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氏物語》究竟好在哪裡?
作為早在宋朝時期,出自日本的源氏物語,號稱是人類第一部長篇寫實小說,一直不能讓我理解。
首先,它的書寫文字究竟為何?據說當時日本的書寫系統尚未完成。在文字系統都沒有完善的時代,寫的長篇小說,價值能高到哪去?
其次,它裡面以官名代人名,而官名又不隨時間變化,據說是總要讓讀者搞不清楚狀況,就文本價值,一個搞不清楚主角,人物關係得用論文才能分析清楚的小說,它的偉大處,又在哪裡?
說實話,源氏物語我沒有看完,大家都說它是愛情小說,可我每次看,總聯想到溝口健二的黑白恐怖古裝電影,看的心驚膽顫。
這問題在我剛來知乎的時候就看到了,一直糾結要不要答。。。
大家的答案也已經很全面啦。但是看到 @Soso同學提到以花喻人,就忍不住再來說兩句吧,作為索引派的補充也是好的:)
《源》中有大量以花朵指代女子的情況。在我一個學植物的人看來,這些花其實是極重要的線索:既明確,又充滿特色,非常有利於理解人物情節。由它們衍伸的女子百態,足夠說明紫式部作為一名作家的觀察之細緻,見地之深刻,以及她這一部作品,構思之嚴謹,筆法之美妙。對於一部小說,這已經是足夠的好處了。
來舉點例子吧:)引用部分乃書中原句。
源氏之母,桐壺。「桐」乃泡桐,春日開紫色花朵,但格調並不很高。暗喻其形容完美,卻「身份並不十分高貴」。
桐壺死後,源氏之父迎娶藤壺。這位皇后幾乎決定了源氏公子一生命運,也算是他愛的最深的一個女人。
「藤」即紫藤,同樣的紫色,卻是更加優雅、高貴的象徵。暗喻其「無論哪一方面,都像極了桐壺殿更衣生前的樣子」(也難怪父子倆都愛上她呢),而且「出身高貴」。
後來出場的紫姬(若紫,紫兒),一開始被比作紫草。與紫藤一樣,都是高貴的紫色,暗喻她們的血緣關係和相近的容貌,讓源氏「無意間竟在這少女身上找到了自己所刻骨銘心戀慕的人兒的影像」。網上有評論說她「色如花,命如草」,也就是這個原因。
但紫姬長大後,書中卻又以另一種花來形容她:
「若以花做譬喻的話,當然應該稱作櫻花咯,不過,卻又較櫻花更勝一籌,真箇與眾不同。」
櫻花在當時的日本,算是地位最高,最受歡迎的一種。正如同書中多處對紫姬(紫夫人)的評價:完美絕倫,無可指摘。可是她終究已經不是那個被源氏抱來的少女了,雖然看起來美艷溫順,人見人愛,內心其實已經偏離源氏為她設定的,「紫藤」與「紫草」的軌道。
這樣讀來,源氏、藤壺、紫姬三人的感情線,是不是明朗很多?
再比如朝顏與夕顏:
夕顏大家印象一定深刻,就是那位與源氏結下一段露水情緣,然後迅速香消玉殞的少女。但她在認識源氏之前,其實是被用另一種花來比喻:常夏石竹。
夕顏與常夏,都是夏季盛開的嬌弱草花。但常夏的生命里更長,也更燦爛鮮艷些。如果不是因為源氏,她的命運倒的確可以朝常夏的方向發展呢。
至於朝顏,中文多半翻譯為「槿姬」(朝顏在日本古代即木槿花),就是書中難得一位與源氏只有精神戀愛而沒有肉體關係的女子。
夕顏純潔天真,低微得觸手可及,卻是見不得人,只能在晦暗的夜間匆匆開放便消逝的存在;朝顏則始終在枝頭保持著距離,秉性堅強,一定鮮艷而努力地堅持走向大光明。
這樣對照著看兩個女人的性格命運,是不是也絲絲入扣?
這樣的類比還有很多。啊這樣說來好想專門寫一個系列來詳細剖析啊。。。
好了總結一下。
《源》被公認是人間第一部成文的長篇小說。所以背景在於,一來當時有關「美人如花」的描寫,在文學界基本還都流於表面;二來日本的物哀文化尚未成型。紫式部這種將花與人的命運聯繫在一起的隱喻手法,可以說是極重要的首創,甚至奠定了這本書,乃至整個日本文學的基調——細微的,陰柔的,感知天命的,轉瞬即逝的。我們常常嫌棄寫實的東西缺乏詩意,或者年歲古老的記述缺乏共鳴,但是《源》做到了。對於日本人而言,這些都是再熟悉不過的花朵和花語,只要他們願意,隨時隨地,可以從這一枚花瓣,看到那一整個時代的縮影。
類似的比喻,我們後來在《紅樓夢》里也會看到。但那畢竟是文學發展幾百年後的事情了。《紅樓夢》在全方位都達到了更成熟的高度,以花喻人這樣的事情,放在整本書里看也就不覺得有何過人之處,更不會成為主線。這也好比《紅樓夢》的好,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一場終於要散去的盛宴;而《源氏物語》,我覺得更像是回蕩在滿月的陰涼花枝下,一縷欲說還休的歌聲,乍一聽去,不知所云,再三回味之後 ,卻覺得那悲音底下有極綺麗的一套技法,和極真實的一股力量。《源氏物語》和《紅樓夢》雙粉不請自來(才不說是因為我敬重 @yolfilm 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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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人談《源氏物語》註定不能拋開當時的背景來說:
- 首先《源氏物語》成書於1000年前,那個時候世界上各個國家幾無交流,文學發展各自成體。當時的西方正在普遍建立封建制度,宗教運動,也是中世紀的黑暗年代,當時的西方人人自危,疲於求存,幾乎沒有什麼具備影響力的文學作品留下。但是《源氏物語》出現了,紫式部即是開拓者,又到達了一定的高度,填補了公元1000年左右文學史的空白。
- 其次,紫式部寫《源氏》的時候正好身處大唐影響後的日本,平安時代女性地位不高,寫作用漢字是男性的特權,女性一般多用假名,於是導致我們今天看來即便翻原著也覺得文字晦澀難懂,並且假名文風柔美細膩,語言環境愈發神秘,日本藝術審美趣味中的「物哀」與「幽玄」被書寫得淋漓盡致又如隔著重重霧紗見而不得心嚮往之。據說作為曾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日本文學大家川端康成也是在看過英譯本的《源氏物語》後才喜歡上這部作品的,他覺得原著生澀難懂讀起來艱難,而英譯本卻讓他感動得要落淚。東瀛民族善於以小見大,世界之大都不過是春之曙夏之夜秋之昏冬之晨,花草魚蟲皆有禪意。而中國深受儒家教義,胸懷世界,民族大義,宇宙蒼穹皆為我憂,所以《源氏物語》只源氏公子一人的情仇愛恨便已成巨著,而《紅樓夢》則與亂世一損俱損一榮俱榮,餘下皆是野狐禪。
- 第三,紫式部書寫《源氏物語》當年,日本婦女並沒有權利擁有名字,眾人只知作者本姓藤原,「紫」是因書內女主人公紫姬而得名,「式部」是後來以父兄官銜為名以顯其身份,才被人稱為紫式部,可見當年女性地位之低。但是如同林黛玉一般,紫式部有幸出生於書香家庭,自幼便隨父學習漢詩與和歌(わか waka是日本的一種詩歌體),熟讀中國古代典籍,對白居易的詩有很深的了解與體會(書中引用白居易之詩有90多處)。在那樣的一個大背景環境下,紫式部以細膩獨特的女性視角寫下了男權社會上層貴族一夫多妻制下女性悲歌也就可以理解她的無奈與喟嘆了。
說是女性悲歌,其實主角光源氏也是個可憐人,一生也輪迴在無常里,找不到歸宿。其母親雖然深得皇上寵愛但是因為出身低下處處遭人算計,於是在源氏三歲時便不堪凌辱折磨含恨而去。幼年成長中母親的缺席導致了源氏一生都在各種女人身上追隨母親的影子。《源氏物語》這本書被很多不了解的人詬病為「大叔推倒蘿莉」「蘿莉養成計劃」「百人斬」其實是與之有很大關係的。用佛洛依德的話來解釋就是俄狄浦斯情結,這種情結伴隨了源氏一生,兒時的戀母情節沒有得到良好的疏導最後才演變的如此花心,也害了所有女子。他追尋了一輩子的真愛,懂得欣賞每個女人的美,不論對方美醜貧富,他都可以為了每一段感情付出所有,痴於女子千嬌百媚,醉於女子風情萬種,敬於女子博學多思,但卻一直沒有一個明確的方向,猛一回頭,發現紫姬才是自己的真愛,可惜那時紫姬已經香消玉殞。這樣的男人放現代不能容忍,但是放在那個時代背景下來看,的確沒有什麼惡感。每一部經典作品都不應被因為一些狹隘的思想而被批判。
如果看《源氏物語》只能看到情愛紛至那就太可憐了,書中描寫的日本民俗文化、上層貴族絲竹雅樂、平安時代風雅清麗、大唐影響下審美情趣甚至是借用的白居易唐詩造詞都能讓人感覺到作品的美感。順便說一句,《源氏物語》因進入西方世界較早,全球翻譯語言眾多,光是在中國形成影響力的幾個譯本便有錢稻孫譯本、林文月譯本和豐子愷譯本。個人偏愛更具女性氣質的林文月譯本,辭藻優美,和歌翻譯古風悠然,意境凄清,愁緒不去才下眉頭又上心頭。
舉個小栗子(因為kindle不在手邊,就在網上摘抄一些栗子好了)------------
源氏欲見空蟬而不得的時候泣不成聲寫的和歌:
環露痴心仍重逢,豈料啼多袖已朽。
蟬翼單衫緣何棄,寒冬來時哭聲哀。
秋去冬來凄心苦,淚眼茫茫生死別。
空蟬死後:
蟬衣一襲余香在,睹物懷人亦可憐。
蟬衣凝露重,樹密少人知。
似我衫常濕,愁思可告誰?
桐壺更衣的絕命詩:
面臨大限悲長別,留戀殘生嘆命窮。
冷露凄風夜,深宮淚滿襟。遙憐荒諸上,小草太孤零。
縱然伴著秋蟲泣,哭盡長宵淚未乾。
哭聲多似蟲鳴處,添得宮人淚萬行。
嘉蔭凋殘風力猛,劇憐小草不勝悲。
願君化作鴻都客,探得香魂住處來。
慾望宮牆月,啼多淚眼昏。遙憐荒邸里,哪得見光明!
童發今承親手束,合歡雙帶綰成無?
朱絲已綰同心結,但願深紅永不消。
其中第一句日語古文是「限りとて別るる道の悲しきに,いかまほしきは命なりけり」,錢稻孫譯文「臨到歧途悲欲絕,不勝薄命戀殘生」,豐子愷譯文「面臨大限悲長別,留戀殘生嘆命窮」,林文月譯文「大限來時悲長別,
殘燈將盡嘆命窮」,譯文各具風情,讀來愁緒頓生,心下抽泣。
看完文字我們看風俗------------
日本的平安時代與中國有非常緊密的交往,在日本儒學得到推崇,佛教得到發展。繪畫受唐和五代的影響產生了摹寫日本風土和人物的「大和繪」,後來進一步以和歌為題材,達到了繪畫、書寫、詩歌三位一體。當時貴族喜歡採集古樂,還成立了「大歌所」,專門傳授日本音樂。建築已經初具日本特色了,服飾、器具從《源氏物語》中更是可以看出有著自己的不同之處。書中描寫的貴族閑情生活所派生出來的各種游宴、賞月、和笛、辯香、沐歌、儀式等都令今人羨慕不已。
比如在《源氏物語》中那個終日琴聲笑語不絕,游宴歌舞不斷的六條院,就是源氏根據各個妻妾的不同愛好所設計的,集中體現了春夏秋冬於一體的風貌:
「紫姬所居的東南一區內,石山造的很高,池塘築的很美。栽植的無數的春花,窗前種的是五葉松、紅梅、櫻花、紫藤、棣花等春花。其間又疏疏的雜植各種秋花。
秋好皇后所居的西南一區,在原有的山上導入清澈的泉水。欲使水聲增大,建立了許多的岩石,使水流成瀑布,在院中種植大量的秋樹、各種菊花,秋景之美,遠勝山野。
花散里所居的東北一區,綠樹蔭蔭、夏花繁多,牡丹、薔薇、池塘中荷花飄逸。
明石姬所居的西北一區,蒼松、古柏、臘梅,所布之景十分適合冬日賞雪。」
庭院分區煞費心思,適逢每位人物的個性。春花絢爛卻年華易逝的紫姬夫人住在春之院,人淡如菊與世無爭的秋好皇后住在秋之院,熱情好客的花散里住在夏之院,隱忍剛韌的明石姬住在冬之院。自然景物成為了人性的隱喻,又暗示了她們的結局。
又如夕霧新罹右大將之職
「其時天色將晚,樂人照例表演《萬歲樂人&<賀皇恩&>》等舞樂。但僅為走走形式。旋即舞罷,管弦之會便即開幕。因太政大臣親身參與,眾人無不竭力獻技,合奏更為出色。琵琶依例是螢兵部卿親王彈奏,其人所擅甚博,實屬罕見之才。源氏彈奏七弦琴,太政大臣彈奏和琴。源氏久違太政大臣之和琴妙音,今日重聞,更覺優美之極,振人心弦。故他也大展身手,傾技以施。兩人合奏之樂音,優美絕倫。彈畢,兩人共敘往事,又說到當今光景:親戚之誼愈深,友愛之情更濃,凡事皆坦言商討。二人言語投機,心景愉恰,杯盛之間,逸興泉涌,至醉後,忽徒生感傷,泣下不止。」
再如朱雀院五十壽辰,恰遇是上慶祝大典
「紫光人所帶四個貼身女童,皆容顏可佳,身著紅外衣,白面紅里汗巾,淡紫色錦織襯衣,外綴凸花勁頸,紅色練綢單衫,言行舉止皆甚文雅。明石女御屋裡,新年裡布置得富麗堂皇。眾侍女競相鬥艷,裝扮得艷麗多姿,甚迷人眼。女童身著青衣,暗紅汗衫,外綴中國線綢裙,又間夾婊棠色中國統羅討衫,眾女童皆無二樣。明石夫人之女童裝飾稍遜,著紅面紫里襯袍者二人,著白面紅襯袍者二人,外衣皆為青磁色,襯衣或深紫或為淡紫,皆用研光花綢,極為俏艷。三公主聞知集於此者眾,於是悉。已將諸女童裝扮得格外出眾:著深青色外衣,白面綠里汗衫與淡紫襯衫。這服飾雖不甚華麗珍貴,然整體氣派,極為堂皇高雅。」
大典上
「源氏忍不住偷窺三公主,只覺她比之於人,更顯玲現嬌美。其貴秀勝於艷麗,若二月中旬新柳,略舒鵝黃,且柔弱不勝鳥飛。她身著白面紅里常禮服,頭髮自左右向前掛,如青柳絲,恰是榮貴公主模樣。明石女御姿容比之三公主更多艷麗,然優雅無二。其雍容氣度如夏日藤花,兀自艷放於群芳零落後。她因有孕在身已久,奏畢頗覺倦怠,遂將箏推置邊上,依靠矮几,用手支撐。其矮小纖弱,而矮几則大小如常規,所以她必高抬手臂,如此則又極木舒適。見此,源氏便欲替她特製一合身茶几,足見其關愛之心了。她身著紅面紫里外衣,秀髮長垂,極為清整。燈光映襯,風姿絕妙無及。紫夫人著淡紫外衣,深色禮服與淡胭脂色無襟服,頭上青絲濃密柔順,披於肩前,恰好相稱其身,觀之風韻十足。若用花比,可謂櫻花,然比櫻花優美有加,這姿容的確殊異。明石夫人置身如許貴婦人中,似要遜色,實則不是。其言行舉止,優雅有致,叫人見之則自覺寒顏。其姿容風貌閑雅,不失切娜,妙木可喻。她身著柳綠色織錦無襟服,彷彿淡綠衣服,外系輕羅圍裙,以示謙遜③但眾人於她絕無嫌棄之意。她卻斜坐於一青色高麗錦鑲邊茵褥上,一手扶琵琶,一手持撥子,其姿態神情優雅無比,恰是「此時無聲勝有聲」,如五月初之橘枝,花實並香。」
讀罷真覺人人栩栩如生在眼前,那個華麗奢靡的平安上層貴族生活絲竹在耳。更不用提紫姬死去那一幕,佛經念了幾天幾夜,源氏泣不成眠與用情至深的熏君,最後以浮舟與他在塵世中的決斷所結尾,讓人肝腸寸斷而終夜難忘。
因為實在太喜歡這本書了,匆匆一寫竟然寫了那麼多字,見諒。
沒看過原版,只看過譯著,應@ yolfilm 之邀,硬著頭皮答題來了。
源氏物語是前年暑假看的,一遍過,閱讀體驗還不錯的。
在文化層面上,作為人類第一本長篇寫實小說,源氏物語描寫了平安京時代的貴族光源氏及其後代薰的戀愛和生活事迹。它奠定了「物哀」這一日本文化特徵,從中可一窺日本人的精神層面。同時,作者紫式部對平安京時代的風貌和事物也作了比較精彩的描寫,例如日本貴族社會對於不禮佛的神道教的尊崇和陰陽師地位的拔高,例如皆信有妖怪鬼魅會害人,例如流行在書信上附帶花枝,例如上層社會的官宦乃至侍女皆流行作和歌相贈,例如地位較低的婦女常於家中等貴公子臨幸,例如成年女子拔眉染齒,例如對於須磨等遠離京都的地方有精彩的描寫,例如上流社會皆好唐風、推崇白詩。可以說,它所描寫的那個時代,是我比較感興趣的。
因為是譯著,所以無法在文字上做一個比較好的評價。目前比較流行的兩個譯本,一個大陸豐子愷版,一個是台灣林文月版,這兩個譯本都是意譯為主的。就從和歌的翻譯來看,豐子愷版是譯成絕句形式,而林文月版則是譯為楚辭體。拿源氏物語里所看到的平安京詩人所作的漢詩和豐子愷翻譯的和歌比較,很明顯可以看到那些漢詩的水平是高於和歌的,這隻能說是豐子愷的不足。而林的版本這點比較好,至少在和歌的翻譯上沒有明顯低於同時期漢詩水平。這些和歌零零散散,記錄那個時代的愛戀、風物,也極動人。
在故事上,書中的重頭戲,也就是源氏的愛情,是最為精彩的。源氏是一個極花心的人,喜歡的女人很多,燕瘦環肥,但對紫姬的感情是最不同的。紫姬和他有血緣之親,甚至可以說是他戀母的歸屬。在紫姬很小的時候源氏便將其收養,其後調教加照料,成為當世無雙的這樣一個女人,過中喜樂辛酸充分體現蘿莉養成的精神和樂趣(偏了……)。紫姬是那個時代男人對女人的終極想像(雖然作者是女人),才情卓然,容貌姣好,無所不周知無處不體貼。他們的愛情是建立的紫姬的智慧和忍讓上的,書中紫姬心智之高,讓人嘆服。另一方面,源氏總能在各個女人身上發現閃光點,甚至末摘花之流也能看出優點來,然後待每一個女人都風流體貼,亦讓人折服。紫式部於書中以美人喻花,葵姬之葵花,紫姬之紫藤,夕顏之夕顏花,秋好之紅葉,就連末摘花鼻頭那點紅色的突起也是被源氏嘲諷般地成為末摘花。風流也是源氏物語的一大看點。
我看的譯本是以官名代人名,但官名是隨時間而變化的。如頭中將也不是一直叫頭中將。至於人物關係,我覺得也沒有《百年孤獨》複雜。
宇治十帖的敘事手法變了很多,拖滯疏慢,不及前面好。源氏死後,薰君的秉性與源氏相比也沒有過人和精彩的地方。(後來聽說宇治十帖疑不是紫式部所作。)
作為一本文學作品,很難和別人說它好在哪裡,某些地方只能說一下作為一個讀者的個人感受,以供參看、對比。謝yolfilm邀。
我自認為不是能夠欣賞文學美感的人,所以關於《源氏物語》,我只能挑客觀的來說。
1. 《源氏物語》的成書過程,通常認為與我國的《紅樓夢》頗為相似:
a. 紫式部其實並非本名,作為姓的「紫」,來源於書中人物「紫之上」 。而這一人物一般被認作是作者在書中為自己安排的角色。「式部」則是來自作者父親的官名「式部大丞」,基本相當於我國「禮部尚書」。紫式部從小在天皇側近長大,耳濡目染皇族生活,所以寫出的小說也被認為是來源於現實。
而曹雪芹的《紅樓夢》,也被很多讀者認為是作者依託自己的身世所寫。同時曹雪芹同樣出身於顯赫官宦門第,因此對於豪門家族內部的刻畫,也是很有說服力的。
b. 《源氏物語》根據推測,原本應有60卷,但現僅存54卷。《紅樓夢》也有後40回、80回散佚一說。缺乏關鍵章節的小說總是能引發讀者的推理癖。
2. 人物稱呼問題
日本的平安、鎌倉、市町時代,上層貴族之間普遍互以官名相稱,作為避免直呼對方名諱的一種禮節(日本古代曾認為被呼叫本名可能會被對方控制或下咒,作為避諱的由來)。所以無論是《平家物語》、
《源氏物語》還是其他中世紀的文書,基本以姓+假名+官名+外號構成的人名居多:
源九郎判官:姓+假名+官名 源義經
柳生但馬守:姓+官名 柳生宗矩
內藤修理亮:姓+官名 內藤昌豐
上泉伊勢守:姓+官名 上泉信綱
由於歷史的原因,皇族和婦女並沒有「姓」:大多數的皇族親王以「宮名」為姓,例如「有栖川宮」、「伏見宮」等等。而女性則會冠以父親或丈夫的官名或宮名,比如書中的「藤壺中宮」,「式部卿宮之北之方」。這算是日本中世紀的一種風俗。
而一些評論家也認為,作者這種不給出具體名字的寫法,事實上是想讓讀者擺脫「猜測文中人到底是現實中的誰」這樣的問題,而把注意力轉移到故事情節中去。
日本的文字系統基本來源是 中國古文 + 本地語言。而由於文字來源於中國(自魏晉時代便開始與中國有文化交流),所以平安時代以前的文字普遍是純漢字書寫。
從公元630年的遣唐使,直到唐末的公元895年中斷遣唐使為止,平安時代早期日本與中國維持了近270年的文化交流,極大地促進了日本的文字系統進步。而遣唐使結束後,日本本土文字書寫的文學開始興起。
《源氏物語》成書於1000年左右,那時的日本文字系統已經早已發展。雖那時的文字系統尚未定型,但後世常常對這部書進行修訂,因此不會發生斷代文字無法解讀的事情。
昔年加櫛別君時
曾祝君行勿再回
豈是神明聽此語
故教聚首永無期
——哪怕曾經是富有四海的帝王,也面對「一語成讖」的命運無可奈何。
朱雀院不是什麼有侵略性的男性,也不是什麼雄才大略的君主,在他光芒四射的男主角弟弟的映照下顯得格外溫和,甚至有點窩囊。
他心儀的少女被卜定為齋宮,前往伊勢祝禱修行,除非朝代更迭或是至親離世不得返京,他只能規規矩矩地按照禮製為她反插梳櫛,向她叮嚀「切勿再回「。
後來他遜位,少女返京,他仍然抱有幻想,可是在他權傾朝野的弟弟的運作下,這個少女即將成為新皇的妃子。
他內心甚為遺憾,卻恐人說三道四,不與她通信,只是在她入宮的那一天送上了華麗到觸目的禮物——名貴的香料、世所罕見的梳妝用具、華美的女袍,卻在一個有沉香木花朵裝飾的小盒子里放了一把插櫛,提上了那首詩,怨而不忿,哀而不傷,是很矜持卻又很鮮明的態度。
而即將入宮成為冷泉帝梅壺女御的她回應的很高妙,不是少女的態度高,而是紫式部的筆法高。
昔年懵懂無知的少女眼裡,容貌清俊的帝王給她留了個好印象,可由於兩個人都是知情識禮、端莊持重的人,他們之間並沒有能發展出什麼旁逸斜出的關係。突如其來的饋贈讓她無所適從。她只回了一首基本上約等於fine thank you and you的短箋就沒了,入情入理。
後來,梅壺與弘徽殿爭寵,雙方斗畫,溫柔的朱雀院怕他愛慕的姑娘會輸,又給梅壺院強勢搬運里一波兒自己收藏的畫作,裡面藏著他的心意——囑咐名家著意繪畫的齋宮赴伊勢的畫卷,上面題了詩:
「身居禁外無由見,
不忘當年加櫛時。「
此外別無書信。
梅壺女御思忖良久,拿出了當年用的那把櫛子,折斷了一半,提上詩:「禁中情景全非昔,卻戀當年奉神時」,囑託使者奉還給朱雀院。
她的悵然、悸動被同是女人的作者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不回復是不禮貌的。
一柄十多年前兩人唯一共同碰觸過的梳櫛,一人一半,互相酬答的詩作里只有對往昔的眷戀,一個懷念的是此生僅有一次的相逢,另一個回憶的是為他的帝國全心祈禱的時光。
沒有比這更曖昧,卻也沒有比它更乾淨的了。
十三歲讀《源氏物語》,說來慚愧,十五歲才真正讀完一遍豐譯本。成年之後,得意時,失落時,每次讀的感覺體會都不一樣。
它哪裡好?我不是研究文學的,我說不出來那麼多門道。
可它有一點好我看得很分明——細枝末節隨手拿出都值得推敲、玩味,意境悠遠。
它讓你想起你生命中那些「一語成讖」的無奈時刻,那些說了再見卻再也沒有見的人,那些初見即道別的相逢,無論你有多麼不舍,不舍也得舍。
然後你會如同找到同盟一般,指著書中這對發乎情止乎禮的男女說:你看你看,好的感情和好的作品一樣,都是有分寸感的。
是呀,活在方寸之中,規矩之間,我們被約束也被保護。因為我們都不是開了主角光環的源氏,可以一路任性、恣肆妄為。
這書真好,好在讓你看見眾生相,也能讓你照見自己的倒影,能讓你憧憬遙不可及的模樣,也能讓你觸摸最接近自己的本真。
「明明就是個戀母情結的種馬不停地推妹子的故事...」「一個大叔的蘿莉養成計劃……」
如果把所有小說的情節都用一句話來概括、並以這句話作為表明其是否有閱讀價值的依據,那我只能說,大部分(或者說幾乎所有)的小說在這個標尺下看去,都是沒有閱讀價值的。
- 語言文字可以是細膩的,也可以是粗獷的,但只有細膩的心,才能領會細膩之美與粗獷之美。
- 我們讀散文讀小說讀詩,從一種角度來看,是希望在其中尋找我們想要的東西,找到了,就喜歡它,找不到,就無感。對於成年人,閱讀的趣味/趨向基本已經定型了;或者這麼說,如果你「會」喜歡它,那麼你「已經」喜歡上它了;也可以這麼說,在讀小說這件事上,你不需要去努力理解你本來理解不了的東西,它只是不適合你,放過它你會更舒心。(從這個角度上看,能從源氏讀者的回答中收益最多的,其實還是源氏的讀者。)
於是,我不認為「源氏的讀者(本題的回答者)給你們解釋一通他們(我們)是怎樣欣賞源氏的(我們在其中找到哪些我們想要的東西),然後( 不理解/不喜歡源氏的)你們回頭再讀就能感受到這些回答中所描述的感受(我們想要的那些,也變成了你們想要的)」,我不認為會這樣。在各種講解題中,我都懷有這樣的感覺。
不必糾結《源氏》,去看你們想看的東西吧。
《源氏物語》是值得閱讀的日本古典小說,我最喜歡它展開的節奏感,豐富的歷史情境,柔和的語境以及紫式部予於其中的才華。
一、展開的節奏感
對於源氏物語如何寫成,比較常見的是她隔一段時間寫一帖,以饗讀者。流傳至今的源氏物語一共54帖。這種連載型的寫作方法,面臨一個很大的挑戰,就是結構性的偏差。當作者展開到一半的時候,無法通過更改之前已經發布的章節解決後續面臨的瓶頸。所以這個對作者寫作節奏感控制的要求很高。與紫式部同時代的另外兩位才女在架構能力方面都比較弱,清少納言的《枕草子》在結構方面非常零散,可以聚合的情節展開幾近於無,而和泉式部的架構方法完全是個私人視角,浮游其間,讀者不知道會隨之飄向何方。換句話說,如果沒有駕馭結構的能力,是無法完成長篇小說的。紫式部則保障了每帖之間的均衡度和連貫性,以光源氏為核心,重要人物的階段性情節會安排2-3長帖(比如紫姬)的情節展開,次重要的人物(比如花散里)1帖繪出主體形象,間或在其他帖中與主要人物互動。這種方法,是處於緊密和鬆散結構之間的方法。以她所在的世代而言,這種技法和能力,確實是非常耀眼。時至今日,很多作者也仍舊在應用這種技法,比如……美日韓劇的編劇們。
這種技法對讀者而言的好處在於,成書之後,了解主線背景基礎上,可以挑選自己喜歡的帖開展閱讀,個性化閱讀可能性多。比如喜歡看他少年時代的,可以自桐壺章而起,看他仕途衰落,可以從朧月夜著手,看他的晚年,挑三公主的相關帖閱讀,諸如此類。光源氏的一生可以一言以概之:天皇有個無繼承權的皇子降為臣籍,他一生與多位女性間的情感糾葛。在這個總綱之下,讀者可以憑喜好而選。此外,總體終歸是有個架子,一旦期望新的情節,可以再開始自己陌生的章節,情節上斷裂不明顯。多數結構嚴密情節關聯性強的小說,是無法採取這個方法閱讀的,章節的前後關聯很強,打亂順序影響閱讀體會。但是源氏物語這本相對鬆散又有一定連續性的小說,就允許讀者做相對自由的選擇。比如我自己讀來倒胃的紫姬相關情節,《若紫》什麼的,我就是看完全書最後才認真讀了一遍(還是倒胃)。
二、平安宮廷的真實記錄
源氏物語真實記錄了平安時代宮廷貴族的方方面面,他們的價值觀、生活習慣、看待人與人之間關係、美的標準。也許這些價值觀為現代人不太容易接受,但這是在一個故事中對歷史的真實描繪。比讀者看一本歷史資料印象來得自然、細節完整、體會深刻。看完源氏物語,你會了解到那個時代的完整的審美觀,對兩性關係的界定,對身份地位的極度追逐,對於飲食和儀式的偏好,甚至知道那個時代京都最熱鬧和最荒涼的區域。紫式部對平安貴族生活的豐富描繪,讓讀者可以置身一個自己從未到達的時空,現代的作者已經不具備深諳那個時空寫出作品的可能了。
很多源氏物語迷很愛書中貴族的含蓄風雅,從與時令花草相配的和歌,到在車簾之下露出的多彩單衣等等,所以這些審美的特色能夠被世代傳承;
我自己最受啟發則是基於身份等級制度對於古時日本人的審美後果。在源氏物語中,貴族女性美的標準:身份高貴、頭髮烏黑柔長修剪得宜、側臉完美、身材嬌小、服飾與四時、場合相配合,對答處世溫柔得體又有趣味,有書法與和歌的才能,有選擇和配置獨特熏香的能力等等。值得注意的是,按照這套標準,一個女人的美,永遠是以身份為先的,身份是一切的前提。源氏最愛的女性,無一例外地出身皇族,因身份高貴而美,而被原諒,而無所不能。朱雀帝的女三宮,就是靠皇女,這一最高身份保護了自我,唯一在書中令源氏痛敗離場的。所有的如花美眷,所有的才華,在一個身份面前,都是浮雲,男如此、女如是。我自己其實不太認同什麼物哀之說。哀,人皆有之,無常,人皆會之,何談什麼日式。這本書的故事人物之所以哀,在於舊世代等級禁錮的那些東西:光源氏在政治上的追求,女性們的自我與真情,而帶來的悲劇。並非大和民族就懂「物哀」,擅「物哀」。在這個看似無比柔美的故事之中,始終與幾近無奈的束縛與痛楚相伴,是餘味無窮,意味強烈的體驗。
三、柔和簡單的語境
紫式部的語境是柔和的、雲霧樣朦朧的,描述是簡單而不艱澀的。這本小說也因此能夠順暢地為各個階層的人們所閱讀。它雖然有很多中國和日本的典故,但是去除這些,情節與人物的描繪都很簡白易懂,讀者不需要太多的文學積累即可欣賞。此外,在這樣柔和簡單的語境之中一步一步耐心展開情節,也不用費讀者太多腦力閱讀,正是所謂的娓娓道來。在我們今天這樣快速的、情緒強烈的世代,能夠於和緩輕柔的絮語中從容前行,是一種難得的閱讀放鬆。今天的作家,再以這麼一份語境敘事的可能性太小,出版的可能性更小,所以,如果想放慢心靈的腳步,就打開《源氏物語》這樣的古典小說吧。
四、紫式部其人
這是我個人閱讀的習慣,我需要欣賞作者的某些方面,既而投射於他的作品。
紫式部在人物描寫方面是比較多樣化和客觀的。她寫人物的時候,個人好惡不太明顯。雖然對於光源氏的極度追捧貫穿始終,但是我並不認為這是她個人的好惡,是在文學競爭當中,出於讀者(一條天皇、藤原道長等)的考量而樹立的偶像標準。她用筆描繪了非常不同的各色女性,有柔和順意的夕顏,有自尊清高的六條御息所,有內斂穩重的葵之上,有自卑成熟的明石姬,有簡單果斷的女三宮,正是這些女性,讓毫無道理光環肆意的光之君的故事,充滿了真實感。即便她在文中對末摘花、女三宮時有些微的個人揶揄,但也非常注意不影響情節的自然感。對男性人物我覺得在某些性情方面寫得也很吸引人。但凡身為女性,即使是平安朝的女性,多少也有對男性風流的不甘與嘆惋。她身為作者,用女性烘託了許多男性本身的缺點,頭中將與源氏在政治、風流、子女方面的無謂競爭,柏木面對偷情被知的恐懼與懦弱等等,但紫式部也並沒有對他們逐之鞭撻。相反,描寫了這些男性的優點,源氏對於女性不論身份與外貌的經濟支持,柏木絕命之時對愛人的擔憂與思念。總體而言,紫式部不是一個情緒化的作者,有些人覺得紫式部日記中她評論清少納言的文字未免刻薄,但她的作品體現得是一個在生活中鎮定穩健,對自己的文學和社會能力都有很高標準的女人。
此外,如前所言,源氏物語的柔美世界,本質上是一個身份等級的世界。在真實的世界之中,紫式部本人雖然擁有藤原這一貴族姓氏,其宮廷地位依舊是低下的。她個人有突出的漢詩與和歌基礎,耀眼的文學才華,但是身為一個女性,她的婚姻、社會地位都是脆弱低下、有局限的。然而歷史給了她一個機會,在當政者激烈的文學競爭之下,她將自己所有的脆弱與才華寓於筆下,把個人的性情和身處的世代完整地留存在作品中。也許她一生為身份抑或外貌所限,但是她的才華,她身邊的人事,甚而她個人的快樂與痛苦,都被她清清楚楚地留於書中,即使時光流逝了千年,藤原氏幾近灰飛煙滅,紫式部依舊存於世間,給予一代一代的讀者撫慰與啟迪。她本人正是以才華戰勝書中身份標準的絕佳例子。她讓讀者領悟到,即便陷於現世不能解決生活中的所有矛盾和問題,但言文行遠,人依舊可以通過才華與傾訴得以永存。這也正是文學之不朽的緣由。
正所謂一本書最大的優點也必是其最大的缺點,這本書也有一些我閱讀起來有些障礙,不太喜歡的方面。如下三點:
一、情節單一,有違現代倫常
《源氏物語》雖然有一定的結構,但是情節方面卻受限於總綱和背景,無非是男性貴族尋花問柳。女性特點再多樣,總體情節就是男女談情,而且多半受限於場景,總體就是「聊天、偷窺聽聊天、在室外聊天「。我比較喜歡女三宮相關的帖目也和這種反感有關,論情節,女三宮與柏木的情節是全書最有戲劇性的情節,至少,是個矛盾激烈的三角關係。其餘戲劇化的情節要麼倒胃要麼陰森,比如《若紫》中直接從郊外廟中搶走一個幼女養大做妻子,比如《夕顏》中在鄉間幽會夕顏被陰魂弄死草草掩埋,這些情節實在難以消化。一些日本推廣《源氏物語》閱讀的節目里,專家們對日本的觀眾著力解釋這本書的政治背景,源氏本身的政治起落,一再強調情節雖然沒什麼,但是一定要讀完。言下之意是不要只看課本上學的那幾章,情節雖然沒意思,但還是請耐著性子看完吧。
此外貴族的倫常方面也很難接受,我個人讀起來最艱難的是以下章節:源氏偷取紫姬和養育她;源氏把玉鬘作為魚餌,釣來各路年老和年輕的貴族追逐以此取樂,自己同時也在旁邊偷偷勾引;螢式部卿宮是源氏的弟弟,一個輩分,但卻在屋裡被源氏配合放螢火蟲與源氏的養女談情,還被作為源氏很有雅趣的依據,實在肉麻;諸如此類,畢竟是現代讀者,看到這种放浪的社交規則,只能是以其舊式古老的情境勉強忍耐,放鬆欣賞是做不到的。
二、視野局限性
相比《源氏物語》,我喜歡《平家物語》多些,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這本書寫了54帖男女談情,女性生活更真實,但故事中男性公卿主要部分——政治生活由於作者沒有機會在現實體驗,寫起來特別薄弱。源氏的政治起落因為與尚侍私通惹惱了弘徽殿太后,回京都居然是因為朱雀帝夢見了父皇,對父皇囑託有愧,然後就召回源氏,政治上一發不可收拾地極力擢升,到了冷泉帝時代居然帝者會想退位給他,絲毫沒有認為他已降為臣籍多年,頂著源這個姓氏過了大半輩子。雖然紫式部是寫人物的高手,但是她筆下男性人物的仕途情節實在……有點勉強。
三、描寫手法類同
雖然上面很多答案喜歡紫式部寫的美人,但在我看來,她就女性外貌、衣飾方面的描寫冗長不生動,特點不突出,標準統一。無非就是出身高貴、側臉完美、長發多而發梢修剪整齊。比如:空蟬嬌小、夕顏嬌小、朧月夜嬌小、三公主嬌小……紫式部給出的外貌結論比較直接,這個女人美不美,比起誰誰誰美不美,出身高貴不高貴。我唯一有具體外貌印象的,就是末摘花和葵之上,前者算是詳盡地寫她為何不美,後者則是病逝之前白衣,烏髮,淚目而欲語又止,算是情境不同,與人相異。剩餘人等,真的是非常枯燥,她寫不同的衣物、色彩搭配,句式以陳述為主,看完總覺得她灌輸給了你誰美誰不美,幸好有各人的性情支撐,若以讀者自己判斷,實在感受不出什麼外貌差異,描寫技法非我所好。
斗膽來說說我的想法。
我先生是日本人,主要研究平安時期的日本文學。(雖然他說源氏物語被研究的太泛濫了,並不是他的菜,但是有時候還是會感嘆不愧是源氏物語云雲之類)
受我先生熏陶,我也看了部分(豐子愷譯版),慚愧的承認自己沒有看完。(掩面)
第一,看到評論里有很多說男主太花心,衝突價值觀之類的。
嗯……我記得源氏物語裡面有一章雨夜夜談的文,說世間有種種不同的女子,每種女子有不同的韻味。(原文我現在沒有,非常抱歉)作者寫這麼多段戀愛其實也是為了描述每種不同的女子,包括小蘿莉!("▽"〃)紅樓也寫不同的女子,但是我們天朝有這樣的大家族,日本沒有呀。
第二,有說會覺得恐怖的。特別是夕顏那段……日本的恐怖電影特別嚇人,因為它讓你從內心感覺恐懼,而一千年前的這位作者就具有了讓你毛骨悚然的功底!
第三,中國人看不進去日本文學,也許大多有這種原因。我們在潛意識裡是不是都有種「文要載道」,讀完之後能讓我們感覺到什麼深層次,厚重的東西。這是文化底蘊的不同。日本文學好多真的只是寫愛情,寫女子。我在讀葉嘉瑩先生講詞的書,感覺和日本文學有些相似之處。
人在涉及到說愛情的時候往往才會表現自己真正的想法。
(我先生說日本人喜歡唐詩,因為它有日本人沒有的瀟洒與霸氣。)
第四,源氏物語的作者是女性。枕草子的作者也是女性。日本的古典文學作者多是女性。這在世界上是非常少見的!試想曹雪芹,莎士比亞等等是不是都是男性?
第五,其實日本的漢字是由中國傳入的,源氏物語的假名也是漢字的變種。但是日本卻早中國好幾百年出現了小說這種文體。日本現在的動漫文化風靡世界。不得不說她們有這種講故事的傳統,而源氏物語是一部不朽的里程碑。
暫時只想到這麼多。各位看官,給個讚唄……o(≧o≦)o只針對第二條:一個搞不清楚主角,人物關係得用論文才能分析清楚的小說,它的偉大處,又在哪裡?
阿歷克賽·費多羅維奇·卡拉馬佐夫是我縣地主費多爾·巴夫洛維奇·卡拉馬佐夫的第三個兒子。依照補充問題的邏輯我們可以說:三星堆東西那麼難看,那種時候雕塑和冶金工藝和現在比差遠了,做出來的器物價值能高到哪裡去?周口店出土的工具那麼原始,那時候的人類和現在比,智商都不在一個層面,做出來的石器價值能高到哪裡去?山海經這麼扯,那時候的人連最基本的科學意識都沒有,認知水平毫無保證,寫出來的圖志價值能高到哪裡去?
進一步說,古代人做出來的任何東西,只要沒有超越今人水準,都談不上偉大。
看出問題來了么?該邏輯不僅假定了文學有一個穿越古今通貫中西的絕對價值標準,而且還直接無視《源氏物語》重要的文獻價值。書中對於那個已經無人可以回溯再去觀察的平安時代的風物人情的細緻描寫竟然就這麼被指為了無價值。
偉大在哪裡?前無古人就是偉大。價值在哪裡?唯此一本能將過去呈現於今人眼前,以及其特殊的審美基調都是價值。
建議可以讀一下日本山口仲美教授的《男人和女人的故事——日本古典文學鑒賞》男人和女人的故事 (豆瓣)
書中對《源氏物語》的結構,各人物的代稱來由、部分平安時期的風俗等都做了系統的解說,對作品的語言特色,情節用意等都做了很詳細的點評,是日本人如何欣賞這部著作的上好範例。
對裡面不厭其煩出現的女人面容描寫,重複的幽會場面,我看了三分之一後,終於放棄了。
剛讀完《源氏物語》,正不明白為什麼大家都推崇所以才來知乎上搜了一下。
------------以下略偏題-----------------------
個人認為,之所以覺得《源氏物語》不好看,和幾點因素有關:
1.翻譯問題。
此書正如古代的文言文,日本現代很多人也看不懂,因而為了方便,先由古文翻譯成了現代的日文,後來出現的名字如紫姬、空蟬等就是在這個時候加上的,后豐子愷、林文月等人又將此文翻譯成了中文。此書和《紅樓夢》有很多相似之處,其中很多情節,甚至是故事的先後順序、是否有這個故事等都有爭議,各家取不同的翻譯,是否保留了作者的文筆風格也就很難說了。而在翻譯的過程中,由於譯者水平以及中日文化的差別、本身文字的特點等問題,也會造成語言風格的差異,可能我們讀到的感覺與最初的版本會有很多不同。
2.文化價值觀不同。
(以下部分為竊取老師的觀點)
在日本人眼中,丈夫有了小妾並不是丟人的事情,讓妻子難過的是丈夫不把這件事情告訴給她,也就是說,日本人認為「誠實」是比「忠誠」更重要的美德。
古代的日本,並沒有把亂倫、偷情看做是很不道德的事情,(這是文化的差異!)因而如果我們帶著道德的眼光去審視這本書的話,就會很難接受好朋友(想不起來名字了)知道源氏跟自己的妻子偷情,但並沒有顯得非常激動。
日本古代文學中有一種文化叫「物哀」(與「哀」無關),簡單來講,就是說一個懂得感情的人比一個冷漠的人更可貴。
----------------------------回到正題-------------------------------------
其實我自己真的沒覺得這本書的偉大之處
樓上說的偉大之處我贊成,但是不明白的是就作品本身的內容而言,有什麼吸引人的地方?
求指教。
它對我來說是一本工具書。跟小時候睡前看的童話故事書一樣。雖然看過一遍了,但還是放在床頭以備不時之需。
首先作者對主人公的感情從文字傳到人心裡,然後主人公分分鐘紅杏出牆。各種情非得已,權宜之計。有時候還會有各種自我檢討,總之務必完全洗白!
心情很不好時不想看喜劇——太刺眼,也不想看悲劇——太虐心。只想轉移注意力,於是就讀幾頁。然後就發現,就算是這麼「渣」的男主,我都愛得起來。「雲隱」那一頁紙哭的稀里嘩啦的。對男主愛是愛,但是從頭到尾槽點簡直不要太多。一路呵呵下來我已經忘記那些煩心的事兒了。(我把這當成是作者的冷幽默。。。雖然很可能是曲解了)
裡面對男性心理的描寫,通常是引起我呵呵的部分,女生也可以當做科普一下。和我想像的完全不一樣。
裡面的詩,我覺得很好。
日本古代文論的另一條支線是物語論。
「物語」是日本古代敘事性散文文學的獨特樣式。「物語論」最早見於 10世紀末宮廷女作家紫式部的《源氏物語》。《源氏物語》的《螢之卷》以人物對話的方式,對「物語」這種文學樣式發表了深入的議論,後人公認為是日本「物語論」的濫觴,對後來日本人的文學觀、物語觀產生了一定的影響。但在紫式部之後,關於物語的理論十分匱乏。12世紀末出現了一本對話體的物語《無名草子》(作者不詳,一說藤原俊成之女),對《源氏物語》等平安王朝的多種物語作品做了品評,但都是對其中的人物形象的好惡善惡的議論,沒有涉及物語文學的本體問題,缺乏文論的價值。本來物語在日本產生很早,而物語論卻長期匱乏,主要原因是物語的創作與欣賞不像和歌、連歌那樣普泛,物語本身也受到歧視,許多人認為物語僅僅是供女子消愁解悶的讀物,這一點與中國文人傳統上重視詩文而歧視小說是一樣的情形。而且,「物語」作為平安王朝宮廷貴族文學特殊文體,隨著宮廷貴族文化的衰落而創作不繼,很快衰落,雖然後來也有「戰記物語」等物語的變體,但都未能像和歌那樣成為日本文學的主流樣式,再加上要評論和概括物語,涉及到社會、倫理、歷史、風俗、心理、美學等各個方面的知識領域,難度和歌論相比要大得多。從平安王朝末期,以藤原伊行的《源氏釋》為發端,陸續出現了藤原四辻善成的《河海抄》(1362-1368)等多種關於《源氏物語》的注釋、考證之書,但都屬於出典考證而不是理論性的研究。到了18世紀安藤為章的《紫家七論》一書,才對《源氏物語》的作者、文體、形象、主題思想等做了全面論述,但總體上是以中國儒家文論的「勸善懲惡」道德判斷模式為出發點。這種情況直到江戶時代前期的「國學家」契沖的《源注拾遺》(1696)開始有所突破,而本居宣長所著《紫文要領》(1763)一書的出現,才真正建立了日本獨特的物語論的體系。
本居宣長的物語論,也是建立在和歌論的基礎之上的,但他沒有囿於此前長期流行的和歌論概念,而是獨闢蹊徑,提出了「物哀」這一新的範疇。他在研究和歌的專著《石上私淑言》(1763)一書中,認為和歌的宗旨是表現「物哀」,為此,他從辭源學角度對「哀」、「物の哀」進行了追根溯源的研究。他認為,在日本古代,(aware)是一個感嘆詞,用以表達高興、興奮、激動、氣惱、哀愁、悲傷、驚異等多種複雜的情緒與情感。由於日本古代只有言語沒有文字,漢字輸入後,人們便拿漢字的「哀」字來書寫「あはれ」,但「哀」字本來的意思(悲哀)與日語的「あはれ」並不十分吻合。「物の哀」則是後來在使用的過程中逐漸形成的一個固定片語,使「あはれ」這個嘆詞或形容詞實現了名詞化。本居宣長對「あはれ」及「物の哀」的詞源學、語義學的研究與闡釋,以及從和歌作品中所進行的大量的例句分析,呈現出了「物哀」一詞從形成、演變、到固定的軌跡,使「物哀」由一個古代的感嘆詞、名詞、形容詞,而轉換為一個重要概念,並使之範疇化、概念化了。與此同時,在《紫文要領》(1763)一書中,本居宣長以「物哀」的概念對《源氏物語》做了前所未有的全新解釋。他認為,長期以來,人們一直站在儒學、佛學的道德主義立場上,將《源氏物語》視為「勸善懲惡」的道德教誡之書,是非常錯誤的。而實際上,《源氏物語》乃至日本傳統文學的創作宗旨、目的就是「物哀」,即把作者的感受與感動如實表現出來與讀者分享,以尋求他人的共感,並由此實現審美意義上的心理與情感的滿足,此外沒有教誨、教訓讀者等任何功用或實利的目的。而讀者的審美宗旨則是「知物哀」,只為消愁解悶、尋求慰藉而讀,此外也沒有任何其他的功用的或實利的目的。在本居宣長看來,「物哀」與「知物哀」就是感物而哀,就是從自然的人性與人情出發,不受倫理道德觀念束縛,對萬事萬物的包容、理解、同情與共鳴,尤其是對思戀、哀怨、寂寞、憂愁、悲傷等使人揮之不去、刻骨銘心的心理情緒有充分的共感力。而在所有的人情中,最令人刻骨銘心的就是男女戀情。而在戀情中,最能使人「物哀」和「知物哀」的,則是悖德的不倫之戀,亦即「好色」。《源氏物語》中絕大多數的主要人物都是「好色」者,都有不倫之戀,包括亂倫、誘姦、通姦、強姦、多情泛愛等等,由此而引起的期盼、思念、興奮、焦慮、自責、擔憂、悲傷、痛苦等,都是可貴的人情。只要是出自真情,都無可厚非,都屬於「物哀」,都能使讀者「知物哀」。由此,《源氏物語》表達了與儒教佛教完全不同的善惡觀,即以「知物哀」為善,以「不知物哀」者為惡。在本居宣長看來,「知物哀」是一種高於仁義道德的人格修養特別是情感修養,是比道德勸誡、倫理說教更根本、更重要的功能,也是日本文學有別於中國文學的道德主義、合理主義傾向的獨特價值之所在。
就這樣,本居宣長在對《源氏物語》的重新闡釋中完成了「物哀論」的建構,並從「物哀論」的角度,徹底顛覆了《源氏物語》評論與研究史上流行的、建立在中國儒家學說基礎上的「勸善懲惡」論及「好色之勸誡」論。「物哀論」既是對日本文學民族特色的概括與總結,也是日本文學發展到一定階段後,試圖擺脫對中國文學的依附與依賴,確證其獨特性、尋求其獨立性的集中體現,標誌著日本文學觀念的重大轉折和日本古代文論的成熟。---------日本之文與日本之美:進一步了解日本傳統審美文化王向遠先生
另外《源氏物語》對人的情感的悲憫與《金瓶梅》相當,女性視角與《紅樓夢》相當,各種感情類型寫盡寫到極致要超過瓊瑤的作品。一部日本作品可以映射出中國幾百年類似作品的脈絡也算是夠牛了。
另外剛剛看到古希臘悲劇對人的凈化作用,雖然與日本的物哀文化不盡相同,但是比起中國的倫理美學還是更為相似的。轉帖如下:
關於希臘的悲劇
希臘悲劇是希臘人面對人生的困境和苦難,在體認到渺小有限的人,無力可以回天之際,衍生出一種悲憫、承受的態度。劇情的發展和內容,在在顯示出希臘文化陶冶之下的人生哲學,以及屬人之智慧的態度。
悲劇也是希臘人特有的藝術,其來源乃是由於古希臘的傳統習俗,在每年春天當葡萄發芽時,總會舉辦盛大的祭典。最早的儀式只是載歌載舞的表演,接著又加上了詩歌朗誦,再轉變成對話的性質,之後又添加了簡單的劇情和動作,就這樣從歌舞對話的雛形, 漸漸轉變為成熟嚴謹的戲劇形式。
希臘悲劇的藝術,在雅典曾經發展到顛峰狀態,雅典也正是希臘戲劇的重鎮。觀賞希臘悲劇曾經是各城邦居民重要的活動,一齣好戲,往往能吸引兩三萬名的觀眾。
希臘悲劇的內容到底是什麼呢?小媳婦被惡婆婆欺負,從頭到尾哭哭啼啼,或者是一門孤寡景況淒涼,是否就是悲劇的內容呢?在希臘人看來,這些還不是真正的悲劇。希臘悲劇的精神,並不是悲悽、悲慘、悲苦、悲觀與悲情,相反地,悲劇包含了積極意義。它讓人類面對生命中無可避免的痛苦,又將痛苦提昇為一種和諧平靜的勇氣和力量。
雖然悲劇中的主角,往往敗在不可抗拒的命運之下,但是他們在過程中努力掙扎,和命運抗爭到底的意志,讓他們在精神上得到最後的勝利。就像命定要弒父娶母的伊底帕斯王,雖然被命運巨大的力量擊敗,但是他並沒有以死來尋求解脫,逃避殘酷痛苦的事實。他挖瞎了眼睛,自我放逐,讓自己永遠孤獨地飄泊在黑暗中。因為這種執著的高貴精神,在多年的苦行之後,他終於得到了心靈最後的平靜。
亞里士多德說:「悲劇的目的,在於引起觀眾心中憐憫和敬畏的情緒。」這憐憫和敬畏的情緒,進而達到一種心靈的洗滌和淨化的功能。欣賞悲劇能夠讓觀眾領悟到人的尊嚴,和人類生命的價值,在他們走出劇場以後,或許能夠有更多的智慧和勇氣,去面對人生的困境和苦難。
解析希臘悲劇的美(摘錄轉述)
為何悲劇帶來的痛苦感受會是一種「美」呢?
眾所皆知,希臘悲劇最強調命運的無情,最著名的首推「伊底帕斯王」,他弒父娶母,後來自刺雙眼自我放逐,此劇被視為在命運的無情擺弄下,刻劃人性尊嚴的代表之作。
亞里士多德在「詩學」一書中,認為悲劇所帶給觀眾的是一種情感淨化作用,可滌淨人類心靈中的被社會壓力所壓抑的情緒,情緒因得到紓解,此悲劇之所以為美。
尼釆在「悲劇的誕生」中,將希臘精神分為兩類,一是情感衝動的酒神,一是理智和諧的太陽神阿波羅。古希臘人的理智上雖深知生命的苦痛與短暫,但他們並未走上悲觀自殺的道路,相反地,他們透過狂熱的酒神力量征服了這種悲觀,他們從自覺的深沈痛苦中,創造了肯定自我價值的悲劇之美。於是尼釆說:「悲劇的樂觀主義,則是不顧痛苦的代價尋求經驗的深度與廣度」。這是兩位西方大哲的說法,值得我們深思玩味。
心理學大師佛洛伊德認為人類為了忍受生活的苦難,而有三種類型的緩衝措施,一是強而有力的轉移,它使我們無視於自己的痛苦;二是代替的滿足,它減輕我們的痛苦;三是陶醉的滿足,它使我們對我們自己的痛苦遲鈍而且麻木。
所以,論悲劇之美,一般的中國人是很難了解的,因為我們的民族性,說實話,屬於第三類,比較「鴕鳥」的,我們也深知人世有苦痛,但我們不似希臘人敢於正面面對這種悲觀,我們在文學戲劇上比較歡喜製造團圓美滿的,邪不勝正的,善惡到頭終有報的,一種符合道德自慰的結局來尋求安慰。
這種安慰型的觀念,已經深化到連自己本身都不自知了。最顯明的例子,就是那被中國人普遍認為樂觀豁達的蘇東坡。林語堂先生著的「蘇東坡傳」,所描繪的正是典型中國人樂觀豁達的蘇東坡;但就蘇氏的詩詞來看,表面上看是一派瀟灑,實在卻只能以「悲涼」二字來形容,只因詩句中披著樂觀與豁達的外衣,實則透露人事之不可為,只好自我力求開解,自我安慰以求解脫無奈之感。
有位悲劇大師是這麼說的:「不是因為悲劇使我們流淚,而是因為我們有流淚的需要而創造了悲劇」。年少之時或不解其意,待年歲漸長,世路走來,感慨遂深。或許正如朱光潛先生在「給青年的十二封信」所言:「從前我很疑惑何以劇情越悲越覺快意,近來才悟得這洩與鬱的道理」。
再摘錄一段傅佩榮先生所寫的文字作結:
藝術欣賞可以增加個人對生命的承受力,使生命的範圍得以拓寬,因為人的生命很可悲,只能活在此時此地,只是有限時空中一個渺小的自我而已,所能遭遇的十分有限。事實上,只要面臨一次重大的變故,就足以耗盡生命中極大的能量,因此透過電影等藝術,就可以使人不必真的身歷其境,而使人感受到那些情感所帶來的震撼,在幾個極端之間不斷地擺盪,使人可以主動地參與生命,並進而深化其內涵。
筆記:
1、日本傳統美學」物哀"和「幽玄」:《源氏物語》受佛教思想影響,對生命的嗟嘆,如
限りとて別るる道の悲しきに
いかまほしきは命なりけり
いとかく思ひたまへましかば
面臨大限悲長別,留戀殘生嘆命窮(豐子愷先生譯 )
臨到歧途悲欲絕, 不勝薄命戀殘生。(錢稻孫先生譯 )
2、小說結構。《紅樓夢》的結構人們說不盡,《源氏物語》的結構其實也值得人們研究。參見文章http://book.douban.com/review/2267939/
3、小說語言。一言難盡吧。
學習中http://www.douban.com/group/topic/4387963/源氏物語閱讀程度:小時候看過完整的源氏物語連環畫,去年用手機斷斷續續看了十幾章。
這本書對於男性讀者來說,閱讀樂趣也許在於不停的和美女邂逅,既有心裡高不可攀的桐壺皇后,也有當下不定時偶遇短期發展的美女,眼花繚亂,最後,養成了絕代美女紫姬。
我想,這種不僅佔有了美女,而且能將美女從小養成,有種「她完全整個的都屬於我了」的成就感,兩個人的生命充分重疊,對男人而言是極高的滿足。
對女女性讀者而言,我想,讀者群應該是宮中人,出身未必高貴,但一定有在上流社會生活背景的女人,這些女人大多成為男性貴族的獵艷對象。她們感情上,更多是經濟上要依靠男性貴族,只能靠和男性貴族交往而改變自己的境遇。這樣的生活背景,使到女性讀者對熟悉的宮廷生活有種帶入感,同時也能對書中各種女子境遇有似曾相似命運共振的快感,而主角源氏公子,被作者濃墨重彩描繪出來的理想情人更是溫暖了女性讀者的心靈。
而我,作為千年之後的一個男性讀者,對於感情體驗已經極度疲累,每每看到書中對男性讀者展現的美女遭遇情節,都無法產生相應的閱讀快感,同時對作者傾向明確的對男主角極度讚美的描寫,也覺得淡然無味,看了十幾章之後,無奈放下。謝邀,但是很抱歉,我確實不喜歡源氏物語……
我沒看過小說,只看過一部分繪本(大學圖書館的),以及非常提不上檯面的動畫版 = =0,我得說確實很唯美,但是無論如何喜歡不上這個朝三暮四自以為是的男主角。
追求眾多女性也就算了,還在家調教小蘿莉,作為一個受女性解放思潮影響的現代女性,我很難克制想要罵男主角的衝動……
當然,從文化角度來看這部作品也許非常珍貴而重要。不過有時我會很疑惑,是不是「文化」就是好的。(比如日本現在很多傳統祭奠活動,都還保留著女性禁止參與的習慣,這是為了保存「重要的傳統」)
美,可以流傳,可美背後的價值觀的衝突該要怎麼理解才好呢。
答非所問不好意思了,這問題我也很困惑……
蘿莉養成。
紫之上。淺薄的我表示,這也太「極盡物哀」了吧!晴天哀,颳風哀,下雨哀,人多哀,人少哀,吃穿住的好哀,吃穿住差哀,生孩子哀,死人了哀,團聚哀,離別哀,潮起哀,潮落哀,吃飯哀,喝水哀,得寵哀,失寵哀,您能正常點兒么?!
P.S. Anyway,還是挺喜歡夕顏的,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合眼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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