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樣評價余華的《在細雨中呼喊》?
我以為《在細雨中呼喊》寫得應該是和活著 許三觀賣血記差不多的苦澀故事。然而卻大不相同。寫得是一個男孩的童年回憶,非常真實的回憶,我可以從中看到自己小時候的天真愚蠢和可笑;也可以看到農村的貧困和農民父親的無知;可以看到少年朦朧的性啟蒙和性感知……
余華的特點就是他的書里寫的是赤裸裸,硬生生而殘酷的現實,甚至沒有絲毫溫情可言,哪怕是偶爾流露出的一絲溫暖都夾雜著苦澀和絕望。
這個「我」有一個跟寡婦睡覺,對父親不孝對孩子打罵對妻子殘酷的父親,還有一個哥哥一個弟弟,關係疏遠而冷漠。年幼去世的弟弟,接著是最好的朋友蘇宇的去世,還有養父王立強的自殺以及祖父的去世。整個是一副荒誕而現實的農村生活,那麼殘酷,那麼刺眼,沒有愛和溫暖可言。只有暴跳如雷的父親,戰戰兢兢的孩子,忍氣吞聲的母親,孤獨狡猾的祖父以及一個個被生活描畫得面目猙獰的人。只有死去的蘇宇,一不小心就死去的蘇宇,停留在永遠的少年時期,成為「我」的生命里難得的一道暖光。而蘇宇的死又是那麼地意外而凄涼,沒有人關心他,沒有人拯救他,父親母親兄弟還有「我」這個朋友都沒有仔細看他一眼,看到他正在死去的生命發現他需要拯救的信號,一個年輕的生命就那樣再也沒有醒來。好像是一種嘲諷,又好像是一種必然的現實。那個冷漠而貧乏的年代,連父愛母愛都那麼貧乏,生命又那麼地微不足道和容易死去。
我認為這本書之所以好,在於非常現實派地描述那個年代的生活,農村和世俗。人和人的關係,親情,孩子模糊的成長和一個男孩逐漸啟蒙的性意識。我也彷彿看到我的影子在裡面奔跑,以孩子的天真,驕傲,幻想和可笑。然而,孩子的想像再天真都無法改變現實,第二天醒來,世俗依舊,生活依舊,即使是剛死了個親人,好像對孩子並沒有產生什麼影響,他們不懂哭,不懂死亡為何物,只知道流鼻涕,吸鼻涕和班上那個好看的女生逐漸腫大的胸和屁股以及她美麗的臉蛋。一直記得下面月亮這段
我們在河邊的石階上坐下來,河水在我們腳旁潺潺流淌。我們沒有聲音地坐了很久,蘇宇說:
「有句話我要告訴你。」
我在月光下看著蘇宇,他沒有立刻往下說,而是仰起了臉,我也抬起頭來,我看到
了斑斕的夜空,月亮正向一片雲彩緩緩地漂去,我們寧靜地看著月亮在幽深的空中漂浮,
接近雲彩時,那塊黑暗的邊緣閃閃發亮了,月亮進入了雲彩。蘇宇繼續說:「就是前幾
天告訴你的,我抱住女人時的感受——」
蘇宇的臉在黑暗裡模糊不清,但他的聲音十分明朗。當月亮鑽出雲彩時,月光的來
到使蘇宇的臉驀然清晰,他立刻止住話題,又仰起臉看起了夜空。
月亮向另一片雲彩靠近過去,再度鑽入雲層後,蘇宇說道:「其實不是抱住鄭亮的
肩膀,是抱住你的肩膀,我當時就這樣想。」我看到蘇宇的臉一下子明亮起來,月光的
再次來到讓我看清了蘇宇生動的微笑。蘇宇的微笑和他羞怯的聲音,在那個月光時隱時
現的夜晚,給予了我長久的溫暖。
昨晚刷完了這篇余華不甚著名的長篇小說,結束時滿心悸動,如鯁在喉。
我們都在一輛叫做時間的列車中,被載著飛速前行,改變著我們的模樣,有人被灰暗透明的帶狀的時間甩了出去,於是他就下了列車。
整篇文章形散而意不散,用零零碎碎的回憶編織起了一段恢宏並具有普世價值的故事。生動而詳實地運用生活中的父子關係,朋友關係,社會關係,勾勒出了一幅上世紀中國農村生活的畫卷。其中有善,有惡,有美,有丑,有封建迷信,也有看似存在的因果報應,而這一切,都在余華的冷靜樸實而凌厲的筆下,通過一個孩童的視角統統展示開來。
故事的每一段,都是一些些零碎在時間裡的回憶,它穿越時空,與當下的"我"進行著傾訴般的描述。或者說,"我"用回憶的視角,努力還原著過去一段段難以拼湊起的事情,直到最後才終於將其拼湊完整,讀者的閱讀,也是循著余華的筆,慢慢拼湊回憶的過程。
故事中的很多情節令人印象深刻,如外公垂暮時對下著細雨的天喊到"老天爺,你下屌吧,操死我吧"。又如孫光明為救人而死去時直視陽光的神情,令"我",也令我驀地覺察到了生與死的區別,"活人是無法越過光芒,讓瞳孔直視太陽的"。再如孫廣平的死,其中荒誕而充滿黑色幽默的描寫,令人不禁啞然失笑,同時又感到了深深地悲哀,余華就是這樣,抒發悲憫情懷時也不會讓你完完全全地沉浸在悲憫中陶醉。
孫廣平作為父親,卻從來不是一個父愛如山質樸溫厚的農民父親的形象,他看似精明實則愚昧地妄想以小兒子的死換得榮譽和提拔,他首次見面就非禮了自己的兒媳婦並吃到了苦頭退掉了親事,他對祖父的不孝打罵,他發自深心地希望祖父早死從而節省下那一口糧,他爬上人盡可夫的寡婦床上,光明正大地將家裡的東西一件件送去給寡婦,不僅從肉體和物質上,更從精神上背叛了他的妻子和這個家庭,令他的只會忍氣吞聲的妻子陷入的長久的痛苦之中。有趣的是,他是一個活在倫理之外的人,他從來不加掩飾自己的混賬與慾念,即便倫理綱常的繩索令他身邊的人痛苦不堪,他只是視而不見,以一個流氓自居,也以一個流氓作為理由成全了他的一切混賬作為。可書中的人物沒有一個是臉譜化的單面性格,孫廣平也不例外,在妻子死後,甚至是出殯時,他也仍坐在寡婦門前,曬著太陽喝著酒,似乎這一切與他無關,而月色來臨時,墳前痛苦的嗚咽聲卻傳遍了村中每個角落。這段描寫令孫廣平整個角色都立體了起來。他的死也頗具荒誕色彩,酒酣後失足跌入糞坑,還叫嚷了一聲"別推我",後被羅老頭認做跌進糞坑的豬,撈出後沒有意料中的恐懼,而是憤怒的抱怨"狗日的孫廣平,死了還要嚇我"。滿是荒誕,令人不致唏噓,反倒啞然。
文章中段,斷斷續續地描寫了童年到青春未離的我的性萌動性啟蒙,還有對於朋友,對於合群與離群,孤獨的深刻體驗與理解。
十四歲的"我"開始了一次次在黑夜中進行掙扎和徘徊,再一次次被慾望擊垮,越過激動不安的山峰,進入一無所有的空虛與不知所措。其中的未知,令"我"自卑友情,恐懼黑夜,掙扎在慾念中,徘徊在放縱上。直到後來明白了每個人都會這樣時才終於釋懷重負,卻又邁入了另一種擔心揮霍耗盡的恐懼之中,而使之逐漸成為了一種生理上的證明。"我"也是我,也是我們,余華對於性萌動的躁動青春赤裸裸的描寫,令每個人都感同身受。
"我不再裝模作樣地擁有很多朋友,而是回到了孤單之中,以真正的我開始了獨自的生活。有時我也會因為寂寞而難以忍受空虛的折磨,但我寧願以這樣的方式來維護自己的自尊,也不願以恥辱為代價去換取那些表面的朋友" "我"被所謂的朋友蘇杭侮辱後,醒悟了為了擺脫孤獨而選擇的合群,代價有可能是失去自我,而當離群後,竟驚訝地發現,這種孤單,與在蘇杭身邊的孤單感覺十分一致。余華在剖析的不是文中的孫光林,而是我們每一個人。為了擺脫孤獨而放下自我,虛張聲勢地走去一個不屬於自己的群體,誰沒有過呢?
蘇宇的死,余華動用了相對大量的筆墨,仔細描寫了那個蘇宇最後的也是他父母尋常的早晨。起初,腦血管破裂的蘇宇似乎要沉入無底的深淵,窗外燦爛的陽光漫撒在世界,這一切減慢了他的下沉,不知情的父母的腳步與喊叫,使蘇宇迅速上升,而後父母的爭吵再次使之復而下沉,弟弟開門放入那最後一絲光明讓他出現了短暫的迴光返照,緊接著門的關上,終於使他進入了不可阻擋的下沉。 余華動用了三起三落,才算是送走了羞怯憂鬱的蘇宇,滑稽的是他的所有家人,在這一整個過程中,都沒有察覺到,更是增添了悲劇色彩。
整篇回憶籠罩在一層灰濛濛之中,憂鬱與躁動,哲思與求索,不可名狀的恐懼,在整個灰暗時代的大背景下,顯的那麼赤裸裸。像是一場有始無終的細雨,狼狽不堪的人,只能壓抑,只能倚靠,在細雨中呼喊。
《在細雨中呼喊》是余華早期的作品,相比於《活著》和《許三觀賣血記》,這本小說不論是文筆還是立意,都顯得哀而不傷,有些地方甚至黑色幽默十足,讓我一度錯以為在讀的是王小波。故事裡的主人公對於生死有一個獨特的論調,在他看來,我們所有人不是腳踏實地的活在客觀世界裡,而是被裹挾在時間這趟列車當中,那些逝去的人,在中途下車,剩下的我們被這列車帶著一路向前,全篇按照回憶的形式展開,其實,和過去相比,我們更懼怕未來,未來是未知的,而過去是既定的,所以,不管多悲傷的事情,一旦發生,我們都能把它當成故事講述出來,期間還可能夾雜一些對於它的嬉笑調侃,這可能也是整個故事哀而不傷的原因,對於已經承擔過結果的事情,不管曾經是多大的事故,我們都能把它當故事來講。赫拉斯說,「我們的財產,一件件被流逝的歲月搶走。」這樣說來,可能我們唯一不會被奪走的,就是所有經歷過後的記憶
以上 這就是我喜歡這本書的原因 即使到了現在我也覺得這一段話對我很受用 什麼是朋友 什麼是孤獨。
個人非常喜歡這本書,覺得書中有著濃烈的生命意識和一陣隱約的孤寂之感,雖然作為余華第一部長篇小說的它並不像余華其他作品那樣被經常提及。之前正好寫過相關的課程作業,看到這個問題後貼一部分供參考和指正:
一、《細雨》與余華寫作的轉型
1.上承八十年代的先鋒文學
作家余華被認為是先鋒文學的代表,這一派的文學強調作家以獨特的自我意識,不斷從文體、敘事和語言上打破傳統文學的規範。
處於這個階段的余華創作了許多中短篇小說,這些作品都或多或少體現了先鋒文學對自我的求索和對敘事手法的嘗試,例如余華的成名作《十八歲出門遠行》,雖然沒有複雜的敘事結構,但依然能從類似「那時鐵腦袋沒有了,腦袋的地方長出了一個旅店」這種荒誕的語言中感受到小說主人公「我」面對複雜世界的迷茫之情。再比如短篇小說《世事如煙》,整部作品就像卡夫卡的《城堡》一樣沒有角色的名字,只有數字或身份的代號,這些角色如迷離的煙霧一樣交織出現在不同的章節,卻都在既定的命運面前無力而無助。
《在細雨中呼喊》亦帶有先鋒文學的上述特徵,而和先前的文學作品相比,它的進步之處在於:首先,它從敘述本位過度到了人物本位:人物不再是為敘述技巧服務的符號,而是有血有肉、有著強烈生命力的個體。用余華自己的話說,就是「我發現筆下的人物開始反抗我敘述的壓迫了, 他們強烈地要求發出自己的聲音,我屈服了。」[1]
其次,它對人物內心的刻畫和書中的孤獨感是置於明確的時代背景之下的,這使得作品裡刻畫的情感有了歷史的深度和廣闊的普遍性。
2.下啟《活著》等現實主義作品
余華也曾說,正是《在細雨中呼喊》才讓他意識到文本中的角色自己的聲音,比敘述者的強加重要得多,從此他開啟了「貼著人物寫」的創作歷程。 因此,《在細雨中呼喊》對余華從先鋒文學轉向以《活著》、《許三觀賣血記》等帶有現實主義風格的作品來說也有重要的意義。在這些為人熟知作品裡,余華都是以看似冷靜的筆調敘述出殘酷的事實,但這種冷酷背後都有著溫熱的悲憫之心。這份悲憫之心不再強調以血腥暴力的符號來給人以感官刺激,而是在看似客觀陳述的背後流露出一絲對中國人命運的人文關懷,表現出人性的真善。
二、先鋒色彩的敘事
1.非線性的回憶
前文已提到,《在細雨中呼喊》的敘事結構帶有他早年的先鋒文學色彩,且僅將敘事技巧作為手段而非目的。它的整個故事不是線性記敘,而是以第一人稱為視角,以回憶為線索的片段式敘事。它的每一章以一段時間為主題,講述在一個時間段內走進「我」生命的人物及其命運。將這些處於過去和現在的錯亂時空片段串連在一起便能勾勒出「我」從小到大的人生歷程:從南門,到孫盪鎮,再回到南門。過去祖輩的經歷、年幼時的生命體驗、現在的「我」對過去的追思,這些不連貫的事件都通過流動的意識串連成了字字珠璣。
關於「記憶」的概念,現象學認為,回憶並非對於某個意象的知覺,而是重複了這種知覺本身,缺席的我們通過回憶,好像又一次以在場的方式經歷了一遍過去發生的事。童年時的「我」在現在的「我」的回憶中再現,使得「我」跨越了時空又一次在過去的經歷中處於在場狀態,又時不時和現在的「我」進行對話,這也讓讀者得以置身於奇妙的時空流轉。以如流水一般的回憶為線索,一方面打破了傳統按因果邏輯或時間順序記敘的結構,顯得形散而神不散;另一方面又使得作為回憶者的「我」更像一個他人命運的旁觀者,像是他人故事的旁白,得以用冷靜而帶有關懷的口吻陳述一段段逝去的歲月。
2.對苦難的黑色幽默
這部小說是充滿了苦難與生離死別的:「我」弟弟孫光明為救人而死,無賴父親孫廣才死在了糞溝之中,年少的摯友蘇宇病逝於家中。而「我」生命中的過客們也往往在當時的年代艱難而執著地「活著」:年少時的性幻想對象馮玉青自盡之後最終墮入風塵,留下懂事的幼子魯魯尋找落魄的母親。然而余華在處理這些死亡的時候沒有運用像《現實一種》中那樣帶有一些血腥的描述,而是用了一些黑色幽默的手法,用看似喜劇的方式敘述悲劇,寄關懷於筆端的荒誕之中。
典型的例子便是小說中「我」父親孫廣才的死:這位父親的形象與「父愛如山」無關,反而是對傳統父親高大形象的徹底解構與顛覆。孫廣才是個不顧人倫的「無賴」,不僅曾調戲兒子看上的姑娘、還光明正大地將家裡的物品送給私通的寡婦,甚至在幼子去世後並未表現出關愛,反而希望憑藉他「見義勇為」的行為給自己謀利。然而,父親在母親去世後感到了莫大的悲慨,不久後死在了一片充滿污穢的糞坑之中。父親去世後,村人撈起了他的屍體,還以為是掉進坑的豬。作者施加在孫廣才身上的黑色幽默無關乎批判諷刺,而只是站在第三人的眼光客觀地道出他的善與惡,表明像他這樣的小人物「是那個荒誕時代的參與者。
三、生命意識的內涵
筆者認為這部作品有對生命本身的關懷和對普遍存在焦慮的描述。這種焦慮並不是一種負能量,也不是一種矛頭直指時代的批判,而是一种放在不同背景下都具有普遍性的人之情感。
1.「憂來無方」
「1965年的時候,一個孩子開始了對黑夜不可名狀的恐懼。……一個女人哭泣般的呼喊聲從遠處傳來,嘶啞的聲音在當初寂靜無比的黑夜裡突然響起,使我此刻回想中的童年顫抖不已……再也沒有比孤獨的無依無靠的呼喊聲更讓人戰慄了,在雨中空曠的黑夜裡。」小說的開頭裡,那個在江南綿延細雨中撕心裂肺而又無止息的哭號,那種帶給孩童的焦慮和恐慌,既奠定了整部作品黑暗而陰沉的基調,又是在成長過程中難以磨滅的印記。
書中的「我」就是這樣的存在,他的誕生是緣於父親慾望的宣洩,在家庭中處於絕對邊緣化的他無論是被王立強領養還是回到南門,都找不到歸屬感和認同感。細雨中的呼喊沒有止息,就像是「我」對這個世界的恐慌和終極追問永遠無解。這種恐慌並不是來源於形而下的具體事件,而是一種形而上的、瀰漫於生存的世界又時不時顯現的。
這種恐慌並不是孤立的個案,而是綿延了數千年,在每一個帶有動蕩或離散的年代都會表現出來的。譬如魏晉,世人皆知建安風骨與正始之風,殊不知這種瀟洒風流只是那個兵荒馬亂時代普遍焦慮的表徵。「憂來無方,人莫知之」、「心之憂矣,永嘯長吟」,這些詩人憂慮的對象並不是後世文人所憂慮的個人謫遷,而是獨自站在空曠的原野上感到渺小的個體對於整個廣袤的世界而言顯得多麼無能為力,只有帶有恐慌的現在和充滿不確定的將來。有著細膩心思的文人和作家對這種情感往往有更深刻的感受,作為作家的余華亦是如此。
2.「死生亦大矣」
生與死的終極問題是每一種思想和哲學都需要解答的話題。在中國傳統文化中,孔子以「未知生,焉知死」表現出對這一終極問題的規避,但「知生」便是他對「死」最好的回答:與其直面死亡不如用有限的生命建功立業。
然而作為先鋒作家的余華在這部作品裡道出病痛和死亡的狀態時與這種傳統截然不同,反而顯得非常冷峻甚至殘酷,想必和他的醫生家庭出身、從小就接觸死亡有關。在他的筆下,死亡的細節就像是醫者的解剖一樣顯得真實而可感。除了冷峻的真實外,《在細雨中呼喊》里的死亡描寫還帶有一點詩化的氣息,甚至讓死亡有了「詩意與美學表達」。例如小說中蘇宇的死,一個敏感而善意的少年最終「感到自己化作了無數的水滴,清脆悅耳地消失在空氣之中。」 對於「我」而言,蘇宇是充滿恐懼的黑暗中的一抹光明和善意,但這種善意最終依然是詩意地消失,這樣的安排既是一種將美好的事物毀滅的悲劇美,又意味著生命中的過客遲早離人而去,而「我」的人生與回憶仍然沒有停息。
所以說這本書中對死亡的描寫並不在於將死亡作為本體,而是意味著對生存的珍視和對生命的反省。歲月之河一直川流不息,而每個人都在河畔送走了一個個跟隨歲月流逝的生命,個體的知覺在人類歷史的漫長時間中又顯得如此短暫。正如書中寫道:「這就是哀悼一個生命離去的遙遠場景。剛剛吞沒了一個生命的河流卻顯得若無其事。我是在那個時候知道河流也是有生命的,它吞沒了我的弟弟,是因為它需要別的生命來補充自己的生命。」這種對生與死的描述是傳統的文學作品所不願觸及的,也只有餘華式的冷眼才能將其如此呈現。
感謝閱讀,如有疏漏請指正:)
參考資料:
[1] 葉立文,余華
《訪談:敘述的力量——余華訪談錄》小說評論,2002年第4期
是他寫的最好的一本。
余華三部曲我看的第一本,也是個人記憶里最好的一本,沒想到討論的人遠遠少於活著和兄弟。大概我覺得好的記憶是能切身感受吧,一個有過童年陰影的孩子對於書里那絲絲縷縷的悲傷的呼喊。而且不矯揉造作。是的我會覺得活著,賣血以及兄弟都有過於刻奇的部分,當然活著比較恢弘一些,文字更加成熟,但情感最真實最打動我的還是在細雨中呼喊
余華的作品中,我最喜歡這本。他的觀察那麼細,那麼犀利,文字又像詩一樣——觀感在我的另一個回答中寫得差不多了。但《在細雨中呼喊》不是余華最好的小說,《活著》要比它好,《許三觀賣血記》更好一些。
因為從語言上講,《細雨》的翻譯腔較重,雖修辭很華美,但可以看出余華還沒有找到屬於自己的語體。要一直到《許三觀》他才形成那種特別口語化,幾乎返璞歸真的敘述方式。
更大的遺憾在於,《細雨》的境界不算特別高。雖然余華自詡寫得是關於時光和回憶的故事,但我們可以看出,《細雨》的主題並不具有人類的普適性。普魯斯特寫回憶,寫得是人在和時間的爭鬥中,只有回憶是最後的堡壘;余華寫回憶,真的就只是在寫某國的某段歷史中,一些人的境遇。見自己、見天地、見眾生,《細雨》可能在第一階段。《許三觀》可能在第二階段,表達是底層人的歷史。而中國作家我不清楚誰見了眾生,誰在思考人(不是某國某歷史的人,而是普遍的人)面對世界、時間的困惑,誰在思考人和語言之間的尷尬境地,有沒有誰能成為卡夫卡和普魯斯特?
一個並不奇怪的現象:中國作家中鮮少大視角描寫我們正在經歷的這個時代,描述正在發生的歷史。因為,這太難了。除了政治審查因素,在技術上也是極難的。在這方面,我非常佩服余華的勇氣。他不怕名聲喪盡,弄出了《兄弟》和《第七天》,惡評如潮......寫當代生活最難的地方在於,讀者也就是我們,離事件太近了,藝術審美需要的陌生感蕩然無存。余華寫美處女選美,寫強拆,寫賣腎,我們覺得這簡直是惡俗粗鄙,其實是我們離這些事太近,也許幾十年後,我們的孩子讀余華,就不會覺得惡俗了。余華也不是完全沒有責任,他沒有把陌生化做好——馬爾克斯寫冰塊,是怎麼寫的?如此司空見慣的東西。他說冰塊是燙手的!神一樣的技巧。余華是太老實,強拆就是強拆,沒包裝一下再表達。《第七天》開頭平平,越讀越好,最後看得我在地鐵上熱淚盈眶。最後那句「這是死無葬身之地」,收的是好,但回味起來,還是太老實。
不管怎樣,余華還是我最愛的作家之一,希望他別被罵怕了繼續寫下去。這本書,是余華第一本長篇小說,其所蘊含的精神氣質也是他自己最具有先鋒性的一本長篇小說。這本書跟他此前賴以成名的一系列中短篇的情緒,溫度,水準都有的一拼。余華由這本書發端,一發不可收的走上了一條炮製長篇小說不歸路,後來的《兄弟》等等就是大夥看到的後果。
這第一本的長篇,是可以拿來向他的自己的才華致敬的。
停滯了大概十年之後,拿出來的一些東西就比較令人惋惜了,遙想當年那個憑著自己的一身才華,寫著世界上第一流的短篇小說的年輕人,著實心疼……
應該是模仿是《佩德羅?巴拉莫》風格兼結構寫的,當然模仿是像素極的。書的開始的語言風格很有味道,很王家衛。逼格滿滿。但是接下下混亂的回憶使人摸不著頭腦。
1965年的時候,一個孩子開始了對黑夜不可名狀的恐懼。我回想起了那個細雨飄揚的夜晚,當時我已經睡了,我是那麼的小巧,就像玩具似的被放在床上。屋檐滴水所顯示的,是寂靜的存在,我的逐漸入睡,是對雨中水滴的逐漸遺忘。應該是在這時候,在我安全而又平靜地進入睡眠時,彷彿呈現了一條幽靜的道路,樹木和草叢依次閃開。一個女人哭泣般的呼喊聲從遠處傳來,嘶啞的聲音在當初寂靜無比的黑夜裡突然響起,使我此刻回想中的童年顫抖不已。
剛看完一半 ,做個標記 看完來強答一波.....
我來強答了...(?????????)
整部小說都被 沉鬱 暗淡 痛苦的氛圍混雜在一起,形成一股無處不在的淡淡的憂傷,從第一張就開始氤氳在我心口,讓我欲罷不能的讀下去
這部小說以孫光林的視角講述了他在六七十年代的成長故事,六歲以前的貧窮 五年的領養生涯 回到家卻遭嫌棄的少年時期....在這並不短暫的時光里,粗鄙的父親,隱忍的母親,驕傲的哥哥,早逝的弟弟..... 這些人物有序的出場 拼湊起了大大小小的故事出現在孫光林的回憶里 映照出孫光林年少成長時無法磨滅的敏感與孤獨....
一個少年的敏感,讓他更早的能夠洞悉身邊的人與事,在早早領域人世百態炎涼之後他選擇與寂寞為伍,用孤獨保護自己....
然而這部小說並不是以時間為軸心,一段段故事像被突然回憶起,被孫光林斷斷續續的傾訴給我們聽,讓我們更加看清故事裡面每個人內心的善惡美醜。
回到開頭 一個風雨夜小小的他聽到有人悲涼的呼喊卻無人應答,以致他常年害怕暗夜的來臨,也許,這就是整部小說沉鬱暗淡的原因...這不是孫光林一個人的故事,是每個人人的故事,他們都曾在細雨里呼喊,得不到回應的情感,造就了大部分人的冷漠無情......
全劇終!看完點個贊吧 打字好累
我在前一陣子讀完這本書。還不太會這書評,但我心底里在讀完後卻有一種淺淺的共鳴感,雖然此書和我們現在的時代大背景大不相同,可是,我有一種感覺特彆強烈,在細雨中呼喊,是作者對過去人生各個階段回憶,在這裡我想具體說的是有關作者回憶青少年時期的事(第二章左右)
可以說書中描寫青春的那一部分令我印象最深,作者將一個性格內向的青年孫光林那些青春期特有的小心思刻畫的細緻入微,而且作者毫不掩飾地描寫了一個少年在成長過程中對當下自己身體變化的彷徨恐懼,寫對異性的好奇與暗戀,也反襯出自己內心的自卑,內疚,但同時又控制不住地去窺探,在這個過程中,余華並沒有為孫光林杜撰一個初戀的故事,這是最讓我有共鳴的一點。而且這也是讓我覺得這是絕大部分人經歷的青春。我一直很反對的是很多人一說到青春就是戀愛,感覺這裡面多少有些炫耀的意味,好像沒有一份感情簡直就是青春白過了。但我身邊有太多平凡的男孩女孩,可能他們在學校沒有經歷一段感情,但我敢相信,每個人的心裡也都是向孫光林那樣,經歷著對異性和性的好奇,疑惑,心裡或許也有痛苦,孤獨,也許也在悄悄暗戀著某人,但這些都是在青春期特有的情愫而已,所以余華拿捏的恰到好處,把一個憂鬱少年的青春寫的可能沒有那麼美好,但是現實,拋開時代大背景,這樣的青春也能代表很多人。
再加一句,看到余華寫的孫光林的那些文字,我感覺我找到了我們這群內向者的福音。
我最喜歡的小說之一。
第一次讀完後,恍然間覺得似乎與讀《百年孤獨》時的感受相同。
不過,如果沒有在鄉村生活過的人,讀起來可能會產生較大的隔膜感,書中描述的場景與城市的生活距離太遠。
不過總體來說,仍然是他最為鋒芒畢露的一本小說,相較他後續的其他作品。
《在細雨中呼喊》是我個人最喜歡的一本小說之一。這種零散,膠片剪接式的寫作風格和第一人稱的運用相得益彰。回想自己的童年,我們的確很難以時間先後順序將自己的過往講出來。大概只能是因想起某個人而記起心底的一些感受吧。這些感受在和作者的敘述對比中相互碰撞,讓你同意作者對人的悲憫而原諒那些在我們過往生活中給自己傷害的人,余華溫暖了我們的內心,同時也讓我們得以原諒自己的過失。
恐懼一直懼伴隨著「我」成長,首先是死亡。弟弟的溺亡、小夥伴蘇宇的死、爺爺毫無尊嚴的死去、母親凄涼的離世、小夥伴哥哥的病亡、養父的自殺等等。很難去想像一個小孩經歷這麼多身邊人的死亡,內心會承受對么大的壓力。我記得小時候第一次親歷死亡的情形是兩個小朋友的溺亡。當時我正在池塘游水,接近傍晚的時候兩家大人都在找孩子。一位小朋友的小姐姐見到了那可怕的一幕,據說嚇得一直在哭。在大人的追問下才說看到自己的弟弟和另外一名男童在井邊爭搶一條毛巾而掉井裡了。最後大人們才從井裡撈起兩具冷冰冰的小屍體。其中一家住的離我家較近,往後很長一段時間的夜裡都能聽到那位年輕母親嘶聲慟哭,如杜鵑啼血。喪子之痛如附骨之蛆,積攢的足夠多了又是一場撕心裂肺的爆發。後來這對夫妻帶著女兒南下打工,但那哭聲一直縈繞在我耳旁,時常在夢裡聽到那位母親的哭喊。這件事後,年少的我就知道父母對孩子是怎樣的一份愛,後來就不再跟小夥伴去一些危險的地方玩了。
對老師的懼怕。余華對那個織毛衣男老師的描寫勾起了我小時候的一些記憶。我怕的是位女老師,教了我三年的班主任。不清楚她的過往,家裡人也不願意對我說,只知道她沒有孩子,一直獨居。她的講台上一直放著一根竹蔑。我們方言語境下,竹子是蛇的舅舅,蛇最怕的就是這舅舅。在我模糊的記憶里同學中沒有吃過這蛇舅舅的真不多。她下手狠,也許是沒生過孩子,沒有一點母親的溫和。最厲害的一次,這跟竹篾硬生生地敲在一個淘氣男同學的頭上,直接斷了,我感覺自己都要疼哭了。現在想起來我又不敢確定竹蔑是不是斷了,但應該就是斷了。小說里「我」被女生告狀,老師體罰握住雪球直到融化的描寫,也再次把我拉回記憶。一個炎熱的中午,我們幾個小夥伴在草坪上嬉鬧,我好像見到一個甩著小辮子的女同學經過,應該是看到我們了,我再起走近去確認的時候已經不見了她的蹤影。下午我們幾個果然每人用手心領取了蛇舅舅的觸摸,有多疼已經不記得,有沒有放學後圍堵那個女生也不記得了,但對老師的恐懼記憶是真切的。
性的啟蒙。蘇宇的開導讓孫光林放棄手淫是罪惡的自我懲罰,而他的彩色圖片則讓「我」對女性身體產生了相當的失望。讀到那幾段的時候不禁啞然失笑。青春有許多煩惱,那些男同學間的秘密又讓生活多了幾份笑料。只有在小夥伴中「我」才有了依憑,才暫時忘記了恐懼。余華對孫光林和小夥伴的那些感受的描寫用著愉快的筆觸,彷彿灰白畫中幾枝嫩綠的枝丫。
儘管在當時那種氛圍下,偷情和背叛還是照樣發生,余華對他們基本是同情的,只有讓孫有才死在糞坑裡。孫有才失去了做人的基本原則,自私而冷漠。對待自己父親冷血無情,老人最後的年月里沒有尊嚴地寄居在兩個兒子家,自己期盼早早死去讓人鼻子發酸。日本電影《東京物語》細膩地講述了老人的尷尬處境,對照著去看,可能會少一點簡單的道德批判。孫有才對待自己妻子的背叛,那麼肆無忌憚,妻子死後他又在墳墓上哭泣,應該是記起了那個懦弱的女人對他的付出吧,可是又有什麼用呢?
未完待續……余華的作品裡面,最早看的是《活著》、再後來是《兄弟》、《第七天》、再後來是《許三觀賣血記》,直到有一天在知乎上看到大家討論余華的作品都在討論這本《在細雨中呼喊》,終於看完了。
結合個人理解比較贊同的一些外網評論:
「荒誕可笑又令人心碎的特殊意境」
「具有普世價值」
「闡述關於存在的人生哲理:命運交錯、家庭關係、個體孤獨、寬容及人類樂於掌控一切的天性」
「余華在其作品末尾所要描寫的對象不是人類在社會或歷史中的地位,甚至也不是他們的心理狀態,而是那些通過孤獨與命運的坎坷所體現出來的一個人真實的存在。」
「父子之間複雜的潛在關係:愛與恨、尊重與鄙視,恐懼與敬畏、憤怒與熱情的衝突」事實上我們生活在時間裡
有一段話,讓我覺得這本書有他獨特的價值。
三個小孩在爭論:假如把地球上所有原子彈綁在一塊,然後引爆,地球會不會被炸碎?
一個小孩說:
「我不相信地球會被炸碎,就是一個大洞也不可能。我的理由是原子彈是由地球上的東西做成的,原子彈小地球大,大的怎麼會被小的炸碎?你們能打敗你們爹嗎?打不敗。因為你們是你們爹生的。你們小,你們爹大。」
有時,看看不同時代的童真,真的很贊。
感謝余華先生的鄉土文字和面對現實的果敢。
這本書代表了余華中長篇文字的最高境界,遠遠勝於活著兄弟之流
這本書不同於《活著》的悲痛、《許三觀》的溫情、《兄弟》的魔幻,是以一個農村男孩兒成長中的視角,以平靜和事不關己的口吻娓娓道來那個年代農村的愚昧、卑劣和苦澀。看完全篇,連眼眶都沒有濕潤一下,手指機械地翻了一頁又一頁。蘇宇死亡那裡,余華是這樣描寫的,他只是走出了時間,而我們所有人,只是在時間的列車裡被載著前行。看此書的感受,就如坐在這趟列車上,余華彷彿自己獨自走出了時間,以一種旁觀者的冷靜客觀和犀利,構建了這一切故事讓我們看到。哀而不傷,也許是最無力的哀傷。《在細雨中呼喊》—這場延綿不絕有始無終的細雨,雖不會如傾盆大雨那般,瞬間就使人陷入狼狽不堪的境地,卻不知不絕地將青春淋個濕透,看不到未來,想要吶喊,最後也只是啞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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