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龍書中人物和仙兒似得為什麼又有那麼多殘酷的事實和刑罰 古龍是不是有種破壞欲?

剛剛看了古龍的一本武俠 主角叫丁寧 眼睛被縫 舌頭被剪的


全部更新完畢,不定期修剪。時隔已久,以下援引劇情、人物如有誤,煩請指正,謝謝。
先籠統解釋題主疑惑,古龍的確在作品中充斥著殘酷的事實和刑罰,這一切是由他從小到大接觸的環境、文學作品及養成的性格、思維方式所致。
當然,這個回答不是一篇分析古龍經歷的傳記,我想將這個問題延展開來,詳細地談談古龍武俠小說里隨處可見的病態的畸形的生理及心理。
有殘酷事實及刑罰的並非古龍獨一家,宗師金庸也寫得很精彩。
大的,譬如阿紫玩弄游坦之,中的,楊過斷臂,小的,建寧滴蠟性虐。
我之前已經在幾個答案有說過,古龍為另闢蹊徑,更著眼於人性的描寫。
「人性」這個詞實在太日經了,導致喪失了逼格,好像誇不出一個作家的好,只能搬弄這類說不出所以然的辭藻,所以接下來我也會盡我所能說得具體些。
再啰嗦一句,我也是金庸小說粉,為避免無聊的掐架,我先表個態,金庸作品裡有病態的人格描寫嗎?有的。阿紫的抖s屬性,建寧的抖m屬性,萬震山由強迫症導致的離魂症(他殺死戚長發封入夾牆後,次日見到封牆的磚頭有一塊凸出,這件事令他內心十分不安,這才患上了離魂之症。因此睡夢中砌了一次又一次,要將牆洞封得牢牢的)

屋裡燈火已熄,卻傳出一陣陣奇怪的聲音來,「嘿,嘿,嘿!」似乎有人在大費力氣做甚麼事。……從窗縫中向房內張去。其時月光斜照,透過窗紙,映進房中,只見萬震山仰卧在床,雙手緩緩的向空中力推,雙眼卻緊緊閉著

  ……

  只見萬震山雙手空推一陣,緩緩坐起身來,伸腿下床,向前走了幾步,蹲下身子,凌空便伸手去抓甚麼物事。……又看得片時,但見萬震山的手勢越來越怪,雙手不住在空中抓下甚麼東西,隨即整整齊齊的排在一起,倒似是將許多磚塊安放堆疊一般,但月光下看得明白,地板上顯是空無一物。

  ……

  只見他凌空抓了一會,雙手比了一比,似乎認為夠大了,於是雙手作勢在地下捧起一件大物,向前塞了過去。

  ……

  只見萬震山將空無所有的重物塞入空無所有的牆洞之後,凌空用力推了幾下,然後拾起地下空無所有的磚頭,砌起牆來。

  不錯,他果真是在砌牆!臉上微笑,得意洋洋的砌牆! ——《連城訣》第十一章「砌牆」

(連城訣里砌牆章節,系仿美國作家愛倫坡的懸疑小說《黑貓》及英國劇作家莎士比亞《麥克白》的部分劇情)
其他的心理問題者,還有殺嬰兒的葉二娘,自宮後搞gay的東方不敗等,金庸在人性描寫方面也頗見功力。
只是,古龍則更赤裸、露骨,有些時候,甚至令人覺得壓抑、反感。我是古龍粉,不是古龍吹,所以這部分分析,我不會狂捧。
我們絕大多數都是心理不健全的人,自卑自負,嫉妒憎恨,失眠多動,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病根在,惡念潛藏在我們的意識中,一旦有誘因,甚至會因此衍生出各種犯罪,演化為各種變態,古龍所描繪的,就是這種真實社會面貌,甚至為了戲劇張力,有時會將它放大,誇飾,他寫自戀狂(石觀音,楚留香之《大沙漠》),兄控(牛肉湯,陸小鳳之《鳳舞九天》),寫同性戀(唐缺《白玉老虎》里的,不是寫九州那個),雙性戀(水母陰姬,楚留香之《畫眉鳥》),寫虐待狂受虐狂(宮九《鳳舞九天》、林仙兒《多情劍客無情劍》),寫強迫症(西門吹雪,陸小鳳系列),窺私慾(陰九幽《絕代雙驕》),人格分裂(牛肉湯,薛笑人,楚留香之《鬼戀俠情》又名《借屍還魂》),自閉症(齊小燕《大地飛鷹》)等等,為了解釋各種心理問題,他又寫侏儒(魏無牙《絕代雙驕》),瘸子(傅紅雪《邊城浪子》、《天涯明月刀》),瞎子(原隨雲,楚留香之《蝙蝠傳奇》、花滿樓,陸小鳳系列),癲癇(傅紅雪),殘障(憐星《絕代雙驕》、逍遙侯《蕭十一郎》、卓東來《英雄無淚》)…其他小說家筆下也不乏殘障人士,金庸筆下的段延慶、梅芳姑、何紅葯,溫瑞安的無情……但以古龍作品之豐,其中諸如此類生理、心理病態的癥狀密度之廣、種類之多,卻是絕無僅有的,可以說,他揭開了被社會所壓抑、遮掩的真實的陰暗面,而這些,畢竟和主流價值觀相悖,這也是古龍作品難以影視化的原因之一。接下來,我們舉例詳談。

在我早期的小說《孤星傳》里,我曾寫過一個很荒唐的故事。
  一個男孩子和一個女孩子,在他們去捉蝴蝶的時候,他們的家忽然被毀滅,等他們帶著美麗的蝴蝶回去時,他們的父母親人都已慘死,他們的家已變成一片廢墟。
  他們的年紀還小,但世界上卻已沒有他們可以依靠的人。
  他們只有靠自己。
  從此那男孩子就用盡一切力量,來照顧那女孩子,他吃盡了各種苦,受盡了饑寒的折磨,有了吃的和穿的,他總是先讓給他的小情人。
  在這種情況下,他的發育當然不能健全
  到後來他們終於遇到了救星,有兩位世外高人分別收容了他們。
 ……
  男孩子練的武功屬於陰柔一類的,而且大部份時候都待在那孤塔上,再加上他發育時所受到的折磨,他長大了後,當然是個很矮小的人
  那女孩子練的功夫卻是健康的,發育也非常健全。
  等他們歷盡千辛萬苦,重新相聚的時候,他們的滿懷熱望忽然像冰一樣被凍住了。
  那男孩子站在女孩子面前,簡直就像是個侏儒
  這種結局本來充滿對人生的諷刺,本來應該是個很尖酸的悲劇。
——古龍《談我看過的武俠小說》

《孤星傳》是古龍的早期作品,後來還有《武林外史》、《絕代雙驕》、《大旗英雄傳》的過渡,步入楚留香、陸小鳳、小李飛刀、七種武器、《歡樂英雄》、《流星蝴蝶劍》、《大人物》的鼎盛期,經過《三少爺的劍》、《圓月彎刀》、《大地飛鷹》的迴光返照,於《獵鷹賭局》正式絕唱。每個階段,古龍幾乎都會寫先天不足的人,這一切,則歸根於他自幼萌發的深不見底的自卑心理。但是,與自卑相伴的,通常是極度需求外界認可的高不可攀的自戀,兩種情緒互相作用,並體現在古龍所創造的人物當中,一旦他激化自卑與自戀並存的矛盾,就形成了怪誕的、離奇的變態特徵。
我們都知道,古龍個矮頭大,小眼厚唇,長相實在不敢恭維,加上他自幼在分裂的家庭中成長,耳濡目染的,都是父母的爭吵打罵,因此年紀輕輕便離家出走,期間又混跡黑道,一邊打工一邊求學,飽受社會的凄風冷雨,即便後來結識諸葛青雲等三劍客,也都以槍手身份潛藏在背後代筆。相比於名門出身、相貌儒雅的金庸,他的身世實在太過卑微。緊接著他以文發家,聲名鵲起,飲下志得意滿的醇酒,迷醉間他開始發泄淤積胸中的不平之氣,他追求膚白腰細、胸大腿長的美女,他千金買笑,卻又片葉不沾,及至名聲煊赫,比肩梁金,這種自得進一步發展為自戀,他玩世不恭,在花花世界裡縱情聲色,他報復過去,又不留戀現在,卻還是憧憬未來
心理學家阿德勒曾指出,人們通過追求優越感來補償自己的自卑感。有些人對自己個人能力、生理素質、社會地位等方面的缺陷不安,深感自卑,因而對異性實施傷害,以發泄被壓抑的性本能和心理緊張,在控制和傷害異性的過程中自己的優越感似乎得到顯現與證明。這大概是古龍的浪子秉性及毫無家庭責任感的緣由之一。
所以我們在分析古龍筆下的某些人物時,經常發現他們是自卑與自戀的矛盾結合體,這無疑是古龍一部分心理缺陷的真實寫照。
因此,他為塑造角色自卑的一面,毫不留情地讓他們出身貧賤,或者天生殘疾,譬如律香川(《流星蝴蝶劍》),他貧賤的出身是極度想抹殺的過去,他瘋狂地追求地位,在古龍筆下,他的野心逐步發酵、升溫,甚至扭曲,他不僅圖謀害死養父,還成了強姦犯虐待狂,更不惜害死了自己的妻子。
當然,也有例外,有些角色不僅出身不凡、毫無殘缺,甚至可以算得上天之驕子、驚才絕艷——
——嗯,這就是《鳳舞九天》的宮九,然而在他身上,「自卑」與「自戀」的矛盾更是演繹極致,令人作嘔。

現在陸小鳳來了。
他既沒有徘徊,也沒有窺望,他確知九少爺一定就在這間艙房裡。
他還沒有敲門,就聽見艙房裡傳出一陣奇異的聲音。
是一種帶著呻吟的喘息聲,就像是條垂死的野獸在痛苦掙扎。
陸小鳳怔住。
艙房裡是不是還有別的人?正在被宮九虐待折磨?
這世上豈非本就有些人以虐待別人為樂。
門裡忽然又有人呻吟著低呼:快來救我,我已忍受不住!
陸小鳳也已忍受不住。
他一向痛恨這種以別人的痛苦為樂的狂人,他用力撞開門闖進去。
他又怔住。
艙門裡只有一個人。
一個頭髮散亂,臉色蒼白的年輕人,正半裸著在地上撕扎翻滾。
他的軀體蒼白而瘦弱,帶著斑斑的血漬,卻是他自己用針刺出來的。
他手裡還有根針。
艙房裡布置得精雅而華麗,散落在地上的衣衫也是手工精緻,質料高貴的上等貨。
這無疑就是宮九的艙房。
這個人是誰?
沒有人虐待他,他為什麼要自己虐待自己。
看見陸小鳳進來,他顯然也吃了一驚,但是一種無法忍受的痛苦與渴望,已使他完全失卻了理智。
他又在低呼。"鞭子……鞭子……"
床頭的木架上果然掛著條鞭子。
"用鞭子抽我……用力抽我。
陸小鳳看見了這條鞭子,卻沒有動手,只是冷冷的看著。
這個人也在看著他,眼睛裡充滿了乞憐和哀求。
"求求你,快……快拿鞭子。"
陸小鳳坐了下來,遠遠的坐了下來。
現在他已猜到這個人很可能就是宮九,他知道這世上也就有喜歡虐待自己的人。
自虐雖然是變態的,卻也是種發泄。
陸小鳳從不能了解這種人,看見宮九,卻忽然明白了。
他得到的已太多,而且太容易得到,所以他心裡的慾望,只有在虐待自己時,才能真正得到滿足。
陸小鳳冷冷的看著他,道:"你是不是在等宮主?她喜歡用鞭子抽人,我不喜歡!"這人眼睛裡的乞憐之色忽然變成了仇恨和怨毒,喘息著道:"你喜歡什麼?喜歡沙曼?"他忽然大笑,瘋狂般大笑。"你若以為那女人是個淑女,你就錯了,她是個婊子!"陸小鳳的手握緊。
這人笑得更瘋狂。"她是個不折不扣的婊子,為了塊肥肉就肯陪人上床睡覺,她十三歲的時候就已經跟人上床睡過覺。"陸小鳳忽然衝過去,拿起了鞭子。
別人侮辱他,他也許還不會如此憤怒,侮辱他所愛的人,卻是他絕對無法忍受的。
任何男人都無法忍受。
這人大笑道:"你是不是生氣了?因為你也知道我說的是真話!"陸小鳳咬著牙,忽然一鞭子袖了下去,抽在他蒼白瘦弱的胸膛上。
第一鞭抽下去,第二鞭不難了。
這人眼裡發出了光,嘴裡卻還在不停的侮罵,鞭子抽得越重,他眼睛越凶,也罵得越凶。
這是雙重的發泄。
他的身子忽然蜷曲,又伸開,然後就躺在那裡,動也不動了。
他已滿足。
陸小鳳跟跪後退,坐了下去,衣服已濕透。
他的憤怒已發泄。
他忽然發現自己心裡彷彿也有種奇異而邪惡的滿足。
這種感覺卻令他幾乎忍不住要嘔吐。
他閉上眼睛,勉強控制著自己,等他再張開眼時,地上的人已不見了。
艙房裡寂靜無聲,若不是鞭子還在他手裡,他幾乎要以為剛才又做了場惡夢。就在這時,一個人從里艙慢慢的走出來,漆黑的發鬃一絲不亂,雪白的衣衫上連一根皺紋都沒有,輪廓優美如雕刻般的臉上帶著種冷酷,自負,而堅決的表情,眼神銳利如刀鋒。
這個人就是剛才那個人。
有誰能相信?
陸小鳳卻不能不信。
這既不是奇蹟,也不是惡夢,真實的事,有時遠比惡夢更離奇可怕,更令人作嘔。
這人刀鋒般的目光正盯在他臉上,忽然道:"我就是宮九。"陸小鳳淡淡道:"我知道。"

——《鳳舞九天》第十三章 孤注一擲

宮九身為太平王世子,完美無瑕,他的自戀幾乎可以說是順理成章(他的房中有面很大的青銅鏡,這點與石觀音相似),太多東西他俯拾即得,可是有一些卻無論如何也得不到。譬如情感。沙曼雖然是他從窯子里贖回,他送冰花送盡一切,卻無論如何無法徹底征服。弗洛伊德說,假如人生活在一種無力改變的痛苦之中,就會轉而愛上這種痛苦,把它視為一種快樂,以便自己好過一些。沒錯,這就是受虐狂。他只有讓得不到的沙曼虐待自己,才能得到真正快感。而這種性虐久而久之,甚至成了本能,不僅炮友沙曼,妹妹牛肉湯也是他的sm對象。但這種病態的、不為人知的性虐待卻加深了他內心的自卑,於是他又放肆地宣洩自戀以彌補(譬如,他同時是虐待狂,跟陸小鳳大玩貓捉老鼠遊戲,只給他有限時間逃命),自卑與自戀互相作用變本加厲,最終決戰的時候,在渾身脫光的沙曼面前,他無法掩飾自己受虐的本能,拜倒於手執皮鞭的陸小鳳面前(感覺古龍這方面情趣遊戲也沒少玩……)

96年版的沙曼,比古龍年紀還大的西門大媽扮演。
對不起,我手賤,

眼洗一下,張智霖電影版的沙曼。

這裡,基本可以下一個結論,古龍確實有輕度的心理缺陷,虐待傾向,但他的「虐待」傾向於作品人物,傾向於異性,並形成了畸形的、為人詬病的愛情觀。
我之所以認為是輕度,因為古龍的為人在絕大多數時候的口碑並不錯,他保有善心,定期捐款給孤兒院,這種心理缺陷並沒有在真實社會中放大、形成犯罪。
當然,「自卑」與「自戀」或許只能解釋古龍寫下「殘缺」角色的動機,並沒法充分說明,為何這些心理生理病態出現頻率之多、種類之繁。
其實原因我在上面也說了,他為了揭開被社會所壓抑、遮掩的真實的陰暗面。
古龍愛熱鬧,他並不是離群索居的人,但由於長期的不安定,及另一半歸屬的缺失(走馬燈般迭換的女人,更像是為了滿足他的肉慾而已),使得他維持著一種精神層面的孤獨(我就不提尼采裝逼了……)。他可以像那些天才的文藝創作者,超然於物外,將孤獨付諸筆尖,外化為文學創作。
他放浪形骸,藐視世俗,不虛偽做作,趨近於生命中的「本我」,他甚至在創作時絕不喝酒,渾身脫個精光,只剩一條內褲(彭華版《浪子悲客:古龍傳》),正因為這種本真的生活狀態,才驅使他直截了當地揭露人性最赤裸而真實的一面,性慾、暴力、心理扭曲,這些都是現代文明社會裡被壓抑的人性秘密。
但是,必須要說,揭露人性的秘密,並不是最終的目的,這只是一種手段,在文藝創作而言,要兼顧情節及立意。並非寫了雙性戀,寫了sm,讀者們就要跟著高潮追捧。關鍵還是要看作者的最終意圖。
舉例子,雙性戀水母陰姬(更趨於拉拉)——導致了神水宮不能有男弟子——天一神水被盜,司徒靜懷孕而死——暴露外來男子入神水宮盜神水——疑點轉向楚留香——牽引出《血海飄香》及《畫眉鳥》劇情。
這裡,寫拉拉並非刻意標新立異,該設定不是毫無作用,對情節是具有一定推動力的。
至於揭露人性醜惡的意圖,還用多說嗎?
順延以上提及的《孤星傳》,古龍接下去是說:

這種結局本來充滿對人生的諷刺,本來應該是個很尖酸的悲劇。
  但是我不肯。
  我還是讓他們兩人結合了,而且是江湖中最受人羨慕、最受人尊敬的一對恩愛夫妻。
  因為他們的愛情並沒有因任何事改變,所以值得受人尊敬。
  這悲劇竟變成了喜劇。
  人生也是這個樣子的,只要你願意,只要你有決心,有信心,就可以將悲劇變為喜劇。
古龍《談我看過的武俠小說》

以及,瞎眼的、自卑的原隨雲不甘於就此沉淪,他化身蝙蝠公子,搜刮財富到蝙蝠島上進行地下交易,並將島上廝仆、妓女都縫上了眼睛。而後,卻有如下的、在知乎流傳極廣的劇情:

東三娘嘶聲道:「不行,求求你,千萬不能點火,千萬不 能。」
  她聲音竟充滿了驚懼恐怖之意。
  她連死都沒怕,為什麼怕火光?
  楚留香忽然想起她還是裸著的,悄悄脫下外衣,披在她身上。
  東三娘身子在發抖,道:「求求你,不要讓他們點火,我..我怕。」
  但這時火已亮起。
  火光一亮起,每個人都似已被嚇呆了。
  在這已接近永恆的黑暗中,縱然是一點火光,也足以令人狂喜。
  但現在每個人臉上卻都充滿了驚奇、詫異、恐懼和悲痛之意。
  這是為了什麼?
  每個人的眼睛都在瞧著東三娘。
  雖然楚留香已經為她披起了一件衣裳,但還是掩不住她那柔和而別緻的曲線,那修長而美麗的腿。
  在燈光下看來,她的皮膚更宛如白玉。
  她臉色是蒼白的,因為終年都見不到陽光,但這種蒼白的臉色。看來卻更楚楚動人。
  她的鼻子挺直而秀氣。
  她的嘴唇雖很薄,卻很有韻致,不說話的時候也帶著動人的表情。
  她果然是個美人。
  無論任何人見到她,都只會是可愛,又怎會覺得可怕呢?
  那隻因她的眼睛。
  她沒有眼睛,根本就沒有眼睛!
  她的眼帘似已被某種奇異的魔法縫起,變成一片光滑的皮膚。
  變成一片空白,絕望的空白!
  她若是個很平凡、很醜陋的人,縱然沒有眼睛,別人也不會覺得如此可怕。
  但她的美卻使得這一片空白變得說不出的凄迷、詭秘,令人自心裡發出一種說不出的恐怖之意。
  胡鐵花的手已在發抖,甚至連火摺子都拿不穩了。
  楚留香這才明白她為什麼怕光亮。這才明白她為什麼寧願死在這裡。
  因為她本就無法再有光明!
  沒有人能說得出一個字,每個人的喉頭都似已被塞住。
  東三娘顫聲道:「你..你們為什麼不說話?是不是火己點著?」
  楚留香柔聲道:「還沒有..」
  他的心雖在顫抖,卻盡量使自己的語聲平靜。
  他不忍再傷害她。
  胡鐵花突然大聲叫道:「這見鬼的火折了,簡直就像塊木頭,若有人能扇得出火來,我寧願把它吃下去。」
  張三立刻也接著道:「這種火摺子居然也要賣幾百兩銀子一個,簡直是騙死人不賠命。」
  勾子長也道:「看來我像是上了當了,好在我的銀子是偷來的,反正來得容易,去得快些也沒什麼關係。」
  張三道:「這叫做黑吃黑。」
  楚留香瞧著他們,心裡充滿了感激。
  人間畢竟還有溫暖。
——楚留香之《蝙蝠傳奇》

所以,古龍又寫了與原隨雲對立兩面的正能量化身花滿樓,所以經過一番掙扎,謝曉峰、傅紅雪都能獲得解脫。所以他還是追求真愛,所以有了《大人物》、《歡樂英雄》。
總而言之,他之所以刻意描寫人性黑暗,因為前人早就告訴過我們:
除了通過黑暗,我們無法到達黎明。


閑來無事答一發
對於古龍的小說向來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甚至古龍迷也往往很難說清到底哪本最好
因為古龍先生想講的東西翻來覆去總是一類的東西,那個被古龍迷用爛的詞,人性。
人性其中的陰暗衝突與自我戰勝
前些年以為《天涯明月刀》最好,因為在我看完《邊城浪子》以後,傅紅雪可以說前半生的精神支柱都毀於一旦,而且那麼驕傲的人偏偏又有著跛足、羊癲瘋,他的後半生不是消沉,大多也是瘋狂了吧
可是古龍又寫了《天涯明月刀》,寫二十年後傅紅雪真正意義上重出江湖,整部書除了末尾都很壓抑,都是傅紅雪在不斷殺人,不斷經歷背叛。於是最後有了公子羽那句話,除了傅紅雪沒人能殺傅紅雪,公子羽在逼傅紅雪自殺。
古龍小說里的人物,直到前兩年才發現其實都是在作死……或者被環境與自己人性中的另一面逼著自殺。
這就是常常說的古龍善於鋪開人性的矛盾,並以理解衝突表現。
葉開也曾為是否復仇糾結,他的情人甚至看到他冰冷的眼神冷漠的表情,那已變得完全不像他。
富貴山莊的四個懶漢,每個人還都有著每個人不一樣的過去和痛苦,需要去一一了解
謝曉峰更是寧願去做一個沒用的阿吉,也不願做那個只能為了榮譽與責任去殺人的三少爺
然而三少爺一朝拿起了劍,他就仍是三少爺!
這就是古龍幾乎在所有書裡面要表達的,任何痛苦和矛盾,最終都會讓你升華。
或者,讓你經歷之後更加堅強與包容,如同陸小鳳的朋友幾乎通通背叛之後,他仍舊一如既往相信著世間情義,哪怕懷疑過老實和尚,也絕不懷疑花滿樓(不要用真愛做解釋╮(╯▽╰)╭)
說回傅紅雪,最終琴師一曲悲涼的鎮魂曲下,他也已經想到了死亡
然後他拔刀,拔刀斬斷了琴弦
然後他義無反顧,安忍不動如大地,靜慮深藏如密藏
然後他從黑暗之中走出,仍舊一瘸一拐著,卻刀刀留下了性命,斬出了光明
每個人無論上天給了你什麼,都要在那個基礎上做出選擇
有些人像花滿樓一開始就選擇了坦然,謝三少明白自己是謝三少,選擇了責任,傅紅雪拋棄了天生的和身為劊子手的自卑,選擇了生而為人的悲憫與尊嚴
每個人都會在自己的內心深處,藏著各種各樣的陰暗與矛盾
古龍所寫的,就是面對它,然後戰勝它,做出自己的選擇


花謝。
花飛。
花滿天。
秋殘。
亂紅飛舞中,站著一個人。就彷彿與這大地秋色溶為一體。
因為她太安靜。
一種深入骨髓的憂鬱和疲倦。
她憂鬱,因為年年都要看盡花開花謝。
她疲倦,只因為她葬過太多的落花。
手中有鋤。
只要有鋤,她就永遠不能停歇。
直到她也如同落花沉睡,死人,是不會葬花的。
寶玉遠遠地看著她。一身白衣的黛玉,白如雪,靜如壁,飄逸如風,美如幽靈。
她沒有回頭。
她知道來的人一定是寶玉。
他們彼此都太熟悉。
他在她面前站住,望著她的眼睛。她的眼裡總有些譏誚冷漠之意。
她太自負。也太孤高。
只有見到他的時侯,才有女人特有的溫情。
她現在正用這種眼光看著他。
寶玉含笑而立。對她的眼光視而不見,他知道,如果他有半絲的得意,她的眼神就會轉
為嘲諷。女人…………,總是千方百計的收服男人,一旦你臣服,她對你就會不屑一
顧。
「秋風很冷」寶玉說道。
「冷的不僅僅是秋風。」黛玉望著蕭蕭落木,語氣比秋風更蕭索。
「哦?」
「人心比風更冷。」
「是的。」
「你的花鋤呢?」
「鋤在。」
「在哪裡?」
「無處不在,有花,就有鋤。」
寶玉笑了。
「花開花落,天地萬物,自有玄機。每一片落花所飄落的位置都是定數,何必葬花?」

「你錯了。」黛玉的表情很莊重:「花來自塵土,而歸於塵土。這才是冰清玉潔的最終
歸宿。」
她看著寶玉,眼裡的憂鬱更濃:「你就是太隨意。」
寶玉笑了笑,他已經學會不和女人爭論了。聰明的男人知道什麼時侯應該閉嘴。
一片花瓣在風中飛舞著落在寶玉的眼前。
一瞬間,只一瞬間,黛玉已出手。
她看著自己的手,寶玉也順著她的眼光看向她的手。
纖細修長,潔白如玉。這不是一雙拿刀的手。可是現在有刀在手裡。
黛玉露出一絲凄楚古怪的笑意:「我的手可以拿鋤。」
「是的。」
「拿鋤的手同樣也可以拿刀。」
寶玉也露出和她一樣古怪的笑意:「我早料到會有今天。」
「哦?」
「你不會讓寶玉蒙塵的。」說完這句話,他緩緩倒了下去,那片落花靜靜地飄落在他的
臉上。
黛玉將他抱在懷裡。面無表情地看向遠方。
又一陣秋風吹過。
落花如雨。
風聲中隱隱傳來歌聲。
花落。
人亡。
兩不知。


古龍筆下的主角像自己。謝曉峰、李尋歡,他們都是優秀而傲然於群的人,可在作者的筆下他們痛苦、掙扎、自虐。
有個詞形容古龍很貼切,或者說形容他筆下的角色很貼切。litost。捷克語。這個詞讀起來讓人想起幼犬的哀號。它是人們突然發現我們自身的可悲境況後產生的自我折磨的狀態。
一種病態的自虐。
李尋歡拱手讓出心愛的女人,謝曉峰拋卻天下第一的名號。他們的追求是什麼?非名非利,只是對自我的一種探求與救贖,而古龍讓他們的救贖充滿了自虐的情結。
偶然么?並不是吧。
一個作家,感受必然要敏銳,否則他的文字打動不了任何人。所以古龍的文字首先需要說服的是自己。
他醉酒、沉湎於色,不能說不消極。
這種感受力極強的人,他所想追求了解的自然也非名利,而他對於自我的追尋與探求,也同樣是抹上了一股litost的格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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