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氏對曹丕的態度為何前後矛盾?

其實我對歷史上的這種愛情八卦不感興趣,不過在賈詡和曹丕的那個問題里,有人評論里提到甄氏,我在回復的時候就產生了一個奇怪的想法。
甄氏前後對曹丕的態度非常奇怪。曹丕寵愛她的時候感覺對曹丕愛理不理的,曹丕把正妻任氏趕回家她還勸,也不怎麽爭寵還勸他多納妾。然後曹丕帶著曹睿和東鄉公主出征,甄氏一個人在家還很開心也不挂念。但是最後的死因竟然是曹丕寵幸別人,甄氏失意有怨言,我只想說你特么在逗我?
我一直覺得這種史書上前後矛盾的地方恰恰是需要注意的地方,很有可能是史官春秋筆法的地方,也是我們可以開腦洞的地方,所以想問問大家對於這個問題的看法,甄氏對曹丕的感情究竟如何以及這裡是否有陰謀論的可能性呢?


"甄氏前後對曹丕的態度非常奇怪。曹丕寵愛她的時候感覺對曹丕愛理不理的,曹丕把正妻任氏趕回家她還勸,也不怎麽爭寵還勸他多納妾。然後曹丕帶著曹睿和東鄉公主出征,甄氏一個人在家還很開心也不挂念。但是最後的死因竟然是曹丕寵幸別人,甄氏失意有怨言,我只想說你特么在逗我?"

題主一看就是喜歡思考的,握個爪。 這段話的前面大部分,都是出自《魏書》,後面加黑的部分,出自《三國志》原文。現在題主明白為什麼前後矛盾了吧,因為這根本就是兩本賬啊!


如果只看《魏書》的內容,那是一點矛盾都沒有的,甄姬就不是因為妒忌被曹丕賜死的。

《魏書》曰:有司奏建長秋宮,帝璽書迎後,詣行在所,後上表曰:「妾聞先代之興,所以饗國久長,垂祚後嗣,無不由后妃焉。故必審選其人,以興內教。令踐阼之初,誠宜登進賢淑,統理六宮。妾自省愚陋,不任粢盛之事,加以寢疾,敢守微志。」璽書三至而後三讓,言甚懇切。時盛暑,帝欲須秋涼乃更迎後。會後疾遂篤,夏六月丁卯,崩於鄴。帝哀痛咨嗟,策贈皇后璽綬。《三國志.魏書·后妃傳.裴注》

曹丕稱帝後要讓甄姬當皇后,甄姬謙虛一再退讓,於是曹丕決定等秋天再封皇后,可惜甄姬夏天居然病死了。把《魏書》的記載綜合起來,甄姬就是比肩長孫皇后的存在,賢良淑德,母儀天下,只可惜天妒紅顏,沒當上皇后,人民群眾都無比懷念她。

而陳壽的《三國志》卻說:

踐阼之後,山陽公奉二女以嬪於魏,郭后、李、陰貴人並愛幸,後愈失意,有怨言。帝大怒,二年六月,遣使賜死,葬於鄴。

這兩種截然不同的說法,那種更可靠呢?當然,大部分學者都相信陳壽一些,包括裴松之。

臣松之以為春秋之義,內大惡諱,小惡不書。文帝之不立甄氏,及加殺害,事有明審。魏史若以為大惡邪,則宜隱而不言,若謂為小惡邪,則不應假為之辭,而崇飾虛文乃至於是,異乎所聞於舊史。推此而言,其稱卞、甄諸後言行之善,皆難以實論。陳氏刪落,良有以也。 《三國志.魏書·后妃傳.裴注》

裴松之表示,我雖然把《魏書》的內容搬了出來,但我是一點也不相信的,陳壽當初刪掉這些胡說八道,幹得漂亮!


看到這裡很多小夥伴可能會覺得不解了,你裴松之不是有毛病么?明知道是胡說八道,你記錄下來幹嘛啊?不是混淆視聽嗎?你看今天多少甄姬粉絲拿著《魏書》這些東西到處宣傳啊!


還別說,很多學者正是這樣噴裴松之的。

蓋欲為之而未竟,又惜所已成,不欲刪棄,故或詳或略,或有或無,亦頗為例不純。《四庫全書總目提要》

紀曉嵐編的《四庫全書》,說裴松之就是捨不得刪,因此一堆垃圾都留了下來。

才短力微,不能自達……喜聚異同,不加刊定,恣其擊難,坐長煩蕪,觀其成書表獻,自比蜜蜂兼采,但甘苦不分,難以味同萍實矣!《史通.補註》

劉知幾就噴得更狠了,老裴就像個傻蜜蜂,甜的苦的都瞎jb採。

南宋葉適就更直接了,說「注之所載,皆壽書之棄余」。你裴松之補充那麼多資料,看起來很牛X的樣子,實際上全是無用功!人家陳壽早都看過這些材料了,並且欽定了是胡說八道,所以才沒收錄。


然而,隨著時代的進步,這些噴裴松之的觀點,都應該掃進垃圾堆了。我們現在來研究歷史,不怕你史料多,就怕你史料少。千萬不要擔心什麼魚龍混雜、甘苦不分,只要是歷史檔案,就大膽抄錄下來,細節越多越好,視角越廣越好。


我們總以為,真相只有一個,而史官就應該只記錄這一個真相。但是,史官不會時間旅行,他只能通過前人留下的文字記錄來編寫歷史。而這些記錄,很多時候是自相矛盾的,這一點研究過近代史的人都會有體會。同樣的一個人,在某國的記錄中英明神武,萬民愛戴,在別國的記錄中卻邪惡殘暴,恐怖獨裁。而古代史,尤其是時間久遠的古代史,我們往往只能看見一個統一的說法。為什麼會如此呢?正是因為很多史官信奉一種做法,「我覺得有問題的記錄,就應該刪掉,免得混淆視聽」。那些噴裴松之的人,都是有這種想法的人。而裴松之卻不,他信奉的是「即使這個記錄有問題,也應該被保存下來,讓後人看到」。


一種觀點是事實真相還是胡說八道,保留下來會混淆視聽還是振聾發聵,這些都屬於主觀的判斷。史官如果根據自己的判斷取捨史料,就等於把自己的觀點強行加給後人。我認為真正的良史,就應該像裴松之這樣,把各種不同說法的材料都列出來,讓後人能夠根據自己的學識做判斷。雖然裴松之也經常表達我相信這個不相信那個,但是「這個」「那個」他都展現在了我們面前,這點是極為可貴的。


詳見:王沈《魏書》曲筆考

作者:楊永康

全文就不貼了,只貼有關甄氏之死這段,可以在知網下載。

出自中國魏晉南北朝史學會第十屆年會暨國際學術研討會論文集。

《魏書》在甄夫人之死的問題上為曹丕避諱掩蓋真相。甄氏本為袁熙之妻,曹操攻克鄴城後改嫁曹丕。曹丕稱帝後不到一年甄氏就被賜死,史有確載:「建安中,袁紹為中子熙納之。熙出為幽州,後留養姑。及冀州平,文帝納後於鄴,有寵,生明帝及東鄉公主。延康元年正月,文帝即王位,六月,南征後留鄴。黃初元年十月,帝踐阼。踐阼之後,山陽公奉二女以嬪於魏,郭后、李、陰貴人並愛幸,後愈失意,有怨言。帝大怒,二年六月,遣使賜死,葬於鄴。」曹丕稱帝後,後宮嬪妃眾多,甄氏失寵復有怨言,曹丕盛怒之下遣使賜死。《三國志·周宣傳》對此有詳細的記載「帝復問曰:『我昨夜夢青氣自地屬天。』宣對曰:『天下當有貴女子冤死。』是時,帝已遣使賜甄后璽書,聞宣言而悔之,遣人追使者不及。」甄氏被魏文帝賜死對曹叡影響很大,黃初三年曹叡被封為平原王,此時曹叡已經十八歲了,「以其母誅故未建為嗣」,直至黃初七年,曹丕病篤才立曹叡為皇太子。裴松之所引《魏略》詳細記載了文帝不立太子的原因:「文帝以郭后無子,詔使子養帝。帝以母不以道終,意甚不平。後不獲已,乃敬事郭后,旦夕因長御問起居,郭后亦自以無子,遂加慈愛。文帝始以帝不悅,有意欲以他姬子京兆王為嗣,故久不拜太子。」曹丕為什麼最終確立曹叡為太子呢?裴松之所引《魏末傳》作了交代:「帝常從文帝獵,見子母鹿。文帝射殺鹿母,使帝射鹿子,帝不從,曰:『陛下已殺其母,臣不忍復殺其子。』因涕泣。文帝即放弓箭,以此深奇之,而樹立之意定。」綜合分析《三國志》、《魏略》以及《魏末傳》的相關記載,甄夫人被曹丕賜死是確證無疑的。

王沈《魏書》關於甄夫人死因的說法卻是病亡。

「有司奏建長秋官,帝璽書迎後,詣行在所,後上表曰:『妾聞先代之興,所以饗國久長,垂祚後嗣,無不由后妃焉。故必審選其人,以興內教。令踐阼之初,誠宜登進賢淑,統理六官。妾自省愚陋,不任粢盛之事,加以寢疾敢守微志。』璽書三至而後三讓,言甚懇切。時盛署,帝欲須秋涼乃更迎後。會後疾遂篤,夏六月丁卯,崩於鄴。帝哀痛咨嗟,策贈皇后璽綬。」

《魏書》對史實的篡改很離譜。

首先掩蓋了甄氏死亡的真正原因。賜死璽書變成了迎後璽書,賜死變成了病死。曹丕遣使以璽書賜死甄氏的人倫慘劇被改編成了「璽書三至而後三讓」的迎後儀式。以「病故」作了結,甄夫人雖天不假年,不獲壽終卻也稱得上善終。

其次,掩蓋曹丕、甄氏夫妻失和的事實。曹丕長期在外征戰,甄夫人久居鄴城照顧卞太后及子女,夫妻聚少離多難免會影響夫妻感情。郭后則一直陪伴在曹丕左右,有策劃之功,頗受曹丕寵幸。「後有智數,時時有所獻納。文帝定為嗣,後有謀焉。太子即王位,後為夫人,及踐阼,為貴嬪。甄后之死,由後之寵也。」曹丕稱帝時,甄氏的地位巳經不及郭氏了,郭氏已經被冊封為貴嬪,而甄氏還只是夫人。由此觀之甄氏死的時候位列夫人。加之曹丕稱帝後左右嬪妃無數,甄氏年老色衰就更受冷落了。曹丕天性刻薄寡恩,甄氏如果能夠隱忍退讓,甄氏即便不會被冊封為皇后,決不至於落得如此下場。無奈甄氏也是仕宦出身,是一位有想法、有個性的女子,一定會通過各種辦法表達自己的不滿,意氣風發的曹丕肯定不會買甄氏的賬,兩人之間的矛盾日積月累,終於爆發,甄氏被盛怒之下的曹丕賜死。曹丕、甄氏夫妻失和並非一朝一夕之事,《魏書》卻把他們的關係美化成夫妻和順,相敬如賓了。

其次,編造曹丕冊封甄氏為後的故事。根據《魏書》的記載,曹丕曾打算將甄氏從鄴城接到洛陽,立為皇后。他三下璽書,甄氏三讓,後因甄氏病死而不果,最終給了甄氏皇后的名分,所謂「帝哀痛咨嗟策贈皇后璽緩」是也。事實上,曹丕根本不可能給予甄氏皇后名分。甄氏被賜死時其身份還只是夫人,不僅不是皇后,甚至低於郭氏的貴嬪。甄后離世一年之後,郭氏就被立為皇后,也頗能說明事實的真相。甄氏被追謚為文昭皇后已是黃初七年的事了,這一年曹丕病死,甄氏的兒子曹叡登上帝位。曹叡繼位後,對舅氏極為扶持,也許就是為了彌補父親曹丕對母族的冷落。編造曹丕打算冊封甄氏這樣的謊言,顯然是為了維護曹丕的形象,把曹丕塑造成有情有義的丈夫,掩蓋其與夫妻之道有虧的事實。

再次,美化甄氏的德行。甄氏失寵主要是由於嫉妒多怨。甄氏原為袁紹兒媳,曹操平定鄴城後,曹丕因其貌美強納之。甄氏出身於望族,身侍二夫,內心苦楚可想而知。起先甄氏很受寵愛,後來隨著自己年老色衰,曹丕多愛寡情,在這樣的心理落差之下,甄氏嫉妒多怨是很自然的事。陳壽《三國志》對此有實錄「黃初元年十月,帝踐阼。踐阼之後,山陽公奉二女以嬪於魏,郭后、李、陰貴人並愛幸,後愈失意,有怨言。」又云:「甄后之死,由(郭)後之寵也。」以甄氏的遭遇而言,嫉妒多怨本無可厚非,而王沈《魏書》為親者諱,不但有意隱諱了與諸妃不和的真相,還偽造了甄氏賢惠淑德的形象——曹丕三次迎立甄氏為後,她三次上表表示謙讓。關於甄氏之美德,《魏書》當中還有這樣一段記載:

「後寵愈隆而彌自挹損,後宮有寵者勸勉之,其無寵者慰誨之,每因閑宴,常勸帝,言『昔黃帝子孫蕃育,蓋由妾媵眾多,乃獲斯祚耳。所願廣求淑媛,以豐繼嗣。』帝心嘉焉。其後帝欲遣任氏,後請於帝曰:『任既鄉黨名族,德、色,妾等不及也,如何遣之?』帝曰:『任性狷急不婉順,前後忿吾非一,是以遣之耳。』後流涕固請曰:『妾受敬遇之恩,眾人所知,必謂任之出,是妾之由。上懼有見私之譏,下受專寵之罪,願重留意!』帝不聽,遂出之。」

這段記載全部為偽造。曹丕稱帝時以洛陽為首都,建洛陽宮,後宮自然在洛陽。曹丕即魏王位直至甄氏被賜死,甄氏一直生活在鄴城。從空間上來看,甄氏沒有統理後宮的可能。從時間上來看,甄氏死於黃初二年,似有可能,但從身份來看甄氏為夫人,地位不及郭貴嬪尊貴,也不可能統理後宮。如上所論,此時的甄氏已經失寵,所謂「後寵愈隆而彌自挹損,後宮有寵者勸勉之,其無寵者慰誨之」肯定是子虛烏有之事;以甄氏之善妒,勸曹丕「廣求淑援,以豐繼嗣」更是無稽之談。甄氏勸阻曹丕遣任氏一事,顯然是為了美化翻氏編造出來的。曹丕指責任氏「任性狷急不婉順,前後忿吾非一」,恐怕真實的情況是甄氏任性狷急不婉順,多次激怒曹丕,最終被賜死

最後,掩蓋甄氏死後不獲禮葬的真相。按照王沈《魏書》的記載,甄氏死後,「帝哀痛咨嗟策贈皇后璽緩」。甄氏被策贈皇后璽緩,其喪葬制度當如皇后,極盡哀榮。而事實上,由於甄氏是被賜死的,並非壽終正寢,其喪葬過程必然草率,未必盡合禮儀。《三國志》未載其詳,但其他史書留下了蛛絲馬跡。

魚豢《魏略》云:

明帝既嗣立,追痛甄后之薨,故太后以憂暴崩。甄后臨沒,以帝屬李夫人。及太后崩,夫人乃說甄后見譖之禍,不獲大斂,被發覆面,帝哀恨流涕,命殯葬太后,皆如甄后故事。

習鑿齒《漢晉春秋》亦云:

初,甄后之誅,由郭后之寵,及殯,令被發覆面,以糠塞口,遂立郭后,使養明帝。帝知之,心常懷忿,數泣問甄后死狀。郭后曰:「先帝自殺,何以責問我?且汝為人子可追讎死父,為前母枉殺後母邪?」明帝怒遂逼殺之,敕殯者使如甄后故事。

這兩條史料都認為甄氏被賜死後沒有得到應有的尊重。具體細節則略有不同,《魏略》雲「不獲大斂,被發覆面」。「不獲大斂」,當指沒有進行入棺儀式,親戚朋友沒有機會祭奠甄氏。「被發覆面」,似指小斂進行的比較匆忙,入殮的時候披頭散髮,沒有修飾甄氏儀容。《魏略》認為甄氏是被草草埋葬。《漢晉春秋》則說是「令被發覆面,以糠塞口」。一般而言,富貴人家有人去世,死者口中應該含玉或珠寶,意為不忍死者空口而去,表示對死者的祝福。「以糠塞口」則指曹丕有意詛咒甄氏。「令」字交代了這種侮辱行為是有意為之。《漢晉春秋》意指曹丕盛怒之下,不但賜死甄氏,而且有意侮辱其屍身泄憤。相較之下,《魏略》的說法更可信。首先,魚豢為魏晉人,其說較早。習鑿齒為東晉人,其說晚出。其次,如前所述曹丕在周宣的勸解下曾後悔賜死甄夫人,派人追使未及,既然怒氣平息,不至於做出侮辱甄氏屍體之事。再次,甄氏死在鄴城,居住多年身邊的侍從也不至於讓她受這樣的侮辱。「以糠塞口」之說恐為不實。甄氏被賜死,本為皇家秘事,不宜宣揚,葬禮宜當從簡。當時情形之下,被發覆面雖嫌誇張,不獲大斂應該屬實。甄夫人不得善終,身後凄慘,其子曹叡必定極為傷心。曹叡即位後,很快就為其母追謚別立寢廟。太和四年,因為甄后舊陵庳下,改葬朝陽陵。景初元年以甄后寢廟為不毀之制。

裴松之對王沈《魏書》掩蓋曹丕賜死甄氏一事極為不滿:「臣松之以為春秋之義,內大惡諱,小惡(不)書。文帝之不立甄氏,及加殺害,事有明審。魏史若以為大惡邪則宜隱而不言,若謂為小惡邪則不應假為之辭,而崇飾虛文乃至於是,異乎所聞於舊史。推此而言,其稱卞、甄諸後言行之善皆難以實論。陳氏刪落,良有以也。」裴松之注《三國志》時還能夠見到不少曹魏史料,他對曹丕不立甄氏為後、賜死甄氏的事實十分清楚,所以對《魏書》篡改歷史的行為進行了譴責。不僅如此,裴松之對《三國志》刪落《魏書》美化甄氏虛文的做法表示讚賞,肯定了陳壽對待史料的謹慎態度。顯然,裴松之也意識到《魏書》存在著對甄氏過度美化的問題。總之,王沈《魏書》所載盡為官樣文章,而陳壽《三國志》敘事多得事實之曲。《魏書》為魏諱多襲曹魏官方立場。曹丕是大魏的開國之君,其形象至關重要。既然效法堯舜禪讓,德行完美才能上順乎天,下應乎人。為了彰顯曹魏代漢的正統性,官方必然有意美化曹丕,掩蓋其失德之處。曹叡即位,引「姜嫄」為例尊崇甄氏,甄氏形象被官方美化也是很正常的事。王沈《魏書》不過繼承了曹魏官方的說法而少有辨證。


哈哈哈,這個我來搬個磚,前幾年看過的,看完後很是佩服。 @馬伯庸

風雨《洛神賦》——馬伯庸

公元二百二十二年,魏黃初三年。曹植從鄴返回封地鄄城的途中,他寫下了一篇文章。

在這篇文章里,曹植說自己在途經洛水時邂逅了傳說中的伏羲之女洛神,極盡描摹這位佳人的風采神姿,字裡行間充斥著強烈的傾慕之情。他就象是一位陷入瘋狂熱戀的年輕詩人,把所能想像到最美好的辭彙,都毫不吝惜地加諸在這位女子身上。

這就是中國文學史上赫赫有名的《洛神賦》。其中諸如「翩若驚鴻,婉若游龍「、「凌波微步、羅襪生塵」之類的描繪,已成為千古名句。

在《洛神賦》的背後,還隱藏著一段耳熟能詳的曹魏宮闈公案。據說曹植對曹丕的妻子甄妃懷有仰慕之情,卻終不可得。《洛神賦》里的洛神,其實就是暗指甄妃,曹植籍著對洛神的描寫,來釋放自己內心深處最為熾熱卻被壓抑已久的情感。

唐代李善在《昭明文選》後的註解講了這麼一個故事:最初想娶甄妃的是曹植,結果卻被曹丕搶了先,曹植卻一直念念不忘。在甄妃死後,曹植入朝去覲見曹丕,曹

丕拿出甄妃曾用過的金縷玉帶枕給他看,曹植睹物思人,大哭一場。到了晚上,甄后之子曹睿擺宴請自己叔叔,乾脆把這個枕頭送給他。曹植揣著枕頭返回封城,途
經洛水時夢見甄妃前來與之幽會,有感而發,寫成此篇。

這是一個感人的故事,可惜的是,編的有點不靠譜兒。

歷史上的曹丕,是個出了名的小心眼,對自己的弟弟從來欲除之而後快,七步成詩的故事人人皆知。曹植被他死死囚禁在封地大半輩子,最後鬱郁而亡。其他兄弟如

曹彰、曹袞、曹彪等人,處境也是一樣凄慘。曹丕這種防兄弟如防賊的態度,就連陳壽著史時都有點看不下去,評論說「待籓國既自峻迫,寮屬皆賈豎下才,兵人給
其殘老,大數不過二百人。又植以前過,事事復減半,十一年中而三徙都,常汲汲無歡,遂發疾薨。」

這樣一個男人,如果知道弟弟覬覦自己老婆,不怒而殺之已屬難得,怎麼可能還會把老婆遺物拿出來送人呢?——何況送的還不是尋常之物,而是曖昧之極的枕頭。

後世李商隱揶揄這段典故,寫了一句詩:「宓妃留枕魏王才」,可見枕頭這東西,是很容易讓人產生不良聯想的。曹丕再缺心眼兒,也不會這麼主動把一頂綠帽子戴
在自己頭上。

由此可見,李善這個故事,編的著實離譜,不值一信。所謂曹植與甄妃如何如何,不過是文人的美好想像罷了。我一直堅信這是歷史的真相。可當我再一次讀完《洛
神賦》的時候,對這個觀點,卻忽然有些猶豫了。賦中那種蘊藏著情真意切的心緒,那種澎湃浩蕩的感情,一千年之後仍舊讓人感覺到無比震撼。從人性的角度出
發,實在無法想像,曹植歌頌的會是一位虛無縹緲的仙子,在現實里沒有任何寄情。

於是我重新開始尋找關於《洛神賦》的一切,不帶任何偏見地去審視那段歷史。越是尋找,我就越是驚訝,因為這一篇賦背後隱藏的東西,似乎遠遠超乎想像。

挖掘真相是一項龐大、複雜的工程,如果沒有一個正確的切入點,就很可能會迷失在史料的迷宮裡。幸運的是,我找到了這把鑰匙,得以開啟了通往那個時代的大門。

這把鑰匙,就是《洛神賦》的原名。

《洛神賦》本來不是叫做《洛神賦》,而是《感鄄賦》。歷代許多研究者認為,曹植在黃初二年被封鄄城候,次年升為鄄城王,因此賦成此篇,以茲紀念。

這看起來言之成理,可惜卻不正確。漢賦之中,以地名為篇名的並不少見,如《二京賦》、《兩都賦》、《上林賦》等等,卻從來沒有任何一篇是以「感+地名+賦」的格式命名。

更深一步分析。鄄城在今山東西南,曹魏時屬袞州濟陰郡;而洛水則是在陝西洛陽附近,兩處相隔十分遙遠。曹植在一篇名字叫《感鄄賦》的文章里,卻隻字不提鄄城,反而大談特談渡過洛水時的經歷。這就好像在《北京遊記》里卻只談黃浦江一樣荒謬。

除非《感鄄賦》醉翁之意不在酒,別有所感。也就是說,這個鄄字另有含義。

心細的人可能會發現。在《三國志》里,這個地名一律直書「鄄城」,如《程昱傳》「張邈等叛迎呂布,郡縣響應,唯鄄城、范、東阿不動。」可到了范曄寫《後漢

書》的時候,每提到鄄城,卻都寫成了「甄城」,其下還特意標明註解「縣名,屬濟陰郡,今濮州縣也。『甄』今作『鄄』,音絹。」如果這個說法正確的話,甄字
和鄄字在那個時候是相通的。

這裡稍微要涉及到一點古文字知識。「甄」 在當時並不讀「Zhen」,按照許慎《說文解字》的記錄,甄字的古音是居延切,發音為Juan, 而「鄄」字讀成絹,兩字發音完全一致。加上「鄄」字與「甄」字形幾乎一樣,從垔部,古人將之混寫一處,實屬平常。

我在《史記》里也找到了相同的記載。既可以寫成「晉伐阿、甄」(《司馬穰苴傳》),又可以寫成「臏生阿、鄄之間」(《孫臏傳》)。可與《後漢書》同為輔證,證明甄、鄄二字,從兩漢到魏晉南北朝時期,是可以通用互文的。

曹植既然志不在鄄城,「鄄」又和「甄」通用,那麼《感鄄賦》其實等於是《感甄賦》。而這個「甄」字究竟指的是什麼,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黃初元年,甄妃觸怒曹丕,因此失寵;就在同一年,曹植莫名其妙地寫了一篇《出婦賦》,中有「痛一旦而見棄,心忉忉以悲驚……恨無愆而見棄,悼君施之不終」之句,句句暗扣,似乎已有所值。其時曹植本人沒遭遇什麼變故,突然發此感慨,究竟為何,不言而喻。

黃初二年,甄妃在凄慘中去世;就在同一年,曹植的監國謁者灌均給曹丕上了一份奏摺,密告「植醉酒悖慢,劫脅使者」。於是曹植被貶為安鄉侯,次年又被遠遠地攆到了鄄城。到底是什麼事情能讓曹植心神大亂,以致於醉酒鬧事到「劫脅使者」這麼失態,同樣不言而喻。

如果這些證據都還是捕風捉影的話,那麼接下來的事實,卻是明確無疑:曹丕與甄妃的兒子曹睿即位之後,下詔改《感甄賦》為《洛神賦》。若不是怕有瓜田李下之譏,對自己母親名節有損,我想曹睿也不會特意去關注一篇文章的名字。

可見曹植寫賦借洛神之名緬懷甄妃一事,並非捕風捉影。李善之說,有本可據,只不過他加了太多的虛構細節渲染,反而削弱了這個說法的可信程度。

也許這時候會有人要問,你繞了一大圈,除了論證出曹植確實對甄妃懷有感情以外,豈不是一無所得嗎?並不是這樣,這只是一個開始。

現在我們清楚了,《洛神賦》中的洛神,就是甄妃的投影,曹植在賦中表達的,是對甄妃的深切眷戀之情。那麼接下來,一個巨大的矛盾便緩緩浮出水面。

曹丕是識字的,文章寫的極好,與曹操、曹植在文學史上並稱三曹。曹植在甄、鄄二字上玩的這麼一個淺顯的文字遊戲,根本瞞不過曹丕的眼睛。前面說了,曹魏對
藩王的限制,是極其嚴苛的,稍有舉動就會被無情打擊。面對這麼一個小心眼的哥哥,曹植還敢寫這種調戲嫂子的東西,莫非他不要腦袋了么?

事實比猜測更為離奇。《感甄賦》面世之後,史書上沒有記載曹丕對此有任何反應,也沒曹植採取任何措施。要知道,在前一年,明明曹植喝醉酒了,監國謁者都要打小報告給曹丕。曹植這次公然調戲到了自己媳婦頭上,曹丕居然無動於衷,實在太不符合邏輯。

當兩段史料產生矛盾時,要麼是其中一段史料是錯誤的,要麼是兩者之間缺乏一個合理的解釋。

《三國志》的記載是可信的,而《感甄賦》也是真實的。既然兩者都沒問題,那麼只能是解釋方法的錯誤。也就是說,圍繞著《感甄賦》,甄妃和曹丕、曹植之間的關係,並不是夫妻二人加一個精神第三者這麼簡單。

簡單介紹一下甄妃的生平。她是中山無極人,名字不詳,後人因為《洛神賦》里洛神別名宓妃的緣故,把她叫做甄宓。嚴格來說,甄宓這個名字是不存在的,不過為了行文方便,下文姑且如此稱之。

甄宓生得極為漂亮,十幾歲就嫁給了袁熙。袁紹失敗後,曹丕闖進鄴城袁氏宅邸,一眼就看中了甄宓,欣然納入房中。甄宓為曹丕生下一兒一女,即曹睿和東河公
主。後來曹丕稱帝之後,寵幸郭氏,甄宓年老色衰備受冷落,屢生怨滂,竟被賜死。死時被發覆面,以糠塞口。後來曹睿即位之後,殺郭氏以報母仇。

表面來看,甄宓與曹植之間沒什麼糾葛,最多是後者單相思罷了。好在曹植是個文人,文人總喜歡發言議論,所謂言多必失,總會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一些訊息。憑藉這些訊息,我們才有機會揭開迷霧。

在反覆查閱中,我終於在曹植寫給曹睿的一封書信中,發現了一條微弱的線索。這條線索非常晦澀,可當它從歷史塵埃里被拎起來以後,我卻發現它所牽連出來的,卻是一連串令人瞠目驚舌的真相。

曹植是一個有雄心的人,他對自己被軟禁而無所作為的境況,感覺到非常鬱悶。史書上說他「常自憤怨,抱利器而無所施,上疏求自試」,意思是曹植覺得自己的才幹沒有得到發揮,經常上書希望能為朝廷做點事。

哥哥曹丕沒給他這個機會,但侄子曹睿也許還有的商量。於是,在曹睿即位後的第二年,曹植給曹睿上了一道疏。在他的這份疏里,曹植揮斥方遒,慷慨激昂,嚷嚷著要殺身靖難,以功報主,實在是一篇文采斐然的好文章。其中有這麼一句:

「臣聞明主使臣,不廢有罪。故奔北敗軍之將用,秦、魯以成其功;絕纓盜馬之臣赦,楚、趙以濟其難。」

這句話不太好理解,裡面一共用了四個典故。「奔北敗軍之將用,秦、魯以成其功」典出秦將孟明視和魯將曹子,這兩個人屢次打了敗仗,卻始終受到主君信賴,後

來發憤圖強,一戰雪恥。「絕纓盜馬之臣赦,楚、趙以濟其難。」其中盜馬典出秦穆公。秦穆公的一匹馬被山賊偷走,他非但沒生氣,反而說吃馬肉不喝酒容易傷身
體,於是送了壇酒給這些偷馬人。山賊們很受感動,在秦、晉交戰中救了秦穆公一命。因為前句已經用了秦,而秦君為趙姓,所以這裡用了趙字互文。

以上三個典故,都是古籍里常見的。真正有意思的,是第四個典故:「絕纓。」

絕纓這個典故出自楚莊王。據《說苑》記載,楚莊王有一次宴請眾將,日落不及掌燈,席間漆黑一片。有人趁機對楚莊王的姬妾動手動腳,姬妾急切下扯下他的冠

纓,告訴楚莊王說只要點起燈來,看哪個頭上無纓的,就是壞人。楚莊王卻吩咐眾將把冠纓都扯下來,然後再點起火把。數年後,楚莊王表彰一位殺敵極其勇敢的將
軍,將軍坦誠就是當年絕纓之人,為了報答主君寬厚之恩,方捨身殺敵。

臣子給主君上書的時候,這個典故是不能隨便亂用的,否則就是諸葛亮所說的「引喻失義」,讓人懷疑你對主君老婆起了不良念頭。曹植忽然拋出這個典故,本意是

想向曹睿表明自己上陣殺敵的強烈意願,可也等於是堂而皇之地向曹睿表明,他曾經和皇帝的妃子發生過類似「絕纓」一樣的關係。這位妃子,只能是他一直迷戀著
的甄宓。

緊接著這個典故,曹植又寫道:「臣竊感先帝早崩,威王棄世,臣獨何人,以堪長久!」這句話就近乎赤裸裸的威脅了:「我兄弟曹丕已經死了,曹彰也掛了,我算

什麼人,居然能苟活到現在。」重點就在於「臣獨何人」四個字的正話反說,明明是在向曹睿強調:我是因為有特殊理由,才能活到現在。而這個理由,曹睿應該是
十分清楚的。

曹植怕自己這份奏章不被通過(原文:植雖上此表,猶疑不見用),不忘最後補了一句:「嗚呼!言之未用,欲使後之君子知吾意者也。」這句話表面上是遞進關
系,其實是一個偽裝了的虛擬語態。不是「就算我的奏章沒被採用,也好歹能讓別人知道我的心意」,而是「如果我的奏章未被採用,那麼別人可就會知道我的心意
了。」

在這封信里,曹植用「絕纓」這個典故來提醒曹睿:我和甄宓之間發生過類似「絕纓」的事情。對照接下來那兩句語帶威脅的口吻,所謂「絕纓」事件恐怕不是什麼兒女私情,而是不能宣諸於口的極秘之事,這件事不僅牽扯到曹丕、曹彰之死,而且還是曹植這麼多年來的保命符。

所以曹植才在最後來向曹睿開出條件:如果「言之未用」那麼我可就要「使後之君子知吾意者」。

曹植不愧是一代文豪,這封信是一個相當有技巧性的隱晦暗示。在其他任何人眼中,它不過是篇言辭懇切辭藻雅馴的文章,惟獨曹睿才能讀中其中的微言大義。

而曹睿是如何回答的呢?他的回信沒有記錄,不過曹睿很快就下詔,把曹植從雍丘徙封到了東阿。用曹植自己著作里的描述,雍丘是「下濕少桑」,而東阿則是「田則一州之膏腴,桑則天下之甲第」。可見這一次的徙封,不是出於猜忌,而是破格優待。

面對一位藩王的威脅,皇帝非但沒有採取報復手段,反而下詔優容待之,這在曹魏時代簡直不可想像。如果曹睿不是心胸寬廣的聖人,那隻能說明他是心虛了。這樣一來,也能夠解釋為何曹植寫成《感甄賦》之後,曹丕明知其情,卻毫無反應。他是不敢反應,因為他和自己兒子一樣心虛。

曹植一提甄宓的名字,這兩位帝王就諱莫如深。可見曹植和甄宓之間,絕非毫無交集,這個交集,就是奏章里所謂「絕纓」之事。

史書上沒有曹植和甄宓接觸的記錄,不過卻可以通過兩人的履歷來加以印證。

建安二十一年年底,曹操東征孫權,當時隨他去的有卞夫人、曹丕,還有甄后的兩個孩子曹睿與東鄉公主。甄后卻因為生病,留在了鄴城。而同時留在鄴城的,還有曹植。

本來這也沒什麼,你住你住的太子府,我住我的藩王邸,兩不相涉。可曹植卻並非優哉游哉地過日子。在建安二十年,曹操在出征救援合肥時,對曹植說:「我當年

作頓邱令的時候,是二十三歲,回想起當時的所作所為,現在無愧於心。你今年也二十三了,可要自己加油啊。」(吾昔為頓邱令,年二十三。思此時所行,無悔於
今。今汝年亦二十三矣,可不勉與!)

曹操二十三歲做了什麼事情呢?史無明載,不過他在當頓丘令之前是洛陽北部尉,「造五色棒,縣門左右各十餘枚,有犯禁,不避豪強,皆棒殺之。」想來在頓丘做的事也差不多。

可見當曹操出征的時候,他希望曹植能夠坐鎮鄴城,維護大後方的穩定,所以拿自己在頓丘令任上的所作所為做例子,勉勵曹植拿出狠勁來,該出手時就出手。曹植在此時所扮演的角色,相當於內務部或者安全局的最高領導,在曹操和曹丕遠征期間確保大後方許都、鄴等幾個重鎮的安全。

而這時候甄宓在做什麼呢?《魏略》記下了這樣一件小事:曹操在這一次東征時,不光帶著自己老婆卞夫人,還帶走了甄宓的一兒一女。曹操三月份回鄴城,而曹軍

主力一直到次年的九月才回來。卞夫人回來以後看到甄宓光彩照人,就很奇怪,問她說你跟你兒女離別這麼久,應該很挂念才對啊,怎麼反而容光煥發更勝從前呢?
甄宓回答說:「有您照顧他們,我還擔憂什麼呢?」(自隨夫人,我當何憂!)

這個心態是很可疑的。兒行千里母擔憂,兒女隨軍出征,就算是有可靠的人照顧,當母親的最多是「不擔心」罷了。可史書上描述此時甄宓的狀態,用的詞是「顏色

更盛。」注意這個「更」字,說明甄宓的面色,比與兒女離別時更加光彩照人。換句話說,自從建安二十一年她公公婆婆丈夫兒女離開以後,甄宓非但毫不擔憂,反
而一直很高興。

人逢喜事精神爽,人的心理狀態會如實地反映在生理狀況上。本該「不擔心」的甄宓,卻變得「很高興」,說明甄宓高興的,並不是兒女出征一事。那麼她到底在高興些什麼呢?

在這之前,曾經有一次卞夫人隨軍出徵得了小病,甄宓聽說後徹夜哭泣,別人告訴她只是小病已經痊癒了,甄宓繼續哭,不相信,說這是卞夫人安慰自己。一直到卞夫人返回鄴城,甄宓望著她的座位哇哇大哭,說這回我可放心了,把卞夫人感動壞了,連連稱讚她是孝婦。

這兩件事都是相當高明的馬屁,高明到有些肉麻和做作,很有些王莽式的謙恭。就連裴松之都質疑說:「甄后言行之善,皆難以實論。」因此這些行為說明不了甄宓是孝婦,只能證明她有智慧,工於心計。她越是處心積慮地討好卞夫人,越證明她是在掩飾些什麼,圖謀些什麼。

建安二十三年春正月,太醫令吉本、少府耿紀、司直韋晃等人在許都發動叛亂,殺死了長史王必,最後被嚴匡平定。這起叛亂規模不大,影響卻不小。它發生在劉備與曹操在漢中大戰之時,關乎曹魏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這已經不能用警衛疏失來解釋。

這種叛亂,必然是經過了長期醞釀、籌備和組織。所以它們爆發在建安二十三年初,策劃卻應該是在更早時候的建安二十二年。

恰好在二十一年底到二十二年這段時間,鄴城的太子妃恰好正因為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即將完成而變得特別高興。這兩者之間,很難說沒有什麼因果聯繫。

這等規模的叛亂髮生在肘腋之間而官府全無覺察,內務安全的最高負責人曹植難辭其咎。可是,曹植雖然貪杯,卻並非庸碌之徒,手底下還有楊修、丁儀、丁廙兄弟這樣的幹才,為什麼還是讓這起叛亂髮生了?

回想起曹植在給曹睿的奏章里說的「絕纓」事件,這個事件恰好可以把這一切疑問都串起來。

甄宓很清楚曹植對自己的感情,並且敏銳地覺察到這種感情是可以利用的——還有什麼比控制安全事務最高負責人更有效的叛亂策謀呢?

當時的鄴城,曹操卞夫人曹丕都不在,為甄宓提供了絕好的環境。她只需要略施手段,曹植這個多情種子就會不顧一切地鑽入彀中。於是「絕纓」事件發生了,誰絕

誰的纓,這很難講,我們也無從揣測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們看到的只是結果。結果就是曹植玩忽職守,鄴城與許都的治安變得漏洞百出。讓吉本等人從容鑽了空
子,以致釀成大禍。

這個貫穿建安二十一到二十三年的陰謀,就是絕纓事件的真實面貌。那麼一個大致結論便可以得出來了:甄宓,應該就是這起叛亂的幕後推手,因為只有她,才能讓曹植棄父王的囑託於不顧。

於是甄宓在建安二十二年安排好了一切,親手種下這些叛亂的果實,然後興緻昂揚地看著它們發芽、結果。

可是,我們現在知道的,只是一些發生過的事實,而這些事實背後隱藏的東西,始終還遮蓋著重重的迷霧。每一個陰謀,都會有它的動機和目的。甄宓不是瘋子,她如此處心積慮,究竟意欲何為呢?

要釐清這個問題,我們須得從「絕纓」事件的後果開始說起。

曹丕和曹植對於太子之位的爭奪相當激烈,原本曹操更傾向於曹植,好幾次差點就定了他當太子,可曹植的不修行檢始終讓他心存猶豫。在建安二十一年,曹操出征
前對叛亂有所預感,所以有意把鎮守後方的重任交給了曹植,算是對他的一次重要考驗。如果曹植順利通過,那麼太子之位的爭奪將會對他極其有利。

結果呢?自從甄宓與曹植「絕纓」之後,曹植整個人變得非常不正常,二十二年成了他的災難年。先是司馬門事件讓他失去了曹操的信任,然後是自己的親密副手楊修被曹操殺死,更讓他打擊得是,曹操最終立曹丕為嗣。

本來曹丕立嗣未穩,曹植尚有翻盤的機會。但二十三年初吉本的叛亂,徹底斷送了曹植的最後希望。曹操在吉本叛亂後,十分暴怒,殺掉了漢獻帝身旁一半的大臣。這種心態,也是對曹植失望的一種現實反映。

可吉本這起叛亂本身,卻透著蹊蹺。我們可以看到,這次叛亂有兩個共同點:第一,規模非常小,參與不過雜役家僕千人和幾個文人;第二,政治影響非常大,天下為之騷動。

叛亂規模越小,對國家影響越微弱;政治影響越大,對於責任人的壓力就越大。這次叛亂選擇的地點也很有講究,在漢天子所在的許都,而不是鄴城,可以用最小的

混亂撬動最大的政治影響。就象是一捆精心設置好爆炸當量和爆破方向的炸藥。讓人簡直要懷疑,這起叛亂的策動者,根本就沒指望叛亂成功,只是為了引發對某些
特定人物的致命批評。

曹植作為內務安全最高負責人,對此責無旁貸。在二十二年,他已經失去了太多分數,二十三年的這起叛亂,成了壓斷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他經此一役,徹底一蹶不振。

「絕纓」之後,曹植的每一次不正常與失招,都緊緊地與立嗣聯繫到一起。於是整起事件最大的既得利益者出現了。

他就是甄宓的丈夫,曹丕。

他似乎一直都置身事外,但又都無處不在。甄宓一手策劃的這一起叛亂,最大的受害者是曹植,而最大的獲利者,正是曹丕。這忍不住讓人聯想,這起叛亂和之前的一連串小動作,莫非是曹丕故意派甄宓策動,用來打擊曹植的?

這本該是個猜想,不過,在建安二十四年發生的一件小事,讓這個猜想變成了事實。

當時曹操對於曹植仍舊抱有一點點希望,所以當曹仁被關羽包圍,他給了曹植最後一次機會,任命他為南中朗將行征虜將軍,派去救援曹仁。可誰知道曹植這個不知長進的東西,竟喝了一個酩酊大醉,醉到連將令都無法接。從此,曹操對這不肖子徹底失望。

以上是出於《三國志》的記載。可《魏略》卻給了另外一個不同的說法:「植將行,太子飲焉,偪而醉之。王召植,植不能受王命,故王怒也。」

「偪」是「逼」的舊體寫法。可見曹植的失態,並非出於本意,而是被太子曹丕所陷害。這次出征醉酒,並非一次孤立事件,而是證明了曹丕一直在緊緊盯著曹植,從來沒有放鬆過警惕,也不放過任何一個使壞的機會——這當然也包括了司馬門、楊修之死和甄宓策動的那次叛亂。

曹丕很清楚,對付曹植,最有效的人選就是甄宓。只要甄宓出現,曹植就會因過度興奮而喪失判斷力。對於他這種權勢熏心的人來說,只要能夠害掉曹植,犧牲個把老婆也並非不可接受——他不會接受自己戴綠帽子,除非對上位有好處。

而且派甄宓去做這件事,會非常安全。曹植是個至情至性之人,就算他發現了真相,也絕不會去告發甄宓,因為那會將他所愛之人置於死地。曹丕算準了自己弟弟這

種幼稚的性格,才會肆無忌憚地利用甄宓一次又一次傷害他——甚至我有一個更大膽的猜想,在那次臨出征前的對飲中,也許曹丕在席間只需輕輕透露說,甄宓是在
利用你,曹植就會心緒大亂,借酒澆愁。

沒有什麼比自己愛人傷害自己更痛的事了。

而曹丕對於甄宓給自己戴綠帽子這件事,恐怕也並非毫無心結。這個心結在他登基之後逐漸膨脹,最後終於導致了曹丕與甄宓的爭執,失寵以及甄宓最後的死亡。自私的男人,始終是自私的。

事情很清楚了,曹丕是這一切的根源,他為了贏得立嗣之戰,不惜派甄宓去誘惑曹植,藉此打擊競爭對手。證據確鑿,板上釘釘。

但他卻不是唯一的一個獲利者。

其實獲利者還有一個。

這個人是曹丕身旁的一位智囊。這位智囊姓郭,沒有名字,卻有一個有趣的字,叫女王。我們不妨把她叫做郭女王。她不是什麼謀士,而是曹丕的一個妃子,迎娶於建安二十一年。

又是建安二十一年!

郭女王與別的女人大不相同,甫一進門,就顯示出了卓越的智慧。她對於曹丕的意義,不是女人這麼簡單,用史書上的一句話描述已經足夠:「後有智數,時時有所獻納。文帝定為嗣,後有謀焉。」短短兩句話,一個女中諸葛的形象躍然而出。

讓我們仔細咀嚼一下這兩句話。「文帝定為嗣,後有謀焉」,意思是曹丕奪太子位,郭女王參與了謀劃,而且起了很重要的作用,「時時有所獻納」。

奪太子位的過程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打擊曹植。而打擊曹植最狠的,就是絕纓事件。因此,很有可能,絕纓事件就是這位「有智數」的郭后獻納給曹丕的計策。她是隱藏在曹丕身後真正的策劃者。

仔細品味這起事件,就會發現這個計劃陰毒而細膩,它的成功完全建築在對人心的掌握上:曹植對甄宓的傾慕心、吉本等人對漢帝的忠誠心、以及曹丕對太子位的野
心。每一種心態,都有它獨特的功能,利益鏈一環接一環,環環相扣,每一環都吃定上一家。曹植被甄宓吃定,甄宓被曹丕吃定,曹丕卻被郭女王吃定。

於是,在揭開政治陰謀的蓋頭時,我們發現裡面另外裹著一層宮闈鬥爭的面紗。如此綿密細膩的謀劃,大概只有天生對感情敏銳的女性才能有如此手筆吧。

作為進門還不足一年的郭女王,若要扳倒與曹丕相濡以沫這麼多年的甄宓,獲得寵幸,只有行非常之策,才能達到目的。

於是,在建安二十一年的某一個時間,郭女王向曹丕獻了這個絕纓之策,然後曹丕給甄宓下達了指示。當曹丕帶著郭女王離開鄴城之後,曹植驚喜地發現,自己朝思暮想的甄宓,出現在自己面前……我甚至能想像出,郭女王離開鄴城時,唇邊帶著的那一絲得意笑容。

「甄宓啊甄宓,這一次無論你成功與否,都將不再受君王寵愛。」

這是一個無解的計謀。通過這個計策,不光曹丕成功地打擊了曹植,郭女王也成功地打擊了甄宓。這是一石三鳥之計:鞏固了自己在曹丕心目中的地位;贏得了曹丕
的太子寶座;還讓最大的競爭對手甄宓被迫給曹丕戴上了綠帽子。以郭女王對曹丕的了解,她知道這個男人即使是主動拿綠帽子戴,也會把罪過歸咎到別人身上。

事實也如她所預料的那樣。曹丕登基之後,立刻冷落了甄宓,專寵她一個人。甄宓被郭女王讒言所害,死時被發覆面,以糠塞口,極為凄慘。而郭女王,卻在曹丕力排眾議的支持下,坐上了皇后的寶座。

現在整個事件的輪廓似乎清楚了,可我們的探索仍未結束,因為還有一疑點尚待澄清。

一個妻子也許會替丈夫去誘惑另外一個男人,但不會心甘情願這麼做,更不會有什麼好心情。尤其是這個讓自己自薦枕席的人,還是夫君的另一位姬妾。這對女人來說,是恥辱,不是榮耀。

這一切,都無法解釋她在建安二十二年在做這些事情時的快樂心情——我相信她當時的那種興奮,是發自內心的。

難道說,甄宓在與曹植的交往中愛上了他?這有可能,但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這一點。

難道說,甄宓愛曹丕愛到太深,所以你快樂,我也快樂?這也有可能,但也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證明。

曹植也罷、曹丕也罷,史書里甄宓對他們都沒有什麼特別的感情。那個時代生存的女性,當她對愛情失去興趣的時候,真正能讓她開心的,只剩一件事。

她的孩子。

甄宓只有一個兒子,叫曹睿,就是後來的魏明帝。

建安二十一年的時候,曹睿只是一個小童。而且他不在鄴城,而是跟著爺爺奶奶爸爸妹妹東征去了。他在鄴城的這些驚心動魄的鬥爭中,扮演的是什麼角色呢?

我一開始,猜測也許是曹丕故意帶走了曹睿,以迫使甄宓完成他的計劃。但這還是解釋不了甄宓的開心,沒人會在自己孩子被挾持走以後還高興成這樣。後來一位友人提醒我,仔細地去看一看曹睿的來歷。我去查了一下,不由得大吃一驚。

這個發現太重要了,它就象是一道閃電,驅散開了所有的疑慮。我錯了,曹睿不是鄴城布局中的一枚小小棋子,事實上他才是真正的核心關鍵!

曹睿死於景初三年正月,時年三十六歲。古人以出生為一歲,以此倒推回去,那麼曹睿應該是生於建安九年。

建安九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

《魏略》曰:「熙出在幽州,(甄)後留侍姑。及鄴城破……文帝入紹舍,姑乃捧(甄)後令仰,文帝就視,見其顏色非凡,稱嘆之。遂為迎取。

《世語》曰:太祖下鄴,文帝先入袁尚府,有婦人被發垢面,垂涕立紹妻劉後,文帝問之,劉答「是熙妻」,顧攬髮髻,以巾拭面,姿貌絕倫。既過,劉謂後「不憂死矣」!遂見納,有寵

《三國志》曰:及冀州平,文帝納後於鄴。

三段史料都確鑿無疑地記載著同一件事:鄴城被曹軍攻破之後,曹丕在袁紹府中看中甄宓,並娶回了家。讓我們再來看看《曹操傳》里的記載:「八月,審配兄子榮夜開所守城東門內兵。配逆戰,敗,生禽配,斬之,鄴定。」

曹軍在建安九年的八月攻克了鄴城;曹丕在同一月里迎娶本是袁熙妻子的甄宓;曹睿也在這一年出生。當這三段材料擱在一起的時候,一個一直被忽略但卻極端重要的真相,出現在我們面前。

曹丕在鄴城第一次見到甄宓的時候,她至少帶著六個月的身孕。也就是說,曹睿不是曹丕的親生兒子,他的父親是袁熙。

這個事實有點令人難以接受,但對比史料給出的答案,卻是毋庸置疑的。

甄宓早有身孕這件事,曹丕肯定是知道的。不過大概是甄宓實在太漂亮了,曹丕捨不得,於是就姑且當一回便宜老爸。這在三國時代,也不算什麼新鮮事,當初曹操
打敗呂布後,就納了呂布部將秦宜祿的老婆為妾,秦氏當時已經懷孕了,後來生下一子,被曹操養為義子,名字叫秦朗,後來位至驍騎將軍。

這件事曹操肯定是不知道的,打完鄴城之後,他忙著征討袁譚,然後遠征烏丸,回頭還要征討高幹,管淳,等到忙完這些事情回到鄴城,已經是建安十年的年底。他所看到的,就是新娶的兒媳婦給他生了一下一歲多的大胖小子。

這是曹操的第一個孫子,他十分喜歡。《明帝紀》里說「明皇帝諱叡,字元仲,文帝太子也。生而太祖愛之,常令在左右。」而曹丕呢,也就裝糊塗,沒有點出這個誤解。

明成祖朱棣曾經猶豫是否立兒子朱高熾為太子,就去問解縉。解縉回了三個字:「好聖孫」,意思是朱高熾有個好兒子朱瞻基,於是朱棣才下定決心。可見長孫是立嗣中很關鍵的一個因素,可以拿到不少加分。曹丕既然志在帝位,當然不會說破這位長孫的真實身份。

曹丕的打算是,反正自己還年輕,等到有了親生兒子,把曹睿再替掉就是了。可惜的是,在隨後的十幾年裡,曹丕就象是中了詛咒一樣,生下的兒子幾乎全部夭折。唯一健康的,只有這個流著袁氏血脈的小孩子。

曹操對曹睿的喜愛。日復一日地變多,甚至感慨說「吾基於爾三世矣」(曹家要流傳三代就要靠你了)

為了掩飾謊言,必須要說更多的謊言來,當謊言的數量積累到一定程度時,曹丕已經無法回頭。他已經不敢向父親解釋,這孩子不是曹家的,是袁家的,也沒法解釋為什麼拖到現在才說出來。

更麻煩的是,曹植那時候也有了自己的兒子,而且是兩個。如果曹操知道了曹睿的身世,他在曹植和曹丕之間如何選擇,沒有任何懸念。

於是,就這麼陰錯陽差,曹睿以長孫的身份被撫養長大。知道他身世的人,都三緘其口。

知道這個真相之後,我們回過頭來查閱資料,就會發現許多有趣的細節:

比如曹丕一輩子生了九個兒子(包括名義上的曹睿),除了曹睿以外,其他八個兒子里三個早夭,剩下個個體質孱弱不堪,除了曹霖以外沒有能活過二十歲的,而曹

霖和曹睿歲數相差至少有十五到二十歲。在奪嫡的鬥爭中,曹睿差不多可以說沒有敵手。可就在形勢如此明朗的情況下,曹丕對立嗣是什麼態度呢?《魏略》:「文
帝……有意欲以他姬子京兆王為嗣,故久不拜太子。」

唯一的解釋,只能是曹丕知道曹睿不是自己的種,所以才百般拖延,期待著自己的孩子快快長大。可惜天不遂人願,還未能其他子嗣長大,曹丕先撒手人寰。一直到他臨終前,還對曹霖念念不忘,最後選無可選,才勉強讓曹睿上位。

史書將曹睿遲遲不被立為太子的原因,歸咎為甄宓被殺的緣故。現在我們知道了,曹丕只是不願讓鳩佔鵲巢,讓袁氏血脈流傳下去——至於曹睿為什麼後來又被立嗣,這與建安二十二年有著莫大的關係,同樣驚心動魄,我會在稍後的段落里詳細敘述。

現在回到最初的話題來。在建安九年,甄宓帶著袁熙的骨肉被曹丕娶走了,她的信念只剩下一個,那就是保護好這個孩子,好好撫養他長大。我們不知道她當時的心意,是出於對袁氏家族的責任,還是出於對袁熙個人的感情。也許單純只是一個母親出於本能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吧。

無論怎麼樣,曹睿是甄宓最重要的擁有,是她的生命。

幸運的是,陰錯陽差之間,曹睿被當成曹家骨肉而受到寵愛。甄宓知道曹操非常喜歡曹睿,同時她也知道曹丕很不喜歡曹睿。曹操在世時,這一點無須擔心;倘若曹操一死曹丕即位,這個孩子的處境可就危險了。

所以當曹丕受了郭女王的鼓惑,要求甄宓去實行「絕纓」的時候,甄宓應該是提出了一個條件。

這個條件很簡單,就是讓曹睿封爵。只要曹睿封了爵,詔告天下,就等於從法理上確保了他曹氏長孫的地位,也就堵死了曹丕以後不認賬的可能。

曹丕急於扳倒曹植,於是便答應了甄宓的這個要求。於是從史書里我們可以看到,在吉本叛亂後的建安二十三年,曹睿被封為武德侯,正式被納入繼承人序列,順位最高。

這樣一來,我們就不難理解甄宓在建安二十二年的興奮,那是源自於母親對兒子深沉的愛。當甄宓做完曹丕交給她的任務以後,她知道,自己終於為流著袁氏血脈的兒子在曹家的家系中確保住了位置。她容光煥發,她意氣昂揚,她就象史書里記載的那樣:「顏色豐盈,更勝從前。」

當甄宓對著卞夫人脫口而出:「自隨夫人,我當何憂」時,前半句是馬屁,後半句卻正是她內心的真實寫照。是啊,孩子的前路已經鋪好,我還有什麼好擔憂的呢?

歷史的車輪在向前轉動著。曹操於建安二十五年去世。曹丕迫不及待地接過劉協的禪讓,開創了曹魏一朝。當曹丕坐上龍椅,意氣風發地朝下俯瞰時,他看到曹睿恭敬地站在群臣最前列。

這時候,他發現天子也是沒辦法隨心所欲的,比如廢掉武德侯。詔告天下說這孩子是袁家的種?這會讓皇室淪為天下笑柄。曹丕這人極好面子,斷然不肯這麼干。

曹丕拿曹睿沒轍,只能把這種鬱悶遷怒於始作俑者甄宓。他拒絕將甄宓封為皇后,並且開始冷落她。而郭女王也不失時機的開始進讒言,現在的她不再懼怕甄宓,甄
宓已經不再是威脅,她現在是嫉恨甄宓,因為甄宓有個兒子,雖無太子之名,卻有太子之實,而郭女王自己卻始終未給曹丕生下一男半女。

甄宓生命中的最後兩年是凄涼的。《文帝甄皇后傳》里只記載說「後愈失意,有怨言。帝大怒,二年六月,遣使賜死,葬於鄴。」而《漢晉春秋》里的記載則更為驚心動魄:「初,甄后之誅,由郭后之寵,及殯,令被發覆面,以糠塞口。」

一代佳人,就這麼死去了。她一死,曹丕立刻力排眾議,把郭女王立為皇后。而甄宓身後,除了曹睿之外,惟一一個為她痛哭流涕,以致脅持使者要上京抗議的,就是在鄄城的曹植。

於是,時間又回到了這篇文章開頭時講的《洛神賦》故事。還是同樣的人,只是這一次的事略有不同。曹丕看到監國謁者的密報,心不自安,就把曹植貶為安鄉侯,次年又轉為鄄城侯。曹植這一次沒有忍氣吞聲,而是做出了文人式的反擊。

他寫出了《感鄄賦》。

在《感鄄賦》里,曹植虛構了自己的一段旅程,把那一次「絕纓」的經歷,詩化成了他與洛水女神的邂逅。他把與甄宓在建安二十一年底到二十二年初在鄴城的那段交往,全部濃縮在了洛水那一夜中。

甄宓的容貌、甄宓的體態、甄宓的幽香,甄宓的一顰一笑,還有甄宓的辭別,都被曹植細緻入微地描摹出來。他不恨甄宓,儘管她欺騙了他,他卻始終愛著她,如賦
中所言:「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當。抗羅袂以掩涕兮,淚流襟之浪浪。」他恨的,是那個幕後的主使者,也就是他的哥哥。

曹植寫完這一篇《感鄄賦》後,沒有刻意隱藏,他相信很快就會有人偷偷抄錄給曹丕,而且曹丕肯定會識破他在「鄄」和「甄」之間玩的小花樣。這就是他的目的。

果然,曹丕很快就從監國謁者那裡拿到了抄稿,看完之後卻沒有憤怒,只有恐慌。他領會到了賦中的暗示,曹植已經猜到了建安二十二年「絕纓」事件與那次叛亂的真相。

這一篇《感鄄賦》,是宣戰書,也是告白書。曹植不是為自己,是要為甄宓討回公道,並藉此痛快地抒發一次對甄宓的情懷——當著曹丕的面。

曹丕有點慌,如果曹植把那件密謀公之於眾,對自己將是一個致命的打擊。他退縮了,就象《魏書》里說的那樣,他連忙開始「哀痛咨嗟,策贈皇后璽綬」,把死去的甄宓追封為皇后,還把曹睿交給郭后撫養,以示無私心。

對於曹植,他也大加安撫,原地升為鄄城王,以免他多嘴。所以我們讀《曹植傳》的時候,看到的是「貶爵安鄉侯。其年改封鄄城侯。三年,立為鄄城王。」這麼一
條突兀的記錄。史料里對於曹植為何突然從侯復升為王沒任何交代,哪裡知道這麼一條簡單記錄後隱藏著兄弟為了一個女人的交鋒。

曹丕的態度,回答了我們在文章開頭就提出的疑問:為何曹丕看到調戲自己老婆的《感鄄賦》後,非但不怒,反而升了曹植的爵位呢?因為他害怕真相被揭穿。而終文帝一朝,曹植得以保全性命,未象曹彰一樣莫明暴卒,也全賴這枚護身符。

曹丕在黃初七年去世,他一直到去世前夕才把曹睿立為太子。關於這次立嗣的經過,《魏末傳》如此記載:「帝常從文帝獵,見子母鹿。文帝射殺鹿母,使帝射鹿子,帝不從,曰:「陛下已殺其母,臣不忍復殺其子。」因涕泣。文帝即放弓箭,以此深奇之,而樹立之意定。」

「陛下已殺其母,臣不忍復殺其子。」

這句話當真是震耳欲聾。當曹丕聽到曹睿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相信他的反應不是史家粉飾的「深奇之」,而是「深懼之」。

「陛下已殺其母。」殺誰的母?不是鹿母,而是人母,陛下你殺的是我母親。

「臣不忍殺其子。」殺誰的兒子?不是鹿子,而是人子,是陛下的兒子。我不忍殺陛下的兒子,表明我有能力去殺,只是不忍心罷了。

曹睿這一句借鹿喻人的隱語,徹底讓曹丕亂了方寸。他「即放弓箭」不是因為感動,而是因為雙手過於震驚而無法控弦。

從這句話里,曹丕已經猜到,甄宓在臨終前,把建安二十二年的秘密和曹睿真正身世都告訴了自己的兒子。而此時此刻,甄宓的兒子借著獵鹿的話題,朝著自己發起了攻擊。

最終曹丕屈服了,他唯一活下來而且備受寵愛的兒子曹霖年紀尚小。如果曹睿抱定魚死網破的態度,把所有的一切公之於眾,那麼毀滅的不只是曹睿自己,還有曹丕乃至整個魏國。這一對父子就在獵場里,交換了彼此的籌碼:

我給你大魏皇位,而你給我曹氏家族的安全。

《曹氏家系》記載「明帝即位,以先帝遺意,愛寵(曹)霖異於諸國。」就是曹睿兌現了他對曹丕的承諾。而曹丕雖然百般不情願,最終還是讓曹睿登基。袁家在滅亡幾十年後,陰錯陽差地佔據了中原霸主的寶座。

曹睿登基之後,屢次向已經榮任太后的郭女王追問母親死亡的真相,郭女王被逼急了,來了一句:「是你爹要殺的,不關我的事。你當兒子的,該去追究你那死爹,

不能因為親媽就殺後媽啊」(先帝自殺,何以責問我?且汝為人子,可追讎死父,為前母枉殺後母邪?)曹睿大怒,立刻逼殺郭女王。一來為自己母親報仇,二來則
是為了滅口。

郭女王為了活命,肯定把建安二十二年的細節都交代給了曹睿,孰不知這更堅定了曹睿殺他的決心。郭后死後,世上除了曹睿以外,所有的知情者都死光了。

可曹睿一直不太清楚,作為當年的當事人之一,自己的叔叔曹植究竟知道多少。在沒搞清楚這個問題前,曹睿不敢對曹植逼迫太甚。曹植不是身居深宮的郭太后,他是個文人,隨便在哪裡留下隻言片語,都有可能動搖皇位。

曹睿想到那篇讓曹丕諱莫如深的《感鄄賦》,他怕被有心人讀出端倪,遂下詔改為《洛神賦》。他本道這麼一改,將會無人知曉,卻不知反而欲蓋彌彰,讓後世之人順藤摸瓜推演出真相全貌。

太和二年,曹植上書曹睿,如前文所分析的那樣,他在奏章里隱晦地提及了當年的那些事情,隱隱有了要挾之意。曹睿和曹丕的反應一樣,有些驚慌,連忙下詔把他從雍丘改封到東阿。

不過在這一篇奏章里,曹睿總算確認了一件事,他發現曹植對建安二十二年的事情,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曹植只知道甄宓是被曹丕派來陷害他的,卻根本不知道甄宓做這件事的真實動機,當然也就不知道曹睿是袁熙兒子的密辛。

曹睿至此方如釋重負。絕纓之事,揭破之後只是丟臉;若是袁氏血統,揭破之後就是天崩地裂的大亂。曹植不知道這個秘密,那是最好不過。

過了幾年,羽翼豐滿的曹睿不再對這位叔叔客氣,一紙詔書把他發配到了陳地。曹植已沒了當年銳氣,就這麼死在了封地,得號陳思王。不知他在死之前,是否仍舊惦念著甄宓。

曹植死後,那些秘密隨著他被埋入土裡。一直到了這時候,曹睿仍舊不放心,特意下詔「撰錄植前後所著賦頌詩銘雜論凡百餘篇,副藏內外。」(《三國志曹植
傳》)外人都道曹睿欣賞曹植的文學才能,孰不知這位心裡有鬼的天子,只是為了查看叔叔死前,是否留下過關於建安二十二年的隻言片語。

又過了幾年,曹睿去世,無子,即位的是曹彰的孫子曹芳,魏國終於回到曹氏血統中來;又過了幾年,曹楷被廢,即位的是曹霖的兒子曹髦,皇位回到了曹丕這一脈下。可惜這個時候,司馬氏已然權勢熏天,曹髦堂堂一代君王,竟被殺死在大道之中。到了曹奐這裡,終於為司馬氏所篡……

千載之下,那些兵戈煙塵俱都散去,只剩下《洛神賦》和賦中那明目善睞的傳奇女子。世人驚羨於洛神的美貌與曹植的才氣,只是不復有人了解這篇賦後所隱藏的那些故事與人性。

用了這麼肥豬流的標題實非我願,旨在祝賀親王獲得體制內獎項,成為人民作家目指。雖然親王似乎不喜歡,不過老規矩:祥瑞御免。


先說甄氏,她美麗毫無疑問,但是有一件奇怪的事想提一下,建安十六年,曹丕和一群狐朋狗友吃飯,席間劉楨把甄氏多看了一眼,然後就被罰去做苦役了…大發脾氣的不是曹丕,是公爹曹操。你說兒媳婦被人看,兒子都沒生氣,你一老公爹生哪門子的氣呢!續集是,曹丕後來又請大家吃飯,把郭女王喊出來,意思是大家儘管看,看個夠,不用客氣…
再說郭氏,其實我能理解曹丕為什麼會偏愛郭女王,一個是聰明,相對於甄氏的文學素養,郭女王的智慧更多的體現在政治才能上,而後者更為難得。郭女王名字女王,實際上性格相當溫柔,情商也很高,幼年更為明顯幸福的家庭環境(女王曾經是父母雙全,而且父親很愛她,甄氏父親早亡母親是個性格嚴苛的大家孀婦)也讓她比甄氏懂得怎麼去愛一個男人。
兩人幼年的家庭生活對她們婚姻的影響之重要可見一斑,甄氏沒有和父親的親情印象,所以只能把感情投射到類似於母親的公公婆婆身上,沒想到公爹對她若有若無的情愫因此被放大,卞夫人嚴重不滿但是有口難言,最後在她死的時候默許,才算是出了一口氣。曹丕本來就是沖美色才娶她,其他方面根本沒了解,結果婚後越過越沒意思,正巧這時候出現了一個特別對脾氣而且長的應該也不差的郭女王,不移情別戀才怪。


除了剛娶甄美人後的半年對其寵愛有加外 貌似其他地方沒啥太明顯的了

熱度問題吧 當年從許褚(是的就是許褚!別在糾錯了!)手裡拿甄姬的時候曹丕才18歲 心智不成熟是肯定的,況且還是搶了自己老爹嚮往已久的女人,自然是會喜愛MAX

曹老闆忍痛割愛把美人讓給了兒子,美人自然也是非常待見曹丕(比起前夫那個逗逼官二代 曹丕無論是文人氣質還是才思風度 全都完爆前者辣!)

不過熱戀期過了半年曹丕就奉命去組建詩詞文化沙龍辣!小別勝新婚什麼的日子是對於普通人而言的 對於曹丕這種女人排成隊的選手!哼!


另外三國志遊戲把甄姬做的平均屬性比張春華還高 我真是恨阿!!!


有關甄氏的史料在《三國志》里主要有兩處,一是《魏書后妃傳第五》,二是《魏書方技傳第二十九》。


其實,陳壽的《后妃傳》正文寫到文昭皇后甄氏這部分,絕大部分篇幅寫的是魏明帝曹叡是怎樣懷念母親,極力地追尊母親,封母親家族的親人為官。對於甄氏本人,陳壽只寫了一件事。即:


後天下兵亂,加以饑饉,百姓皆賣金銀珠玉寶物,時後家大有儲谷,頗以買之。後年十餘歲,白母曰:「今世亂而多買寶物,匹夫無罪,懷璧為罪。又左右皆飢乏,不如以谷振給親族鄰里,廣為恩惠也。」舉家稱善,即從後言。


從這件事可見甄氏聰慧仁義,很有見識。


樓主所說的甄氏前期曹丕寵愛她的時候感覺對曹丕愛理不理的幾件事都來自裴松之注。


比如曹丕越寵愛她她就越謙遜,對後宮裡有寵的勉勵,無寵的安慰。還勸曹丕多納妾。

還有關心卞太后生病的事。


應該是她性格謹慎,清楚自己的處境:曾經是袁氏家族的兒媳,二婚卻是曹家長子之婦。為了保持這個地位和自己及子女的安全,她要求自己處處按照婦德行事,讓別人挑不出錯,所以她討好婆婆,對丈夫婉順、不嫉妒。


這樣看來甄氏大約是個有些刻板無趣道學的人。


而曹丕是個很有個性、通達、做事任情任性的人。


想像一下,開始的時候,曹丕被甄氏的美貌驚艷,不顧別人議論娶回家,很開心地在文友的聚會上讓大家見美麗的妻子,一定是十分滿足的。但時間一長,甄氏雖然對待曹丕時刻恪守著妻子的美德,讓人挑不出錯,但卻很難流露出感情。這樣,曹丕對甄氏的心可能就淡了。而且沒有記載甄氏在奪嫡之中對曹丕有什麼建言,而郭女王這時候出現了不僅是內助,還能外助。後面的時間裡,甄氏和曹丕見面的機會估計就不多了,到了曹丕篡漢,定都洛陽,更是把甄氏留在了鄴城,兩人算是分居了。


甄氏在後期其實應該有很長時間邊緣化了,郭女王也早就受寵,為什麼甄氏要在曹丕即位後發出怨言,以至於讓曹丕生氣殺了她呢?


我總覺得以甄氏的謹慎不會這樣做,以曹丕的性格僅僅是怨言也不會殺。


甄氏很可能是有必須要死的原因。


而且對她死這件事,當時曹家人幾乎沒有反應。比如卞太后。


曹叡後來廢了虞氏,卞太后還去安慰了呢。

很可能卞太后是希望她死的,甚至是參與定計賜死她。


她的死可能是曹家上下都願意看到的。


可能還是與她的袁氏兒媳的身份有關。


可能袁氏族人策划了殺曹丕的計劃,後來失敗,然後甄氏被懷疑參與了計劃,於是賜死。


而甄氏應該沒有參與這一計劃,而這一點曹丕後來才意識到。所以方技傳里說,曹丕讓周宣解夢,周宣說天下有貴女子冤死,曹丕想到了甄氏是被冤的,趕快派人去追回賜死詔命,結果晚了。


實在編不下去了。


很喜歡曹丕甄氏這一對亂世夫婦,他們之間的關係真的很神秘。不管怎麼說,他們共同有一子一女,他們共同的孩子最終繼承了曹丕的地位,這是唯一可以讓我這腦殘粉安慰的。


1.甄氏應該是不太喜歡草皮,可她一個女人也沒得選。而且如果真按照魏書中的記載,甄氏應該是個相當無趣又呆板的人,草皮又是個精分,這算是很糟糕的結合了好吧!儘管後來兩人逐漸疏遠,互相不待見,但是甄氏還是覺得自己應該得到應有的位置,畢竟她也按照好妻子好兒媳的標準去做了。(…後愈失意,有怨言…也有可能是抱怨沒有得到自己應該得到的位份,畢竟榮寵總和地位總是劃等號的)
2.甄氏還是不喜歡草皮,可能她喜歡草紙,還有可能她誰也不喜歡。可是這次她不是個呆板的人,按照魏書魏略中對甄氏小時候的描述可以看出甄氏是個有想法又倔脾氣的人。裴松之說過甄氏的言行過於刻意,個人想法是也許甄氏後期在草家的表現全部是曹睿為母親正名而捏造的,為了掩飾母親被父親殺掉的真正原因。那麼這個真正的原因有兩個,第一個就是甄氏和草紙有私情;第二個是郭女王的陷害。甄氏要是真和草紙有私情,那麼她的怨言有可能與草紙有關。如果是郭女王陷害導致甄氏地位下降,甄氏的怨言就與草皮和郭女王有關。總之,這兩個都是要命的。


甄姬事多,總要求曹丕如何處理後宮事情,開不開小妾這種事她也要哭哭啼啼,她從個人事迹里都有跡象特別追求道德禮教,在意自己是不是在道德高地上上,努力塑造一個很有德行的形象,沒有立後的時候就以皇后母儀天下的規格要求自己,皇后的派頭很足,但曹丕只是想要個美人,並且他經常任性妄為,不尊禮教綱常,較為自我,不喜歡被束縛,即便在甄姬哭哭啼啼的情況下,依然決定開除這個小妾,甄姬個性太強,而且還不是草包腦袋,性格不合感情就淡了,尤其曹丕從個人經歷上來說心裡極為渴望被認可,而不是反駁,他需要別人支持他,和他站在一起,甄姬勸說曹丕時的說話方式也是為他不喜的,這點來說甄姬還是不夠聰明,估計遲遲不立後也是因為太不想看甄姬的臉了,從好感到反感最後甚至厭惡,但又不能一殺了之,就一直拖著,但不去見甄姬,後來有這個由頭就一怒之下。
曹丕爹不看好他,兄弟也要越級擠兌他,論武和德行他大哥壓著他,論文不如曹植,論聰明受喜歡不如曹沖,即便大哥死後他是第一順位繼承人,他爹卻屢次想傳位給別人,世人也詬病他的心狠手辣。
他是個挺不被認可的人,混到這位置上純屬僥倖,所以他寫的東西總有悲涼孤獨的感覺,既不兇惡也不見胸襟,心思有點敏感和纖細,沒有安全感,有高度自尊,非常容易翻臉,也常記著別人給他的侮辱和難堪,常常著急證明自己的能力。
因此說甄姬不夠聰明,曹丕這種性格非常厭惡別人否定他,拒絕他,偏偏甄姬雖然沒說,但行動上表明就是不認可他的行為(雖然確實沒什麼好認可的),而且勸說的時候還不夠有技巧,沒有抓住曹丕的性格特徵,說到底甄姬也和曹丕不是一路人,從卞太后驅使郭女王求情就能知道,郭女王不太有主見,性格也不尖銳,平時很少去干涉曹丕的行為,雖然有謀略,但為人不跳脫,不惹煩心,總是支持曹丕的行動,性子越軟曹丕越能放下戒心,說郭女王計殺甄姬,我是不服的。
猜測別太認真


這是郭女王沒兒子,才會有人認為丕爺殺甄美人是甄美人嫉妒。

當年衛子夫是怎麼被廢掉的?呂野雞是怎麼做戚人豬的?我想甄美人不會不知道。

以史為鑒。。。

=========
推測:

黃初元年,丕爺稱帝。當了皇帝就會有太子!

黃初二年,郭女王晉陞卻無嗣。母憑子貴,萬一郭女王生了兒子怎麼辦?

於是黃初二年,甄卒。


我用女人的角度理解就是
如果你愛我,很愛我,別人都不要了,我覺得我就要勸你做人不要太狠了,多情一點,對別的女人好一點
等你愛別的女人,很愛別的女人,不要我了,只要別的女人了,我就傷心欲絕了


嚴肅治史向回答:(據提問者兮嘉妹紙和在下的討論修改)

什麼《感甄賦》之類的好事者言早被批得體無完膚了,還有童鞋在這裡提這種問題。。。。。。
兮嘉
童鞋,我都沒提到曹植啊!我沒覺得甄氏和曹植有半毛錢關係啊→_→
昨天 22:53 回復贊舉報刪除

搖啊搖毛阿毛(作者) 回復 兮嘉
嘿嘿,不是針對你啊,是說樓上那個的。你萌萌噠!
昨天 23:18 甄氏對曹丕的態度為何前後矛盾?

兮嘉 回復 搖啊搖毛阿毛(作者)
喵,好委屈Q_Q
不過被贊萌萌噠好開心(^o^)/~
昨天 23:21 甄氏對曹丕的態度為何前後矛盾?

搖啊搖毛阿毛(作者) 回復 兮嘉
讓你更開心點:甄后被賜死,原因是不被立後,有怨言,而非簡單吃醋。你雖然萌萌噠,但不好好讀裴注,罰。
昨天 23:41 甄氏對曹丕的態度為何前後矛盾?

兮嘉 回復 搖啊搖毛阿毛(作者)
為啥這會讓我更開心囧→_→
裴注我就看到說要封她為後,封了三次她辭讓了三次啊囧(⊙_⊙)哪裡有說不封后有怨言……
昨天 23:46 甄氏對曹丕的態度為何前後矛盾?

搖啊搖毛阿毛(作者) 回復 兮嘉

第一個問題:因為回答了你的問題。

第二個問題:你看的那不是裴注,是裴注引《魏略》。裴松之自己的看法在後面,批《魏略》無視歷史,胡說一氣。裴注說「不立甄氏,及加殺害,事有明審」,意思是不立人家還殺了人家這事兒是真的;「陳氏刪落,良有以也。」意思是陳壽保留的內容是靠譜的;結合原文山陽公送了倆美女,有寵於文帝,再聯繫一下寵的生物學必然結果和母以子貴的常識,你覺得甄后不爽的是什麼?歷史要這麼讀,才叫治史。請給贊吧......(我是不是太明顯了)


曹丕寵愛她的時候感覺對曹丕愛理不理的,曹丕把正妻任氏趕回家她還勸,也不怎麽爭寵還勸他多納妾。然後曹丕帶著曹睿和東鄉公主出征,甄氏一個人在家還很開心也不挂念。

這幾個事情的出處是《魏書》,實質是曹叡為了把他母親封為他父親的皇后造的合法性:甄氏在曹丕登基之前行的都是正妻的事,而且做得挺好。實際有沒有這些事,甄氏是不是曹丕的正妻,存疑。

最後的死因竟然是曹丕寵幸別人,甄氏失意有怨言

這裡的出處是《三國志》:延康元年正月,文帝即王位,六月,南征,後留鄴。黃初元年十月,帝踐阼。踐阼之後,山陽公奉二女以嬪於魏,郭后、李、陰貴人並愛幸,後愈失意,有怨言。帝大怒,二年六月,遣使賜死,葬於鄴。

死因是有怨言,這沒錯,裴註:文帝之不立甄氏,及加殺害,事有明審。說明當時文人認為不立甄氏就算了,還要殺人,這很過分。為何會認為甄氏當立,主要原因是她兒子要做太子,要合禮法,太子的媽當然得是皇后,只要甄氏活著,繞過她立其他任何人的理由都不充分。但曹丕明顯是早就存了不立甄氏的心,曹丕在洛陽登基,身邊有郭后有李、陰貴人有山陽公二女,就是沒有甄氏。甄氏在鄴城呢,她又不是蠢,當然知道曹丕是沒打算給她好下場了。失意有怨言不過是給了曹丕一個殺她的借口而已。


並不矛盾。
因為,甄宓本身就是一個接受過優質教育的。道德操守等方面比那個姓郭的高很多。
不過這種白富美文藝女青年通常有個毛病,矯情。自然是冰山姿態,會有一些口嫌體正直的情況,很正常。再加上她自己也不是主動選擇的曹丕,本來就是被搶的,所以是慢慢態度轉變也符合倫理道德。
甄氏在出嫁之前勸家裡出糧救濟難民忘了是哪本里的了。
總之,三觀及修養等綜合層面,可能文采比蔡文姬差,但在當時女性里也真的可以說是完美級了。

最重要的一點,她兒子曹睿是繼承人。皇帝的親媽,正面和負面怎麼寫,這個出現春秋筆法非常正常啊。
至於說開心一點也不挂念,是因為自己認為穩坐釣魚台,白富美與生俱來的傲慢有關吧。她身上有道德典範,也有不服封建禮教的層面。曹家那個大環境都是反封建。


我覺得態度沒有前後矛盾 只是側重點不一樣

前期 從容不迫 因為不是很care曹丕 甄姬是妾這點毫無疑問 但是行使一定權利還是有的 她一來就刷了一個不太高的手段把任氏趕走了 任氏是妻是妾存疑 但可以肯定甄姬此後獨大了幾年

後期 比較緊張 因為其他人地位都在上升 甄姬明顯慢慢不能控制妹子們了 她是長子之母 卻什麼位份沒有 只是和其他人一樣封為夫人 因此愈發怨恨

甄姬的問題 我覺得 其實不是宮斗矯情那麼無聊 而是家庭地位的問題 她要爭奪從來不是曹丕的心 不然為何只有「失意」 而非傷心難過?

————
順便啊 我來增加一點
@valkyrie 莫名其妙罵完人就拉黑也是666 我給你多說幾句非回答本題的

你居然跟我說 妻子可以納 妾可以娶???請你務必舉出一些例子 不能是孤證 而且在同一本書同一個作者同一篇里 曹丕納郭氏 就是納妾 曹丕納甄氏 就是「納」妻 你這個雙標還可以再明顯一點

如果甄姬真的是妻 曹丕成為太子 她自動升級太子妃 漢書說

「太子有妃,有良娣, 有孺子,妻妾凡三等」

魏在漢下 老曹的小老婆都可以封昭儀 說明他們是遵循漢制 太子沒有妃

再一個 有人說甄姬是妻的證據是卞氏說她是『新婦』 這個也毫無道理 因為你這個本身就是文言文在轉述一個古人說話 要知道古人說話和寫字是不一樣的

舉個非實證的例子 劉備借荊州不還 孫權說「哥真不高興」 這個時候如果一個漢朝小官拿個小本本在旁邊記錄而孫權又沒有什麼地位的話 他可以寫『權不悅』 但如果是孫權手下的小官 可以寫『公不悅』 如果孫權稱王了 兒子可以寫『上不悅』 而後世陳壽得到這個記錄的時候 孫權已經成歷史了 他完全可以寫『帝不悅』 但你這個不能用這個反過去證明 孫權那個時候已經稱帝了 同理也運用於魏太子探望生病的荀攸 魏太子中子仲雍 等等這些 他有後世完善的部分 所以引用前人說話是不能用來當證據的

也有人說 妾是沒有資格伺候丈夫的娘的 這也沒有道理 想個最簡單的道理 皇帝後宮三千 難道只有皇后一個人可以覲見太后 伺候太后 當然你說一個宮女不能隨便去 其他妃子 貴妃啥的連去探望照顧一下都不行嗎?古代做這種事情都是爭前恐後的 孝嘛

還有 有人說郭女王不能直接封皇后是因為甄姬 這個根本不成立 因為成為妃嬪容易 直接成為王后/皇后 不僅僅是皇帝喜歡你就可以的 母儀天下 靠的是強大的娘家實力 皇后倒台 大部分是朝中勢力在發生變化 而從普通妃嬪成為王后/皇后 難度相對來說小一點點點 從太子夫人做過來的郭女王沒有直接成皇后的條件

我就想問了 這上下五千年還有哪位皇帝 在一個不設妃(稱號夫人)的後宮 立一位沒有朝廷勢力背景 年紀比自己還大 沒有後嗣 出身寒微的女子為皇后的 這不是真愛 賜死的那個才是真愛 你們贏了


兩個都有誇大,但也都有真實的基礎。

之前冷處理的原因是:

1. 從來沒care過曹丕,覺得他是一個情緒不穩定,思想不成熟的小p孩。她如果這樣想也沒錯,從資料看她應該是很早熟的,而曹丕是一個非常情緒化、非常自我放飛的人設。

2. 從小的教育洗腦。感到她應該是把自己往明德馬皇后那一掛靠的,想把自己塑造成一個智慧、賢德、節制的完美女性形象。

3. 她當時應該是曹丕的正妻,證據是卞氏稱她為新婦,舅姑看樣子對她也很喜歡滿意,所以她沒有危機感。

至於後來的所謂失意有怨言也有真實的基礎,但未必是爭寵。曹丕在洛陽,子女也在洛陽,甄氏在鄴城,和子女分別。這次分別和上次被曹操帶去從軍還不一樣,從軍會回來,而這次只能在鄴城乾等自己被帶到洛陽,實際上可能性卻很小。

她也有自己的正統觀念,認為自己是曹丕長子長女的母親,曹丕的正妻,於理法她應當被立為皇后。實際上她這樣想也對,因為曹丕畢竟是處理掉她之後才立了郭的,否則郭能不能立後都要另說。

最後,雖然甄氏看不上曹丕,但我不相信她不想當皇后。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曹叡後來對毛皇后如何,毛皇后就多問了一句話,有點小醋音,曹叡就炸毛了。
誰知道甄姬多說了句啥呢。


這個前後矛盾的態度可能是史官編的,按皇帝意思書寫。。。不是每個史官都像齊太史兄弟不畏強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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