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商尚鬼」,或「夏尚忠,殷尚質,周尚文」,原始出處在哪裡?


《禮記·表記》:

子曰:「夏道尊命,事鬼敬神而遠之,近人而忠焉,先祿而後威,先賞而後罰,親而不尊;其民之敝:蠢而愚,喬而野,朴而不文。殷人尊神,率民以事神,先鬼而後禮,先罰而後賞,尊而不親;其民之敝:盪而不靜,勝而無恥。周人尊禮尚施,事鬼敬神而遠之,近人而忠焉,其賞罰用爵列,親而不尊;其民之敝:利而巧,文而不慚,賊而蔽。」

《史記·高祖本紀》:

太史公曰:夏之政忠。忠之敝,小人以野,故殷人承之以敬。敬之敝,小人以鬼,故周人承之以文。文之敝,小人以僿,故救僿莫若以忠。三王之道若循環,終而復始。周秦之閑,可謂文敝矣。秦政不改,反酷刑法,豈不繆乎?故漢興,承敝易變,使人不倦,得天統矣。

《白虎通德論·三教》:

王者設三教何?承衰救弊,欲民反正道也。三王之有失,故立三教,以相指受。夏人之王教以忠,其失野,救野之失莫如敬。殷人之王教以敬,其失鬼,救鬼之失莫如文。周人之王教以文,其失薄,救薄之失莫如忠。繼周尚黑,制與夏同。三者如順連環,周而復始,窮則反本。

《漢書·董仲舒傳》:

臣聞夫樂而不亂復而不厭者謂之道;道者萬世之弊,弊者道之失也。先王之道必有偏而不起之處,故政有眊而不行,舉其偏者以補其弊而已矣。三王之道所祖不同,非其相反,將以救溢扶衰,所遭之變然也。故孔子曰:「亡為而治者,其舜乎!」改正朔,易服色,以順天命而已;其餘盡循堯道,何更為哉!故王者有改制之名,亡變道之實。然夏上忠,殷上敬,周上文者,所繼之救,當用此也。孔子曰:「殷因於夏禮,所損益可知也;周因於殷禮,所損益可知也;其或繼周者,雖百世可知也。」此言百王之用,以此三者矣。

《四書章句集注》:

馬氏曰:「所因,謂三綱五常。所損益,謂文質三統。」愚按:三綱,謂: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五常,謂:仁、義、禮、智、信。文質,謂:夏尚忠,商尚質,周尚文。三統,謂:夏正建寅為人統,商正建丑為地統,周正建子為天統。三綱五常,禮之大體,三代相繼,皆因之而不能變。


「商尚鬼」?讀來有若掉入五里霧中。若因「殷人尊神」,故「尚鬼」,似可自圓其說,但為何「尊神」或「尚鬼」,殷人就「尚質」呢?其「質」與「虞夏之質」有關嗎?如果有關,為何孔子說「虞夏之質,殷周之文,至矣。」如果沒有關係,為何孔子又說:「虞夏之文不勝其質;殷周之質不勝其文。」其「質」與「文」的交相運作,一會「虞夏之質......至矣」而且「虞夏之文不勝其質」,一會「殷周之文,至矣」而且「殷周之質不勝其文」,那麼「質」與「文」究竟是甚麼呢?「質」與「文」能夠交相運作,而且必須交相運作,究竟說明了甚麼呢?這一探索,就將「三代」存在著「創生原則」與「終成原則」的彌綸思想給凸顯了出來。

何以故?「質」者,以物相贅也,其「贅」猶放貝,當復取之,故知「質」者,以「文」化之,而於「化」之同時,復以「文」繫之,是之謂「文質彬彬」也。其「華美樸實」之貌就是「三代」的文化,但在「虞夏」,因不知有「言」,故「虞夏之質......至矣。」而「虞夏之文(則)不勝其質」,更以其不知「言」,故「夏尚忠」,但行至「殷周」,虞夏思想之「質」略顯疲憊,「言」乃興,於是「殷周之文,至矣。」但由於「言」之造作,「殷周之質(反倒)不勝其文」;奇奧的是,到了這個時候,「質」與「文」已然固結如攣如狀,不止不可分割,而且一邊「創生」一邊「終成」,至為渾圓,而闡述「創生原則」與「終成原則」最具體的就是《易經》的「乾卦」與「坤卦」。

只不過,「乾卦」與「坤卦」以「易」之具體形成時間來看,不是最原始的,而是「艮卦」,堪稱為「三易」之初始,所以虞夏守「艮」,曰《連山》;「艮」無它,乃「艮止」,「時止則止,時行則行,動靜不失其時」,故《易傳?象辭》曰:「兼山」,此時無論說,不知「言」,故「謙」字未造,是為無言之「謙」;「兼山」不動凝動,其間有「幾」,「動之微」初動即已,但在「動不動」間「歸藏」,傳至商朝,殷商乃守「坤」,曰《歸藏》,「坤以藏之」是也,因「坤」乃「地也,萬物皆致養焉」。

由「艮」至「坤」,是為「謙卦」,曰「艮下坤上」,故《易傳?象辭》曰:「地中有山」;行至周代,轉「坤」為「乾」,「否卦」乃成,「坤下乾上」,故《易傳?彖辭》曰:「小人道長,君子道消也」,至此,「三易」成,故《三字經》有曰,「有連山,有歸藏,有周易,三易詳」,幾千年下來,「天地不交而萬物不通」,然「否終則傾,何可長也」,故遲早有一天,「艮坤乾」之勢必逆轉而上,先「乾下坤上」成「泰卦」,「天地交而萬物通」,再然後「坤下艮上」成「剝卦」,「君子尚消,息盈虛,天行也」,「三有」歸藏,「三易」連山,「幾」不動似動,「艮止」也。

整部《易傳?序卦》講的,不外「卦」與「卦」之間的流動,「幾」也;令人困擾的是,整部《易經》爻象繁複,似乎左說右說都言之成理,於是就不免令人無所適從,正所謂「卜中」為用,因「用」本從「卜中」,但是事實上,「卜不中」亦可為「用」,所以前哲先賢註解《易經》莫衷一是,庶幾乎說明了《易經》隨著年代而逐漸沒落的必然之理;但認真說來,「註解」之思想驅動,原本就屬於「萬物流出說」(theory of emanation),縱或解釋「六十四卦」的卦象別有創見,亦不能使思想往上回溯,於是思想乃逐漸退化,誠非《易經》初創的動機。

要注意的是,「謙卦」是周文王在羑里演繹「周易」以後才發展出來的,但在「周易」之前,只有「八卦」,並沒有後來的「六十四卦」,而「謙卦」是「六十四卦」中唯一不帶「凶象」之卦,甚至連「悔吝」俱無,是一個很重要的吉卦,故曰「亨,君子有終」,是「周易」逆溯至「歸藏」與「連山」之依憑,可直截與「兼山」印證一個沒有「言說」的「艮止」之境。

姑且在此以《易傳?繫辭》之說破之:「夫易,何為者也?夫易,開物成務,冒天下之道,如斯而已者也。」以是知「天下之道」的關鍵在「冒」,更在「如何冒」,一言以蔽之,冒者冃目也,「冡而前也,從冃從目」,冡者ㄇ一豕也,「覆也,從ㄇ一從豕,豕何事於覆之乎」,今作「冢」,冢者ㄇ豖也,從ㄇ從豖,「豕絆足,行豖豖,從豕繫二足也」,ㄇ者「古坰字,亦作回,遠界也」,豖置於ㄇ下,乃一幅「絆足之豕豖豖行於遠界」的圖影。

另者,覆者從覀從復,覀者「覆也,從ㄇ,上下覆之」,前者「歬」也,「不行而進謂之歬,從止在舟上也」,故知「冒」的「覆而前」,乃人類在一個「上下覆之」的天地之間磕磕絆絆,不行而進,探索宇宙奧祕的圖影,「重」也;倘若在「覆而前」的過程裏,「突前犯之」,則為「冃見」,犯而取之,則謂之「最」;最者冃取也,從冃從取,「欲犯者必先覆之,後可取也」,故知「犯而取」之前提為「突前犯之」,「突前犯之」的前提為「覆而前」,故知在「上下覆之」的「天地」之間「不行而進」,才能為「冒」,若「犯而見」,突前以見,則為「冃見」,或「犯而取」,強行駕馭,則為「最」,故屈原在《楚辭?天問》有曰:「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闇,誰能極之?」

「上下未形」就是一個「覀」字,「覆也」,「冥昭瞢闇」就是一個「冥」字,「幽也,從ㄇ從日從六」,日掛天庭,地廓迎之,謂之「冥」,而「六」者,「入」也;「冥」與「覆」(或「覀」)皆從ㄇ,天也,但為動態,非另一代表「天」的「一」之靜態可比擬,合「天之動靜」為字者則唯「雨」字而已矣,故「雨」解構起來,「一象天,│則地氣上騰,ㄇ則天氣下降也,陰陽和而後雨,點則雨形」,事實上「雨」之古字並無「一」在上抑之,故知其ㄇ為「天氣下降」之意,其「天氣下降」之形必「屈曲究盡」,故扭曲「ㄇ」之字形而有「九」,「陽之變也」,而「六」即為「易之陰數」,變於六,正於八,故「入八」從入從八。

《易經》最具關鍵的「六、九」就是這樣來的,故《易傳?序卦》有曰:「有天地,然後萬物生焉,盈天地之間者,唯萬物,故受之以屯;屯者盈也,屯者物之始生也。」故「屯卦」為《周易》繼「乾卦」與「坤卦」之後的第三卦,曰「震下坎上」,乃第一個轉「上下」為「下上」之卦,也是第一個破《易傳?文言》的「文飾之言」,而不再有「擴張、展開」等人文詮釋的發揮,更是第一個不再有「用九」、「用六」之爻辭,以「用九,天德不可為首也」,故曰「羣龍無首」,以「用六,永貞以大終也」,故曰「利永貞」,兩者合併就是「乾坤」的「創生原則」與「終成原則」。


商尚鬼,周尚文,考古證據挖出來的。


謝邀,

原文應當是出自王夫之的《詩廣傳》

詩廣傳

夏尚忠,忠以用性;殷尚質,質以用才;周尚文,文以用情。
質文者,忠之用,情才者,性之撰也,夫無忠而以起文,猶夫無文而以將忠,聖人之所不用也。
是故,文者,白也,聖人之以自白而白天下也,匿天下之情,則將勸天下以匿情矣,
忠有實,情有止,文有函,然而非其匿之謂也。
悠哉悠哉,輾轉反側,不匿其哀也;琴瑟友之,鐘鼓樂之,不匿其樂也;非其情之不止而文之不函也。
匿其哀,哀隱而結;匿其樂,樂幽而耽;耽樂結哀,勢不能久,而必於旁流,旁流之哀,懰栗慘澹以終乎怨,怨之不恤,以旁流於樂,遷心移性而不自知。

論語八佾

子曰:夏禮吾能言之,杞不足征也;殷禮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文獻不足故也,足則吾能征之矣。
子曰:周監於二代,鬱郁乎文哉!吾從周。

高祖本紀第八

太史公曰:夏之政忠。忠之敝,小人以野,
【集解】:鄭玄曰:「忠,質厚也。野,少禮節也。」
殷人承之以敬。敬之敝,小人以鬼,
【集解】:鄭玄曰:「多威儀,如事鬼神。」
周人承之以文。文之敝,小人以僿,
【集解】:徐廣曰:「一作『薄』。」駰案:史記音隱曰「僿音西志反」。
鄭玄曰「文,尊卑之差也。薄,苟習文法,無悃誠也」。
【索隱】:鄭音先代反,鄒本作「薄」,音扶各反,本一作「僿」,而徐廣雲一作「薄」,是本互不同也。然此語本出子思子,見今禮表記,作「薄」,故鄭玄注云「文,尊卑之差也。薄,苟習文法,不悃誠也」。
裴又引音隱雲「僿音先志反」,僿塞聲相近故也。蓋僿猶薄之義也。
故救僿莫若以忠。
【集解】:鄭玄曰:「復反始。」
」三王之道若循環,終而復始。周秦之間,可謂文敝矣。

首先司馬遷為什麼會寫這段,得出夏之政忠等相關結論?

殷本紀第三
太史公曰:孔子曰,殷路車為善,而色尚白。
【索隱】:論語孔子曰「乘殷之輅」,禮記曰「殷人尚白」,太史公為贊,不取成文,遂作此語,亦疏略也。

太史公司馬遷對於夏商周三代之政用的是:忠,敬,文。

鄭玄曰:「忠,質厚也。

忠,《說文》敬也

敬,《說文》肅也。

鄭玄曰「文,尊卑之差也。

其實三字無根本意義上的區別,三代各有禮制,但 忠而少禮,敬而多鬼,文而無誠。

王夫之是以詩經為啟發,融入了自己的思想,從而編寫了詩廣傳。

而孔子於詩經的定義

子曰:「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
詩三百十一篇,言三百者,舉大數也。蔽,猶蓋也。「思無邪」,魯頌駉篇之辭。凡詩之言,善者可以感發人之善心,惡者可以懲創人之逸志,其用歸於使人得其情性之正而已。然其言微婉,且或各因一事而發,求其直指全體,則未有若此之明且盡者。故夫子言詩三百篇,而惟此一言足以盡蓋其義,其示人之意亦深切矣。程子曰:「『思無邪』者,誠也。」范氏曰:「學者必務知要,知要則能守約,守約則足以盡博矣。經禮三百,曲禮三千,亦可以一言以蔽之,曰『毋不敬』。」
子曰:「誦詩三百,授之以政,不達;使於四方,不能專對;雖多,亦奚以為?」
使,去聲。專,獨也。詩本人情,該物理,可以驗風俗之盛衰,見政治之得失。其言溫厚和平,長於風諭。故誦之者,必達於政而能言也。程子曰:「窮經將以致用也。世之誦詩者,果能從政而專對乎?然則其所學者,章句之末耳,此學者之大患也。」

子曰:「夏道尊命……殷人尊神……周人尊禮」

子曰:「虞夏之質,殷周之文,至矣。虞夏之文不勝其質;殷周之質不勝其文。」

夏尚忠,殷尚質,周尚文

說的是政治體制?社會民生?禮法之別?這或許就是另外的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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