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中天在百家講壇的《品三國》中有哪些硬傷?
很早的問題啊,又可以好好說道說道易中天先生了。不過一切都是在肯定易中天先生對普及三國的巨大貢獻的基礎上來討論的。
作為一粒【葛粉】,我對易中天說【諸葛亮不是傑出的軍事家】是很有意見的:
截圖自《易中天品三國》上海文藝出版社,2006年7月版,分別截圖於【開場白】與【第四十一章:以攻為守】:
(具體反駁下文有,在第1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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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文字援引齊齊哈爾大學中國古代史教研室主任朱春榮(筆名天行健)的《清算品三國》一書中的【第三章 糾錯61條】:
2 孫權稱帝,不在公元222年
「孫權稱帝,是在公元222年。」(《品三國》1頁)
按:在魏、蜀、吳三國中,第一個正式稱帝的是曹操的兒子曹丕。
公元220年正月,66歲的魏王曹操病逝。當年10月,曹丕以「受禪」(接受漢獻帝的禪讓)為名,篡漢稱帝,國號魏,改元黃初,歷史上稱為魏文帝。
第二個稱帝的是劉備。他在第二年,即公元221年4月,在成都武擔山之南登極稱帝,國號漢,史稱蜀漢,改元章武。劉備在歷史上稱蜀昭烈帝。
孫權在最初,對稱帝之事是比較低調的。因為在這以前,孫權奪取荊州,殺害關羽,和蜀國處於交戰的狀態中。為了取得魏國的支持,便投靠了魏國,名義上是魏國的藩屬。據《三國志·吳主傳》:在劉備稱帝這一年(公元221年)的11月,魏文帝曹丕封孫權為吳王,名義上仍然是臣服於魏國。公元222年,孫權開始脫離魏國而獨立,建立了黃武的年號。但這年並沒有稱帝,名義上仍然是吳王。到了下一年,即吳黃武二年(公元223),夏4月,「權群臣勸即帝號,權不許。」(《三國志·吳主傳》)一直到了公元229年,就是曹丕稱帝9年之後,劉備稱帝8年之後,孫權才正式稱帝,改年號為黃龍,孫權在歷史上稱為吳大帝。
看來在魏、蜀、吳三國中,孫權因為曾一度投魏,和魏國有臣屬關係,懼怕魏國的征伐,在稱帝問題上是最克制的。由於孫權的稱帝,魏、蜀、吳三國鼎立的局面,才最後形成了。5 蜀漢有史官嗎?
「……劉備的那個蜀漢,還沒有官修史書。《三國志》中的有關記載,竟是「耳聞目見」加「道聽途說」。這樣一來,我們又只能寄希望於歷史學家的考證。然而歷史學家的看法也不一致。比如蜀漢政權「國不置史,註記無官」一事,就被唐代史學家劉知幾認為是誣衊不實之詞,謂之「厚誣諸葛」。這可真是越來越說不清。」(《品三國》5頁)說蜀漢沒有史官,是陳壽在《三國志·後主傳》的卷末評語中提出來的,他說:「又國不置史,註記無官,是以行事多遺,災異靡書。諸葛亮雖達於為政,凡此之類,猶有未周焉。」
那麼,蜀漢是不是有史官呢?可以從三個方面來論證這個問題。
第一,唐代史學家劉知幾在《史通·曲筆篇》中說:《三國志》中記有蜀國災異之事,如「黃氣見於秭歸(見《先主傳》章武2年),群鳥墮於江水(見《後主傳》裴注引《漢晉春秋》)之類,「若史官不置,此事從何而書?」劉知幾又說:「《蜀志》(即《三國志·蜀書》)稱王崇補東觀(做東觀郎,東觀就是史館),許慈掌禮儀。又卻正為秘書郎,廣求益部(益州)書籍,斯則典校無缺(參考資料並不缺乏),屬辭有所矣(寫作有根據了)。而陳壽評雲蜀不置史官者,得無厚誣諸葛乎!」(不是嚴重地污衊了諸葛亮嗎!)第二,據《三國志·後主傳》記載:「景耀元年(公元258),史官言景星見,於是大赦,改年。」
景星,古人又稱為瑞星、德星,就是客星。認為景星的出現是吉祥之兆,所以要大赦,改年號。這是明確記載了蜀漢有史官。
第三,至今見於著錄的三國兩晉人所著的有關蜀國歷史的史書有譙周(三國蜀人)的《蜀本紀》,陳術(三國蜀人)的《益部耆舊傳雜記》,王隱(晉人)的《蜀記》,陳壽(晉人)的《益部耆舊傳》,王崇(晉人)的《蜀書》,孫盛(晉人)的《蜀世譜》、習鑿齒(晉人)的《漢晉春秋》,常璩(晉人)的《華陽國志》等。說明有關蜀國的歷史資料並不是一片荒蕪的。
因此,關於蜀漢是否有史官的問題,並不是像易中天所說的那樣:「越來越不清」,而是大體上可以說清的。那就是:有。7 「火燒博望」史無其事
「火燒博望是有的,但那把火是劉備所放(先主設伏兵,一旦自燒屯偽遁,惇等追之,為伏兵所破),沒聽說有諸葛亮什麼事。」(《品三國》6頁)根據《三國演義》的說法,火燒博望坡發生在諸葛亮出山以後,說諸葛亮利用火攻之計,打敗了曹兵,是諸葛亮的「初出茅廬第一功」。但這與史實不符。據史書記載:此役發生在諸葛亮出山之前,《三國志》上沒有絕對的年代,根據《先主傳》,相對年代在建安五年(公元200)至建安十二年(公元207)之間。《資治通鑒》把此役編排在建安七年(公元202),就是劉備投靠劉表的第二年,諸葛亮出山的前五年。這個戰役的經過,《三國志·先主傳》和《李典傳》都有記載,詳略有所不同。《先主傳》說:「(劉表)使(劉備)拒夏侯惇、李典等於博望。久之,先主設伏兵,一旦自燒屯偽遁,惇等追之,為伏兵所破。」
《李典傳》說:「劉表使劉備北侵,至葉。太祖遣典從夏侯惇拒之。備一旦燒屯去,惇率諸軍追擊之。典曰:『賊無故退,疑必有伏。南道狹窄,草本深,不可追也。』 惇不聽,與于禁追之,典留守。惇等果入賊伏里,戰不利,典往救,備望見救至,乃散退。」
那麼,根據史書所記,有沒有「火燒博望」這件事呢?答曰:沒有。劉備確實是放了一把火,但那是「燒屯偽遁」,是說劉備燒了自己的營盤,假裝向南退走,把曹兵引入道路狹窄、草木繁茂的地方,伏兵大出,打敗了敵人。燒毀自己的營盤,是古代退兵時常用的辦法,免得營盤被敵人利用。至於「燒屯」的地點《先主傳》說是在博望(縣名,縣治在今河南方城縣南),《李典傳》卻說是在葉縣(今河南葉縣西南),劉備在葉縣境內燒了自己的營盤以後,向南退到博望境內的草木叢深之處,出動伏兵打敗了曹兵,此說較為合理。
總之,從這個戰役看,第一,放火之處不在博望,而在葉縣。第二,燒的是自己的營盤。第三,這不是一場火攻,而是一場伏擊戰。別說是燒屯的地點在葉縣,就是在博望,也和《三國演義》所說的「火燒博望坡」不是一個概念。可見,此役是不能稱為「火燒博望」的。10 諸葛亮不是傑出的軍事家?
「實際上諸葛亮是傑出的政治家和外交家,未必是傑出的軍事家。他的軍事成就是有爭議的,他的軍事才能也不像後世傳說的那麼玄乎。……諸葛亮也不像文學作品和民間傳說中說的那樣迭出險招。愛出險招的是郭嘉。而諸葛亮的特點,無論是史家的評論,還是他的自我評論,都是『謹慎』。陳壽說他「治戎為長,奇謀為短,理民之干,優於將略」,應該說是實事求是的評價。也就是說:諸葛亮是蕭何,不是張良和韓信。」(《品三國》7頁)關於諸葛亮的軍事才能,確實是有爭議的。但至今為止,大多數人已經基本上形成了一個共識,爭議並不是太大的。這個問題非常複雜,因為篇幅的關係,不能詳論。我僅僅從四個層面,引證成說,兼及己意,簡單地亮出一些基本觀點。第一, 在演義小說和民間傳說中,諸葛亮被神化了。易書說:「他的軍事才能不像後世傳說的那麼玄乎」,這說法當然是對的。但是諸葛亮並非沒有軍事才能,並不能否定他是歷史上傑出的軍事家。
第二, 對諸葛亮的軍事才能提出異議,主要是來源於《三國志》的作者陳壽在《三國志·諸葛亮傳》中的幾句評語。一則曰:「然亮才,於治戎為長(治理軍隊是他長處),奇謀為短;理民之干(治理百姓的能力),優於將略。」一則曰:「蓋應變將略,非其所長歟?」對此,很多學者認為:陳壽是晉國的大臣,晉國皇帝晉武帝司馬炎的祖父司馬懿是諸葛亮伐魏時在戰場上遇到的主要對手。陳壽如果稱讚諸葛亮的軍事才能,就是貶低司馬懿,所以陳壽只能唱低調。
(在這點上我的看法是,陳壽在《三國志》未有提及【甲首三千】的戰績,是在為司馬遮醜。而【奇謀為短】【優於將略】只是針對諸葛亮自身能力間的對比,只能說明諸葛亮內政比軍事強,治軍比奇謀強,並不能體現諸葛亮比別人差,故而陳壽算是【春秋筆法】了。)
第三, 吳人張儼說(以下是譯文):「孔明起於巴,蜀之地,佔有一州的土地,與魏國這個大國相比,他的戰士和人民,僅僅有九分之一。卻向我大吳進貢(這是站在吳人的立場說的大話,實為與吳國聯合),對抗北方的敵人。至使農業與軍事井然有序,刑法整齊,率領步卒數萬,長驅直入祁山,慨然有飲馬河,洛的志向。仲達(司馬懿)據有天下十倍的土地,憑藉他兼并而來的士卒,據守堅固的城池,擁有強盛的軍事力量,卻沒有打敗敵人的意向,僅僅想要保全自己而已,使得那諸葛亮來去自如。若是諸葛亮不死,用盡機謀,尅日進兵,則涼,雍二州(主要指今甘肅,陝西地區)就會兵不解甲,中原地區馬不離鞍,勝敗的局勢,也就決定了。昔日子產(春秋時人)治理鄭國,諸侯不敢加兵,蜀相諸葛亮和這是相似的。」(《三國志·諸葛亮傳》裴注引《默記·述佐篇》)又:清代學者黃恩彤,對諸葛亮的軍事才能有一個全面的論述,摘要譯述如下:「陳壽說諸葛亮短於用兵,是因為他沒有詳細地閱讀他的本傳。(按:諸葛亮的本傳就是陳壽寫的,豈能說他沒有詳讀?如上所述,陳壽是因為所站的立場不同,下筆有顧慮而已。)建興六年(公元228),武侯進攻祁山(今甘肅西和東北),因為馬謖違反節度而失敗,但還是乘機遷移西縣(今甘肅天水西南)百姓千餘家於漢中。這年冬天,又出散關(今陝西寶雞西南),因為糧盡而退兵,斬了魏將王雙。九年(公元231),又出祁山,因為糧盡退兵,射殺了魏將張郃。可見自從出師以來,多因為軍糧不繼,以至挫傷了軍隊的鋒芒。但每次退兵,往往能擒斬敵人的上將,全軍振旅而還,不能說他短於用兵啊。」
(引自《三國志旁證》22卷)這兩位古代學者的評論,應該說是公允的。
第四, 諸葛亮一生謹慎,治軍也謹慎。不打沒有準備的仗,不走險棋,不出險招,但根據具體情況,出奇制勝的情況也不少。這隻能說諸葛亮用兵屬於這種風格,而並非不善用兵。形成這種風格的原因有二:一是和他縝密審慎的性格分不開的。二是形勢使然。蜀國國小勢弱,和強大的魏國抗衡,不能出差錯,也拼不起。
通過以上的分析,能說諸葛亮沒有軍事才能嗎?能說他不是個傑出的軍事家嗎?19 軍閥割據不等於地方自治
「亂世英雄起四方,有槍就是草頭王。中央政權失去控制之後,擁兵自
重的地方官就成了割據一方的諸侯王。帝國境內,開始了地方自治,軍閥割據和諸侯兼并。」(《品三國》39頁)
公元184年,黃巾大起義爆發,東漢政權被起義軍打得焦頭爛額。黃巾軍主力失敗後,在外戚、官僚士大夫和宦官激烈鬥爭的背景下,董卓進京,控制了朝廷。公元190年,關東各州郡以討董卓為名紛紛起兵,實際上是軍閥混戰的開端。他們逐鹿神州,烽煙四起。到了公元196年,曹操挾獻帝定都於許縣時,全國軍閥割據的形勢,大體上是這樣的:
曹操:佔據兗、豫二州及京畿地區,以許都(今河南許昌市西南)為中心。
袁紹:佔據冀、青、並三州,以鄴縣(今河北臨漳西南)為中心。
公孫瓚:佔領幽州,以易京(今河北雄縣西北)為中心。
袁術:佔據
揚州的淮河流域,以壽春(今安徽壽縣)為中心。
孫策:佔據江東,即揚州的吳郡和會稽郡(今江蘇、浙江、上海一帶)。
劉表:佔據荊州,以襄陽為中心。
呂布:佔據徐州,以下邳(今江蘇睢寧西北)為中心。
馬騰、韓遂:佔據關中(今陝、甘地區)。
公孫度:佔據遼東郡,以襄平(今遼寧遼陽市)為中心。
劉璋:佔據益州,以成都(今四川成都市)為中心。
那麼,這種軍閥割據的局面,是否如易中天所說,就是地方自治呢?不是的。古代有藩屬制度,而沒有地方自治制度。地方自治制度是近現代的政治制度,雖然在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國家,具體內容不同,但大體上都有這麼幾個共同的特點:
一是地方政權受中央政權的領導。
二是重大問題由中央統一管理和實施,如外交、對外戰爭、重大工程等。
三是國家有憲法,地方有自治法,一切按法制辦事。
四是地方上的重要人事任免事項,由中央任命或批准。
在這些特點中,最重要的是兩條:中央領導和依法辦事。而古代的軍閥割據(近代的軍閥也一樣),軍閥就是草頭王、土皇帝,我行我素,說什麼算什麼,愛怎麼干就怎麼干,既沒有國家觀念,也沒有法制精神,怎麼能說得上地方自治?連藩屬制度也夠不上。因為藩屬制度還要承認宗主國或中央政府的權威,還要年年進貢、歲歲來朝,重要的事情還要和宗主國或中央政府溝通。軍閥連這些也是辦不到的。22 屯田製表述五誤
「曹操在公元196年(漢獻帝建安元年)接受謀士們的建議,開始實行屯田制。當時,由於連年戰爭,許多土地已成為無主田畝。曹操就將其收歸地方政府,一部分交給軍士和黃巾降卒耕種,名為軍屯;一部分招募失地農民耕種,名為民屯;耕牛和農具則由政府提供,同時收取五到六成的地租。這就叫『屯田』。所謂『屯』,就是居住方式軍事化,耕作方式集體化,可謂當時的『生產建設兵團』,曹操的軍政府變成了農場主。」(《品三國》47頁)
易書關於曹操屯田制的表述,上引之不到200字的文字,錯誤就有五處。現在根據《後漢書》,《三國志》及裴松之注,《通典》,《晉書》的有關記載,糾謬如下:
第一,易書說曹操在建安元年(公元196)搞屯田制,分為軍屯和民屯。實則先搞的是民屯,軍屯則是在建安二十一年(公元216)曹操為魏王后,由軍司馬司馬懿提出而實行的,前後相差了二十年。
第二,易書說:曹操將無主土地「收歸地方政府」,用來屯田,這種表述是錯誤的。曹操在實行屯田制時,自上而下地設立了一套典農機構,類似今之農懇系統。最高的領導機構是中央的大司農;郡里設典農中郎將和典農校尉;縣裡設典農都尉;以下是基層的生產單位屯司馬,每個屯司馬轄屯田客50人。屯田機構獨立於郡、縣行政系統之外,農官和郡守、縣令不相統屬,屯田客也不編入地方的戶籍,不歸地方官管轄。所以這些無主的荒地,不可能「收歸地方政府」,而應該是收歸典農機構管理。
第三,易書說屯田的「耕作方式集體化」,這也是不對的。屯田客並不是集體耕種,而是每一家都從屯田機構租來一定數量的土地,由一家一戶分散耕種,與原來的小農經濟的生產方式沒有什麼區別,收成後給屯田機構交納地租。開始是「計牛輸谷」,就是按照屯田客租賃官牛的頭數納租。後來改為按畝數和產量納租,變成分成租。實際上,他們的身分是國家的佃客(佃戶)。
第四,易書說:耕牛和農具由政府提供,也是不確的。屯田客可以租賃屯田機構的牛,也可以用自己的私牛。改成分成租後,使用官牛的,按官六民四的比例分成;使用私牛的,則是對半分成。
第五,易書說屯田「可謂當時的生產建設兵團」,這個表述也是不確切的。古今情勢不同,有些事情很難比附。如果一定要勉強比附的話,那麼我看:當時的「軍屯」,可以比做現在的生產建設兵團;而民屯則有點像北大荒那種大型的國營農場(原來是集體耕種,現在也轉為分戶承包)。因為前者是軍事性的「且耕且守」,一旦有戰爭,就可以拉出去作戰。而後者雖然也是重要的兵源,青壯的屯田客也是後備的軍事力量,而且生活方式有一定的軍事化色彩,但他們畢竟不是軍人而是農民,他們的基本任務是生產糧食而不是衛戍或作戰。
30 沮授未曾見利忘義
關於對待皇帝的態度問題,易中天認為:曹操方面主張「奉天子」,袁紹方面主張「挾天子」,二者有高下之分,本質不同。其實,這只是易中天的主觀想法,事實並非如此。我們在前面已經討論了這個問題,這裡就不再重複了。現在補充一個問題,就是易中天分析了曹操方面的荀彧和袁紹方面的沮授對於皇帝問題的主張,作出結論說:「如果比較一下荀彧和沮授的說辭,則品位和格調的高下就一目了然。荀彧著眼於「義」,沮授著眼於「利」。荀彧始終緊扣一個主題:捍衛現任皇帝,就是維護國家統一,這是「大義」。沮授則反覆強調一個策略:掌握現在皇帝,就能擁有政治資本,這是「大利」。」(《品三國》73頁)事實果然如此嗎?我們先看一看沮授的說辭:「將軍弱冠登朝,則播名海內;值廢立之際,則忠義奮發……」(《三國志·袁紹傳》)沮授何曾不講「忠義」?
又:當初袁紹出兵時,沮授表示反對。他說:「救亂誅暴,謂之義兵;恃眾憑強,謂之驕兵。兵義無敵,驕者先滅。曹氏迎天子安宮許都,今舉兵南向,於義則違。」(《三國志·袁紹傳》引《獻帝傳》)短短的30餘字,就出現了三個「義」字:一則曰:「謂之義兵」;二則曰:「兵義無敵」;三則曰:「於義則違」。誰說沮授不講「義」?
再有上引之《獻帝傳》,記載了沮授與郭圖、淳于瓊的論辯之辭,沮授說:「今迎朝廷,至義也;又於時宜大計也。」
沮授所說的「至義」,與荀彧所說的「大義」,有什麼區別?如果說有區別的話,恐怕「至義」比「大義」層次反而更高一些。
易中天說沮授強調「大利」,但我們從有關資料中,始終沒有發現沮授在什麼地方談過「大利」。他只是談過「大計」,就是策略方針。再者說:孟子說「王何必曰利」,那是迂腐的觀點,哪個政治軍事集團不考慮本集團的利益?易中天所說的幾個不同版本的《隆中對》,不都是從本集團的利益出發的嗎?無論是曹操集團也好,袁紹集團也好,骨子裡都離不開一個「利」字,只是都把「義」掛在口頭上罷了。我不認為談「利」就一定庸俗,談「義」就一定高尚;我只是較這個真,本來人家沮授未曾見利忘義,你為什麼硬給人家扣帽子?尤有甚者,沮授本來說了「今迎朝廷,至義也」這樣的話,你卻撇著嘴說人家是「輕描淡寫」。同樣的話,出自荀彧嘴裡就是濃墨重彩,出自沮授嘴裡就是「輕描淡寫」,這公平嗎?對待歷史和歷史人物應該公允,不能帶有任何偏見。31 許·許縣·許都·許昌
「袁紹集結了十萬精銳部隊,向許昌方向挺進,而曹操的軍隊也在兩個月前駐紮官渡,一場決定當時中國命運和前途的戰爭即將打響。」(《品三國》84頁)
這段表述,有兩處不妥。
第一,官渡之戰是一場為統一北方而戰的戰爭,赤壁之戰是關係到統一全國的戰爭。曹操在官渡之戰取得勝利後,便逐漸在基本上統一了北方。如果他在赤壁之戰中再取得勝利,就可以進而統一全國了。而由於他的失敗,便形成了三國鼎立的局面。因而說官渡之戰是決定當時中國命運和前途的戰爭,是不夠確切的。把「中國」二字改為「北方」就對了。
第二,官渡之戰時,還沒有許昌這個地名。今河南省許昌市一帶,春秋時為許國。秦改置縣,即許縣。古代稱呼某縣,在習慣上不冠以縣字,只稱為許,縣令也只稱為許令,而不稱許縣令。建安元年(公元196),曹操奉迎漢獻帝定都在這裡,所以又稱為許都。公元220年,曹丕篡漢建立魏朝,以洛陽為首都。改許縣為許昌,寓有「因許而昌」的意思,從此才有了許昌之名。以洛陽、長安、許昌、譙、鄴等五縣為五都。
因此,說公元199—200年之間,袁紹的軍隊「向許昌方向挺進」,是錯誤的。
34 燒糧車還是燒糧庫?
火燒烏巢是曹操在官渡之戰中取勝的關鍵所在,而這又是許攸的一大功勞。許攸在最關鍵的時刻投歸了曹操,向曹操透露了重要的信息,促成了曹操的成功。易書說:「許攸一到曹營,就為曹操出了『火燒烏巢』的計謀。曹操也當機立斷,親自率領輕騎兵直奔烏巢。烏巢是袁紹的糧庫,卻沒有派重兵把守。曹操化裝成袁軍,人銜枚,馬縛口,趁夜色,抄小路,急行軍奇襲烏巢,一把火燒光了袁紹所有的軍需物資和後勤設備。」(《品三國》89—90頁)現在出現了這樣的問題:在烏巢燒的是糧庫嗎?這裡沒有重兵把守嗎?我們且看有關的記載:《三國志·武帝紀》:「冬十月,紹遣車運谷。使淳于瓊等五人將兵萬餘人送之,宿紹營北四十里。」
《三國志·武帝紀》裴注引《曹瞞傳》:「(許攸曰)今袁氏輜重有萬餘乘在故市、烏巢,屯軍無嚴備;今以輕兵襲之,不意而至,燔(燒)其積聚,不過三日,袁氏自敗也。」
《三國志·袁紹傳》:「會紹遣淳于瓊等將兵萬餘人北迎運車。……瓊宿烏巢,去紹軍四十里。太祖乃留曹洪守,自將步騎五千候夜潛往攻瓊。」
這些記載都說得很清楚:袁紹有一萬多車輜重,其中主要是糧食,還包括一些其它軍用物資,從北方啟程,向前線發運。袁紹怕發生閃失,派大將淳于瓊等五人率兵一萬多人迎接與護送。走到烏巢(今河南封丘西北),離官渡還有四十里,在那裡宿營休息。曹操從許攸那裡獲得了信息,乘淳于瓊戒備不嚴的機會,出輕兵打敗了淳于瓊,燒了輜重車。被燒的多為糧食。一則曰:「遣車運谷」;一則曰:「輜重有萬餘車」;一則曰:「北迎運車」;可見淳于瓊等人的任務是護送輜重車,不要讓糧食和軍用物資受損失,而不是保衛糧庫。曹操燒的是以糧食為主的輜重車,而不是糧庫。42 誰說劉備沒有消滅一個軍閥?
「劉備還沒有像樣的戰功。……事實上,諸侯混戰的時候,沒有一個軍閥是被他消滅的。」(《品三國》125頁)
這說的是建安四年(公元199)劉備離開曹操重返徐州的時候。至此為止,劉備確實還沒有什麼像樣的戰功,但若說沒有消滅過一個軍閥,那就錯了。李傕的余部楊奉,就是被他消滅的。
興平二年(公元195),獻帝被李傕所控制。楊奉叛變了李傕,與原白波軍(黃巾余部)將領韓暹共同護送車駕到安邑(今山西夏縣西北),第二年又把車駕遷到洛陽,然後自己率兵屯駐在梁縣(今河南汝陽臨汝鎮東)。曹操把獻帝從洛陽遷到許縣時,以瞞天過海之計騙過了楊奉,曹操又出兵進攻梁縣,楊奉戰敗,南投袁術,後來又背叛袁術,與呂布結盟。軍隊在呂布那裡吃不飽,又和劉備聯繫,要共同攻擊呂布,劉備假意答應,誘其前來,把他殺掉了。這件事,《三國志·先主傳》、《董卓傳》都有記載。《董卓傳》裴注引《英雄記》說:
「備誘奉與相見,因於坐上殺之。」
《資治通鑒》也有記載:
「備請奉入城,飲食未半,因於坐上執之。」
看來劉備是設了「鴻門宴」。
這時劉備被呂布打敗了,正屯兵沛郡的郡治相縣(今安徽濉溪西北),與曹操聯合,準備進攻呂布。殺楊奉是他獻給曹操的一件重要禮物。
當然,楊奉不算是一個太大的軍閥,但畢竟也是軍閥啊。怎能說劉備到這時還沒有消滅過一個軍閥呢?46 未聞隱居的諸葛亮,與高官有交往
「諸葛亮當時雖然隱居草廬高卧隆中,卻是「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和他有關係或者交往的,不是高官,就是名士。」(《品三國》142頁)說諸葛亮的草廬里,「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不一定太確切;因為諸葛亮和《陋室銘》的作者劉禹錫所處的環境不同,劉禹錫是官僚士大夫,所接觸的都是官場中人或文人墨客,可以「往來無白丁」;而諸葛亮是「躬耕壟畝」,處在山村的環境,難免會與下層勞動人民接觸。
諸葛亮常與名士交往,那是載於史冊的。龐德公,司馬徽(德操)、黃承彥,不都是名士嗎?但說他與高官交往,卻沒有什麼佐證。在《三國志·諸葛亮傳》以及裴注所引各書中所談到的和諸葛亮常常往來的人士中,除了上述三位名士外,還有徐庶、龐統、石韜(廣元)、崔州平、孟建(公威)等等,這裡並沒有一個人是高官。古代等級制度森嚴,高官有高官的架子,怎能到深山的草廬中來拜訪諸葛亮?如果那裡有高官常來常往,劉備的三顧茅廬便不稀奇了,也不會成為千古佳話了。那麼,諸葛亮是不是常到高官的家中去造訪呢?憑他的思想和氣度,他也不會這樣。如果諸葛亮在未出茅廬前,就常常巴結高官,趨炎附勢,還談得上淡泊明志,寧靜致遠嗎?49 赤壁戰前的劉備「身無分文」嗎?
易書在第十七集《隆中對策》中,說劉備這時「身無分文,要啥沒啥。」(《品三國》158頁)那麼,當時屯兵新野的劉備,果真困窘到這個程度嗎?
誠然,這時劉備沒有自己的根據地,只能寄寓在劉表處,為人家看守北大門。若說劉備沒有自己的一寸土地是對的,但不等於像叫花子一樣「身無分文,要啥沒啥」。
那麼,劉備都有什麼家當呢?
第一,有兵。據《三國志·諸葛亮傳》記載:赤壁之戰前,諸葛亮到柴桑見孫權,對孫權說:「豫州雖敗於長阪,今戰士還者及關羽水軍精甲萬人。」這是在潰敗以後收集殘兵還有一萬人,那麼戰前會更多的。
第二,有糧食和軍資。這麼多的兵,當然不能喝西北風生活,也不能沒有盔甲和武器、車、船等。據《三國志·先主傳》說:從當陽撤退時,有「輜重數千輛」(輜重車是裝載糧食和軍用物資的),關羽的水軍「乘船數百艘」。這時劉琮的部下和很多荊州人跟著他走,劉備會新得到許多物資,但也應該有一部分是老本兒。
第三,有一批文臣武將。如關羽、張飛、趙雲、麋竺、麋芳、孫乾、簡雍……等等,有了一個基本的幹部隊伍。
當然,這時劉備的力量,比起曹操、劉表、孫權來,是薄弱的,但也不能說「身無分文,要啥沒啥」啊。如果是那樣,諸葛亮所投靠的,豈非是一個「皮包公司」嗎?再者說,如果一點軍事力量也沒有,怎麼能和孫權聯手共同打敗曹操呢。50 太史慈不是劉繇的部下
「孫策的大氣和聰明使他英氣逼人,充滿人格魅力,也使他和其他英雄惺惺相惜,比如劉繇的部將太史慈。有一次孫策和太史慈狹路相逢,兩個人短兵相接,搏鬥中孫策搶到了太史慈背上的短戟,太史慈也搶到了孫策的頭盔,最後不分勝負。」(《品三國》167頁)易書關於太史慈事的這段敘述,有錯誤。據《三國志·太史慈傳》說:「揚州刺史劉繇與慈同郡,慈自遼東還,未與相見,暫渡江到曲阿見繇,未去,會孫策至。或勸繇可以慈為大將軍,繇曰:『我若用子義,許子將不當笑我耶?』但使慈偵視輕重。」
這是說:太史慈和劉繇都是東萊郡人,二人是同郡的老鄉。(東萊郡治掖縣今山東萊州)。)太史慈到曲阿(今江蘇丹陽)去看望劉繇,在那裡做客的期間趕上孫策率兵來進攻。有人勸劉繇任命太史慈為大將軍,劉繇覺得太史慈年輕,怕用這樣的人作大將軍會讓善於品評人物的許劭(字子將)見笑。只是給他一個任務,讓他出城去偵察一下敵情。
可見,這時太史慈只是在劉繇那裡作客,並不是他的部將,出城偵察敵情,是屬於幫忙性質。
易書說:「最後不分勝負」,表述也不確切。按照《太史慈傳》的說法:太史慈出城時只帶一名騎兵,孫策帶了十三騎,雙方的部隊都沒有到,二人扭打在一起,不可開交時,「會兩家兵騎並各來赴,於是解散。」就是說,正趕上兩家的部隊都開到了,便把他二人沖開了,並不是二人打到最後還不分勝負。57 劉備的「皇叔」身份於史無據
易書里幾次提到「劉皇叔」。第十五集說:「劉備為帝王之胄。他是漢景帝之子中山靖王劉勝的後代。按照《三國演義》的說法,當今皇上還要叫他一聲『叔』。」(《品三國》144頁)第二十一集說:「何況我們這位『劉皇叔』,可歷來就是能屈能伸的。」(《品三國》193頁)第二十四集說:「孫權恐怕就會這樣說:瑜哥呀,你先打著試試看。打得贏就打,咱撈一把;打不贏就回來,咱不管那『劉皇叔』的死活了。」(《品三國》214頁)在這三處敘述中,第一處明言「皇叔」之說是根據《三國演義》,而第二處、第三處雖然加了引號,卻又言之鑿鑿,大體上是一種半信半疑的態度,這就需要澄清一下了。
劉備的皇族身份,是見於史書記載的。如《三國志·先主傳》說他是「漢景帝子中山靖王勝之後也。」諸葛亮也說他是「帝室之胄」。(《三國志·諸葛亮傳》)。儘管古代史學家如裴松之、司馬光、胡三省等對此有所懷疑,但畢竟是見於史書的明確記載,和劉備同時代的人,大體上也承認。至於他的輩分是否是「皇叔」,則不見史書和譜牒的證實,就只能是小說家之言了。當然,此說並非始於《三國演義》,比《三國演義》成書大約早30-50年的《三國志平話》,就有「劉皇叔」之說。《演義》在此基礎上,為了突出劉備的正統地位,便特彆強調他的皇叔身份了。
硬傷幾乎沒有,基本稱得上嚴謹
軟傷到不少,主要表現在:主觀性太強和矯枉過正
1,諸葛亮
雖然被民間形象和小說神話,你還原他的歷史形象無可非議,但你不能為了證明你的觀點,抓住一兩句史料而忽視了其它,歷史不是數學,一個反例就可以推翻所有正面例子。關於諸葛亮軍事,可以看前面答案的分析。
2,郭嘉
一個吹過頭的例子,郭嘉牛大家都知道,但作者僅因為一個時間巧合(好像是郭嘉死那年,剛好是諸葛出山那年),就強行將兩個時代不同,身份不同,地位不同,功能不同,作用不同的人做了一番PK,雖然沒有結果,但總給人一種「如果郭嘉不死,那麼……」的感覺,有興趣自己去「天生我才」一章。
個人觀點,郭嘉如果沒死會怎樣,我不知道,就他生前的功績,還不足以與諸葛亮相提並論。
3,關羽
也是黑的不行了,關羽無論文學形象,還是歷史形象,都算是非常耀眼,然而,在該書中,有關關羽描述最詳盡的是:關羽看上了個妹子,曹操原本答應賞賜給他,後曹操自己看上了,放了關羽鴿子,關非常鬱悶……還有就是關羽是剃頭的祖師爺,財神爺。
關於襄樊之戰,基本是站在上帝視角對一個膨脹愣頭青的評價
反正關聖帝君是被黑出翔了
我引兩段原文
一斬顏良,
「羽望見良麾蓋,策馬剌良於萬眾之中,斬其首還,紹諸將莫能當者」
二,威震華夏
「秋,大霖雨,漢水泛溢,禁所督七軍皆沒。禁降羽,羽又斬將軍龐德。梁、郟、陸渾群盜或遙受羽印號,為之支黨,羽威震華夏,曹公議徙許都以避其銳。」
不說三國,縱觀歷史也少有這級別的戰績吧?
關羽是個萌萌噠的大俠;
諸葛亮只會治國不會打仗;
郭嘉天縱奇才,如果不死,那麼……
還有曹操同學,簡直8重人格分裂體
應該沒啥硬傷吧。。我自己水平不夠,我的評判標準以我的一位高中語文老師為參考,他對於易中天先生就比較認同,自認講解水平沒有易高。相比較而言王立群就被他噴了,至於于丹。。。
我還是比較相信我老師的判斷的,尤其他自己本身就是個狂得很的人,很少對別人服氣。尤其喜歡噴洪宗禮。。
以我老師的性格,如果易中天講的東西有什麼硬傷的話,妥妥的要被他噴成狗了。
說實話,硬傷還是有一些的。然而大部分是訓詁錯誤或者口誤(念錯出處啥的)。無傷大雅。僅舉一例:
孫策和周瑜,娶了大橋和小橋為妻。《江表傳》記載,孫策對周瑜說,「橋公二女雖流離,得吾二人作婿,亦足為歡」。這裡的流離,易中天先生認為是「生逢亂世,顛沛流離」。
不對,應該是通「琉璃」,美麗的意思。也就是說,孫策覺得,雖然她們是美女,可是嫁給他們,不虧。哈哈
更多細節可以看我的部分研究心得:
http://www.yebangyu.org/history.pdf謝邀。
沒有細聽過易某人的段子,要細細分辨史實硬傷亦無必要,能把攻心聯理解成暗諷諸葛亮,鼓吹郭奉孝為曹營謀臣之首的主兒,其著作有詳讀的價值么?
貼篇舊作:
從易中天評借刀殺禰衡說起
日前窮極無聊,亂翻電視,忽見易中天神侃三國之《借刀殺人》,心血來潮,坐聽半場,不由大為瞠目。
易中天論及禰衡被殺一節,將禰某人貶得一無是處之餘,更大論劉表仁慈,故曹操送禰衡往荊州是一片善心,而劉表不能容,送禰衡與黃祖方是借刀殺人,末了將借刀殺人的屎盆子往劉表腦殼上一扣了事。
不過這就有趣了,既然劉表仁慈,又何來借刀殺人?更且劉景升何許人也?史稱其「外貌儒雅,而心多疑忌」,所謂偽君子者也。以禰衡之狂直,遇劉表之陰沉,豈有善果?史載:「太祖敕外廄急具精馬三匹,並騎二人,謂融曰:「禰衡豎子,乃敢爾!孤殺之無異於雀鼠,顧此人素有虛名,遠近所聞,今日殺之,人將謂孤不能容。今送與劉表,視卒當何如?」乃令騎以衡置馬上,兩騎扶送至南陽。」整個一挾持押送,如此善心,聞所未聞。曹某人說的明白,「顧此人素有虛名,遠近所聞,今日殺之,人將謂孤不能容。今送與劉表,視卒當何如」——禰衡有大名,殺之會遭惡名,現下送給劉表,看看一會兒會咋樣。真是不打自招。
曹操送禰衡之荊州,既可假劉表之手治之,又可移不能容人之名,實一箭雙鵰。而易中天欲為曹操漂白,遂見劉表之「儒雅」而無視其多忌;又欲專惡劉表,這一易中天口中的「仁慈」之人,口血未乾,竟又成借刀殺人的主謀。如此前後矛盾,自打嘴巴,實令人嘆為觀止。
易中天漂白完了禰衡之死,又開始埋汰孔融。
孔融之死頭緒繁多,姑且不論。易中天認為孔融一貫與曹操作對,而檢閱《三國志?崔琰傳》則明書:「太祖(曹操)性忌,有所不堪者,魯國孔融、南陽許攸、婁圭,皆以恃舊不虔見誅。」所謂恃舊,恃有舊交也。足見曹操與孔融是舊相識,關係還非常不錯。孔融《六言詩》中更大書:「從洛到許巍巍。 曹公憂國無私。 減去廚膳甘肥。 羣僚率從祁祁。 雖得俸祿常飢。 念我苦寒心悲。」足見所謂孔融與曹操天生八字合不來,純屬信口開河。
曹操殺孔融,是假了孔融曾言「有天下者何必卯金刀」的因頭。孔融是有名的擁漢派,這也是曹操與其矛盾不可調和的根本原因,所謂孔融「欲圖不軌」,一望可知是栽贓誣陷。史載「世多哀之,太祖(曹操)懼遠近之議」。曹操做賊心虛之餘,遂拋出第二份材料,數說孔融有不孝言論:「此州人說平原禰衡受傳融論,以為父母與人無親,譬若鮓器,寄盛其中,又言若遭饑饉,而父不肖,寧贍活餘人。」禰衡聽聞孔融言論是傳來證據,此州(青州)人說更是莫須有,以此定人生死,毋乃「社會黑暗」(易中天語)乎?更且即便孔融有此論,亦是合理之哲學探討,此前王充《論衡》即雲「夫婦合氣,當時欲得生子,情慾動而合,合而生子矣!且夫婦不故生子,以天地不故生人也。」以父母子女關係為性行為無心插柳柳成蔭,亦未見「以孝治國」之朝廷對之如何如之何,反加公車特徵之榮。更且「聽其言,觀其行」,孔融言論存疑,於行則有讓梨之賢,史稱其「年十三,喪父,哀悴過毀,扶而後起,州里歸其孝」,是一位大大的孝子,而同時期的曹操於孝道上又有何作為?「飛鷹走狗,遊盪無度」,裝病耍老父而已。倘若孔融尚是不孝當誅,曹操又該當何罪?足見不孝種種,欲加之罪,何患無詞而已。
如此一幢典型的莫須有,易中天教授卻慧眼獨具了,大嘴一張,以此文字獄「不但將孔融從政治上打倒,更在道德上否定」,證明「曹操不愧是城府很深的政治家,而孔融是書獃子」。
這就不免令人瞠目了。以莫須有之言論入罪,以達到批倒批臭之目的,這在那場「引蛇出洞」、「史無前例」中可謂司空見慣,這號手段就叫「無愧於政治家」之作為?孔融在政治上確有獃氣,但其於學術上直抒己見,無愧於學者風範,莫非萬馬齊喑,惟統治者學術指標是瞻,不敢越雷池一步以圖保身,這就叫洗凈書獃氣,百鍊成鋼?
「萬馬齊喑究可哀」,縱觀近世風雲,不得不悲哀的發現,國事之壞,壞就壞在易中天式的「政治家」太多,而易中天嘴中的「書獃子」太少了——「政治家」們每隔三五年「正一正社會風氣」(易中天語),「書獃子」欲不瀕危亦不可得。
易中天教授揣測曹操以不孝言論殺孔融,末了,引用魯迅語為結:「但是我們不能去問曹操,我們如果去問他,他把我們也殺了。」此言一出,頓時眾看官哄堂大笑。羅曼·羅蘭曾借約翰·克利斯朵夫之口斥責「長著驢子耳朵」的聽眾竟能為《莊嚴彌撒》所表現之最後之審判而歡呼。現下場景雖參差相仿,卻未必儘是「驢子耳朵」之過。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也。只需看看講台上的仁兄傳的什麼道,授的什麼業,解的什麼惑,就能明白這一集體幽默感竟能在此時忽焉而至,實是最順理成章的結果。
「不能問」的時代去今亦不過三十餘年,「忘記過去就代表背叛」,易中天教授顯然已當眾打起了白旗。
我對歷史沒什麼研究,單從古漢語的解讀上說,易老師的一些結論很奇怪。
他在講三顧茅廬時說「凡三往,乃見」中的三是虛數詞,表多次。也就是說劉備不一定只去了三次,可能去了很多次,也未必是第三次才見到。可是,「凡」只有做名詞時可表大概,用於數詞之前只能表「總計」,如《琵琶行序》里的「歌以贈之,凡六百一十六言」。這是個很明顯的限定詞,就是去了三次。「乃」的用法雖然多,可表「才」,也可表「於是」,但此處跟前面的「凡」形成呼應關係,明顯取「才」的意思更貼合語境。從文法上說,就是去了三次才見到,並非去了多次見了多次。
還有永安託孤時劉備說的「君可自取」,易老師的解讀是「你可以在我其他兒子里尋找接班人」。「取」作「選取」。「取」確實有這個用法,但如此解釋話,「君」和「自」語義重複,「自」在這個句子里成了一個冗詞,寫成「君可另取」或「君和取之」都更清楚也更符合古文的遣詞造句。史學家用詞不會這麼不考究。
憑記憶寫的。這兩個事件顛覆比較大因此印象深刻。其他事件的解讀有沒類似情況不太記得了。
首先,我得說,易得三國講得非常好很完美。這裡不談好處,只談我的觀點。但不一定是硬傷。
其次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是:我們應該在哪個角度看三國,是三國演義還是三國志,或者說是真實的歷史。(我不是研究歷史的,我想大多數人也不是)
最後我覺得,其實人民群眾並不太想知道真實的歷史。至少我有一點這樣。我只想崇拜大刀武神關二爺、只想景仰阿瞞怎麼樣位極人臣。繼續維繫諸葛在心目中神的地位也沒有什麼不好。硬要說,空城啦、草船啦都是假的都不是孔明的,傷到心中的神明的結果會導致人進一步否定一切!
其實對大多數人在大多數時候,歷史就是那麼一下子過去了,留下一些可以談資的東西何樂而不為呢?我真的有必要知道歷史的真實嗎?我真的得明白,太祖大笑和太祖大喜的區別嗎?我真的真的需要知道劉備後來戒備諸葛嗎?
我的結論是:沒有必要!在小說言小說,其實挺好。
前面的各位回答得已經很好了,我補充一點。
《易中天品三國》41章中,有「我們翻翻歷史就知道,自從赤壁之戰以後,後來滅蜀之前,曹魏可從來沒有主動進攻過劉備和蜀漢,他們發動過一次戰爭嗎」這樣的表述。其實曹魏是主動進攻過蜀漢的。據《三國志·魏書·諸夏侯曹傳》記載:「颺等欲令爽立威名於天下,勸使伐蜀,爽從其言。宣王止之不能禁。正始五年,爽乃西至長安,大發率六七萬人,從駱谷入。是時,關中及氐、羌轉輸不能供,牛馬騾驢多死,民夷號泣道路。入谷行數百里,賊因山為固,兵不得進。爽參軍楊偉為爽陳形勢,宜急還,不然將敗。颺與偉爭於爽前,偉曰:『颺、勝將敗國家事,可斬也。』爽不悅,乃引軍還。」也就是說,《三國志》明確記載了,魏正始五年(公元244年)曹爽出兵伐蜀。這不能不是說曹魏主動進攻蜀漢吧?
PS:我非常尊重易中天先生,所有百家講壇主講人裡面我最欣賞的也是易先生,絕無對先生不敬之意,只是單純進行學術探討而已。
硬傷軟傷我真分不清,反正我覺得易中天的問題就是影響太大,炒作效果出來了。畢竟,若無此人,厚黑學,陰謀論哪來這麼火爆?郭嘉哪來這麼出名?曹操如何化身孫悟空三頭六臂八面金剛?而且他既不是講文學,又不是講軍事,又不是講戰略,絕大多數就是通過史書里某一句話,就往政治陰謀猜想上靠攏,如此思路,我覺得三國政治陰謀最厲害的應該是司馬宣王吧,結果他卻要捧曹操。
縱觀此人所講(易中天的書我沒看過,只討論講的),我個人覺得套路是,先行主觀定性一個人,然後找兩句史料,史料不能明確表達他說的意思,就強行把史料往他說的意思上引,夾帶一堆私貨就信口開河起來。
網路上隨便發表點觀點倒是沒什麼,這個在中央電視台就這麼宣傳陰暗面的傢伙,會造成不小影響的。黑完關羽黑武侯,反正肯定是黑大眾精神偶像,否則帶不出來關注度,聽說最近此公又要黑岳飛,果然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說實話,我喜歡易中天的品三國,為啥。他每提出一個觀點。會找到這個觀點的根據在哪裡?由那個前輩先生提出的,是否合理,可靠嗎?然後再加上自己的理解。最後不做固定的評論,讓觀眾自己去品。說實話,這種精神太難能可貴了,反之,你可以看到各種鍵盤俠在看了地攤文,網文之後不加判斷和思索就開始噴這噴那,大放厥詞。而你看看易中天老師最愛說的是什麼「這可信嗎?」「這可靠嗎?」「根據呂思勉先生…………」「根據裴松之注…………」「根據毛宗崗…………」「根據錢穆先生…………」。說話要有根據,還要有判斷和甄別。
硬傷是很少很少的。有一個小地方,在「何去何從」一集里,山陽太守袁遺被易先生誤作是「袁遣」,估計是兩個字繁體比較像,一時看錯了。
這是節目中的,不知道書里有沒有改正~
靈帝崩,太后兄大將軍何進與紹謀誅諸閹官,太后不從。乃召董卓,欲以脅太后。常侍、黃門聞之,皆詣進謝,唯所錯置。時紹勸進便可於此決之,至於再三,而進不許。
簡單意思就是 靈帝駕崩後 何進和袁紹商議怎麼除掉宦官勢力 二人商議召董卓進京
至此 和易老師說的沒什麼不同 貌似袁紹給何進出了餿主意
然而後面 這件事其實並未直接實行 這些太監聽聞了風聲 都慫了 開始求饒。
那麼這就是袁紹本來的目的了 召董卓不過是軟化這群人 那麼既然已經服罪 何進作為大將軍出手行刑斬了這些宦官是非常輕鬆的事情
「至於再三」反覆勸何進 讓他趕緊下手做了這些人
何進不許
那有什麼辦法 你何進是大將軍你說了算
之後袁紹還帶兵防著這些宦官拚死一搏
易老師卻直接含糊說成了「何進袁紹等人與宦官打來打去你殺我我殺你」
足見整個事情裡面蠢的是何進 袁紹卻因為參與其中背了鍋
這一段在品三國里 易老師所講的直接跳過了 說的僅僅是袁紹出餿主意「請董卓進京嚇唬太后令其不得不從」
對比一下曹操的評價「曹操哈哈大笑 這種事還用得著威脅 殺雞焉用牛刀 叫個刑事警察就行了」
末了還評價袁紹是「犟牛 蠢牛」
完全不公平 袁紹給出的建議和曹操完全沒區別 二人曾經為友 能想到一塊去 說明水平並不差哪裡
事實上整個品三國系列 袁紹都是被當做反面典型來樹立形象的 搞得好像袁紹就是個腦子不好使愚蠢透頂的富二代官二代 地主家的傻兒子
照這麼說曹操平定北方 就靠著打敗了一個傻白甜的富二代?
再說官渡之戰 袁紹本傳通篇幾乎皆為「xx手下力勸諫 應該怎麼怎麼怎麼打」回答幾乎全是「紹不從」「紹不許」「紹不聽」
以至於搞得袁紹就好像是個問答機器人一般 真的變成玩galgame選擇選項了 要說這裡陳壽沒有奉命稍微減少點袁紹的光彩之處 怎能襯托曹操的英明神武?當然這裡沒有說陳壽不負責 陳壽只是奉命不寫袁紹閃光的地方 一筆帶過 諸如擊滅公孫瓚 平黑山等等 都是簡略給袁紹兩句台詞 而且出謀劃策的正面形象基本都給了沮授了(因為曹老闆誇讚沮授忠義嘛 不吹一波老闆吹的人怎麼行 而且沮授擔任這個角色沒毛病)
袁紹門生故吏滿天下 禮賢下士 多四方豪傑投奔
易中天老師說這是輕浮做作 根本就不愛名士 只不過表面功夫做的足 加上四世三公的名氣招來的 都是烏合之眾
這其實可以討論一下的 同樣是四世三公 袁術作為嫡系 為什麼身份更顯赫一些 且實力不遜色袁紹的袁術沒有得到那麼多名士的青睞?官渡之戰背景可是曹操迫在眉睫兵臨城下的最大危機 曹操甚至被打的幾欲投降 軍中人人自危 通敵思叛者數不勝數
足可見袁紹當時是貨真價實的實力雄厚不可一世 當時他的決策也並非是「100%避開正確選項」
官渡之戰可以說是天時地利人和的結果 這一戰或許曹操用盡了畢生的大運氣 其實稍加考慮 袁紹的很多決策沒有問題 問題就在於最終的每一次決策結果 都稍稍偏離了那麼一點點
淳于瓊被派去總督烏巢運糧車
可原文是「等五人」
運糧軍是五個將軍督辦的 根本不是淳于瓊一個人喝酒誤事
這麼重要的運糧命脈大任 他袁紹是有多信賴淳于瓊才能讓他獨當一面
紹多疑猜忌 多謀而寡斷
既然是這樣一個遇事要分析很久很久才能下決策的猜忌之人 又怎麼會直勾勾的任命一個酒徒去督軍?
五個將領的運糧隊被曹操出騎兵打敗燒糧 袁紹萬萬沒想到
別說是袁紹了 曹操自己相不相信自己賭贏了都是個問題
萬餘人的兵馬督糧 五個將領 淳于瓊也是西園八校尉之一 且不論是不是喝酒誤事 他也絕對不是什麼善茬
數千輕騎兵一舉成功
根本就是天命
日後水淹七軍 尚有人嘆息關將軍這哪是什麼威震華夏 完全是撿了大便宜了
戰場上輸贏就是一秒鐘的事 成王敗寇一剎那間 于禁隨行曹公數十年 治軍嚴整威儀 獨當一面 因為晚年一場大雨給沖成了二百五
于禁變成叛徒 關羽變成英雄
要沒下雨呢?今日天氣預報尚且不能全准 何況東漢末年乎?關二爺可以靠一手夜讀春秋造雨嗎?
不能
歷史就是這麼稀奇古怪的但又不得不接受的事實 不是所有問題都能強行拿道理解釋 于禁的失敗不能 那麼袁紹的失敗也不能
袁紹很有才華 是那個時代貨真價實的英雄人物
絕非易中天老師口中的「愚蠢透頂」
沒人去考慮這種問題 因為袁紹最後輸了 輸了你就背鍋吧……
被黑了個底朝天 或許是易中天老師最喜歡黑的角色
然而歷史即事實 事實證明 道理不能解釋所有……有些東西就是沒道理的
官渡之戰曹操努力了100% 最後拿到了100分
官渡之戰袁紹努力了100% 最後拿到了99分
你不能說袁紹就比曹操傻……這沒道理
品三國最大的硬傷之一 袁紹為了節目效果 悲慘被黑硬傷少,三國演義和三國志混著講,導致很多時候分不清哪是歷史哪是小說。
前幾天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三國時期,門閥政治是很突出的問題。(比如:曹操和門閥鬥爭到曹丕和門閥妥協而提出九品中正制。)
從易老師的講解中,很少明確的提出這個概念。易老師一般很喜歡用集團,而不是門閥。我覺得集團和門閥還是兩個東西的。
我個人還是很想聽聽易老師對於門閥的看法的。我自己覺得也不是硬傷吧,只是覺得有點遺憾。
&<難溶水火&>這集中,易中天說諸葛亮四出祁山,北伐曹魏。但諸葛亮只有五次北伐,出祁山兩次。
悲劇呀
我就是要出狂戰斧
除了引用的呂思勉張作耀田餘慶的觀點之外,自己對三國的解讀水平很一般,但沒有易中天,我估計連這些人的名字都沒聽說過。逼格確實比百家講壇的大部分人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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