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評價傑克·凱魯亞克以及他的幾本代表作?

主要作品如下:
最受人推崇的《在路上》,在一定程度上讓很多青年背上背包開始流浪
《達摩流浪者》,永遠年輕,永遠熱淚盈眶
《荒涼天使》,|《孤獨旅者》


《在路上》,一個人用一周寫出的書,曾改變了我的19年的生活。

永遠年輕,永遠熱淚盈眶。

許巍那首《藍蓮花》早已成為如今最有效的心靈雞湯,一句「沒有什麼能夠阻擋,你對自由的嚮往」,就能把朝九晚五的手銬拋去,奔向青藏高原。在我看來,傑克?凱魯亞克那本垮掉一代的聖經《在路上》似乎也具備著同樣功效,屬於所有叫嚷著要輟學投奔理想、辭職背包上路卻又從不見行動的苦悶心靈。而對於生命狀態已然在路上的人來說,傑克凱魯亞克和尼爾卡薩迪、薩爾和迪恩,等等這些從真實到虛構的青年亞文化偶像,他們的憋悶、無聊、憤怒,他們的流浪、酒精、吸毒、性愛,實在是一場無聊到不值一提的破事。

當然,不得不承認,傑克?凱魯亞克在1957年確實通過這部瀰漫著強烈空虛感的《在路上》影響了整整一代人,讓遍及全美的灰狗大巴載著反戰的孩子、嬉皮的花童全國串聯,讓69號公路載上即叫即停隨時搭車的「自由與愛」美國夢。這番烏托邦式的畫卷,又被下一代的青年再內心翻湧美化好多遍後,代代相傳。

我讀這樣的一本書的時候,與其說是為了尋找它的意義,還不如說就是看看而已。那時的我剛上大學,脫開了繁重的學業壓力,似乎一步進入了自由的天堂。那時的我似乎渾身都長滿了刺,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憤青,抱怨社會的不公,抱怨政府的黑暗,看不起父母那套守舊世俗的觀念,看不起一切的有錢人。然而,我那淺薄的,毫無論證與推理的思想,並沒有得到任何人的認同,從而甚至產生了一種世人皆醉我獨醒的落寞感。直到我讀到了這本《在路上》,跟著四五十年代美國這群年輕的瘋子在路上狂飆一樣,我連滾帶爬的把這本書一口氣讀完,好像從山坡上滾下來一樣,什麼也沒記住,腦子裡一片空白,興奮異常。

那天晚上,我似乎找到了人生最終的目標,我要上路,我要像薩爾那樣尋找「我的價值」。

於是,我和深愛的女友說了再見,似乎這是一個讓我重新「涅槃」的,具有象徵意義的符號。開始學會了抽煙,開始逃課出去旅行,在束河的酒吧里學會了飛葉子,在後海的衚衕里嗑下了第一顆bule demon。我開始酗酒,流連於上海的各大pub,跟著一幫所謂的二代朋友們在瘋狂的音樂和群魔亂舞的舞池中親著陌生的姑娘們的嘴揮金如土。似乎只有這種的「反叛」才能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才能證明「我是與你們這幫屌人都不一樣的」,從而滿足自我心理上的毫無依據和來源的虛榮感(實際上,簡單地說,其實就是讀書讀少了)。

在薩爾第一次見到特麗的時候,他說:「每當我看到一個我所喜歡的姑娘和我擦肩而過,我就打心眼裡感到一陣痛楚。」那會兒看到這樣的句子,簡直驚呆了,覺得青春憂傷不過如此。
其實這句話泡妞也非常管用,每當我對當時 一個 和我處於曖昧期姑娘說起這句話,她都會無比憐愛地攬我入懷,暗下決心要用儘力氣溫暖我這顆被青春無名的痛楚折磨的心靈。高曉松說泡妞要跟女孩侃全國鋼產量,顯然那是瞎掰。

只有孩子才有權利不負責任,長大的悲哀在某種程度上就在於此。所以翻譯王永年說他並不喜歡這本書,我覺得特別可以理解,就像我和我朋友們經常被視為這個社會的怪胎,王永年先生的反映,其實也代表大多數為房子車子和存摺而奮鬥著的人們。作為翻譯,他只要盡他的本分,就像醫生沒有義務去喜歡他的每一個病人一樣。而喜歡則是一件自然的事,假如一個人天分有限,真的不必責怪他。我想到老莫里亞蒂,他會搓著肚皮,心不在焉的對所有指責他的人說是呀,是呀,他的朋友把他圍在屋子中間圍攻他的時候他就是這樣的德行的,不介意所有不諒解他的人,所以薩爾說他是「聖人」。真正不羈的靈魂不會真的去計較這些。因為他們的內心深處里有國王般的驕傲。

然而,顯而易見的是,我並沒有那樣的驕傲,而是一種經不起任何哪怕是語言上打擊和容不下持有任何相左觀念的一個剛愎自用的人罷了。和那種上善若水所相對應的,是一塊絕對經不起任何碰撞的,沒有任何內涵的一塊玻璃而已。當我看到我自身的問題,重拾對這世界的敬畏之心,真正意識到自己是那麼的無知和微不足道,沒有任何特別之處的人時,那已經離我第一眼看到這本書已經過去了一年多。

大二升大三的暑假,我跟著狼叔去爬K2。我與狼叔結識於亞丁,整個大二上學期,我和他就是在無限的火車旅途上度過的。我和他談論我空洞的夢想,他嘲笑我的幼稚。我也不生氣,因為我知道,他說我的同時,實際上就是在說他自己。「我的夢想,就是三畝地一頭牛,老婆孩子熱炕頭。」他抽了一口煙慢慢說道,當時我們正在葉城做攀登的最後的準備。我差點沒把剛灌進嘴裡的酒噴在他的臉上,我嘲笑他忘記了自己的追求,要過起那種我們本來一致唾棄的生活。「因為那才是生活最本質的地方啊!」他一臉嚴肅地和我說。

按計劃,爬到7100m的營地過一晚就下山。當我們一路下降,海拔表的數字開始以5打頭的時候,忽然走在我身後狼叔突然就不見了,回頭一看,一個碩大的冰縫就在身後。我整個人頓時呆住了,坐在地上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腦子裡一幕幕的,都是狼叔的身影。等我回過神來,一聲呼之欲出的哀嚎就被領隊堵住了嘴,生怕引起雪崩。那種撕心裂肺的心痛發生在身卻連哭都不能好好哭的場景,至今都是噩夢的常客。

在悲傷過後,我開始重新審視自己,重新進行一些思考。回過頭來發現,在狼叔突然的去世這件事面前,我所有的追求,所有我認為令我興奮與快樂的事情,突然顯得那麼的可笑。我自己灌酒精,追求性愛的體驗,瘋狂的登山和徒步享受虛脫和在危險下腎上腺素所帶來的快感,亦或是在雜訊中興奮地扭動自己的身體,甚至用大麻和搖頭丸來刺激自己那無聊的,麻木的神經。這種種體驗所帶來的快感實際上是非常非常短暫的,我們大部分的時間,還是要面臨種種的,有原因的和無原因的痛苦和煩惱。之後的一段時間裡,我開始靜下心來,重新拾起曾經閱讀的習慣,開始認真地對待身邊所有的朋友,開始每個周末回家陪父母,我希望能夠回到「生活最本質的地方」來尋找我對於痛苦的答案。所幸的是,在一次將近兩個月的騎行之後,我找到了自己的答案。

漸漸地,當我真正的靜下心來觀察周遭的事物時,實際上發現以前我所摒棄的傳統的東西,變得越來越能理解和認同。在傳統文化中對人道德規範和行為準則的約束,其目的在我看來是與佛教中對希求對痛苦的解脫的思路是一致的。傳統文化所提倡「控制自己的慾望」(無論對金錢的不削或是相對於如今西方的性解放的「性壓抑」亦或是對「名」的淡薄(當然這點不符合孔子的觀點)),如今在我看來都是能被接受的,畢竟在很多情況下,自我內心的剛性需求和幸福感是成反比的。

所以當我又拿起《在路上》的時候,發現傑克凱魯亞克想要表達的並不是那種流於外表的「自由」,垮掉派的凱魯亞克更關注著內心景緻,無論是薩爾在東部的紐約家中,還是迪恩在丹佛的二老婆屋裡,抑或為賺路費而干苦力的加州棉花田,對苦悶的青年都一個樣,他們的風景只有地下酒吧的爵士樂、加入苯丙胺致幻的咖啡,以及床榻上激烈碰撞的異性或同性肉體。這其實也就解釋了在美國60年代嬉皮士橫行的時期,嬉皮士們將傑克凱魯亞克當做嬉皮文化的鼻祖而對他頂禮膜拜,一輛又一輛的灰狗大巴跑到他家來朝聖,而老傑克不得不端著槍把他們一個個趕出去。因為傑克凱魯亞克知道,他和這幫逃避現實,成天拿著反戰,和平和愛的標語來掩飾自我內心的空虛,為他們瘋狂的縱慾,和毒癮尋找借口的年輕人是完完全全不一樣的。他的追求,更多地是尋找自我,尋找自我本來的真面目。所以無論是主人公薩爾還是他自身,最終選擇來自東方的禪宗哲學作為自己的歸宿,這本身也就是他對這本書的一個寫照。

坦率的說,這不是一本我會推薦給所有人的書,因為我認為它並不適合所有人來閱讀,對於很多習慣了傳統的講故事的方法的讀者來說,這些碎碎念念的東西羅列,並表述如同激流直下的瀑布的速度感結合在一起到底意味著什麼,並不是他們所能體會到的。當然,把責任一股腦的推給翻譯者是一件很容易,也很時髦的事,很少人會認為,他自己看不懂一本書,是因為他本來就看不懂。更何況這個版本的翻譯王永年自己也不能理解自己翻譯的這些,無數的從車窗前划過的風景,記憶的碎片,到底在文學上算是什麼,所以會認為這本書在文化上的意義遠遠大於文學上的。

但是事實上,凱魯亞克是第一個把文字的速度感帶進文學史的人,這不能不說是一種偉大,王朔在07年推出它的《我的千歲寒》的時候,提出速度感這個詞,曾經被很多人所嘲笑,那種速度感,就像當年上高中的時候做英文卷子里的那一大段的閱讀理解,老師說,遇到不認識的單詞,要跳過去,一直往下看,於是,我們就一直往下看,因為往下看,成為唯一能做的事情,於是,就看出來了速度感,然後我們的腦袋裡帶著速度感和一堆字兒,一堆碎片兒去做完形填空,判斷對錯,一通瞎蒙。這就是速度感,好像一個人往山下跑的速度感,停不下來,剎不住車,遇到石頭就跳過去,碰到樹杈趕緊一低頭,摔倒了就繼續滾下去。在卡通漫畫里,描述速度感的語言就是:@#¥%×……,是不是和王朔的小說的感覺很像?可見,人類的思想,是相通的。

  王朔的所謂速度感,其實就是凱魯亞克六十年前就玩剩下的東西,怎麼說,就代表著說什麼,我不知道《我的千歲寒》幹嗎要搞速度感,但是在路上的那種速度感,那種世界在你耳邊永遠退後,風馳而逝的感覺,難道還有能比凱魯亞克描述的更模糊,卻表達的更清楚嗎?所以說,它並不適合很多讀者,因為對於很多人來說,讀書是細嚼慢咽,反覆回味,邊讀邊想的過程。一個無法割捨這些傳統愛好,習慣於如此節奏的讀者,是很難適應這樣一本書的節奏的。


三流的文筆,改變了我一生


我很慶幸自己在20歲左右讀了他的幾乎所有被國內翻譯出版了的書。現在回想,也許那是讀凱魯亞克最合適的年紀。


以下是我個人的一點感受,很可能有失偏駁,當做借鑒就好了。

凱魯亞克和他的作品總體來說,是「失敗」的。到最後,他都沒有解脫,沒有尋找到所期望的領悟。

他嘗試過很多,從東方到西方的思想,以及自身的體驗,甚至到《巴黎之悟》中去尋找自己的姓氏.....無數的個人經歷讓他到了後期,心靈疲憊不堪。說「垮掉一派」就是凱魯亞克這樣的人,我覺得大錯特錯。在凱魯亞克的圈子中,凱魯亞克其實自始至終都是一個臨時介入的人。因為他知道自己最終會和這些人分道揚鑣,而且,他一直都是有意無意得充當一個觀察者。本質上他是不同於這些人的。

「對日常的神聖化」是凱魯亞克的某種「幻想」,或者是某種「美好的願景」。他很喜歡讓象徵降臨到身邊的人身上,最顯著的就是在路上的莫里亞蒂、死去的哥哥以及舅媽。這幾個形象一直貫穿在凱魯亞克的作品中,看起來時對立的,其實他們又是統一的。凱魯亞克內心的矛盾:一方面他渴望在外面的世界找尋到「神聖」,一方面他又懷疑「神聖」已經在日常身邊了。如果讀者把凱魯亞克的作品當做就是他本人最真實的感覺,那麼我想可能產生很大的偏差。我個人更覺得,他渴望改造自己的思想,讓原本不堪的現實,具有「神聖」的性質。

所以從本質上來說,凱魯亞克是個虔誠的基督崇拜者,一個試圖被神聖、奇蹟馴服的無神論者。也許有人把這叫做臆想狂,但他是一個用全部的人生、用莫大的勇氣和行動來豪賭的臆想狂。一開始他是抵禦外界的非議,後來是抵禦過去同伴的非議。在《大瑟爾》中,他的精神已經處於崩潰邊緣了。他的悲傷很大程度上是「習慣性」了的悲傷,是對事物過度的感受的敏感,「病入膏肓」。加上思想上他是一個「脫離體系」的人,紛亂的知識和豐富的經歷一直都在他腦海中,需要統一起來,需要一個「上帝」什麼的來駕馭。要是他選擇「物質」的話也許會治癒,因為後期他成名,物質已經不是太大的問題了,但偏偏他尋找的是一個「信念」。(這個「信念」絕非自由!也不會是任何政治正確的詞!)

凱魯亞克不是一個天才,只是作為一個具有個人追求的人,但個人追求是從「上帝死了」時,或者「多餘人」時就註定無法被滿足的。(或者說,短期來說,幾個世紀內是無法被滿足的)。他們是少數派,是歷史洪流中作為「個人」的反抗者,不會輕易皈依時代,不會輕易皈依宗教,不會輕易皈依任何主義,但他們又都在尋找皈依。凱魯亞克是其中一個被拿出檯面的人,影響深遠,但是(這種不是天才的卻懷揣天才殉道的想法的人,用全部人生豪賭的深知註定失敗的人)他們的特質也註定是不會被成為人生範例的。

有人喜歡那凱魯亞克的某些事迹來崇拜,我覺得雖然無傷大雅,但卻無法進入他的實質。

但是(重點),在微小的希望之前,仍然全力以赴著探尋人生、尋找自我,這正是人類最美好的品質,它的形式多樣,實踐的人少之又少,但它確實是人類發展的本質。物質的發展只能決定你生活的方式,精神的發展只能決定你生活的態度,但是那種超越物質和精神的追求,尋求「存在的意義」的人生,將決定未來人類如何自處在自然界中。這就是凱魯亞克的價值。


凱魯亞克從來不是一個作家 他只想當一個記錄者 記錄他所看到的年華


讀他是我們選擇的一種方式,狼叔也許沒讀過。無論怎樣,我們都在路上,越走越遠,遠到我們自己都不認識自己。


想要養成寫日記的習慣,
卻總是半途而廢,堅持不下來,
直到讀傑克的書。
每每堅持不下去了,
拿起他的書,重新讀,
身體里會有源源不絕的寫作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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