,背著小背簍,拿著鏟子,提著鳥籠來到山腰,將鳥籠一次次提過來一個個掛在樹上,從鬆軟的泥土中挖蚯蚓,並撿走路上見到的所有牛糞。
等到八點的時候,我爺爺已經提著鳥籠下了山,然後跟我奶奶一起吃早飯。
到了十點多,我爺爺會去趕集,買菜買肉。
買來肉以後,他會見肥肉切下來給家裡人吃,瘦肉切成小條,和蚯蚓一起拌了,餵給鳥兒吃。
中午飯吃完後,我爺爺會叫上左鄰右舍所有喜歡鳥的老頭,再遛一次鳥,一邊互相交流養鳥心得。回家後,我爺爺會把早上拾來的牛糞放在小盆兒里,等著牛糞生蟲,給鳥兒吃新鮮的蟲子。
下午飯吃完後,我爺爺就去鄰居家蹭電視看,蹭到不好意思了,就回家聽收音機。
然後睡覺。
他老人家養鳥的時候,很少在樹蔭下發獃。
直到他慢慢身體不行了,提著鳥籠再也爬不上山了,拄著拐棍出一次小巷都腰疼了。這才提著最心愛的小鳥,坐在我家門前樹蔭下的台階上,朝著小巷口靜靜地發獃。
他大概很想去山上遛鳥,去拾牛糞買肉挖蚯蚓給鳥做食,他可能還非常想贊些錢去大城市,去那些很大很大的花鳥市場,去買一隻那些圖畫書上的鳥,讓附近的老頭都羨慕……
可他那時候的身體,也只能坐在樹蔭下發獃了。
「等你老了,就會覺得認識的新人,每一個都是某些舊人的排列組合。彷彿再也認識不到新人了。」
於是看到的任何路人,任何景象,都會勾起你的一些想法,夾雜著回憶。無需再急著刻意將這些想法整理、表達、告訴別人、記錄、備忘、套現、訴諸意義、辯證關係。。。什麼都不用,不去對這些想法做些什麼。你就是讓自己去想到這些,就是做「想到」這件事情本身。你萌說的都好文藝,我有點不好意思答了……
為啥我見的坐在樹蔭下的老人,都是一群被時代拋棄的人。他們不認識字,聽不懂普通話,每天就是坐在街邊聊一些這家長那家短。
每次我從他們身邊走過時,隔著二十米,他們就停下了所有動作所有話題,開始盯著你,就是那種硬生生的毫不遮掩的盯,一直目送到你消失不見,像是進行某種儀式。
你們有機會一定體驗一下,真是棒極了,背後生了倒刺一樣,耳朵里都是他們在猜測你是幹嘛的。然後你就成了他們接下來一小時甚至半天的談論話題。
他們在想啥?
啥都有。說幾個印象深的。
有個老頭總是追憶往昔歲月,說文革的時候,他第一次見到死人。又說八十年代他做電工的時候,全村線路都歸他管著,誰家想通電,得先擺桌酒席,哦那時還沒有瓶裝啤酒,都是拿著碗買散裝的。還說當年大隊里有一輛拖拉機,他開著到了市區,被交警攔下云云。
有個九十多歲的老太太,和我家祖輩算親戚,每次見了我,不管春夏秋冬,都說我衣服穿的薄,然後不厭其煩給我講她當年在某縣醫院治病時遇到大雪的情景。老太太裹著小腳,那個縣是她一輩子去過最遠的地方,我算了一下,開車去的話大概一個半小時就能到。
老太太家我去過,土房子,窄的不像樣。她兒女給她弄了台電視,她也看不懂,有時候我去了才打開。老太太開電視非常有意思,電源必須要插在插排最中間的插孔,因為當時她兒子教她時就是插在那兒,她覺得換個插孔就打不開了。
還有另一個老太太,會算命,平時在樹下念佛經。她家人大概對她很不友善,用她自己形容的就是,她兒媳曾經用手指頭點她的腦袋,罵她不懂事。她嚇的一聲不敢吭。
他們之中的更多人,幹了一輩子農活兒,糊裡糊塗給人當了一輩子老婆,也沒啥崢嶸歲月,坐在一起可能啥也不想,就是坐著,成了一種慣性和姿態。
嗯,我見的大多是這種吧。
PS:順便給大家推部電影《光棍兒》,這部電影真是,蠻切合題意的……姥爺門前有一棵榕樹。
榕樹太大了,枝葉向上蔓延,變成了一部分的天空,軀幹向外擴張,變成大地最粗壯的肢體。什麼時候種下的榕樹啊,把時間線一直往前推,總是還嫌太晚。
姥爺每天坐小馬扎。穿著一條系帶子的短褲,把帶子狠狠煞進腰裡,上身有時是裸著,有時是白色背心,這得看天氣。
為什麼管小馬扎叫小馬扎呢?姥爺總是想。據他所知,馬從來都不坐小馬扎的,馬總是站著,但是四蹄著地,根本不像他那樣,兩個膝蓋向外頂,大腿像上提,屁股貼著小馬扎,腹部是縮著得,盡其所能地想貼到脊柱。從來沒見過馬這樣坐過,驢也沒有,騾也不是,和馬字旁有關的所有動物都不是這樣的。
姥爺呆住了,像一隻靜止的果蠅。姥爺年輕的時候也總是這樣,在田野上呆住,有時對著牛糞呆住,有時坐在田壟上呆住,好像憑空遭遇了雷擊,不過姥姥很快就會把他領回去,然後他就不呆了,和姥姥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話。
現在姥姥不在了。
姥爺想不明白小馬扎名字的由來,又轉動腦筋,想下一個問題。然而為什麼我要坐小馬扎呢?姥爺想,總有點其他事做吧。坐著不動分明是天底下最無聊的事,你看田裡老牛吧,羊吧,麻雀吧(雖然現在也不多見了),就算無所事事,也從沒有坐著,只有姥爺坐著,在榕樹下,小馬扎彷彿生了根。
姥爺年輕的時候是不坐小馬扎的。那時候他滿村地追著大舅舅打,因為大舅舅總是無緣無故摸別人屁股,而小舅舅則赤裸著身子在榕樹下,明明渾身嫩得好像會被榕樹葉割傷,還到處爬著,裝雞裝狗裝貓,有時候姥爺還得去鴨籠里把他逮出來。
他們現在不在這裡了,偶爾來了,只怕也不再摸人屁股,到處爬了吧。
姥爺想著,總想尋著點事做,覺得頭很痛。
那便只好坐在那裡了。
於是姥爺依然坐著,兩個膝蓋向外頂,大腿向上提,屁股貼著小馬扎,腹部是縮著得,盡其所能地想貼到脊柱。然後姥爺靜止不動了,像榕樹,像木頭,像石墩,像一整個安靜無聲的村莊。
好像裝成靜止的東西,就能夠抵禦住孤獨的侵蝕,和時光的磨損似的。我想起那天夕陽下的奔跑,那是我逝去的青春
NPC
和他們對話,可以得到很多人生線索。
當然,很大可能是沒有用的線索。
等你過去點一下他的腦袋,他就給你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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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是原答案。
第一次被人點了好多反對。
不過我還真遇到過一個坐著小馬扎的老人,大概是2014年夏天,在四川大學望江校區田徑場的天台上。老人坐在小馬紮上悠閑地放風箏。我跑去跟他擺龍門陣。他說他是老師。他問我什麼專業的,我說中文系。他說:「那莫得搞頭。」然後我問他教理工科嗎?他說:」中文系。「
(EOS 600D + 16-35mm F2.8 )
看到贊不少,給大家看看廬山真面目
想他們的父親帶他們去看冰塊的那個下午。
想他們為母親守靈的那晚喝下的牛奶咖啡。
想他們和朋友拖來一頭豬偽裝自己的死亡。
想他們在海的對面看到的那盞綠燈。
想他們在草地里渾身的露水和冷雨。
想他們向掌勺廚師多要的那一勺粥。
想他們從主教家裡偷出的那套銀器。
想他們這一生經歷的愛,痛苦和傳奇。
賭上性命的誓言,和遙不可及的愛戀。
以上都是我瞎掰的。
問過我爺爺。他說自己只是在發獃而已。
蟬躁無止無休,陽光肆意而射,毫無顧忌的便穿過樹縫兒,懶洋洋地伸展著,像是要永久棲居在老者後腦勺兒似的,浮現出灰白白老年斑的痕迹。
老者就是這樣斜斜的倚靠著斑駁稀疏的樹蔭下,小馬紮好似無精打采一般,應該是用的年頭久了,還在努力的支撐著老者病懨懨的身體。
葉子被陽光灼的熾熱,花兒在烈日下已經干透了它的嬌軀,樹榦散散披掛,橫陳著它的枝擺,想敞亮亮的,接受著所有的燥熱。
老者像枯槁的骨骸,沐浴在夏日的侵襲里,禪聲愈烈,毫不停息的灌入耳朵,像是追逐著嬉戲,想要完全豁免精神安寧與肉體衰老的邊境。
頭腦昏昏似眠,已經不太靈光的鼻子彷彿能嗅到空氣中瀰漫情緒的細菌,細細地體會著來往人群中呼吸的無端惡意或沒有知覺的情慾,厭倦和煩躁的情緒不停地在熙熙攘攘的大道中滋生,誰也不能妨礙一個老者百無聊賴的精神動機,想像著再馨香美好的肉體也終究會走向衰老。
好像沒有什麼區別吧,他這樣想到,幾十年的時光變遷也不過是繁華與頹敗雜糅的夢境,一晃的而過,仿若中間只走了一步,就越過了人生輾轉的膠著,青絲毫不留情一夜白頭的錯覺。
想想年少時母親做的甜膩膩的蜜餅,爐火烘烤,糖汁滋溜溜澆在上面,翻面還有好看的燒痕,透著心脾俱爽的干香,狼吞虎咽也要一口半個,哪怕舌頭被灼的微燙,應該是這一生最摯愛的食物了,不知是人老了總愛美化記憶里的一切,還是那股香氣真的是穿過歲月也要留住的美味。
不知不覺中,在繽紛的回憶里,老者漸漸闔上了雙眼,迷濛蒙的,呼吸輕淺,嘴角是說不清也道不明的微笑,應該是安詳的睡著了。
夢裡是怎樣,我們就不得而知,只是這陽光依舊高照,庭院暗影疏薄。我曾經問過這種大爺。發現他們有:
等夥伴聊天下大事
等夥伴來下棋
屋裡太熱,不捨得開空調
跟兒媳婦在一起住,不方便,沒辦法
家裡地兒小
跟老伴吵架
想想以前做的光榮事
想想以前做的錯事
心裡默默詛咒
等死
遛狗
純發獃
其實這樹沒老王年紀大。
樹活了三百多年,老王已經活了不知多少歲,但這樹是他在三百七十一年前種下的,據說因為那天是植樹節,誰知道呢,反正他是這麼對我說的。
你問他整天坐樹下想什麼,想什麼不清楚,但整天說他經歷過的那些事,聽得人都當笑話聽,除了我沒人相信老王活了很久。
老王看我如此信他的話,便悄悄在午後坐在樹下搖著他說諸葛亮用過的羽毛扇對我說了個秘密——其實以前我也遇過和我一樣奇異的人,他應該不是活的久,他應該是未來的人。
說到這他得意地笑了:那人也姓王,單字莽。
我卻故意說:那不還是輸啦。
老王聽了便撅起嘴說:好不容易說點天機,你卻撅我,不說了。
我見老王生氣了,便低下語氣說:王伯伯,再給一個,就再講個,好不好?
老王聽了很是受用,便指著老樹說:講講這個吧。
我一生與三棵樹結緣。第一棵是爹在我出生時種下的,第二棵是我在餘姚種下的,第三棵就是1644植樹節種下的。
前兩棵的事去問你徐姨去,我也不記得了。唯獨第三棵我還記得,植樹節過後某一天便突然衰敗,這一敗可敗了二百六十七年,後來竟枯木逢春慢慢好了起來,到如今怎麼看得出以前衰敗之相。
聽到這我抬起頭看這棵樹,真是枝繁葉茂,據隔壁朱鯉說這樹有五十六個樹枝呢。
老王說到這便不說話了,我忙問:王伯伯,你想什麼呢?
王伯伯坐在馬紮上對我說:我在想個朋友,他叫朱厚照。
他抹了抹小板凳,把上面的塵埃拂去之後,這才顫顫巍巍地坐下。望著不遠處的朝陽,一點點爬起。
那時候他也是朝陽啊,一個小屁孩尚且不知道什麼是憂,什麼是愁。
眼中的世界總是有趣的,隔壁的二丫那個小辮子總是忍不住多揪幾下,樹蔭下的老伯整天都在想什麼呢?
他曾經這麼問過老頭,老頭只是摸摸他的頭,不說話,或者說,講一下他根本聽不懂的話,對於孩子來說太難懂了。
他垂下了眼,攤開自己的手,才發現已經老了。
老了啊。
風吹過樹梢,嘩啦一聲,緊接著連綿不斷地纏綿。
他捶了捶腿,骨子裡都發著腐朽的聲音。
他想要很多很多,但是好像還沒覺得自己長大,就發現老了。
什麼時候老的呢?
他想想,是那個時候吧。
那個姑娘站在這個樹梢下,對著他說,我等你。
她憋紅的臉像熟透的蘋果,支支吾吾的,對於她來說這明顯太難了。
少年站在不遠處的身影頓了頓,他張口想要說什麼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他閉上眼想起了姑娘的容顏,卻始終沒有勇氣轉回頭看她。他怕啊,怕是看一眼,心就留這了,腳也再也走不動了。
他們不一樣,怎麼能一樣呢?
姑娘家就該是好好地找一個安穩的漢子嫁了吧,他這輩子都是要走的,走了這裡可能就回不來了,這流浪的遊子,遠方才是歸途。
你別等我。
他沒回頭,說完這句話之後,就抬起腳步走了。
她多執拗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啊,眼淚一下子就湧出去來了,順著臉頰往下,啪嗒一下落到了地上。
他已經很久沒想起她了,她應該是什麼樣子的。
不記得了,這麼多年,人不知道怎樣了,是活著還是成為了一抔黃土。
死了。
誰死了。
他記得有些人,還沒來得及和他告別就走了。
二愣子,別忘了我,幫我和你嫂子說一聲。他摸了摸胸口,還能想起那時候的悲憤,他咬著牙,混著血,不得不咽下去,這口氣他得忍。
死了一個,接著又死了一個,他生命中的人如同多米諾骨牌一樣,接二連三地消失了。
從虛無中來,又歸於虛無。
沒什麼好哭得,但是人對於死亡能看得更透徹嗎?
他那時候像一頭牛一樣,發瘋的牛,見誰都紅著眼。
老爺爺,你在想什麼呢?一個泥娃子身上土都沒蹭乾淨,就跑過來問他,還是不是回頭看自己的小夥伴。
他想了想,聲音略帶沙啞地回答道,我在想一些人。
什麼人?
一些在你生命中留下了濃重的筆墨,你無法忘記的人。他看著孩子一臉不解的眼神,摸摸他的頭,這麼說道。
你現在還小不懂,等你長大了,你就明白了。
只剩下小孩子默默地站在原地,看著老爺爺一步一蹣跚地遠去。
長大是什麼呢?
孩子抬了抬頭,看著遠處余留的殘輝,赤紅的晚霞慢慢被吞噬,接著歸於靜謐。
父親退休了,不甘寂寞,60多歲開始自主創業--辦了個小批發部。
幹了3年,賠了,母親拿出當年餵豬攢的錢,還清了債務。
之後,父親加入了馬扎黨。馬扎是我買的,刺槐木的,綠色帶子編起來的,很普通。
父親的馬扎黨是有固定地方固定人員的,大河邊的擁軍亭下,幾棵虯雜的紫藤,攀援而上,邊上幾棵紫薇木槿什麼的,花期很長。背後是大河,會有垂釣的人卧一支長竿,靜等魚上鉤,魚並不多,也不大,感覺釣魚人在打發多餘的時光,耗掉旺盛的精力,一如馬扎黨。
人員不愁,坐下來,便有人聚攏過來,小城,父親在這裡工作生活了四十多年,熟面孔很多,但常客卻只是小區里幾位老者。偶爾也會有熟人路過打招呼,也會有面善而已忘卻的人,人老了,記性差起來。
話題很多,子女工作、孫子孫女、時政花邊,林林總總,無不涉及。這在父親結束亭下閑聊後,回家交談中會體現岀來。
常常是這樣子的問話:
某某被抓起來了,你聽說了么?
下個月漲工資,你能漲多少?
某地方有個講座,我要去聽一下,免費管工飯呢!
某人前天去世了……唉!
亞迅上學要小心了,最近有搶小學生的。
大概如此,其中謠傳居多。,
日子這樣一天天過著。像沒有浪花的流水。
一直到2005年7月5日,晚上,飯後,忽然接到哥哥電話:父親不好了!
的確是不好了:腦血栓,住了一個半月院,出院後,口齒不清了,行動沒多大障礙。但被醫生告知,老人的情況並不好,會朝著老年痴呆發展。而且不可逆。
出院後的父親仍然去擁軍亭下,馬扎黨照常聚會。
下班路過的我,卻發現情況有了變化,別人談笑風生,聊得熱乎,父親卻只是待在一邊,靜靜的,有些孤獨。
不久,父親不再去擁軍亭下。早飯後,一個人搬了馬扎在樓下,低了頭,不語,默默。我知道,好強的父親是不願被人笑話,因為說話不利落了。
做兒女的只有多騰出點時間來在家裡陪陪父親了。
到了2010年,父親的病情愈發嚴重了,已經不識字了,視力記憶力都嚴重下降。患病多年的母親也因糖尿病足住院了。
父親是倔犟的,母親住院期間,堅持要跟到醫院去。而又在病房待不住,無奈的我們,只好把小馬扎帶到醫院,放在樓外賣水果的攤邊,好心的水果攤的大嫂幫著照顧著眼睛已近失明的父親。
母親去世後,父親搬到我家住,但是在家呆不住,堅持要求到樓下坐著,無奈之下,只好把他送到樓下,一個人坐在小馬紮上。
開始半年,視力還隱約可以瞄道,自己能回家,可是半年後,眼睛已經看不見了,只能像盲人一樣,靠棍子探路,可是仍然固執地要下樓坐著,一刻也不願在家,而且堅持不讓雇保姆。可我們都是上班族,那段時間只能推掉一切應酬,下班趕緊往回趕。
直到06年春節前,我老家小叔來城裡看望老父,事情才有了改觀。六十歲的小叔主動要求來伺候父親。父親才答應搬回他的住處,與小叔同生活。
那段時間,有了小叔的陪伴,我們每每回去看望時,總能看到樓下小叔與父親坐在小馬紮上,一個大聲說著老家的人老家的往事,一個側著耳朵仔細地聽,認真地點頭。這樣的畫面深刻地印在腦子深處。
可是,這樣的時光不長,07的冬天來臨了,無法再出去了,而一個冬天,父親病情更加嚴重,春天來臨時,已經不能下樓了。
回家看看,看到小馬扎孤獨地立在暖氣片旁,靜靜的。
父親是在去年9月去世的,去世後,哥哥去把房子整理了下,鎖上了門。
上月,在外地哥哥打電話,商量說把父親那邊的房子賣了吧,讓我去收拾一下東西,在樓下小房裡,我看到了那個熟悉的小馬扎。
忙活一上午,東西賣的賣,送人送人,處理完了。
小馬扎我留下了,父親去世一周年的時候,打算去他老人家墳前燒了,天堂那邊,父親會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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