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對「信息無障礙」的理解和實施過程中，有哪些常見誤區？

本題已收錄至知乎圓桌 殘障：我和少數人的生活，更多「身障人士（殘疾人）」相關話題歡迎關注討論。

一個最大的誤區是，將信息無障礙，當做產品的情懷功能，而飛基礎功能或 Bug 去對待。

下面詳細說。

什麼是信息無障礙？

信息無障礙的廣義概念是任何人在任何情況下都能平等、方便、無障礙地獲取信息並利用信息。多用於互聯網環境，大意是：互聯網產品可以被老年人、視障者、聽障者、讀寫障礙人士等用戶順利使用。

在互聯網產品的使用中，不光上述的這些人群會遇到信息障礙，而是，所有人都會遇到信息障礙，只不過是遇到的障礙是否嚴重的問題。

頁面字體過小、頁面配色太亮導致刺眼、頁面圖標含義模糊對大眾來說，就是一種信息障礙。

頁面用聲音表述重要信息，但沒有提供可被視覺閱讀的替代文字或圖片，對聽覺障礙者來說就是信息障礙。

頁面上的內容無法被視力障礙者使用的屏幕閱讀器獲取和朗讀出來，對視力障礙者就是一種信息障礙。

…………

雖然現階段，提供產品的無障礙，受益的主要是視障者、老年人等群體，但幾乎所有人都可能享受到產品無障礙帶來的便利。

產品不具有可訪問性，應當是一種產品 Bug，儘管絕大多數用戶都無法感知到這些 Bug 的存在，但對另一些用戶，這些 Bug 會直接導致他們無法順利的使用該產品。

但在很多 PM 看來，字體過小、圖標含義不清等是產品 Bug，但產品不能被屏幕閱讀器訪問只是還沒有增加支持的情懷功能。

例如 iOS 的 AssistiveTouch（小圓點），是為肢體障礙者設計的功能，但實際上，為所有用戶都帶來了便利。

如果你滑鼠壞了，用鍵盤仍然可以使用 Office 製作一張表格，因為 Office 具有良好的鍵盤可訪問性，但你可能無法用鍵盤訪問絕大多數桌面應用和一些網站，因為它們不具有鍵盤可訪問性。

目前，對互聯網信息無障礙最渴求的是視障群體，因為視覺缺陷，造成的信息獲取障礙最過於嚴重，所以，視障者也是互聯網中最大的信息無障礙呼籲群體。

產品做針對視障者的無障礙支持其實並不困難，無論是 Web 應用、Android 應用還是 iOS 應用，都有一套標準的無障礙開發指南。

附：

W3C 的 Web內容無障礙指南（Web內容無障礙指南(WCAG) 2.0 ）。

iOS 無障礙開發指南（Introduction ）。

Android 無障礙開發指南（https://developer.android.com/guide/topics/ui/accessibility/index.html ）。

答主專註信息無障礙領域，跟很多互聯網 IT 和媒體相關人士交流過，總結了如下三條比較經典的謬誤。

誤區一：信息無障礙是專門針對視障人群的。

信息無障礙主要針對的是各類型的殘障人士，包括但不限於以下四類人群：

1、視障人士。包括全盲、低視力、色盲、色弱等人士，也包括近視、老花眼、視力弱化等視力發生弱化、病變的人士。

2、聽障人士。包括全聾、重聽、聽力弱化等人士，以及聽力損傷人士。

3、運動障礙人士。主要是手部不靈活，需要使用輔助設施的人士。不過這個也包括了在某些環境下，不能正常通過手部操作的人士，比如開車的時候，不方便用手操作電子設備的人士。

4、認知障礙。包括一些學習障礙、記憶障礙、讀寫障礙等，這當中有些障礙是人類先天的病症，有些是環境因素導致的障礙，有些是信息處理的問題。

環境因素的影響、信息處理的問題，是所有人都可能面對的問題。所以，信息無障礙不是專門針對視障人群，而是對所有人都是有益的。

誤區二，實現信息無障礙的產品不好看也不好用。

其實，實現了信息無障礙的產品和普通產品差別並不大，大部分的無障礙產品優化是可以在代碼層面實現的，視覺效果和實用效果對大多數用戶來說不但沒有消極的影響，而且對於普通用戶來說影響更積極。

人們存在「不好看不好用」這種印象是因為：

1、早期的信息傳輸和展示基本上受限於環境，為了讓殘障人士能夠接受信息，通常需要用一些特殊的方法。比如，盲人使用盲文，聾人使用手語。這種信息的展示和傳輸是異化的，非障礙人士就基本不會用，所以很多人會誤以為，實現信息無障礙的產品就是專門給殘障人士使用的，其它人用不了。

2、早期的信息產品如網站，由於當時的HTML語義和一些互聯網技術，如flash，pdf，並不能完全地被盲人用的讀屏軟體所使用，必須用比較老舊的HTML語義，以讓網站達到無障礙。這些老舊的語義和方法，也受限於瀏覽器的兼容性，這樣刻意做出來的產品，會讓普通用戶從視覺效果上覺得不好看。但是現在的HTML，大多數語義和技術可以被讀屏軟體接受了，或者自備有無障礙的介面了，這樣一來，影響視覺效果的問題就已經不太可能出現了。

誤區三，如果信息技術確實不能做到無障礙，可以放棄。

信息技術和無障礙技術之間確實是存在一定的時間差，但是信息技術越通用，它和無障礙技術之間的契合度就越高。如果當前確實不能做到無障礙，應該考慮用替代性的方式，而變替代性的方式最好要具有一定的通用性，並且是以平等的方式，不要輕易放棄，或者忽視。

我們來看兩個例子吧：

1、國內某購票網站，一直使用圖形驗證碼這種方法，但是圖形驗證碼對於視障人士來說是不能訪問的。換句話說，盲人就因此不能獨立地在這個網站上買火車票。但是，該網站認為，他們也提供了實體的賣票窗口呀，盲人不能在網站上買，可以去窗口買呀。

這裡面出現的問題是：第一，盲人被視為特殊人群，該網站拒絕為他們提供信息化服務，這是不合法理（附：《殘疾人保障法》，第一章，第三條，「殘疾人在政治、經濟、文化、社會和家庭生活等方面享有同其他公民平等的權利。殘疾人的公民權利和人格尊嚴受法律保護。」）；第二，網上購票本來就是為了讓人們更便利地購票而採用的方法，明明有了更便利的通道，卻偏偏讓一部分人去窗口買票，忽視他們可能面臨的問題，這是不合情理；第三，從技術上講，圖形驗證碼這個也有替代性的解決方案，如音頻驗證碼、手機驗證碼等等，有可行的替代方案卻不用，就是不講道理了。

2、iPhone剛出現的時候，被視障群體強烈反對，因為大家慣用的實體鍵盤被去掉了，同時又沒有針對觸屏相應的無障礙介面和輔助技術，這對於視障群體來說是就是徹底的隔離。但是 iOS 在3.0就主動增加了無障礙編程介面，以及 VoiceOver 這樣的輔助技術。現在的 iOS 是實現無障礙最好的操作系統，而 iPhone 也已經是全球公認通用性最強的產品之一，在視障群體中很受歡迎。

信息技術可能沒那麼快達到無障礙要求，但是，只要不懈探索就一定會有解決的方法。如果放棄產品和服務上對無障礙的探索，那放棄的不是一類用戶，而是放棄了產品和服務的通用性。

轉信息無障礙研究會首席專家張昆先生的一篇文章：

六大維度層層剖析，一篇文章帶你快速讀懂信息無障礙

我的同事和朋友有一部分是視障人士——盲人或者低視力。

這類群體，據中國盲人協會最新統計在中國有1700多萬，加上病變、意外、功能性退化，視障人群比例大約是100比1，這個比例其實很高。

我的這些朋友習慣把我們這樣的視力正常的人稱為「明眼人」。

其實像我一樣，他們都有自己的人生故事，很獨特也很普通；他們也有各自的愛好和習慣，讀書、聽音樂、「看」電影，只是方法和我有點不一樣。

但是他們和我一樣，都在從事一份沒有多少人知道的工作——信息無障礙。

信息無障礙是指任何人（無論是健全人還是殘疾人，無論是年輕人還是老年人）在任何情況下都能平等的、方便地、無障礙地獲取信息、利用信息。

今天就從我個人的角度聊聊信息無障礙這個領域。

無障礙 VS 可訪問性

Accessibility 一般會被翻譯成「無障礙」，這種翻譯很容易理解，很多人自然地跟殘障人士聯繫起來，因為經常可以看到無障礙坡道、無障礙洗手間這樣的詞語。

在某些情況下，Accessibility 也翻譯成「可訪問性」，這是更接近英文原義的一種翻譯，它是指：某種便於訪問的方法或者介面，幫助用戶更好的接觸到產品和服務。

請注意，在這裡我並沒有強調，可訪問性是殘障人士專用的。為什麼？請通讀全文。

先說說信息的可訪問性介面是什麼呢？

鍵盤的凸起就是一個可訪問性的方法，盲人通過這個凸起定位鍵盤方位，可以使用鍵盤。

在這裡我們稍微停一下，請仔細回憶，你，作為「明眼人」，是不是也是通過這兩個凸起的鍵定位鍵盤，這樣只需要看屏幕不需要看鍵盤，就能快速打字了。

這是典型的硬體類信息產品的可訪問性。

軟體的可訪問性不像硬體的可訪問性那樣顯而易見。

實際上，很多編程語言都有可訪問性介面，這些介面把應用的重要信息傳遞給特殊人群使用的輔助工具，如，讀屏軟體，讀屏軟體再把這些信息朗讀給視障人士。

通常編程語言的可訪問性介面，是針對於視障人士使用的讀屏軟體、點顯器的。

編程語言的可訪問性介面和輔助工具的關係，類似於坡道和輪椅的關係，缺少可訪問性介面的程序，就像缺少坡道的建築，僅依靠輪椅是很難進入到缺少坡道的建築。

無障礙 VS 公平

很多人說你們從事的是公益事業，我會特彆強調一下，不僅是公益，更重要的是公平與平等。

每個人都享有公平地受教育、就業、生活的權利。這些權利都離不開信息和信息技術。

信息的公平使用和訪問，是所有人的基本權利，如果你不能像身邊其它人一樣公平的獲取信息，那意味著你不能公平接受教育、就業、獨立生活。

根據全國殘疾人抽樣調查數據統計，殘障人群的文盲率超過40%。而整個中國人口的文盲率只有4%，殘障人群受教育受限是個不爭的事實。

而在互聯網的環境下，有了各種技術的介入，比如搜索引擎，讓殘障群體更方便的獲取信息，比如遠程教育，讓殘障人群受教育成為現實，這對他們的生活現狀是極大的改善。

可能還是有人認為自己不是殘障人士，這些對自己沒那麼重要，那麼換個方式思考，你有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情，你的父母因為不會使用某類應用，出門看病打不著計程車，或者因為不會上網操作，想坐火車回趟老家都搶不著火車票。

更加現實的是：總有一天，我們都會像我們父母一樣年邁。

這就是公平獲取和使用信息的意義。

無障礙 VS 通用性

前面我說過，可訪問性，是一種方法或者介面，幫助用戶訪問、使用某個產品或者服務的。它並不是專門針對於殘障人士的。

舉過的例子里，鍵盤的凸起不僅是幫助視障人士，也幫助我們明眼人。坡道可以幫助輪椅用戶，但是推著童車的年輕父母也能用。

信息產品在考慮無障礙的時候，應該先從通用性的角度來考慮。

可以這麼理解，如果編程語言中的可訪問性介面類似於建築物的坡道，那麼通用性就像建築物中的升降電梯，它將無障礙的便利傳遞給更多人。

在應用的可訪問介面寫入適當的標籤比較專業，但是針對更多人群的通用性要容易得多。

例如，字體可以放大、合理的前景和背景色、音視頻加字幕，雖然這些看上去只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基本設置和功能，但是方便了部分視障人群，包括低視力、色盲色弱人士、以及聽障人士，還有感官功能弱化的老年人。

不要小看這些基本的功能，它涵蓋的人群非常大，根據國家統計局最新數據，在中國，單是65歲的老年人已經超過1.5億人口。加上其它障礙人群，以及第二語言學習者，等環境障礙人群，粗粗一算，這麼簡單的功能就能方便好幾億的用戶，為什麼要省略呢？

所以，信息產品和服務在考慮無障礙時，應該先從通用性的角度進行仔細分析，它也更符合商業公司四象限的工作計劃安排。

無障礙 VS 人性化

根據人的特殊需求、習慣，在原有的設計功能和性能的基礎上，對產品和功能進行優化，讓更多的人都能使用，這是對人性的尊重。

還是看段視頻，了解一下什麼樣的產品是人性化的產品：

蘋果公司無障礙主題視頻

（註：點擊上一行直接跳轉觀看視頻）

除了視頻中的內容，還有一個細節：視頻中有兩個聲道，除了正常的音頻以外，另外一個機械性女聲聲道是在描述視頻畫面中內容。這是因為，盲人不能看到畫面，音頻描述幫助他們更加清楚的了解視頻展示的內容。

看完是不是特別讓你感動。

當然，人性化不僅僅是為了讓人感動，人性化的產品意味著使用人群更廣泛，商業價值更大。很多科技公司很早就注意到這一點，微軟、IBM、谷歌、Facebook都有無障礙團隊，負責產品、服務的無障礙性能的改進，國內BAT等互聯網公司也開始從人性化的角度積極考慮無障礙。

無障礙 VS 輔助性

我說過無障礙和通用性的關係，產品和服務在考慮無障礙的時候，應該從通用性的角度介入，這是更加商業化、低成本的思路。

同時，也需要為（特殊）用戶提供必要的幫助，也是產品和服務需要考慮的。

換句話說，為了讓（特殊）用戶也能正常使用產品和服務，我們應該考慮為他們的提供輔助的工具（技術）。

專門針對於殘障人士的技術或方法，叫輔助工具（技術），通常這類技術或者方法，是被異化的服務於某類殘障人士，非此類殘障人士並不適用，比如，助聽器、手語、讀屏軟體。

這些輔助工具（技術）對於殘障人士來說是不可或缺的。

以讀屏軟體為例，iOS上有VoiceOver，Android上有TalkBack，產品提供的輔助工具，讓視力障礙人群可以像視力正常的人士一樣，使用手機和各類功能。

無障礙 VS 創新

信息無障礙並不是一個低端的、可有可無的技術，它是創新融合的動力，人們正是通過克服各類障礙才創造出現有的信息科技的。

電話的發明，克服了信息傳輸距離的障礙；互聯網的產生，克服了信息流通範圍的障礙。

人類在克服信息障礙的過程中，都有里程碑似的成就。

可能你沒想到，視頻電話讓我們的溝通更加直接，它也能讓聽障人群可以遠程的通過手語交流。

語音合成和語音識別技術，不僅為視障人士使用現代技術帶來福音，也是人工智慧、人機交互的前端技術。

信息無障礙和現代科技互相促進，讓可以預見的未來人類生活更加美好。

結語：

信息無障礙，對於殘障人群來說，是不可或缺的設置和功能，通過它了解世界，拓展生活。對於商業企業來說，代表著產品和服務的通用性、人性化、便利。

對於我個人來說，信息無障礙不僅是我從事的一個領域，更是一種思維方法，這種思維方法也讓我看到這個世界上的兩類人，一類是知道自己正在面對障礙的人，另一類是不知道自己會面對障礙的人。

關於文章及作者：

張昆，深圳市信息無障礙研究會首席專家，十多年信息無障礙領域工作經驗，曾擔任IBM信息無障礙研究中心高級技術專家、W3C的Web無障礙技術專家、WCAG工作組Team Contact等職務，曾領導2008年北京奧運會網站無障礙、2010年上海世博會信息無障礙等重要項目。

原文標題：信息無障礙面面觀

以上的分享都非常專業。讓我更加深入了解無障礙。

在信息無障礙理解過程中，經常會有疑問，這個是什麼來的？是一個IT技術嗎？是做一個軟體嗎？它只是視障用戶來使用嗎？

看完文章後，才知道這個不只是一門IT的技術，更是一門通用性設計的技術。它不是一個軟體來解決的，而是在軟體的基礎上加入無障礙。它不只是視障者使用，是所有障礙人士都可以使用，甚至是健全人都需要使用的功能。

我們國內不只是用戶存在對於信息無障礙的不了解。政府層面，企業層面，技術人員層面都對它不是很了解，都是被動地去了解，或者是受到某些事件才去了解。

希望有更多人可以有更多的渠道了解與獲取到信息無障礙。這樣在理解與實施過程中，它的阻力將變得更少，從而獲得更多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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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阿薩德發
2. 阿薩德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