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帝王平日說話會文縐縐的嗎?

幾乎所有古代的文獻中所記載的古人說話都是以文言文形式,即我們所謂的書面語,可是在真正的古代生活中,包括皇上在內的所有人真的都是用這些「……也,……矣」這樣的語氣嘛


皇帝日常說話當然不是文縐縐的。溥儀曾在日記里記錄了一段某日他接見蒙古人的對話,非常好玩。這份手稿現收藏於故宮。

溥儀:你們幾時來京城兒?
蒙古人:我們沒有吃茶。
溥儀:不是吃茶,我說你們何時來北京城兒?
蒙古人:嘔,嘔,臣才明白皇上問的是什麼時候來北京呵!是不是啊?
溥儀:為何不是呢?
蒙古人:大前天早五點來的。
溥儀:我聽說蒙古的地不安靜,可有什麼?
蒙古人:皇上胡說!
侍衛(大喊):蒙古人敢口出不遜!這是皇帝!不准你亂七八糟的胡說八道!
蒙古人:是,是。
溥儀:不要緊,他沒有見過我,偶爾說一兩個不對的話也無須責備。
蒙古人:皇帝說得很對。
侍衛(又大喝):皇帝二字是你叫的么?
蒙古人:那你為什麼說皇帝?
侍衛:呸!呸!我不同此等混蛋說話!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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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不是文縐縐的啦,平時哪有那樣說話的,僅以我個人比較熟悉的明朝為例,應該說,大部分皇帝都有非常大白話的口語記錄,我們按照時間順序來看:

一、朱元璋

《孔氏父子奉上諭記 》

洪武戊申十一月十四日早朝,宣聖五十五代襲封衍聖公臣孔克堅于謹身殿同文武百官面奉聖旨:「老秀才,近前來,您多少年紀也?」

臣對曰:「五十三歲。」

上曰:「我看您是個有福快活的人,不委付您勾當,您常常寫書與您的孩兒,我看他資質也溫厚,是成家的人。您祖宗留下三綱五常垂憲萬世的好法度,您家裡不讀書是不守您祖宗法度,如何中用?您老也常寫書教訓者,休怠惰了。於我朝代里,您家裡再出一個好人呵不好?」

(嗯,好好好……)

二十日,于謹身殿西頭廊房下奏上位:「曲阜進表的回去,臣將主上十四日戒諭的聖旨,備細寫將去了。」

上喜曰:「道與他,少吃酒,多讀書,欽此。」(這怎麼就欽此了?少喝酒多讀書?這是聖旨?!!)

——葉盛《水東日記》


二、朱棣

樓上三紅兄已舉例,此處不贅述。


三、明英宗朱祁鎮

時甘肅闕總兵官,會推恭順侯吳瑾,英廟以為得人,召問王公(王翱)如何,王公以為不可用。

英廟遽曰:「老王執拗,外庭皆道此人好,獨爾以為不好,何也?」

王公叩頭曰:「吳瑾是色目人,甘肅地近西域,多回回雜處,豈不笑我中國乏人?」

英廟即撫掌曰:「還是老王有見識!」

——陸深《溪山餘話》

艾瑪,一口一個老王,叫的真親切哦(手動挖鼻屎)話說這段是不是有點不清真??不過我記得吳瑾這哥們是蒙古人啊,怎麼又成了色目人了,奇怪……


四、明孝宗朱祐樘明武宗朱厚照

上(朱祐樘)曰:「文書尚多,都要一看下去也是,閑就此商量豈不好?」

上指余本謂左右曰:「此皆常行事,不過該衙門知道耳。」乃皆叩頭退。

上復顧左右曰:「吃茶。」

上(朱厚照)正色曰:「天下事豈只役幾個內官壞了?譬知十個人也,只有三四個好,便有六七個壞事的人,先生輩亦自知道。」

——李東陽《燕對錄》


五、明世宗朱厚熜

宣諭承天府百姓

說與故里眾百姓每(們),我的父母,昔在孝宗皇帝時,封國在這裡,積許大的德行,生我承受天位。我今為父母來到這裡,你每(們)也有舊老的,也有與我同後生的,但只是我全(卻)沒德行,父母都天上去了,這苦情你每(們)也見過么?我今事完回京,說與你每(們)眾百姓,各要為子的盡孝道,為父的教訓子孫,長者扶那幼的,幼的敬那長的,勤生理,做好人,你每(們)依我此言語。非我不能深文,以便那不知文理之人教他便省地,你每(們)可記著。


這是他嘉靖皇帝南巡迴老家承天府(鍾祥)的時候,給當地老鄉發的上諭,非常口語化,當然啦,人家自個兒說了,我說的這麼白話不是因為我沒文化,是怕你們聽不懂……


六、明穆宗朱載垕(隆慶)

上見臣至,色稍平,以手執臣衽甚固,有欲告語意。

臣即奏曰:「皇上為何發怒?今將何往?」

上曰:「吾不還宮矣。」

臣曰:「皇上不還宮當何之?望皇上還宮為是。」

上稍沉思曰:「你送我。」

臣對曰:「臣送皇上。」

上於是釋衣衽而執臣手,露腕以瘡示臣曰:「看吾瘡尚未落痂也。」

隨上金台立,上憤恨語臣曰:「我祖宗二百年天下以至今日,國有長君,社稷之福,爭奈東宮小里?」連語數次,一語一頓足一握臣手。

臣對曰:「皇上萬壽無疆,何為出此言?」

上曰:「有人欺負我。」

——高拱《病榻遺言》

這段相當有名了,主要是隆慶這幾句話越看越像在對高拱撒嬌,我竟然讀出了一種小弱受的感覺……最後一句「有人欺負我」簡直石破天驚……


七、明神宗朱翊鈞(萬曆)

幸神皇主意素定,方嚴捕時,召皇太子大聲諭曰:「哥兒,汝莫恐,不幹汝事。汝但去讀書寫字。晏些開門,早些關門。……我還有許多言語,因此忿怒動火,難以盡言。我親筆寫的面諭一本,賜你細加看誦,則知我之心也。」

——朱國楨《涌幢小品》

這一段是妖書案發生之後,上下驚慌,萬曆皇帝就把太子朱常洛叫過來,當面跟他說了幾句話。可以看出萬曆皇帝對太子的稱呼竟然是「哥兒」,好吧,很接地氣……


上曰:「人臣事君,該知道理。如今沒個尊卑上下,信口胡說。先年御史有個黨傑,也曾數落我,我也容了。如今雒於仁就和他一般,因是不曾懲創,所以又來說。」

——申時行《召對錄》

這是雒於仁給萬曆上疏把他批判了一番之後,萬曆和申時行聊天時的吐槽……「數落」二字用的甚妙

有興趣的還可以搜一下明實錄神宗實錄,你會發現萬曆皇帝特別喜歡用「這廝」罵人……


八、明熹宗朱由校(天啟)明思宗朱由檢(崇禎)

熹宗初即位,上(崇禎)猶在沖齡,忽問曰:「這個官兒我可做得否?」

熹宗曰:「我做幾年時,當與汝做。」

——李清《三垣筆記》

嗯,雖然是野史,但莫名其妙的感受到了兄弟CP的衝擊力……


當然不是。

有一次宋太祖趙匡胤打算擴建開封城,就來到內城南門朱雀門上親自進行規劃,看到朱雀門的上面寫了四個大字:「朱雀之門」,宋太祖就問跟隨在一旁的趙普:「為啥不直接寫『朱雀門』,非要加一個『之』字呢?」趙普回答:「這是語氣助詞。」宋太祖聽了一笑:「之乎者也,助得了個JB事情。」

說這個故事是啥意思呢?就是說,古代皇帝哪有有那心情一天到晚去「之乎者也」去啊。

話說趙老大還有一次打算維修宮殿,大殿的大梁要更換,可沒有找到合適的木頭,有關部門就報告,說「有一根特大的木材,可以把它截斷使用。」趙大看了奏摺,在上面批語:「截你爺頭,截你娘頭。」這可是古文原話,不是我的翻譯。可見趙大確實是不耐煩之乎者也的。

其實現在流傳下來的各個朝代的史料記載,絕大多數都是經過文人整理再加工的,而各種詔令大部分也都是由翰林秘書們動手寫的,所以一個個都之乎者也佶屈聱牙,但這並不表示皇帝們就一天到晚不說人話。

從元朝開始,就有許多白話聖旨流傳了下來,不過元朝皇帝是蒙古人,好多白話聖旨其實是蒙古文翻譯過來的,咱就不提了,明清兩代,也有不少的大白話聖旨。

舉幾個例子:

朱元璋有一個《戒諭武臣敕》:

軍官不知受守御之道,因此富貴身家都亡了的也有,止亡了身的也有,但名爵而為軍者甚多。似這等的往往有犯,誰肯將心尋思守御的法度何如。若有個能保富貴的人,他必尋思,若做都指揮,這地方系是我守的,比及未有甚罪時,先教人於都司所管地方,沿邊畫圖貼說,通有多少險處,多少平易處。若邊境內境外道路迂直近
遠,盡數計較了,臨期省了多少尋思!閑時常想著:「我守這地方,民不為盜,水陸險要去處並無嘯聚者;軍不誣民,民不受害,軍民安靜,方才稱守御之任。

今各處都指揮不以受命為重,有自己虐害軍民者;有愚而無知,被所管部下害及軍民尚無知者,有己不害軍民,縱部下為非不禁者。便如廣西都指揮耿良,交結布政司府
州縣官生事科斂,害得百姓荒了,連年嘯聚。及他事發,差人拿問,共計二十八招,都是害軍害民的歹勾當,
因此上取來打死了。他廣西的百姓都安然無事不反了,看來那裡是百姓每(們)要反,則是被他每(們)逼凌得沒奈何所以如此。他不知所管的地方軍民都安無事便是他的功勞,他都不這等尋思,只是胡做,把自家壞了。……

(文長不全錄)

看看老朱這大白話說的。

其實朱元璋有好多這樣的大白話聖旨,再舉一個:

漢將軍紀信時常跟隨著高祖定天下。一日高祖到滎陽去,被那霸王圍住了,中外不得相通,窘漢高祖十分利害
。紀信思量無計可救,乃對漢高祖說道:「詐乘王車,出降東門。」霸王的軍馬都聚在東門上看高祖降,因此
上漢高祖向西門出去了。霸王將紀信燒死了。因此舍了自己性命救得高祖。

薛仁貴年紀小時家貧,只做農莊過活,卻十分有志氣。後來隨著唐太宗去征高麗,攻打安市城。高麗兵二十萬
來戰,仁貴不披甲,只穿白衣服,手裡拿著一條搶,腰裡掛兩張弓,跳上馬發起喊來殺將去,人都當他不得。
眾軍跟著一齊向前,贏了一陣,高麗兵都走散了。太宗遠遠望見,「穿白衣服的是誰?」眾人道是薛仁貴。當
時賜他金銀段子好馬,教做游擊將軍。後來回軍,太宗對眾人說道:「我不喜歡得遼東地面,卻喜歡得一個十
分猛勇的男子。」

王彥章,五代梁時將,從小時便多機謀,又十分勇猛,每每廝殺時,如常手裡拿一條搶,在軍陣中出入,千萬
人不能敵他,因此號做王鐵搶。後來晉家將梁家地面漸漸奪了,梁家的將也多有異心起來,獨有王彥章守著忠
義。如常對眾人說道:「豹死留皮,人死留名,我思死必做忠義的鬼,決不肯背了國家。」後來與晉廝殺,果
然舍死向前,就死在軍陣中。這個是忠義勇烈的好漢男子。

——《戒諭管軍官敕》(文長不全錄)

你看老朱這故事講的,和單田芳有一拼了。

老朱這樣,他兒子也一點不差:

敕天下武臣:自古國家設立軍馬的意思,只為要看守地方,保安百姓,征剿那做歹勾當不順的人。雖是天下十
分太平,不曾撇了軍馬不整理。如今恁軍官每是自己立功勞出來的,有是祖父立功勞承襲出來的,都承受朝廷
付託,或掌看方面,或管著邊塞,或鎮守地方,都要十分與國盡心儘力。如今休道天下太平無事恁便懶隋了。恁常勤謹小心,守著國家法度,盡恁的職分做得好呵,恁的富貴傳子傳孫便長遠保守,恁的好名兒史書上也寫著傳將天下,後世不磨滅了。若是懶隋不用心,又不依法度,便打罷了做軍,去邊塞守御;重便連身家喪了。凡人受福受禍都是自己做來的,恁只依我言行,便長遠享福受快活。所有合行的事,如今逐件說與恁知道。

——明成祖《諭天下武臣敕》(文長不全錄)

老朱小朱的這些白話詔諭,大多是給武臣們看的,武將們打仗殺敵自然是內行,可要說到識文斷字,肯定是有些捉急了,所以老朱小朱給他們發諭旨,不用之乎者也,而用大白話,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到了清朝,那就更多了,由於清朝大內檔案保存了下來,所以到今天我們都能直接看到當年皇帝在大臣奏摺上的批語,那純粹就是大白話了。

比如網上很熱的四爺雍正的硃批奏摺。

舉個例子:大家知道老九允禟是八爺黨的鐵杆,結果到最後老四當了皇帝,八爺奪嫡失敗,那九爺當然就倒了霉。於是雍正元年,九貝子允禟就被打發到了青海,理所當然的,他肯定是日思夜想想回北京。當時年羹堯當川陝總督,九爺就歸他管。當年七月二十九日,年羹堯給皇帝寫了一個謝恩摺子(三天前,老四吃荔枝時突然想起了年羹堯,就派人給他送了兩瓶,這個摺子就是謝這個事情的)。

於是,雍正就在這個摺子上批了這樣的話:

知道了。九貝子要來京,奏了個摺子,朕亦不曾批問,渾淪(囫圇)說了個知道了。他若藉此要來,使不得。你只言不曾有旨與你,不要放他來。

當然,雍老四最著名的硃批還是這個:

朕就是這樣漢子,就是這樣秉性,就是這樣皇帝。爾等大臣若不負朕,朕再不負爾等也,勉之

這是雍老四給田文鏡奏摺上的批語。此前,朝廷打算從北方買一批小米,賣到南方去。田文鏡說不行,南方人不吃小米,不如換成小麥吧。張廷玉說沒試過怎麼知道呢?說不定南方人試著一吃反而喜歡上了呢?於是朝廷就把小米運到南方去,果然賣不出去。於是雍正認為田文鏡確實是忠心辦事的人,表揚了他。田文鏡非常感動,就上了謝恩摺子,雍老四就在摺子後面批了上面的話。

所以,你看皇帝們也不喜歡一天到晚端著架子去「之乎者也」的。


張獻忠部將劉進忠駐兵四川遂寧,屢次想進攻清兵佔據的漢中,張獻忠告誡其不要輕易發兵,劉進忠不以為然,執意出兵,導致大敗。張獻忠聞訊大怒,下聖旨責備之。使者高聲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咱老子叫你不要往漢中去,你強要往漢中去,如今果然折了許多兵馬。驢球子,入你媽媽的毛屄!』欽此。」


原文可能是"毴"字


中國一直有兩個平行世界

一個叫檯面上

一個叫檯面下

面子上,之乎者也,如今延伸為「貫徹落實、積極認真」

面子下,******

古代皇帝粗俗之事不堪入目,但史書上只能寫「淫」,至於「淫」到什麼程度,只能讓你們自己猜想,寫多了記事的史官就死了。

所以,檯面上出了問題,說小了是利弊的問題,說大了就是生死的問題。

但檯面下,發生了任何事,若要放在檯面上,就要有人潤色。

比如:「我們現在,有8個主題公園,才有2個女屎坑,忙的時候,你們說什麼,女的用男的,你讓男的去那尿?去林子里尿么?你們怎麼設計的,你們這些設計師吃屎么?」

但是寫在檯面上就是:春風和煦,楊柳垂芽,總經理一行驅車親臨我院,同設計部門交流園區的建設規劃,總經理站在「理念為人」的角度,指導園區基礎設施規劃。總經理教導讓設計部門的員工們紛紛表示受益匪淺,設計部門老劉說:將會認真學習總經理講話精神,貫徹落實總經理指導方針,為園區建設舔磚加瓦。

所以最後,你看到的,都是被潤色過得東西,實質上的,你只能靠潤色的東西去猜。再比如外交領域的「親切友好的交談」


某群島有倭寇來犯,地方官吏問咋辦,朱元璋一道聖旨說: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告訴百姓每(們),準備好刀子,這幫傢伙來了,殺了再說。

欽此。」

(侵刪)

人生第一次過百贊,謝謝大家


題主問的是「古代帝王平日說話」,

請注意,平日說話、平日說話、平日說話。

結果一群人放聖旨的,還是要找點日常對話才好說服題主嘛。

不過麻煩的地方在於,帝王們日常說話被記述進史書的時候可能就要經過史官的加工了,不過我翻啊翻,還是找到了一個朱元璋的日常對話記錄。


這事得從元朝時候開始說,孔子後人歷朝皆有封賞,到了元朝,雖然皇帝換成蒙古韃子,但韃子在中原待得久了也知道崇文向化。因此孔子後人依然頂著個衍聖公的頭銜。

不過當時這個衍聖公血統不行,不是嫡系,最後被孔氏族人檢舉揭發。元仁宗仔細的幫孔子捋了捋家譜,欽定了一個叫孔思晦的孔子北宗長支後人,孔思晦原本只是一個縣學教諭九品小官,這下一步登天於是感激涕零。元順帝至元元年(1335),他兒子孔克堅授嘉議大夫,襲封衍聖公。這父子倆對元朝是相當感恩戴德——沒有人家,咱們就只能一輩子當個小官,哪來的這榮華富貴啊!

結果大元滅了,朱元璋來了。

洪武元年,朱元璋說我想見見衍聖公。孔克堅覺得我父子深受元朝大恩,怎麼能去見你呢?於是稱病不去,朱元璋下了道旨意:「稱疾則不可」。

沒辦法,最後還是去了,見到洪武大帝之後兩個人發生了一段對話,後來還被刻成碑文。估計是孔克堅心裡不是很舒坦的緣故,這段碑文可以說是原汁原味的記述了朱元璋當時的話語,朱元璋的口音簡直都要從文字里蹦出來了……是一段極為難得的史料

洪武元年十一月十四日臣孔克堅
謹身殿內對百官面奉聖旨。
「老秀才近前來,你多少年紀也?」
對曰:「臣五十三歲也。」
上曰:「我看你是有福快活的人,不委付你勾當。你常常寫書與你的孩兒,我看資質也溫厚,是成家的人。你祖宗留下三綱五常垂憲萬世的好法度。你家裡不讀書,是不守你祖宗法度,如何中?你老也常寫書教訓者,休怠惰了。於我朝代里,你家裡再出一個好人啊不好?」
二十日于謹身殿西頭廊房下奏上位:曲阜進表的,回去。臣將主上十四日戒諭的聖旨,備細寫將去了。
上喜曰:「道與他,少吃酒,多讀書者。」
前衍聖公國子祭酒克堅記。

如果你身邊有安徽的童鞋,讓他用安徽話讀一下這段對話,效果那是極好的……


那的看是什麼皇帝。
著名的永樂帝,成祖,可一點不永樂。他出身軍旅,粗通文墨,而且是靠槍杠子奪取了自己侄子的政權,說起話來做起事來特別帶味。

比如忠臣鐵弦守衛山東讓他吃了敗戰。他先把鐵弦的耳朵鼻子割下煮熟讓他吃,再凌遲處死,剩下的骨架油炸了。對,油炸了。活活的油炸了。

《南京法司所記》中的一段史料,此處不得不再引一遍:永樂十一年正月十一日,教坊司於右順門口奏:齊泰姊及外甥媳婦,又黃子澄妹四個婦人,每一日一夜,二十餘條漢子看守著,年少的都有身孕,除生子令做小龜子,又有三歲女子,奏請聖旨。奉欽依:由他。不的到長大便是個淫賤材兒!


鐵鉉妻楊氏年三十五,送教坊司;茅大芳妻張氏年五十六,送教坊司。張氏病故,教坊司安政於奉天門奏。奉聖旨:吩咐上元縣抬出門去,著狗吃了。

戰國策里記錄了一條,秦國太后見使臣,王上把一條腿壓在我身上,我不舒服。把整個身體壓在我身上,我卻舒服。因為給了我好處。你們國家就不能給點好處我么。

原文如此。


如果題主有意了解宋代士大夫平時是怎麼說話的,個人推薦《朱子語類》。這本書實際上是朱熹和他的門人之間的言論記錄,體例和《論語》有點相似,大體就是學生問一個問題,朱熹回答幾句。討論的內容雖然主要是朱熹的那套理學理論體系,但有的時候也會扯點本朝政治和人物品評,隨便摘幾條

問:"開寶九年,不待逾年而遂改元,何也?"曰:"這是開國之初,一時人材粗疏,理會不得。當時藝祖所以立得許多事,也未有許多秀才說話牽制他。到這般處,又忒欠得幾個秀才說話。

問:"章獻不如宣仁。然章獻輔仁宗,後來卻無事。"曰:"亦是仁宗資質好。後來亦是太平日久,宮中太寬。如雇乳母事,宣仁不知,此一事便反不及章獻。"

問中興諸相。曰:"張魏公才極短,雖大義極分明,而全不曉事。扶得東邊,倒了西邊;知得這裡,忘了那裡。趙忠簡卻曉事,有才,好賢樂善,處置得好,而大義不甚分明。李丞相大義分明,極有才,做事有終始,本末昭然可曉。只是中間粗,不甚謹密,此是他病。然他綱領大,規模宏闊,照管得始終本末,才極大,諸公皆不及,只可惜太粗耳。朱丞相秀水閑居錄自誇其功太過,以復辟之事皆由他做,不公道。"魏公有鎮江錄。又問呂頤浩。曰:"這人粗,胡亂一時間得他用,不足道。"

雖然古人的用詞習慣和現代人不大相同(比如宋人說話愛用「之」,今人比較喜歡用「的」),但還是能依稀看出口語的演化痕迹。


附錄一

(萬曆皇帝於1590年8月25日與申時行等召對紀錄。全文照《神宗實錄》卷225排印。)

是日,上御門畢,召輔臣時行等見於皇極門暖閣。上出陝西巡撫趙可懷奏報虜情本手授時行曰:「朕近覽陝西總督撫梅友松等所奏。說虜王引兵過河,侵犯內地,這事情如何?」


時行等對:「近日洮州失事,殺將損軍,臣等正切憂慮,伏蒙聖問,臣等敢以略節具陳:洮河邊外,都是番族。番族有兩樣。中茶納馬的是熟番,其餘的是生番。先年虜騎不到,只是防備番賊,所以武備單虛,倉猝不能堵遏。如今虜王過河,是被火落赤勾引,多為搶番,又恐中國救護,故聲言內犯。然虜情狡詐,不可不防。」


上曰:「番人也是朕之赤子。番人地方都是祖宗開拓的封疆。督撫官奉有敕書,受朝廷委託,平日所干何事?既不能預先防範,到虜酋過河,才來奏報。可見邊備廢弛。皇祖時各邊失事,督撫官都拿來重處。朝廷自有法度。」


時行等對:「皇上責備督撫不能修舉邊務,仰見聖明英斷,邊臣亦當心服。如今正要責成他選將練兵,及時整理。」


上曰:「近時督撫等官平日把將官凌虐牽制,不得展布,有事卻才用他。且如各邊,但有功勞,督撫有升有賞,認做己功。及失事便推與將官,虛文搪塞。」


時行等對:「各邊文武將吏,各有職掌,如總督巡撫,只是督率調度。若臨戰陣定用武官,自總兵以下,有副總兵、有參將、游擊、守備各分信地,如有失事,自當論罪。」


上曰:「古文臣如杜預,身不跨鞍,射不穿札。諸葛亮綸巾羽扇,都能將兵立功,何必定是武臣?」


時行等對:「此兩名臣古來絕少,人才難得。臣等即當傳與兵部,轉諭督撫諸臣,盡心經理,以紓皇上宵旰之憂。」


上曰:「將官必要謀勇兼全,曾經戰陣方好。」時行等對:「將材難得。自款貢以來,邊將經戰者亦少。」


上曰:「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只是不善用之,雖有關張之勇,亦不濟事。」時行等對:「近日科道建言,要推舉將材,臣等曾語兵部,及早題復。今九卿科道會同推舉。」


上曰:「前日有御史薦兩將官。」


時行等對:「所薦將官一是王化熙,曾提督巡捕,臣等親見,亦是中才,只宜腹里總兵。一是尹秉衡,曾稱良將,今老矣。」


上曰:「不論年老。趙充國豈非老將?只要有謀。」


時行等對:「將在謀不在勇。聖見高明,非臣等所及。」


上又曰:「朕在九重之內,邊事不能悉知。卿等為朕股肱,宜用心分理。如今邊備廢弛,不止陝西。或差有風力的科道或九卿大臣前去。如軍伍有該補足,錢糧有該設處著一一整頓。書云:事事有備無患。須趁如今收舍,往後大壞愈難。」


時行等對:「當初許虜款貢,原為內修守備,外示羈縻。只為人情偷安,日漸廢弛。所以三年閱視,或差科臣,或差彼處巡按御史。」


上曰:「三年閱視是常差。如今要特差。」時行等對:「臣等在閣中商議,要推大臣一員前去經略,且重其事權,使各邊聲勢聯絡,庶便行事。容臣等撰擬傳帖恭請聖裁。」


上曰:「還擬兩人來行。」已復言款貢事。


上稱:「皇考聖斷者再。」


時行等言:「自俺答獻逆求封,賴皇考神謨獨斷,許通款貢,已二十年,各邊保全生靈何止百萬。」


上曰:「款貢亦不可久恃。宋事可鑒。」時行等對:「我朝與宋事不同。宋時中國弱,夷狄強,原是敵國。今北虜稱臣納款,中國之體自尊,但不可因而忘備耳。」


上日:「雖是不同,然亦不可媚虜。虜心驕意大,豈有厭足?須自家修整武備,保守封疆。」


時行等對:「今日邊事既未可輕於決戰,又不可專於主撫。只是保守封疆、據險守隘、堅壁清野、使虜不得肆掠,乃是萬全之策。皇上廟謨弘遠,邊臣庶有所持循。至於失事有大小,情事有輕重。若失事本小而論罪過罪,則邊臣觀望退縮。虜酋反得挾以為重。又非所以激勵人心。自今尤望皇上寬文法核功罪。」


上曰:「如今失事卻也不輕。」時行等對:『堅恩從寬處分,容臣傳示邊臣,便感恩圖報。」上復問次輔病安否何如。


時行等對:「臣錫爵實病,屢疏求去,情非得已。」


上曰:「如今有事時正宜竭忠贊襄,如何要去?」


時行等對:「皇上注念錫爵是優厚輔臣至意,臣等亦知感激。但錫爵病勢果系纏綿。臣等親至其卧內,見其形體贏瘦,神思愁苦,亦不能強留。」


上曰:「著從容調理,痊可即出。」時行等唯唯。因叩頭奏:「臣等半月不睹天顏,今日視朝,仰知聖體萬安,不勝忻慰。」


上曰:「朕尚頭眩臂痛,步履不便。今日特為邊事,出與卿等商議。」


時行等叩頭奏:「伏望皇上萬分寶重。」


上又曰:「聞山西五台一路多有礦賊,嘯聚劫掠,地方官如何隱匿不報?」


時行等奏:「近聞河南嵩縣等處,聚有礦賊,巡撫官發兵驅逐,業已解散。」


上曰:「是山西地方五台,因釋氏故知之。」


上恐時行等誤以為失事也。復曰:「釋氏是佛家,曾遣人進香耳。」


時行等對:「地方既有盜賊嘯聚,地方官隱匿不報,其罪不止疏玩而已。」

附錄二

(萬曆皇帝於1590年2月5日與申時行等召對紀錄。全文照《神宗實錄》卷219排印。)

上御毓德宮,召輔臣申時行、許國、王錫爵、王家屏入見於西室。御榻東向,時行等西向跪,致詞賀元旦新春。又以不瞻睹天顏,叩頭候起居。


上曰:「朕之疾已病矣。」


時行等對日:「皇上春秋鼎盛,神氣充盈,但能加意調攝,自然勿葯有喜,不必過慮。」


上曰:「聯昨年為心肝二經之火,時常舉發,頭目眩暈,胃隔脹滿,近調理稍可。又為雒於仁奏

本,肆口妄言,觸起朕怒,以致肝火複發,至今未愈。」


時行等奏:「聖躬關係最重,無知小臣狂戇輕率,不足以動聖意。」

上以雒於仁本手授申時行云:「先生每看這本,說朕酒色財氣,試為朕一評。」


時行方展疏,未及對。上遽云:「他說朕好酒。誰人不飲酒?若酒後持刀舞劍,非帝王舉動,豈有是事!又說朕好色,偏寵貴妃鄭氏。朕只因鄭氏勤勞,聯每至一宮,他必相隨,朝夕間小心侍奉勤勞。如恭妃王氏,他有長子,朕著他調護照管,母子相依,所以不能朝夕侍奉,何嘗有偏?他說朕貪財,因受張鯨賄賂,所以用他。昨年李沂也這等說。朕為天子,富有四海,天下之財,皆朕之財,朕若貪張鯨之財,何不抄沒了他?又說朕尚氣。古雲少時戒之在色,壯時戒之在斗,斗即是氣。朕豈不知?但人孰無氣?且如先生每也有童僕家人。難道更不責治?如今內侍宮人等或有觸犯及失誤差使的,也曾杖責。然亦有疾疫死者。如何說都是杖死?先生每將這本去票擬重處!」時行等對曰:「此無知小臣,誤聽道路之言,輕率讀奏。」


上曰:「他還是出位沽名!」


時行等對曰:「他既沽名,皇上若重處之,適成其名,反損皇上聖德。唯寬容不較,乃見聖德之盛。」復以其疏繳置御前。


上沉吟答曰:「這也說的是。到不事損了朕德,卻損了朕度。」


時行等對曰:「聖上聖度如天地,何所不容。」


上復取其疏再授時行,使詳閱之。時行稍閱大意。


上連語曰:「朕氣他不過,必須重處!」


時行云:「此本原是輕信訛傳,若票擬處分,傳之四方,反以為實。臣等愚見,皇上宜照舊留中為是。容臣等載之史書,傳之萬世。使萬世頌皇上為堯舜之君。」復以其疏送御前。


上復云:「如何設法處他?」


時行等云:「此本既不可發出,亦無他法處之。還望皇上寬宥。臣等傳語本寺堂官,使之去任可也。」


上首肯,無顏稍和:「因先生每是親近之臣。朕有舉動,先生每還知道些。安有是事?」


時行對曰:「九重深邃,宮闈秘密。臣等也不能詳知。何況疏遠小臣。」


上曰:「人臣事君,該知道理。如今沒個尊卑上下,信口胡說。先年御史黨傑,也曾奚落我。我也容了。如今雒於仁亦然。因不曾懲創,所以如此。」


時行等曰:「人臣進言,雖出忠愛,然須從容和婉。臣等常時惟事體不得不言者,方敢陳奏。臣等豈敢不與皇上同心?如此小臣,臣等亦豈敢回護?只是以聖德聖躬為重。」


上曰:「先生每尚知尊卑上下。他每小臣卻這等放肆。近來只見議論紛紛,以正為邪,以邪為正。一本論的還未及覽,又有一本辯的,使朕應接不暇。朕如今張燈後看字,不甚分明。如何能一一遍覽?這等殊不成個朝綱!先生每為朕股肱,也要做個主張。」


時行等對曰:「臣等才薄望輕。因鑒人前覆轍,一應事體,上則稟皇上之獨斷,下則付外廷之公論。所以不敢擅自主張。」


上曰:「不然。聯就是心,先生每是股肱。心非股肱,安能運動?聯既委任先生每,有何畏避?還要替朕主張,任勞任怨,不要推諉!」


時行等叩頭謝曰:「皇上以腹心股肱,優待臣等。臣等敢不盡心圖報?任勞任怨四字,臣等當書之座右,朝夕服膺。」


語畢時行復進曰:「皇上近來進葯否?」


上曰:「聯日每進葯二次。」


時行等云:「皇上須慎重揀選良藥。」


上曰:「醫書朕也常看,脈理朕都知道。」


時行等云:「皇上宜以保養聖躬為重,清心寡欲,戒怒平情,聖體自然康豫矣。」


時行等又云:「臣等久不瞻睹天顏。今日幸蒙宣召,芻蕘之見,敢不一一傾吐?近來皇上朝講稀疏,外廷日切懸望。今聖體常欲靜攝,臣等亦不敢數數煩勞起居。但一月之間,或三四次,間一臨朝,亦足以慰群情之瞻仰。」


上曰:「聯疾愈豈不欲出?即如祖宗廟把大典,也要親行。聖母生身大恩,也要時常定省。只是腰痛腳軟,行走不便。」


時行等又云:「冊立東宮,系宗社大計,望皇上早定。」


上曰:「朕知之。朕無嫡子,長幼自有定序。鄭妃再三陳請,恐外間有疑,但長子猶弱,欲俟其壯健使出就外才放心。」


時行等又云:「皇長子年已九齡,蒙養豫教正在今日。宜令出閣讀書。」


上曰:「人資性不同,或生而知之,或學而知之,或困而知之。也要生來自然聰明。安能一一教訓?」


時行等對曰:「資稟賦於天,學問成於人,雖有睿哲之資,未有不教而能成者,須及時豫教,乃能成德。」


上曰:「朕已知之,先生每回閣去罷。」


仍命吝賜酒飯。時行等叩頭謝,遂出去宮門數千武。上復命司禮監內臣追止之。


云:「且少俟。皇上已令人宣長哥來著先生每一見。」


時行等復還至宮門內,立待良久。上令內臣覘視申閣老等。聞召長哥亦喜否?


時行等語內臣云:「我等得見睿容,便如睹景星慶雲。真是不勝之喜。」


內臣入奏,上微哂頷之。


有頃上命司禮監二太監謂時行等:「可喚張鯨來,先生每責訓他。」


時行等云:「張鯨乃左右近臣。皇上既已責訓,何須臣等?」司禮監入奏。


上復令傳諭云:「此朕命,不可不遵。」有頃張鯨至。向上跪。時行等傳上意云:「爾受上厚恩,宜盡心圖報,奉公守法。」


鯨自稱:「以多言得罪。」


時行等云:「臣事君猶子事父。子不可不孝,臣不可不忠。」鯨呼萬歲者三,乃退。司禮入奏。


上曰:「這才是不辱君命。」


久之,司禮監太監傳言:「皇長子至矣。」


皇三子亦至。但不能離乳保。遂復引入西室,至御榻前。則皇長子在榻右,上手攜之。皇三子旁立,一乳母擁其後。時行等既見,因賀上云:「皇長子龍姿風目,歧嶷非凡。仰見皇上昌後之仁,齊天之福!」


上欣然曰:「此祖宗德澤,聖母恩庇,朕何敢當?」


時行等奏:「皇長子春秋漸長,正當讀書進學。」


上曰:「已令內侍授書誦讀矣。」


時行云:「皇上正位東宮時年方九齡,即已讀書。皇長子讀書已晚矣。」


上曰:「聯五歲即能讀書。」


復指皇三子:「是兒亦五歲尚不能離乳母,且數病。」


時行等稍前熟視皇長子。上手引皇長子,向明正立。時行等注視良久。


因奏云:「皇上有此美玉,何不早加琢磨,使之成器?願皇上早定大計,宗社幸甚!」


乃叩頭出,隨具疏謝。是日時行等以傳免朝賀,特詣會極門行禮。忽聞宣召,急趨而入,歷禁門數重,乃至毓德宮。從來閣臣召見未有至此者,且天語諄復,聖容和晬,藹然如家人父子,累朝以來所未有也。

以上引自《萬曆十五年》。


當然不是了,文言文是古代沿用的書面語,王力曾經在《古代漢語》一書中指出: 文言是指以先秦口語為基礎而形成的上古漢語書面語言以及後來歷代作家仿古的作品中的語言。
也就是說文言文在先秦之後,其實都是歷代模仿古人書面語的作品,作為一種定型化的書面語言,被沿用了兩三千年。
現在一般認為,大約在先秦時期,文言文還是和當時的口語一致的,大約在兩漢時期,口語和文言文就有了一定的距離。雖然文言文和口語都在發展,但前者遠遠跟不上後者的速度,距離越拉越大。在唐宋時期,形成了白話,這是在是在大眾口語的基礎上形成的一種新的書面語。白話的形成和發展,說明了當時普通大眾的口語和仿古的文言已經有了不小的距離。

題主疑惑的是帝王是否一直用文言,當然帝王平時說話時也會用當時的口語,而正式場合的記錄則會用文言。前面有不少答主舉了明清之際的例子,我這裡再給出更早一些的唐宋時的例子。

首先是唐太宗著名的兩度帖,這是唐太宗出征高麗時,給皇太子李治寫的私信。

兩度得大內書,不見奴表,耶耶忌欲恆死,少時間忽得奴手書,報娘子患,憂惶一時頓解,欲似死而更生,今日已後,但頭風發,信便即報耶耶。若少有疾患,即一一具報。今得遼東消息,錄狀送,憶奴欲死,不知何計使還具,耶耶,敕

這封信里,李世民就沒有文縐縐的了,而是用口語化的語言直截了當的告訴乖兒子李治:你爸想死你了!(耶耶忌欲恆死、憶奴欲死,其中的耶耶即爸爸的意思)

接下來是宋朝的例子:

宋人王銍《默記》上卷和宋人毛先舒《南唐拾遺記》有南唐舊臣徐鉉奉宋太宗旨意去看李煜的記載:

老卒往報。徐入,立庭下。頃間,李主紗帽道服而出。鉉方拜,而李主遽下階引其手以上,鉉告辭賓主之禮。主曰:『今日豈有此禮?』徐引椅稍偏,乃敢坐。後主相持大哭,乃坐,默不言,忽長吁嘆曰:「當時悔殺了潘佑、李平!」

南唐後主李煜的詞做的很好,但是這裡長吁短嘆時,用的也不是文縐縐的辭藻,而是直截了當的說「當時悔殺了潘佑、李平!」


北宋僧人文瑩《湘山野錄》中,記載了宋太祖趙匡胤有「之乎者也,助得甚事!」的著名論斷。除了這次之外,文瑩在《續湘山野錄》還有個「依樣畫葫蘆」的小故事:

國初文章,惟陶尚書谷為優,以朝廷眷待詞臣不厚,乞罷禁林。太祖曰:「此官司職甚難做?依樣畫葫蘆,且做且做。」

這裡的「依樣畫葫蘆」,顯然就是趙匡胤引用的當時俗語了。可憐被趙匡胤說成是「依樣畫葫蘆」的陶谷,又不能和皇帝頂撞,滿懷不滿無法傾訴

只能滿腹牢騷寫了首詩:

官職有來須與做,才能用處不憂無;堪笑翰林陶學士,一生依樣畫葫蘆。
——宋·陶谷·《題翰林院壁詩》

宋人魏泰是宋神宗時代的人,比文瑩晚出生,他在其《東軒筆錄》也記述了此事。

谷自以久次舊人,意希大用。乃俾其黨與,因事引薦,以為久在詞禁,宣力實多,亦以微詞上旨。太祖笑曰:「頗聞翰林草制,皆檢前人舊本,改換詞語,此乃俗謂依樣畫葫蘆耳,何宣力之有?」

《東軒筆錄》成書比《續湘山野錄》要晚,可以看出後期流傳記錄的就已經經過潤色了,顯得更加文縐縐的。


接下來的兩個例子則是南宋葉紹翁《四朝聞見錄》中關於南宋高宗趙構的記錄:

第一條是趙構不敢跟老爹宋徽宗比富貴:

宣、政盛時,宮中以河陽花蠟燭無香為恨,遂用龍涎、沈腦屑灌蠟燭,列兩行,數百枝,焰明而香郁,鈞天之所無也。建炎、紹興(高宗年號)久不能進此。惟太后旋鑾沙漠,復值稱壽,上極天下之養,故用宣、政故事,然僅列十數炬。太后陽若不聞。上至,奉卮,白太后以燭頗愜聖意否?太后謂上曰:「你爹爹每夜常設數百枝,諸人閣份亦然。」上因太后起更衣,微謂憲聖(高宗吳皇后)曰:「如何比得爹爹富貴!」

太后嫌棄蠟燭不如宋徽宗時期豪華,趙構只得老老實實的說:「如何比得爹爹富貴!」


第二條是高宗趙構對宋孝宗說大臣張浚的壞話:

光堯每以張浚誤大計為辭,謂上:「毋信其虛名。浚專把國家名器錢物做人情。浚有一冊子,才遇士大夫來見,必問其爵里書之,若心許其他日薦用者。又熔金碗飲兵將官,即以予之。不知官職是誰底,金碗是誰底。」

趙構說:張浚這小子不老實啊,到處做好人,不知道做人情的官職是誰給的、金碗是誰給的嗎!


最後,明清時的朱元璋、朱棣、雍正之類的就不贅述了,他們的大白話已經紅過幾波了。

總之,皇帝平時說話就直接用的當時口語,除非正式場合,不會特意選用文言;後人在正史中記錄時,可能會將當時的口語潤色轉寫成文縐縐的文言。


時甘肅闕總兵官會推恭順侯吳瑾,英廟(明英宗)以為得人,召問王公(王翱)如何,王公以為不可用。英廟遽曰:「老王執拗,外庭皆道此人好,獨爾以為不好,何也?」王公叩頭曰:「吳瑾是色目人,甘肅地近西域,多回回雜處,豈不笑我中國乏人?」英廟即撫掌曰:「還是老王有見識,即命另推。」—— 溪山余話(明·陸深)


陸深是弘治十八年的進士,任過國子監司業,以詹事致仕。對朝堂上之事,不會隨便臆想。這裡能看出來,英宗的話也是相當白話。


看看現在正熱播的大秦帝國你就知道了,國君跟相國一言不合就罵起來了,宣太后直接跟他國使臣飆車,我覺得這才是歷史的真面貌。

飆車場景:

韓國使者:魏國攻打我國,多次向秦國求救,秦國卻不派兵援助,是為何啊?

宣太后:過去我服侍先王的時候,如果先王坐在我身上,我就會覺得特別疲憊。但是如果先王整個人趴在我身上,我反倒覺得沒那麼累了。(轉向旁邊坐著的魏紓)姐姐可知這是為何?

(看到這裡我的內心:因為壓強變小了呀……)

然後宣太后:因為先王趴在我身上的時候我能夠得到好處,所以我就不會覺得那麼累了……

(事實證明我還是太年輕了,猝不及防……)


不會。

那棵老歪脖子樹還站在皇宮後邊天天地盯著你們哪!


雍正皇帝

1、批田文鏡折:朕就是這樣漢子!就是這樣秉性!就是這樣皇帝!爾等大臣若不負朕,朕再不負爾等也,勉之!
2、批蔡廷折:李枝英竟不是個人,大笑話!真笑話!有面傳口諭,朕笑得了不得,真武夫矣。
3、批楊宗仁折:該!該!該!該!只是便宜了滿丕等,都走開了。不要饒他們,都連引在內方暢快!
4、批傅泰折:你是神仙么?似此無知狂詐之言,豈可在君父之前率意胡說的!


皇帝連批奏摺都是如此地隨性,更何況說話呢~


刀口舔血的開國皇帝估計不會,但後來那些文質彬彬的子孫應該會


前面有人答了明太祖朱元璋和衍聖公的對話,這裡列一個清仁宗嘉慶帝在嘉慶24年(1819年)與當時的衍聖公孔慶鎔的對話:

我想到曲阜去,不能,你知道不?山東的水都過了臨清了,這個怎麼好,真沒法。聖廟新修的,我等到七八年後去,又殘舊了,怎麼了?

幾天後見面,又說:

我登基已是二十四年,總不能去(祭孔),是個大缺典。我從前雖然隨著高宗(乾隆帝)去過兩回,到底不算。我到你那裡去容易,就是路上難,水路罷亦難走,旱路罷亦難走……你看河上水這麼大,山東民情亦不好,到底怎麼好?弄得真沒法,了不得!

焦慮煩躁之態,讓人忍俊不禁。

(見張宏傑:《乾隆皇帝的十張面孔》,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9年4月出版,第335頁。)


當然不會了,我們看到的史書都是經史官整理精簡記錄下來的,當然會顯得很正式,另外所有的聖旨都是由特定官員按照特定格式寫成的,正常皇帝要是都這麼說話還不得瘋了……

另外文縐縐也是看時代的,有些古代的粗話髒話放在現在看來自然是頗有古風,但這些在當時可都不是好話。

舉個例子吧,《史記·韓信盧綰列傳第三十三》【上問周昌曰:「趙亦有壯士可令將者乎?」對曰:「有四人。」四人謁,上謾罵曰:「豎子能為將乎?」

這段話背景是這樣的,高祖十年九月,陳豨造反,劉邦親自領兵征討。到了邯鄲以後,劉邦問手下的大臣周昌趙地是否有壯士能夠領軍,周昌回答有四人可領兵。等到四人上來劉邦見了以後,劉邦罵道:「豎子能為將乎?」

「豎子能為將乎?」這句話現在乍一看之乎者也的很高級,但是如果翻譯成現在的話就是「這四個小逼崽子也TM能當師長?」

還有後來的漢景帝,在面對著名的倔驢丞相周亞夫的時候也氣到喊過:「吾不用也!」這樣的話,這句看起來好像挺文明的,但在當時卻相當於現在「老子TM要炒了你!」這樣的話。

說句不好聽的,普通人熟知的那些有名有姓的皇帝中有一小半都是半文盲水平。劉邦這個大流氓就不說了,趙匡胤也是個和臣子一言不合就私底下單挑分高下的奇葩,成吉思汗也算得上是皇帝吧,他下達的軍令都是唱成歌傳達下去的……朱元璋雖說出身最低,但文學素養可不差,不過人家一天批幾百條奏摺,哪顧得上斟字酌句?這還沒算上歷史上那些出過家的、坐過牢的、玩cosplay的、做木工活的皇帝呢,你能指望這幫人每次張嘴都文縐縐的引經據典嗎?

反正我是不信的。


手機攝於南京江寧織造博物館,效果不好將就將就看了。
康熙硃批摺子,多數是曹寅的(曹雪芹的祖父)
真是讓我感覺大帝一副高冷傲嬌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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