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鑒賞《虯髯客傳》?

鑒賞唐傳奇《虯髯客傳》裡面的人物都是什麼個性,《虯髯客傳》給人留下什麼樣的印象?


自從在別處樂不思蜀,不怎麼來知乎了。故地重遊,很可能是答非所問地小答一題,為題主除除草

「鑒賞」這個詞好噁心的說,不如用解釋或詮釋。


但是何為「解釋(詮釋)」,有必要事先漫談一下。知道何為「解釋」,有助於我們更好地去解釋。


剛才,我拿起桌上的一個紫砂杯——右手食、中兩指穿過耳柄,大拇指則壓在耳柄上端的外緣,將杯子微晃著端起(我感受到杯子出其不意的重量)。接著,左手捏住杯蓋上小小的乳突物,揭開蓋子(氤氳的熱氣飄搖而出,伴隨著一股咖啡的焦香)。然後,右手將杯子送至我曾經吻過很多女人及其身體各部位的唇邊,輕啜了一口滾燙的西非咖啡,不由自主發出一聲享受的呻吟。


舊石器時代的原始人見狀不知作何感想。

喝水使用雙手捧,甚至直接俯首入水作獸飲的他們,面對這個「紫砂杯」,肯定不知為何物,該如何對待,又如何可以應付自如。紫砂杯作為一個封閉的「他者」,拒絕向之開放,處於自身鎖閉狀態,通過對主體(人)的排斥,與主體形成緊張的對立關係。

假定這是一個好奇心強烈的原始人,必然會嘗試著如何對待及使用該物。他想要弄懂這個東西到底是幹什麼的。換句話說,他想要「理解」它。由此展開了對該物的詮釋(解釋)。

我們常以為詮釋是屬於語言的。其實,詮釋在本質上是一種行為,並不必然依賴言說。比如上述我以某種恰當方式拿起紫砂杯,啜飲其中的盛裝物,即可視為對該紫砂杯的一種當下「詮釋」。

詮釋是作為主體的自我,和他者建立起一種關聯或同一關係,將原本的他者融入自我。

這樣一種「同一關係」,我們有另一個說法,即稱之為——「語境」。紫砂杯便在這樣一種同一關係或曰「語境」中被「詮釋」,通過「詮釋」而顯現自身。注意,我這裡說的是——「顯現」。意味著,在進入該「語境」而被「詮釋」前,紫砂杯實際上是處於隱匿狀態。

有人就奇怪了,在你拿起杯子使用(即你所謂的「詮釋」)之前,它不是明明白白在桌上么,何來「隱匿」?


親,記住,杯子之為杯子,只有當其被使用時才如其所是。也就是說,杯子意義(意涵),只有置於關聯語境,即作為工具使用時,它的工具特徵才昭然明示,從而杯子意義清楚明白地顯示出來。剝離關聯語境的杯子則非杯子,充其量只是一個意義空洞、曖昧的存在物或物理實體。的確,桌上的這個東西(「物」),當其作為一個單純的物理實體,它是顯明的,畢竟被你看到,但作為一個如其所是的杯子,作為一個具備特有功能的工具,則是處於隱匿狀態。也就是說,未使用該杯子時,作為主體的你,其實並未與之真正遭遇,雖然它處在你的視野里。杯子之為杯子,只有置於關聯語境,即當其和主體遭遇(交會),形成融合的同一關係,即置於關聯語境,才會從隱匿走向顯示。


————今天暫時到這裡,明天繼續————


昨天講到,杯子只有在使用時,即置於關聯語境時,才如其所是,意義得以確立。通過在關聯語境中功能性地展開自身,杯子真正作為杯子,煥然顯示自身。

也就是說,事物之為該事物,其是其所是的意義,產生且只產生自關聯語境。

既然如此,那麼,假如要考察一個事物的真正意義(本原),最恰當的方式,是將之置入其關聯語境。

這也就是現象學在認知宗旨上所謂的——「回到實事(或曰事情)本身」。

我在使用杯子時形成的關聯語境,其實相當於是一個「事件」,杯子之為杯子,在這個事件中顯現,是其所是。杯子的真正或曰源初意義,從這一實事中產生出來。

這個並不神秘,這其實就是大家熟知的「情景(場景)還原」,比如警察在偵破罪案時就以之作為有效的協助。又比如,羅蘭巴特在考察「戀人絮語」時,就通過一個個還原其「情景」(場景),即採用語境關聯的方式,將那些「絮語」一一置於所本自的實事中,顯示其本原意義。通過和剝離語境的常常被觀念層層覆蓋的扭曲「意義」作對照,正本清源,達到解構(歸謬)的目的(我將在另一個相關題目下討論這個)。


————以上,中午小更一下,晚上再來————


諸位,現在,這個紫砂杯又在我桌上,一如昨夜。自在、矜持,鎖閉自身,猶如水晶棺中夾緊腿昏睡的睡美人,隱匿般存在於世,鎖閉自身,拒絕著周遭的覬覦者,保持著神秘的緘默。

當我再一次,唉,又一次,以恰當的操作方式拿起它啜飲之際,原本自身鎖閉的它,花朵綻放一般向我開放自身,當此之時,它獲取了它的本原意義,昭然顯示在世界上,世界於一剎那間照亮。就像是水晶棺中的睡美人蘇醒過來,睜開長睫毛下深邃的美目,張開她緊緊夾了一個世紀的雙腿,身體纏繞住我,和我融為一體。杯子之為杯子,其意義亦正是在和我的交會融合中生髮的。

因而,在這樣的關聯語境中,杯子藉助於我,得以顯示,是其所是,而,亦藉助於對杯子的恰如其分的使用,解決了生存中的一個來自他者的妨礙(我通過某種方式成功將他者融入自我,從而取消當下的他者),我的存在得到了伸展,使之繼續延續,也就是說,當此之時,我的存在,亦同時在這一剎那間照亮,一同顯示。而與我之存在相關聯的整個世界,日月星辰、山河大地,以及棲居在之間的人類,生生死死、恩怨情仇、悲歡離合,等等等等,亦隨之一同湧現。我看到在世界中的,以及和我一同在苦海中跋涉的眾生,歡然欣然,而又同體大悲,惻然在心。你和整個世界一起震顫。


有人可能認為我上述過於誇張了。不過就是拿起杯子喝水嗎,有必要這麼神叨叨嗎?有病得治。

我們之所以覺得拿起杯子喝水很普通,平淡無奇,是因為這樣的體驗我們經歷得太多,陳腐得已經喚不起新鮮度了。想想那個原始人,看到名之為杯子的陌生之物,終於學會使用,宛如夢幻,當此之際,想必是「一件值得慶祝的大事」吧,天真易感的他,或者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捶胸作歌,讚頌世界之奇妙。

疲於生活的我們,已經失去了對這般存在之樂的高峰體驗,只有在某些強刺激體驗中,比如吃到激動人心的絕倫美食的那一刻,熱戀中審視自身的某一刻,以及在自己喜歡的人身上(或身下……或在其對面,或背後,甚或在其臉上方)感受到性高潮的一瞬間,以及當其雙手被吊起,兩個nipple被乳夾夾住,小夥伴在後執鞭大力鞭撻其香臀之際(好吧,我承認近來看Sex Story Fifty Shades Of GreySubmission之類影視劇走火入魔了),才有如許體會。

回到我桌上的這個杯子。當它因我的使用,即進入關聯語境,而無蔽的、昭然若揭顯現本真的自身,借用胡塞爾的語言講,此時杯子,作為一個認知對象,是「明證性(明見性)地被給予」。胡塞爾認為,假如一個對象明證性地被給予,那麼這是該對象諸多被給予方式中的最佳方式,是原初的、第一性的被給予。

一個對象的被給予方式(顯現模式),除了上述這個,還有其他幾種。按照等級依次大致是:以幻想和回憶的方式以想像(圖畫)的方式意指(即言談)的方式

胡塞爾認為,最後一種,即意指的方式,是等級最低的,是事物最劣的顯現方式。比如,我談論桌上這個杯子時,杯子在我話語中的「顯現」,和我當下使用這個杯子時杯子之為杯子的直接顯現,相比起來空洞得多。嚴格講,當我談論杯子時,杯子並未真正顯示自身,只是一個意義空泛的概念。於是胡塞爾很鄙視語言。

但是很可能在所謂「影響的焦慮」下,海德格爾力圖和胡塞爾意見不同,當然不是只求任性耍賴式的意見不同。而又必須自洽成理——我愛我的個性,但我更愛真理。事物之如其所是的顯現,本真的存在,真的不能在語言中進行么?忽然聖靈降臨到海德格爾身上,他徹然領悟。於是他以神諭的口吻開始了他的言說,即演講集《通向語言的途中》的第一篇——「語言


————今天事忙,明天繼續————


討論海德格爾的《語言》前,尚須解決一些小問題。


我看著今晚又如期出現在我桌上的這個紫砂杯,嘆了一口氣。嗒然若喪。

之前講到,當我在使用杯子,即置之於關聯語境時,作為用具的杯子,這才「是其所是」地顯示自身。我對杯子的使用可視為對它的「詮釋」,因為這「詮釋」,我「理解」了杯子,洞悉其本質,換言之,我取得了對杯子的「」(真知)。因為這個「」是在關聯語境或曰作為主體的我和杯子的交會融合的行為中產生的,且只能從中產生(即杯子的本質在且只能在我對它的使用行為中顯示),「知」生於詮釋「知」,所以王陽明括之言曰:知行合一。(唉,鈍根之人對這四字常理解不能。三百年來,不知有多少人錯會。我感慨地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先生游南鎮。一友人指巖中花樹,問曰:「天下無心外之物,如此花樹在深山中自開自落,於我心亦何關?」先生曰:「你未看此花時,此花與汝心同歸於寂;你來看此花時,則此花色一時明白起來,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陽明傳習錄》)


借用胡塞爾的話來講,你看「此花」時,此花作為一個意向對象,「明證性」(明見性)地被給予,最直接、最本源地充實了你對它的意向,該對象是其所是地顯示自身。

也就是說,當你在觀賞此花時,通過你當下的觀賞(行為),此花和你形成交會融合的同一關係,在這樣一個關聯語境中,此花作為欣賞之物顯示自身(就像我在使用杯子時杯子真正成其為杯子),「色一時明白起來」(就像我在使用杯子時,原本自身鎖閉的杯子在使用中敞開自身,展示其用),此花是在你的觀賞行為里本源地顯示自身(即呈現意義),從這個角度講,此花(即你當下作為一個觀賞對象而意向的對象),是在你的觀賞行為即意向被充實的過程里「誕生」的,是你已經得到充實的意向,是你意向的終極產物,從這個角度講,「此花不在你的心外」,在你心內。


等等,有人要表示抗議了。為什麼杯子必須是在使用時才顯示自身,而「此花」只在觀看時便已顯示自身,厚彼薄此,先生對於杯子無乃苛刻之甚乎?既靳情於杯子,不如讓我拿走你桌上的紫砂杯,免遭白眼,善自護持,升其位於諸物之上以壯其志,必不使其視己身為物之卑下者而為恨矣!

唉(我仰天而噓),義士,你錯識我心,必須道歉。之所以杯子必須是在使用時顯示自身,是因為杯子本質上是一個用具,用具只有在使用時才本源地顯示自身,正如海德格爾所言,鎚子必須是在上手捶打(釘子或腦袋等)時,鎚子才真正成其為鎚子,得以自身顯示。閑置的鎚子則因為剝離語境關聯,雖仍可因為歷史沿革稱之為「鎚子」,但其本質處於隱匿中,我們在看待以及提及它時,都是在概念中進行的。而「此花」是作為觀賞物而非器具,器具是在使用中成其為器具,而觀賞物則是在觀看中得其所哉。物類不同,使之自身顯示的方式亦相應不同。雖然杯子、鎚子等亦可在特殊情況下成為觀賞物(比如成為藝術品),「此花」有時亦可作為酒籌使用(白居易詩:醉折花枝當酒籌),但是,除非我們正式地,即取得社會共識地將某特定的杯子作為藝術品來意向,將特定之花作為酒籌,使之脫離原有行列,進入其他物類,否則,那樣做就是對它們非本質地詮釋,或曰過度詮釋。

有人可能要問,到底是誰規定杯子一定要作為(具特定功能的)「用具」來意向呢?將某物作為某物來意向,將某物意向為某物,是我們所處的生活世界的設定,和生活世界的意識形態息息相關。既然如此,我們不妨藉助這點,考察文學作品中,作者為了表達(顯示、詮釋)自己要表達的東西,而為之構築的特定人設、情節或情景(他如此這般的設定是為了自己要表達的東西可以在這樣的語境中自身顯示),即作者實際上是要將「某物」(包含人)作為什麼樣的「某物」來意向,由此反推背後的意識形態(按:稍後在正式分析《虯髯客傳》時我將運用這樣的分析)。


————時間不夠了,明天繼續————


今晚,我又一次坐在桌前,和紫砂杯默默相對。

在我的觀看中,它「蜷縮」著自身,猶如夜晚合攏花瓣、緊束為尖尖的、紡錘狀花苞的睡蓮,拒絕周遭,拒絕我,拒絕「展開」自身,將自己「蜷縮」為一個「個體」。和我相對的、咫尺天涯的獨立個體

當我拿起它使用時,它在我的使用中「展開」自己,和我交會融合為一體。於是,之前所具的獨立性消失,它不再作為「個體」存在,作為個體的它消失在我的使用中。我在使用中不曾感到有「一」杯子。我感受的只是杯子作為器具的特質或雜沓的材質(如杯子的體量感、觸感、環狀耳柄給予我手的踏實感、液體順著杯口的溢出狀,等等)。只有在我反思時,杯子這才從當下被使用的語境關聯中剝離出來,在我的意想里重新統合為「一個」杯子,又恢復到和主體(我)對立的個體狀態。

等等,有人又要問了,先生之前說自己在使用杯子,即置之於關聯語境時,杯子真正成其為杯子,本源地顯示自身,但先生現在又說,在當下使用中,杯子的個體消失,杯子和你交會融合為一體,並無「一」杯子呈現,絕無獨立、完整的「個體」存在,豈非前後矛盾乎?

唉(我再次仰天而噓),善哉問也,噫( Yeah),敏思一至於此也,設爾為男身,吾當琴瑟友之;設爾為女身,吾必當鐘鼓樂之娶之也,奸之而快之。豈不聞佛曰,「所有一切眾生之類,若卵生、若胎生、若濕生、或化生;若有色、若無色、若有想、若無想、若非有想非無想,我皆令入無餘涅槃而滅度之,如是滅度無量、無數、無邊眾生,實無眾生得滅度者,何以故?」(《金剛經》)

因為所謂的「眾生」或萬物,在我們眼中是一的,作為離散的個體而存在(如一杯子、一鎚子、一花,等等),是我們意識在認知對象時的預設。我們面對混沌的感覺雜多時,在先地賦予其「個體統合」的意識,將其一一「歸併」、「切割」,從而形成一又一殊異的「個體」(一杯子、一鎚子、一花,等等)。諸位,請像梵高一樣割下你們的一隻耳朵,放在桌上,如果只是單純藉助視覺感官,你實際看到的只能是一些由顏色、側顯的形狀等混沌組合的感覺材料,這些才是你當前意識里真正的「乾貨」。之所以你看到的是一隻耳朵,則是因為意識具有的「個體統合」功能所致。杯子、鎚子、樹木等事物可能真的有自己的特定範疇,其範疇隨著混沌的顏色、形狀等感覺雜多一齊被給予我們的意識,但必須經過意識的「個體統合」,才能形成一個個殊異的個體,出現在我們的意識中。桌上的這個杯子,當我在觀看時,因為我的意識具有的「個體統合」功能,由此賦予了一個「個體」概念加諸其上,和當下混沌的感覺雜多結合在一起,「塑造」出一個(名之為杯子的)「個體物」。

也就是說,當我看著桌上這杯子的時候,在我意識里同時存在一個伴隨的「個體概念」。這個「個體概念」具有空洞特徵,猶如集合中的空集?,不存在任何元素,它只是將一堆感覺雜多「框」起來的一個「空框」。當我們在意向某物時,這個「空框」,即這個空洞的「個體概念」隨即加諸其上。假如我們將不同的個體事物視為不同的集合,這個等同於空集?的「個體概念」,亦正如空集?一樣,是一切集合的子集。也就是說,每個集合(個體事物)中,都存在一個空集(「個體概念」)。

而當眾多個體事物因為類目的劃分,一堆一堆組成更大的集合時,這個作為空集的「個體概念」,依舊作為子集分身在這些集合中。這個「個體概念」的作用在於,幫助形成「」以及「組」、「類」、「堆」、「群」等狹義和廣義的「個體」。(按:《金剛經》將事物的個類分為四大類型,即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具體是什麼一般人其實也沒必要去知道,只要知道這些可一言以蔽之為「個體概念」即可)

當我在前面講,我在觀看桌上的杯子時,杯子「蜷縮」著自身,拒絕展開,作為個體對我進行排斥並在排斥中促進其個體身份(為讓大家更好理解,打個比方,當我在用頭撞牆時——千萬不要問我為什麼這樣做,反正肯定是女人害的——因為我被強烈地排斥,於是我強烈地感受到這個「個體」的存在)。正因為被「個體概念」束縛住,杯子其作為杯子的本真的存在才不能夠「展開」,是其所是地自身顯示。而當我拿起杯子使用時,杯子展現其用具本質,得以自身顯示,和主體(我)交會融合(因為是我在使用)。也就是說,在我使用即置之於關聯之語境時,杯子的個體性消失了,解除了對自身的束縛,杯子得以真正成其為杯子。因為「個體概念」將物塑造為「個體物」,從而和主體「我」形成對立,即形成與我對立的「對象」,而當我和這個原本的個體物交會融合,形成同一關係,自然就取消了物我對立,事物得以自身顯示。事物的本質,或曰是其所是,不在於其「個體概念」,那恰恰是束縛其本質的東西。只有在語境關聯中取消「個體概念」,事物才得以是其所是。

既然在觀看中,意識加諸杯子以個體概念,當然這可以通過對杯子的使用而將之取消,使杯子是其所是地自身顯示,那麼,像前面提及的「此花」,作為非用具之物,不能像杯子那樣通過使用,來取消這個束縛或曰妨礙其自身顯示的「個體概念」,我們又如何只是通過觀看,使其得以自身顯示,是其所是呢?這似乎是一個難局。一方面,觀看會加諸「個體概念」其上(這一點和對杯子的觀看是一樣的),束縛其展開自身;另一方面,又要在觀看中解除其「個體概念」,消解個體的存在。

某事物作為觀賞物而非用具的妙處就在這裡了。對於一個觀賞物或曰審美事物而言,我們在對它的觀看中,會進入一個「審美瞬間」,在這個審美瞬間里,花的「色一時明白起來」,當此之時,我們的感官印象異常鮮明,我們沉浸在其殊勝的顏色以及形狀里,花之為的特質呈現在當下關聯語境中,我們忘記了花的個體存在。也就是說「此花」的個體概念在此時被消釋了,此花不再是一個獨立的「個體」,不是一個和我對立的「對象」,而是和我交會融合,形成同一關係,我的眼裡只有此花殊勝的顏色、形狀等材質,花作為,作為審美事物,得以自身顯示。(雖然有時我很快「定下心神」,從審美瞬間又返回到平常的觀看,花重新退回到與我相對的個體狀態,隱匿本真)

在對用具的使用中,作為用具的事物被消釋了「個體概念」;在對觀賞物的觀看中,事物的「個體概念」時隱時現,進入「審美瞬間」時被取消而隱去,退出「審美瞬間」時又回歸;而在對事物的「意指」即談論中,事物是作為單純的概念進入語言的,其概念包含且必然包含「個體概念」,似乎不能取消,因為語詞就是概念的物質存在。那麼,胡塞爾認為對事物的意指,即對事物的談論,是事物最非本真的存在方式,事物因為它的不在場,只是提供一個具有索引性的、僅作為識別區分的空洞概念,不能「明證性」地被給予,在這樣的場合下,事物不可能是其所是地自身顯示,似乎是對的。

但是海德格爾表示反對,認為在語言中,語言通過言語的方式,依然可以讓事物「明證性」地被給予,顯示自身。在其演講《語言》中,他以詩歌,這種最純粹的言說為示範,以他特有的靈媒式譫言口吻,展開激動人心的論證。


————明天繼續————


噹噹當,今晚沒空,明天再更~

————2016/5/30更新如下————


心月狐詩曰:無上甚深微妙法,百千萬劫難遭遇。我今見聞得受持,願解如來真實義。

(註:依據《鏡花緣》的泄密,女皇武則天為天星心月狐的凡間化身)


我從小生活在奈及利亞鄉下。村子很小,三三兩兩的茅草屋。多雨。雨後總有很多長腿白鳥飛來,停歇在屋頂,啄食草垛間因雨水蒸熏,密密麻麻瘋長的蘑菇。

常常,父親牽著我的小手,在家附近的沼澤地漫步。

沼澤里有很多的睡蓮,比普通睡蓮的花稍大,白的、紅的、藍的、紫的……我想你從來沒見過黑色的睡蓮。好吧,其實我也沒見過。

路上偶爾會見到因無力養育而棄置的、奄奄待斃的赤裸小孩。比我還小的小孩。胳膊和腿都瘦得皮包骨,像黴黑的乾柴。奇怪的是肚子很大,鼓鼓脹脹的,像袖珍的孕婦,可是他們分明都是餓著的啊。

兀鷲三三兩兩飛落在小孩身旁。它們總是四處尋找死亡的氣息,有如地獄使者般出現在將死之人面前。多數兀鷲都像紳士一樣不著急,悠閑踱步,等這個小東西真正死了再上去分食。但是世風日下,偶有一兩隻年輕的缺乏修養的兀鷲,性子急,按捺不住撲上去,鐵鉤子般的尖喙啄下一顆血肉模糊的眼珠,和眼眶連著一根細細的、愈拉愈長的血筋。旁觀的年紀大的兀鷲們,翅膀合抱在胸前,用責備的眼光注視這個不守規矩的「年輕人」。

小孩之前就已經因哭喊而撕啞了嗓子,所以眼珠被啄走時,發不出任何聲音了,瘦弱的小身子只是輕微抽搐幾下,停在他身上的大頭蒼蠅因其皮肉的猝然顫動,訝然飛起,又重新停歇其上。

我們只是默默從旁邊走過去。

(或是聽見腳步聲,小孩用失去眼珠的空洞眼眶「凝視」漠然走過的我們。)

我慶幸自己是活著的人,兀鷲不感興趣,從來不會打擾我們。

我們當然不會趕走兀鷲。因為趕走它們還是會來。小孩死得遲一些而已。苦熬的痛苦更多。總不能抱回家去吧,家裡有很多孩子了。當然我們這裡的確有收養遺棄小孩長大後做傭人的習俗。但是家中已經有了幾個之前路上撿回去的準備做傭人的棄孩,養在豬圈裡(父親說這可以讓他們從小就明白自己的地位)。其中有兩個很小的小女孩,是和白人殖民者混血過的,姿色不錯,這是專門預備給我將來的性奴。父親讓我隔些天就用水牛皮鞭子訓練她們,培養其受虐情懷。

百多年來,沼澤里溺死過很多犀牛和大象,以至於肥沃得淤黑。每到夏季,遍是開花的睡蓮,五彩繽紛,天底下所有的美麗似都群聚於此(我願將所有的讚美都給予它們),其間徜徉的我們目不暇接,中心如醉,常常忘記我們是誰,來自何處。離去時有如從一場大夢裡醒來,有如每個早上醒來時的憂傷滿懷。

臨近黃昏時分,這些睡蓮會一點一點合攏花瓣,蜷縮成豎立的紡錘狀花骨朵,慢慢下沉一部分到水裡,猶如入睡。這就是睡蓮之名為「睡」的緣故。

有一種很小的小鳥,可以說和當時我胯下的差不多大小。它們是一種瀕臨絕跡果不其然在十多年後真的絕跡的特殊翠鳥。臨近黃昏時分,便會嘰嘰喳喳群飛而來,次第降落在綻放的睡蓮中央,一隻小鳥佔據一朵睡蓮,蜷縮小身子伏在花蕊上,等著將要入睡的睡蓮一點一點合攏花瓣,最終將它們輕輕裹住,包在紡錘般的花骨朵里。千萬年來,它們在進化中學會巧妙利用睡蓮的獨特品性為巢。遮風避雨,防範侵害。

凌晨四點左右,父親將我搖醒,我們舉著火把,深一腳淺一腳走到沼澤地,坐在岸邊等著天亮。淡紫色的曙光映現在遠處的山巒。天色漸亮,一束束新鮮的陽光穿過山坳的空缺,投射在空寂的沼澤上,明暗錯雜。慢慢的,尖尖的花骨朵從水中一一舉起,在我們的耐心中,如握緊的拳頭般慢慢鬆開,一點一點綻放,翠鳥小小的身體漸次顯露。它們似乎不為周遭情景所動,安靜地酣眠在花蕊上,身體輕微地抽搐著,像一顆顆小小的心臟。不知不覺間,灰暗、清冷的沼澤地因為睡蓮的綻放一下子生香活色,美麗儼如仙境。翠鳥依舊匍匐不動。我們在耐心中等候著。太陽越來越高。忽然間,像是越好了似的,眠息在一朵朵睡蓮里的翠鳥慶祝般一齊飛起,整個天空都晃動起來。我瞠目結舌。美麗竟是如此的神聖。當此之時,就像是一場慶祝的盛大焰火,慶祝睡蓮是其所是地顯示自身。


現在,我坐在電腦前,看著桌上的杯子。正如入睡時蜷縮為花骨朵的睡蓮,杯子亦有如「入睡」般「蜷縮」自身,「蜷縮」為一個「個體」,與我相對。而當我拿起使用時,杯子在我的使用中展開,當下顯示。杯子消失了它的「個體」,當下顯示的是非個體的存在,是其本身特質的單純存在。而我因為和杯子的交會融合,心頭倏忽升起奇妙的愉悅,恰似翠鳥從綻放的睡蓮里慶祝般飛出。實在令人嘖嘖稱奇於存在(名詞)的神聖。


在我面前是一電腦,一滑鼠,一杯子,一手機(×2),一書(×3),一桌子,一鞋子(×2),一衣服,一筆,一避孕套,一個(酷肖白石麻衣)的充氣娃娃,一窗子,一樓,一汽車,一(背影窈窕的)女人……事物在普通情況下以個體的形式呈現。

有時我去拜訪一家庭,去往一國家,看到一人……等等,或是看到一顏色,聽到一聲音,產生一心念……等等,又或者牽著一手,親吻一嘴,撫摸一乳房,輕彈那獨木舟中的划船小人」……等等,雖然嚴格說這些不是哲學概念上的「個體」,但它們依舊是「個體概念」造就的產物,可視為廣義的「個體」。我們生活在一個由無數「個體」錯綜堆積的世界。彼此均保持一定的獨立性。我作為一個「個體」和諸多「個體」打交道。除我這個「個體」之外的「個體」,它們都作為「他者」。而正因為它們是「他者」,必然和我對立或者不相容,常常產生「碰撞」,對我產生阻擋、限制、壓制,讓我|碰壁「,讓我的存在不能伸展,難以延續,由此產生痛苦

所以佛祖正確地認識到,「個體概念」恰是痛苦的根源。將事物「個體化」,是意識在意向事物時的固有特徵,意識自動將「個體」概念加諸其上,塑造為「個體」。可以說,世界原本「混沌」,意識將之分而別之,進行切割分類,形成林林種種的「個體」事物(這裡的「個體」包括廣義和狹義)。從這個角度講,我們看到的當前「世界」,是真實的(因為存在本身是真實的,是所謂禪家的「立處皆真」),但又是虛幻的,因為「個體」的事物,或曰事物的「個體」,是意識的創造,作為「個體」形式的事物,是虛幻不實的。

所以佛祖道:「所有一切生之類,若卵生、若胎生、若濕生、或化生;若有色、若無色、若有想、若無想、若非有想非無想,我皆令入無餘涅槃而滅度之,如是滅度無量、無數、無邊生,實無得滅度者,何以故?

因為(!),「若菩薩有我相、人相、生相、壽者相,即非菩薩

為何「實無得滅度者」?所謂「眾生」,即作為個體而存在的萬事萬物,是意識在進行意向活動時將「個體化概念」添加於其上的產物,實際上真實世界中不存在什麼「個體」事物,即不存在所謂的「眾生」,那只是意識在進行意向時「切割」出來的結果,凡以「個體」形式出現的事物皆為虛幻不實。所以佛祖雖欲「滅度」,但實際上沒有任何「眾生」(個體)可供其「滅度」,使之得入涅槃,因為「個體事物」是不存在的啊,是意識為方便自身營造的「錯覺」,是虛幻不實的東西。你要我去「滅度眾生(個體)」,但在我眼中沒有「個體」,真實世界是未分-別的世界,是未遭意識切割的世界,不存在任何個體形式的東西,不存在人們通常所謂的「眾生」(即「個體」),我又要到哪裡去「滅度」?

而所謂的「菩薩」,就是通過悟道、證道、修道,從而在行為認知上徹底清除「個體化」概念的得道者。所以,佛說,假如一個「菩薩」眼中還有「我相、人相、生相、壽者相」(「相」在佛學裡相當於具有「個體化概念」的特定物質形式)即如果存有「個體化概念」(按:如來把「個體化概念」分為這四大類,比如「我相」就是把「我」看待成個體,等等。一般人無須細究,只要知道這些都歸屬於一個「個體化概念」即可),那麼,顯然未修成道,則「即非菩薩」,那就不能真正叫做「菩薩」了。

佛告須菩提: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

一切個體化事物,都是「虛妄」,不過是因為意識之意向行為的「客觀」需要,必須將「本原世界」進行一的「切割」,分而別之,使之作為個體形式的事物被給予。於是產生了作為個體的「我」,於是產生了不同於「我」的其他個體事物,即產生了「他者」,他者並不必然會融入我的生存,勢必產生「碰撞」,阻擋、限制、壓制了「我」的生存延續,於是產生了「痛苦」。記住,之所以產生「痛苦」,根本在於將「我」看待成個體,「我」作為個體而存在,正因為「我」是一個「個體」,而同樣作為「個體」的他者,才因此和「我」發生「碰撞」,阻擋、限制、壓制我的持存。最典型的是,當你在仇恨或痛苦的時候,是不是很強烈地感受到自身的存在?因為痛苦來自他者的拒絕,他者的拒絕強化了「我」作為個體的個體性,所以在痛苦中,我們更顯明地看到個體自我,看到被「個體化概念」個體化的「我」(如果你夠聰明,你同時也看到作為意識特徵的「個體化概念」之本身)。

這裡要特別指出,有人因為在痛苦中感受到「我」的強烈存在,誤以為這是真我的自身顯示,這是錯誤的。因為他看到的只是被意識個體化之後的虛幻的「我」。正因為它實際上是意識在意向時構建的產物,所以很容易和其他的意識產物即「觀念」結合,從而常常被諸多觀念遮蔽,導致人對於自身的錯誤判斷及認識。只不過在遭受痛苦時,原本遮蔽於其上的觀念因破產被清除(比如我一向自以為是很有才華很有人格魅力的男人,這樣一個觀念附著於「我」,遮蔽真我,結果在某天發現垂青於我的美女不是因為我的才華和人格魅力,而只是因為我的非洲黑屌,大受打擊,產生痛苦,因為受打擊,證明原有的我對於自我的認識是錯誤的,附著於其上的那一錯誤觀念破產被清除),當此之時,在我的內視中,只剩下純粹的、沒有主觀之觀念附著的、原始的「個體化概念」,我直觀到的不是純粹的我(真我),而是純粹的個體意識,所以我錯誤地把痛苦中看到的「我」視為真正的「我」。真正的「我」是不可以被意識到的,一旦你去意識它,因為意識的特徵,必然要加諸「個體化概念」於其上,從而使之個體化,形成「虛幻」產物。

難不成我不能感受「真我」了嗎?

到底有沒有「我」呢?要沒有「我」,我又是什麼呢?

當我拿起杯子使用的時候,作為「個體」的杯子消失了,同時,作為「個體」的我也是消失的,沒有「個體」和「個體」間的齟齬,這樣才能夠「交會融合」。通俗講,就是我在喝水時忘記了「我」(個體化的我)。但是,我感受到一種切切實實的當下存在,難以名狀,姑且借用海德爾格的術語——「此在」。「此在」不是「我」,因為「我」(或曰個體自我)是個體化的產物,但「此在」又是,因為其當下即是,唯我唯此,所以說「此在」是——「真我」,是不可被意識的(因而沒有分-別、沒有邊際)、實際上也是不能言說的大寫的。正因為其不能言說,我必須回頭在剛才的話加上刪劃線,刪而未刪,而又必須去刪。之前講到,當我在使用杯子和杯子交會融合之際,杯子和我一同自身顯示。其顯示的是本原的我,或者說我的本質,是個體化消失的我,是真我。話說這個「我」字容易引起誤解,所以我佛如來似更喜歡用「真如」來取代,或曰「如如」。

只有和他者的交會融合(比如在對杯子的使用中),將他者化為同者,此在(真我)才得以自身顯示,佛家謂之得見真如。所以修道實則不是一件很神秘的事,生活中就可以進行了啊。所謂「神通並妙用,擔水及砍柴」(龐居士語)。

有人汲汲於個體的「我」,擔心「我」會因之消失,像害怕死亡一樣害怕失去自我,何其愚哉?正如前面所論及,其執著的不過是幻象,意識為方便意向活動構造的虛幻之產物。

越是汲汲於個體的「我」,痛苦會更甚。所以有時候人們從樸素的經驗出發,常建議陷於痛苦的人去找些事做,不要獨自待著,在行為做事中,在和作為他者的事物打交道中,因為交會融合,個體的「我」會消失,真我從中自身顯示,真實而快樂。此在便是如此這般展開、持存。

噫(Yeah),「一切有(即執著於作為虛幻產物的、非真實存在的『個體事物』的所作所為),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金剛經》)


今天需要用腦的事太多,寫這個漸有些腦力不濟了,還是明天繼續吧。

在我離去前,有人可能想知道前面關於兒時的回憶,我和父親看睡蓮之後,又發生了些什麼。

我只能告訴你沒發生了什麼。


那時候,也就是翠鳥們焰火般從各自所在的睡蓮中飛出之後,我們在留下來的空寂中看到,有一朵花因為打開的方式不對,交疊的花瓣夾住了一隻翠鳥的翅膀。它居然沒能掙脫,撲棱著小身子,獨自望著離去的同伴焦急尖叫。

父親決定下到沼澤里幫助它。他在淤泥里趔趄走了幾步。我預感到他要沉下去,他果然沉了下去。他竭力轉過身回頭向我求救。手杖就在我身邊。我可以拿起來伸過去拉住他。但是在那一刻,我遲疑了。我想起家裡的財產,想起我可以提前很多年成為一家之主(父親是村子世襲的酋長)。我看著他無助地沉下去。他最後的喊叫聲從黏稠的淤泥下傳來。我從未像現在這樣有耐心。天色已然大明。一片空曠的死寂中,那隻最後的翠鳥終於掙脫睡蓮的挾持,撲稜稜飛起。尖細的叫聲湮滅在遠處的天空。睡蓮的花瓣縫隙里猶自夾著一枚脫落的翠綠的羽毛。

舉目望去,一朵朵的睡蓮各呈其妍,夢幻迷離。原來美麗有時是如此恐怖。我撿起手杖,像個大人般拄著一步一步走回去。


————明天繼續————


諸親,我又一次坐在電腦前,用我特有的非洲人厚嘴唇,對你們說話。

我將說些什麼呢?我說的真的是我想要說的嗎?

難以言說之物我又將如何說出?

我竭力在腦海里尋索,猶如「失明的燕子回到影子的宮殿」。

我不得不又一次默默拿起桌上的杯子,觸摸其嶙峋堅硬的骨骼,打開它的身體,汲取其黑而苦澀的體液,恬然以喜,悄然以悲。我聽到我的生命在身體深處低而緩慢地歌唱。全部的過去都在奏響。


乃吟詠曼傑什坦姆之詩曰:


我希望出的,已被我

失明的燕子將回到影子的殿

剪子的翅膀,與透明的影子嬉

在失的狀,一支夜歌響起。

……


詠至興高之處,我站了起來,偏著頭,右手抬至胸前,屈扣大拇指伸掌,打開食指作剪刀狀,如下方席勒自畫像所圖示:

席勒在精神病院觀察到,病人們常常喜歡擺弄出一個類似手型凝神呆立。他試著模仿,驚奇地發現,當他擺開這個姿勢時,瞬間進入萬籟俱寂、萬象皆為賓客的澄澈忘我之境。原來,為個體意識的折磨而崩潰的病人們,自發地採用這一方式安定心神。

佛家將這樣的手勢歸納固化,分門別類,賦予意義,名之曰「大手印」。

悟道之人不必拘泥於結「大手印」的為神化而儀式化以至於過度苛刻的清規戒律。採取自己最適合的即可。當然也不是不可借鑒「大手印」的結法。在你因過強的個體意識而在生活中煩惱焦慮時,找個安靜的場所,結一下手印,當下直入如如之境,此在自身顯示。

請大家現在都站起來試試。

然後,當個體意識又回到你身上,你又個體自我的時候,變換一下「手印」,如席勒的另一張自畫像:

是之又謂白隱禪師之「只手之音」 儔列者也。

伸出一隻手來,聽所謂的「只手之音」,借諦聽之態而凝其神感知,此時「聽」的不是別的,「」的是此在於當下的自身顯示。張其手而入如如之境。個體的「我」消失於當下。此際妙樂有誰知?「金鴨香銷錦繡帷,笙歌叢里醉扶歸。當年一段風流事,只許佳人獨自知。」(圓悟克勤詩)

「新郎」,是作為個體的自我,一入洞房,進入交會融合之境,個體的自我消失,新郎形化為新娘(佳人)。噫(Yeah),交合者也,自相交合者也。交合(交會融合)之後即非原來之我。當此之時,「佳人」為當下的真我(此在)。真我當下自身顯示之妙樂,惟真我可得知也。嗚呼(Wolf howl),道何遠於我哉?起立張手即是。

(此時我再一次變換手印,伸臂曲肘向前,舒五指虛抬其掌向前。此乃密教之「無畏印」。佛陀說法常使用該手印,布施(施與)「無畏」於受眾,使之在紛擾變亂的世間,勿驚勿畏,在佛陀法力庇護下,惟精惟一,安心聽法。我現在效彷彿陀,用此手印布施諸親。請安下心來,不要擔心有人破門強姦或電話催債,凝神聽我繼續往下講說。)

————待續————


【昨天太多重複論述,而且太像和尚寫的,乾脆刪去大半,重新寫點有含金量的~】


————事忙,延遲兩天再更————


真正精彩部分在後面,嘿嘿。


————已歸來,試更一小段進入狀態————

2016年6月6日更新


在我住的奈及利亞鄉下,有時下起雨來沒完沒了。我們住的是木板搭的茅草屋,屋裡常常會發霉,牆上長出蘑菇(我經常讓奴隸們試吃)。常常生出一些黴菌。我靜下來的時候,聞到一股若有若無的霉味。

黴菌在屋內繁衍,如其所是。肉眼看不見的孢子在時光中悄然脫落,隨著屋內漾動的氣流飛揚,進入我的呼吸,潛入體內,乘著血液的流動侵佔身體各臟器。於是醒來時感覺眼睛酸澀,疲倦,頭痛,身體一天天虛弱,常常一個人就垂柳般憂鬱起來。「主人,為何哭哉?」最小的預備役性奴捧著黝黑的盛水瓦罐跪接著,在淚水的滴答聲中輕輕問(罐底游弋著一條蛇)。她的胸部正一天天發育。可是,吾奴,你為何也哭哉?我默默用眼光詫異地反問。「主人傷心的時候,我就很傷心。」繼而,仰臉作狗狀,「主人你打我吧,讓我倆都『海爾』(high)起來。」父親是對的。受虐情懷還真是可以用皮鞭培養出來。

「『海爾』(high)的,不好,」我哀傷道,「我喜歡『索尼』(sorrow)。」(註:我們奈及利亞英語以口音詭異聞名

當時我不知道是黴菌作祟,還以為是邪靈入侵。殺了很多叫聲嘹亮的公雞,甚至殺了那個年紀大一些的、對受虐適應遲緩的預備役性奴(在那個最小性奴的溫柔建議下),讓巫師盤旋作舞,用它們的血祈禱巴魯神。汔無成效。

一個畢生致力於讓落後黑人皈依上帝的法國傳教士來看我,誤以為我這是抑鬱症,給了一瓶他自己用了一半多的Prozac,他自己常常為抑鬱症所折磨,叮囑我惟有對上帝的信仰才能真正克服由對世界的懷疑而滋生的有害於靈魂的憂鬱。他高度近視,年幼的性奴用瓦罐給他倒水時不小心(至少我願意認為是不小心)把那條小蛇倒進他不鏽鋼大杯子里。我們眼睜睜看他喝了下去。(註:安葬時我們不知道這位老人的年紀具體多大,只是依據他臨死時在地上掙扎、轉動的身形,假定是69

村民扶老攜幼在戶外燃起篝火,星空下輪番徹夜長歌,用代代相傳的古老歌謠撫慰年幼的酋長,他們知道我因鬱鬱寡歡而長夜難眠。(註:他們害怕我憂鬱過度死去。沒有酋長,要結婚的女人找誰去除災呢?因為處女是不祥的,給人帶來災殃,只有巴魯神委派的超能力酋長才承受得住這災殃。這是很久以前,巴魯神託夢給我的始祖,第一任酋長,讓他含淚轉告眾人的。因為擔子實在太重,我家族的人多壽命不長,以至於人們更相信處女不祥了

他們並沒有唱歡樂的歌謠。而是以喉音為主的原始哀調。喉音低沉,彷彿來自土壤深處,原本就是模仿大地的呻吟。動人的哀歌,是生活猶如大地般裂開從中湧出的淚泉,蜿蜒流過每個終有一死之人的心頭,涌過河口茂盛的水草。那水草緣何又帶動整個世界跳動了一下呢?一張張塵世的臉再一次被星光耀亮,宛如黑暗的水面。

他們之所以為我哀歌,是因為他們知道哀傷如我之人此時更喜歡聽哀傷的歌曲。哀歌以助哀。

諸親,你們在哀傷的時候,是不是也是找些哀傷的歌曲循環播放呢?

因為在靜靜的哀傷中,平常偽飾自我的紛擾觀念(對自我的種種主觀認知)剝落,自我猶如葉子一時凋盡後的樹木枝幹,光溜溜顯露出來,遍體清涼,我們清楚地照見作為個體的自己。


————明天正式開更————


「此人天下負心者,銜之十年,今始獲之。吾憾釋矣。」

裡面這句我一直記得挺牢的,一句話已經可以腦補一個超棒的故事了啊有沒有!!

鄭振鐸之前認為虯髯客傳是一篇荒唐不經的道士氣息頗重的小說,這是從故事的真實性出發,確實感覺不太可能存在。但是考慮到文學價值的話,虯髯客傳是唐傳奇里我認為最精彩的豪俠小說,精彩之處在於所用筆墨不過兩千餘字,但延展開來已然是一篇生動有致的武俠小說啦。

而且,靠腦補,這個故事的生動性還能提高(?????)

比如你可以腦補上面說的負心之人是什麼故事,是不是像李莫愁的故事一樣讓人唏噓。

比如還可以想像下文字里虯髯客對紅拂女有點兒隱晦的情意,是不是像小師妹嫁給林平之以後,令狐沖的感覺。

當然以上都是我腦補,原作者才不會有這麼無聊的腦洞呢233

想更透徹的理解這個故事,可以看看新唐書,舊唐書里關於李靖的部分,還有一系列李衛公的資料,從史料的評價看待裡面的人物,大概會有不一樣的體驗。


老師安排寫讀書筆記? 虯髯客傳 短短几千字 足夠今人一篇長篇武俠小說


初讀,

感覺主角應該是紅拂,

再看,

大概李靖才是配角


梁朝偉的虯髯客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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