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評價余華的《十八歲出門遠行》?
這篇小說我看了不下十遍,但是總覺得有些地方沒有看懂。這些瘋狂的村民象徵了什麼?作者和司機又象徵了什麼?
這篇小說讀起來挺荒誕,這荒誕感在於余華直接瓦解了司機與暴民之間本應敵對的關係,破壞了以往存在人們心中的慣性邏輯觀念。
余華果斷地將司機與暴民的關係徹底地推到敘事的背後,使人們無法從常理上推斷司機與暴民之間究竟達到了怎樣一種妥協。也正是這種吊軌的關係,決定了「我」的所有反抗變得毫無意義。「我」只是暴力戲弄和摧殘的對象,是乖張人性的印證物。
——————《苦難的救贖》洪治綱
〈十八歲出門遠行〉是余華的成名之作。只不過,以小說論小說,其實余華這篇小說語言平庸,意境低俗,結構凡常,思想厥無,但卻獲得《北京文學》編輯的青睞。這就說明了這篇小說之取巧不在小說本身,而在小說引起了讀者與前人的小說印象有了聯想比較,最明顯的牽連就是與魯迅的〈過客〉有了關係。
這是否即是余華創作〈十八歲出門遠行〉的動機,我不得而知,但是以魯迅在神州大地的聲譽以及他對後世文藝書寫影響的深遠來看,對一位初出茅蘆的後起之秀而言,可說是極為可能的;如果這個推論屬實,那麼要解讀〈十八歲出門遠行〉,甚至要明白編輯的意圖,那就必須瞭解魯迅,尤其魯迅於十八歲離鄉,展開了他一生抗爭封建思想的歷史圖影,更必須瞭解。
〈過客〉是魯迅靈魂的自白,而他十八歲告別故鄉,以「過客」之姿衝破中國封建思想文化的「無形之囹圄」,其以文藝「作溫煦之聲,援吾人出乎(精神)荒塞者」,可歌可泣,乃至狂人孔乙己阿Q,而後「無花的薔薇」哀訴,大膽地以馬克斯主義「肯定了文化起源於勞動,人民羣眾是文化的創始者」,最後以其「惟新興的無產者才有未來」之論見大受當時社會的吹捧,乃塑造了魯迅在文學歷史上的崇高地位。
魯迅地位非因其言,乃因其言反映了社會思想,其理甚明。這原本就充滿了「歷史『地域性』」與「歷史『時間性』」的詭譎,所以早年不受神州大地影響的離島,諸如臺灣新加坡香港,每每見於魯迅的吹捧總是莫名其妙,尤其臺灣在「白色恐怖」的陰影下,更是不知魯迅為何人,而我就是其中遭到愚弄的一人。
釐清歷史的「地域性」與「時間性」,我想是治史者的必備修養,否則必混淆其建構歷史理論的基石。那麼拋開歷史的「地域性」與「時間性」,魯迅是一個甚麼樣的文人呢?這不難推測,因為魯迅早年在日本引介東歐小國(如匈牙利)的文學作品,而避開諸多經典英文的翻譯,就知道他個性的偏激;以他的直譯、死譯的倔強也可知道他性格上的執著,這正是〈過客〉裏的「那位神色堅毅又有點疲憊勞頓的旅人,在山路上跋涉;眼睛永遠向著前方,明知道前面等待他的只是一片墳塋,他仍然義無反顧地朝前走去。」這種言語其實語境不高,所以只可看成魯迅以〈過客〉做靈魂的自白。
現在一個簡單卻又關鍵的問題來了,「個性偏激」與「性格執著」的思想能夠成就一個思想家嗎?僅批判調侃,能建構思想理論嗎?如果能,中國歷史上不知已添加多少思想家,如果不能,為何魯迅會在中國的文學界,甚至思想界,佔著這麼一個顯要的地位呢?這種思想方式多麼刺激人心,從世紀初蔓燒到世紀末,從神州蘿纏到臺灣,總是製造了一些語言偏激的社會觀察家以思想家自稱,卻不料思想不能只是「破迷」,必須還有「啟悟」的作用,蓋因「破迷」後一走了之,對「啟悟」束手無策,只能是毀滅,不能是建設。那麼這些偏激語言建設了「思想」嗎?還是只是為了逞一時之快?「思想」能夠在社會運動或擂臺、座談、演講裏建構嗎?這個答案其實是很明顯的。
倘若我的推論言之成理,那麼余華以〈十八歲出門遠行〉來質疑魯迅的〈過客〉,就意義非凡了。當然我這個推論經得起考驗,因為他後來的〈細雨與吶喊〉等等作品都脫離不了魯迅的影子,就可見一斑了。那麼以魯迅在神州大地的影響力來看,模仿魯迅筆觸的不知凡幾,怎麼就輪到余華重新予以吶喊?這也不難明白,原因就在八○年代的「文化熱」與「宗教熱」有衝破「無產階級理論」與「無神論」的隱憂,於是這麼一篇平庸的〈十八歲出門遠行〉乃脫穎而出,這又說明了研究「文學」或比較「文學」的學者,不能忽略「歷史地域性」與「歷史時間性」對「文學」的影響,尤其在大陸的「文學界」,更是如此。
這個聯想我都讀得出來,見多識廣的《北京文學》編輯當然也讀出了弦外之音,所以我說當時的《北京文學》編輯對〈十八歲出門遠行〉的社會影響很清楚,也明白這篇小說並沒有提升思想內涵的力度。或許郭沫若對魯迅的一番讚美可以總結這麼一個歷史觀察,「中國文學由魯迅而開闢出了一個新紀元」,茍若是,其「新紀元」也是一個反映社會抗爭的思想掙扎。那麼說這句話的郭沫若又是甚麼樣的文人呢?他早年在日本以幾篇「古文字學」的文章被負以推動「簡(異)化字」的重責,所以他的話能夠有多少深度就很值得懷疑,於是他說「中國的近代文藝,由魯迅而喊出孤聲,僅僅在四分之一世紀裏,突破了歐美諸國與日本所經過的二個世紀,而到達了世界文壇的最高水準,這完全是由於魯迅一個人的力量」,就只能說是「假話大話空話」。這真堪稱為「胡言亂語」的楷模,而在清純的「文學」裏說這樣的話,只能說是寡廉鮮恥了。
歷史見證,點滴在心頭,文人造亂,更是可見一斑。「文藝」要走出「地域性」與「時間性」的操控,首要突破「書寫時空」,但是要突破「書寫時空」,沒有宗教情操是辦不到的,沒有深厚的哲學修養更是不可能達成。從這個標竿看「五四」以後的中國文學作品,真是乏善可陳。想來「地域性」與「時間性」的影響對文人是很無奈的,兩岸皆然,是以寫〈妻妾成羣〉的蘇童寫不出〈末世紀的華麗〉,而寫〈北港香爐〉的李昂也寫不出〈豐乳肥臀〉,但這種結果也是可以預期的,蓋因魯迅已然如此,等而下之之輩就更不知所云了。
這麼一觀察,余華後來的作品每下愈況就不是那麼不能理解了,因為循古人意不是原創,但是余華以〈十八歲出門遠行〉翻版魯迅的〈過客〉,卻因為時代的烘托而糊裏糊塗地成就了他在文壇上的地位,令他食髓知味,以至於《許三觀賣血記》的手筆也有拷貝陳村的〈一天〉的嫌疑,當然余華拷貝的手法比蘇童葉兆言等人高明,但其精神墮落終於演變為一場場血淋淋的肢體解構、暴力血腥。這與改編成電影劇本與否,其實是不相關的。
我的觀察是,當今兩岸唯有史鐵生一人走得出「地域性」與「時間性」的影響,但可惜的是,他終究突破不了「自我」,所以寫下〈第一人稱〉以解嘲;高行健亟力突破「地域性」與「時間性」的影響,但成績有限,是以《靈山》雖獲諾貝爾文學獎之青睞,但仍受「地域性」與「時間性」的控管,不甚了了。
我是無法瞭解為何一篇走不出「地域性」與「時間性」影響的文學作品,卻可以「替中國文學書寫提供一個新管道」?我猜想,高行健也想突破這個瓶頸,所以卯盡了全力,在戲劇上突破「地域性」與「時間性」的控管,徹底擺脫語言的隔闔,因為這個動機,讓他興起了詮釋「不立文字」的禪學,只能說是誤打誤撞,但是可惜因為他缺乏佛學的了解與素養,所以只能淪落為「談禪逗機」,亦不甚了了。
---節錄自《遺忘與記憶》,《象學無象》第三輯
在高中課本上第一次讀,之後一年裡讀了當時余華所有長篇和短篇集
再次補充:十八歲,代表著成人,一個未成年在十八歲跨入成年人這個全新的世界,從象牙塔中走出。一個人沒有方向,沒有指引,偶然碰到與自己有交集的人,沒有防禦心裡、不懂得保護自己,象徵意義挺明顯的感覺-................咱們很投緣啊。我第一次看是在高中,現在我大學畢業了。我認為作者象徵著單純的三觀還未形成的青年,村民就是社會上那些趨炎附勢的人,也可以說是一些掠奪者。司機則是一臉旁觀,彷彿財產不屬於他。暗示,國家財產被司機和村民所代表的人瓜分。一個人一個看法,我們可以交流121563519。
情節有多荒誕,反映出的人性就有多卑劣。
看哭了,最後說心窩是暖的的時候,覺得現在的自己真不是個東西。
另,不符合期待的還有之前司機說「滾開」,但轉身就笑嘻嘻的了。想想很現實,不一定要具體化象徵意義,但出門看世界時不就是這樣的苦難和心情起伏嗎?
我明天要考試,求大神指點如何理解余華的《18歲出門遠行》
余華的《十八歲出門遠行》是第一篇使我特別有感觸的文章,正好發生在我的十八歲,2007年。那年高考失利,平常成績還不錯的我高考連二本線都沒過,當時心裡好像也沒什麼波瀾,就跑到縣城的中學去復讀,認為那裡教育水平高一點。這是我第一次去「城市」里生活,之前讀書的中學是僅剩不多的農村高中,在鎮上。我去的是一個「尖子班」,第一次參加統考,還是班裡同學他們高二的期末,我考了班級四十多名,我是不願意服輸的,壓力就上來了。七夕節之後就是我的十八歲生日,我在學校很鄭重地給自己買了桃子,早上吃了碗麵條。可能就在那個時間前後,我們複習了語文課本里余華的《十八歲出門遠行》。主人公十八歲了,第一次出門遠行,「路上遇到許多人,可他們都不知道前面是何處,前面是否有旅店,他們都這樣告訴我:』你走過去看吧』」。主人公搭車之後,為了保護車裡的蘋果不被哄搶而遭拳打腳踢,卻遭到了司機嘲笑,還被司機搶走了紅色的背包。我之前讀這篇文章時完全不懂,感覺晦澀又魔幻,現在忽然全都有了意義。第一次「進城」生活的挑戰,要學會打車,完全陌生的新環境和新同學,同學們聊的「阿依蓮」的牌子和其他城市生活的消遣我都完全不了解,「尖子班」下課比上課時間還安靜的氣氛,等待上大學在家過暑假的老同學,以及經常犯病的很嚴重的鼻竇炎,都使我感受到了生活的艱難。之前的高中雖然管理嚴格,但我完全屬於集體的一份子,學習壓力也不大,除了經常生病,幾乎無憂無慮。而現在,「天色完全黑了,四周什麼都沒有,只有遍體鱗傷的汽車和遍體鱗傷的我。我無限悲傷地看著汽車,汽車也無限悲傷地看著我。」那一年過得很艱難,每周三下午的休息時間,我都會去話吧給父母和哥哥打電話(當時我還沒有手機),給父母打電話保平安之後,要跟哥哥打幾十分鐘甚至一個多小時的電話,每次都哭得驚天動地。但那時哥哥肚子里好像有無窮無盡的勵志故事給我講,每次都能安慰好一個焦慮的小女孩。「我感到這汽車雖然遍體鱗傷,可它心窩還是健全的,還是暖和的。我知道自己的心窩也是暖和的。我一直在尋找旅店,沒想到旅店你竟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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