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小說中的多數男主角到最後為什麼要選擇激流勇退?作者通過這樣的結局設計是想表達什麼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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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遇合變幻,窮通成敗,雖有關機緣氣運,自有幸與不幸之別,但歸根結底,總是由個人本來的性格決定。」 —金庸

在笑傲江湖的後記裡面,金庸先生談到,人生在世,充分圓滿的自由根本是不可能的。解脫一切慾望而得以大徹大悟,不是常人之所能。那些熱衷於權力的人,受心中權力欲的驅策,身不由己,去做許許多多違背良心的事,其實都是很可憐的。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想退隱也不是容易的事。劉正風追求藝術上的自由,重視莫逆於心的友誼,想要金盆洗手;梅庄四友盼望在孤山隱姓埋名,享受琴棋書畫的樂趣;他們都無法做到,卒以身殉,因為權力鬥爭的不允許。

對於郭靖那樣捨身赴難,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大俠,在道義上當有更大的肯定。但令狐沖不是大俠,是陶潛那樣追求自由和個性解放的隱士。風清揚是心灰意懶、慚愧懊喪而退隱,令狐沖卻是天生的不受羈勒,是天生的隱士,他對權力沒有興趣,沒有」千秋萬載,一統江湖「的野心

令狐沖在笑傲江湖裡最大特點就是率性任情。剛出場的時候,便是」問到酒香撲鼻,跟叫花子討酒喝,那叫花子身上污垢足足有三寸厚,爛衫上白虱鑽進鑽出,眼淚鼻涕,滿臉都是。他也不嫌臟,用一輛銀子換一口酒喝,喝酒的時候還使出師父所授的氣功來,竟不換氣,猶似烏龍取水,把大半葫蘆酒喝的滴酒不剩。「

身為華山派的大師兄,卻全沒有把這樣的名號拿來禁錮自己的言行,隨心所欲,不守俗禮,而且他這樣做不是故意為之,而是常常忘記自己的行為是違反世俗常規。

救儀琳的時候,也用了不少手段,嬉笑怒罵,信口開河,詭計多端,說甚麼「一見尼姑,逢賭必輸」 為氣走儀琳,在群玉院中,將儀琳和曲非煙藏在被窩裡冒充妓女等等,後來回華山之後,因為種種行徑犯了華山七戒,被岳不群一一指出,罰面壁一年。

但令狐沖所認同的卻是風清揚後說的:「大丈夫行事,愛怎樣便怎樣,行雲流水,行意所至,甚麼武林規矩,門規教條,全都是放他媽的狗臭屁!」 風清揚這幾句話當真說到了他心坎中去,聽來說不出的痛快。

後來田伯光上思過崖用武力逼他離開華山去見儀琳,令狐沖道:「我不願做的事,別說是你,便是師父,師娘,五嶽盟主,皇帝老子,誰也無法勉強。」 後又因傷重命不久矣,平一指勸他戒酒,戒色,戒斗,還能多活一二年。令狐沖道:"人生在世,會當暢情適意,連酒也不能喝,女人不能想,人家欺到頭上不能還手,還做甚麼人,不如及早死了,來得爽快。"
還有與向問天相遇一段,著實精彩。「令狐沖不知這老者姓名來歷,不知何以有許多武林中人要和他為難,更不知他是正是邪,只是欽佩他這般旁若無人的豪氣,又不知不覺間起了同病相憐、惺惺相惜之意,當下踏步向前,朗聲說道:』前輩請了,你獨酌無伴,未免寂寞,我來陪你喝酒。『 「 這便是性情中人。

可最可貴之處卻在於他有自己的準則和底線。他最被」正派人士「指責的是正邪不分,任意妄為,可事實恰恰相反。

做恆山掌門,」定閑師太臨死之時,受傷雖重,神智仍很清醒,絲毫無迷亂之象,他卻何以要我去當恆山派掌門?恆山派門下沒一個男人,聽說上一輩的掌門人也都是女尼,我一個大男人怎能當恆山派掌門?這話傳將出去,豈不教江湖上好漢都笑掉了下巴?哼,我既己答允了她,大丈夫豈能食言?我行我素,旁人恥笑,又理他怎地?

拒投少林門下,學經救命。」此時我已無路可走,倘若託庇於少林派門下,不但能學到神妙內功,救得性命,而且以少林派的威名,江湖上確是無人敢向方證大師的弟子生事。但便在此時,胸中一股倔強之氣,勃然而興,心道:」大丈夫不能自立於天地之間,腆顏向別派託庇求生,算什麼英雄好漢?江湖上千千萬萬人要殺我,就讓他們來殺我好了,師父不要我了,將我逐出了華山派,我便獨來獨往,卻又怎地?

還有任我行脫困後,幾次威逼令狐沖讓他入日月神教,先後以華山上下的性命和門派的存亡,令狐沖自己因修習吸星大法而帶來的性命之虞,恆山上下的生死存亡,和盈盈的婚事作威脅。結果令狐沖就是不願意做,他是這樣拒絕的,他說「自己的性命是撿來的,所以丟了也沒什麼;華山恆山立派幾十年,自有他們的得以存在的能力,不是你想滅就能滅得了的;他和任盈盈傾向相愛天下皆知,你豈能阻擋?」

最後,在少林室,岳不群以」重返華山「和」娶岳靈珊為妻」相誘,這是令狐衝心中最大的兩個願望。突然之間,師父當著天下高手之前,將這兩件事允諾了,霎時之間,喜悅之前充塞胸臆,但他卻猛地里省悟,」我得返華山,再和小師妹成婚,人生又復何求?但盈盈、任教主,大哥卻又如何,這場比試一輸,他們三人便得留在少室山下,說不定尚有殺身之禍。我貪圖一己之樂,卻負人一至於斯,那還算是人么?「心中又是一動:」盈盈甘心為我而死,我竟可舍之不顧,天下負心薄倖之人,還有更比得上我令狐沖嗎?無論如何,我可不能負了盈盈對我的情義。「

在笑傲江湖裡,甚至是金庸先生的小說里,也從沒有用這麼多的筆墨來塑造一個人物的性格,不光是從令狐沖的言、行,還有他人對令狐沖的評語,『他生性倜儻,不拘小節」,「他胡鬧任性,輕浮好酒。」 」大師兄說話行事瘋瘋癲癲。「 」他為人又是隨隨便便。「此處便不一一列舉了,在小說中隨處可見。總之,擁有這樣的性情的令狐沖,只有」笑傲江湖」的自由自在才是他追求的目標,也是他的歸宿

再說張無忌,在倚天屠龍記里,金庸先生已經給張無忌下了定論,原文寫到:

」只是他覺得這個也好,那個也好,於是便不敢多想。他武功雖強,性格其實頗為優柔寡斷,萬事只來,往往順其當然,當不得己處,也不願拂逆旁人之意,寧可捨己從人,習乾坤大挪移是從小昭之請;任明教教主既是迫於形勢,亦是殷天正,殷野王等動之以情;與周芷若訂婚是奉謝遜之命;不與周芷若拜堂又是為趙敏所迫,當日金花婆婆與殷離若非以武力強脅,而是婉言求他同去金華島,他多半便就去了,有時他內心深處,不免也想:」要是我能和這四位姑娘終身廝守在一起,大家和和睦睦,豈不逍遙快樂?「

後記里寫到:

張無忌的一生卻總是在受別人的影響,被環境所支配,無法解脫束縛,在愛情上,楊過對小龍女至死靡他,視社會規範如無物,郭靖在黃蓉和華箏公主之間搖擺,純粹是出於道德價值,在愛情上絕不猶疑。張無忌卻始終拖泥帶水,對於周芷若,趙敏,殷離,小昭這四個姑娘,似乎他對趙敏愛的最深,最後對周芷若也這般說了,但在他內心深處,到底愛哪一個姑娘更加多些?恐怕他自己也不知道。

作者也不知道,既然他的個性已寫成這樣子,一切發展全憑他的性格而定,作者也無法干預看。像張無忌這樣的人,任他武功再高,終究是不能做政治上的大領袖,當然,他自己根本不想做,就算勉強做了,最後也必定失敗。中國三千年的政治史,早就將結論明確的擺在那裡。中國成功的政治領袖,第一個條件是忍,包括克制自己之忍,容人之忍,以及對政敵的殘忍。第二個條件是決斷明快,第三是極強的權力欲。張無忌半個條件也沒有。

由此看來,張無忌的隱退也是必然的。

其實金庸先生對隱士的態度也早已在笑傲江湖後記里表明了。

聰明才智之士,勇武有力之人,極大多數是積極進取的。道德標準把他們劃分為兩類:努力目標是為大多數人謀福利的,是好人;只著眼於自己的權力名位、物質慾望,而損害旁人的,是壞人。好人或壞人的大小,以其嘉惠或損害的人數和程度而定。政治上大多數時期中是壞人當權,於是不斷有人想取而代之;有人想進行改革;另有一種人對改革不存希望,也不想和當權派同流合污,他們的抉擇是退出鬥爭漩渦,獨善其身。所以一向有當權派、造反派、改革派,以及隱士。

中國的傳統觀念,是鼓勵人「學而優則仕」,學孔子那樣「知其不可而為之」,但對隱士也有極高的評價,認為他們清高。隱士對社會並無積極貢獻,然而他們的行為和爭權奪利之徒截然不同,提供了另一種範例。中國人在道德上對人要求很寬,只消不是損害旁人,就算是好人了。

《論語》記載了許多隱者,晨門、楚狂接輿、長沮、桀溺、荷A丈人、伯夷、叔齊、虞仲、夷逸、朱張、柳下惠、少連等等,孔子對他們都很尊敬,雖然,並不同意他們的作風。孔子對隱者分為三類:像伯夷、叔齊那樣,不放棄自己意志,不犧牲自己尊嚴(「不降其志,不辱其身」);像柳下惠、少連那樣,意志和尊嚴有所犧牲,但言行合情合理(「降志辱身矣,言中倫,行中慮,其斯而已矣」);像虞仲、夷逸那樣,則是逃世隱居,放肆直言,不做壞事,不參與政治(「隱居放言,身中清,廢中權」)。孔子對他們評價都很好,顯然認為隱者也有積極的一面。

參與政治活動,意志和尊嚴不得不有所捨棄,那是無可奈何的。柳下惠做法官,曾被三次罷官,人家勸他出國。柳下惠堅持正義,回答說:「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枉道而事人,何必去父母之邦?」(《論語》)。

關鍵是在「事人」。為了大眾利益而從政,非事人不可;堅持原則而為公眾服務,不以功名富貴為念,雖然不得不聽從上級命令,但也可以說是「隱士」——至於一般意義的隱士,基本要求是求個性的解放自由而不必事人。

金庸先生也多次提到他寫小說是為了刻畫人性,那麼安排主角隱退的情節肯定也是符合人物的性格的。

我寫武俠小說是想寫人性,就像大多數小說一樣。這部小說通過書中一些人物,企圖刻劃中國三千多年來政治生活中的若干普遍現象。影射性的小說並無多大意義,政治情況很快就會改變,只有刻劃人性,才有較長期的價值。不顧一切的奪取權力,是古今中外政治生活的基本情況,過去幾千年是這樣,今後幾千年恐怕仍會是這樣。

任我行、東方不敗、岳不群、左冷禪這些人,在我設想時主要不是武林高手,而是政治人物。林平之、向問天、方證大師、沖慮道人、定閑師太、莫大先生、余滄海等人也是政治人物。這種形形色色的人物,每一個朝代中都有,大概在別的國家中也都有。

「千秋萬載,一統江湖」的口號,在六十年代時就寫在書中了。任我行因掌握大權而腐化,那是人性的普遍現象。這些都不是書成後的增添或改作。

神鵰」企圖通過楊過這個角色,抒寫世間禮法習俗對人心靈和行為的拘束。禮法習俗都是暫時性的,但當其存在之時,卻有巨大的社會力量。師生不能結婚的觀念,在現代人心目中當然根本不存在,然而在郭靖、楊過時代卻是天經地義。

然則我們今日認為天經地義的許許多多規矩習俗,數百年後是不是也大有可能被人認為毫無意義呢?道德規範、行為準則、風俗習慣等等社會的行為模式,經常隨著時代而改變,然而人的性格和感情,變動卻十分緩慢。

三千年前《詩經》中的歡悅、哀傷、懷念、悲苦,與今日人們的感情仍是並無重大分別。我個人始終覺得,在小說中,人的性格和感情,比社會意義具有更大的重要性。

郭靖說:「為國為民,俠之大者」,這句話在今日仍有重大的積極意義。但我深信將來國家的界限一定會消滅,那時候「愛國」、「抗敵」等等觀念就沒有多大意義了。

然而父母子女兄弟間的親情、純真的友誼、愛情、正義感、仁善、勇於助人、為社會獻身等等感情與品德,相信今後還是長期的為人們所讚美,這似乎不是任何政治理論、經濟制度、社會改革、宗教信仰等所能代替的。

武俠小說的故事不免有過分的離奇和巧合。我一直希望做到,武功可以事實上不可能,人的性格總應當是可能的。

楊過和小龍女一離一合,其事甚奇,似乎歸於天意和巧合,其實卻須歸因於兩人本身的性格。兩人若非鍾情如此之深,決不會一一躍入谷中;小龍女若非天性淡泊,決難在谷底長時獨居;楊過如不是生具至性,也定然不會十六年如一日,至死不悔。當然,倘若谷底並非水潭而系山石,則兩人躍下後粉身碎骨,終於還是同穴而葬。

歷史上的事件和人物,要放在當時的歷史環境中去看。宋遼之際、元明之際,明清之際,漢族和契丹、蒙古、滿族等民族有激烈鬥爭;蒙古、滿人利用宗教作為政治工具。小說所想描述的,是當時人的觀念和心態,不能用後世或現代人的觀念去衡量。我寫小說,旨在刻畫個性,抒寫人性中的喜愁悲歡。小說並不影射什麼,如果有所斥責,那是人性中卑污陰暗的品質。政治觀點、社會上的流行理念時時變遷,人性卻變動極少。

其他幾部書,除了天龍八部,射鵰英雄傳,主要的隱退之由大抵都在這樣的框架以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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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邀。

我猜下他的心思吧。

金庸先生的意思是:
浮游天地,亂邦不居。

白話就是:
改朝換代了,貴圈真亂,我躲開去,不跟你們混。


金庸十五部主角,並不個個隱退。
胡斐沒隱退,只是守著自己的雪山。
段譽回去做皇帝,虛竹回去靈鷲宮。
郭靖守在了襄陽。李文秀到了中原。
石頭沒有隱退。《鴛鴦刀》那對小夫妻也沒有。

隱退的幾位:
陳家洛是有滿漢之別,韋小寶是覺得你們滿漢撕扯好亂啊。
狄雲是覺得世道喪亂了。
令狐沖是天生愛自由,范蠡是功成身退。
楊過是遇到了改朝換代。
張無忌是遇到了改朝換代。
袁承志是遇到了改朝換代。

改朝換代,無法改變,於是隱世了。

在改朝換代的時候,郭靖是留下來拚命了。
隱士們則是隱世了。
但這不只是小說寫法。

《袁崇煥評傳》里有句話。

《碧血劍》中的袁承志,在性格上只是一個平凡人物。他沒有抗拒艱難時世的勇氣,受了挫折後逃避海外,就像我們大多數在海外的人一樣。

這話什麼意思?
袁承志和「我們海外的人」,一樣?


聊一聊《碧血劍》:
全書是以袁承志為主要視角,看到了明末那段歲月。
描述崇禎無道。描述李自成豪邁。描述皇太極雄才大略。
但也寫了李自成入北京後,如何驕奢淫逸,如何軍紀喪亂,如何殺功臣李岩,中原又如何衣冠凋零。
中原政權被西北農民政權迭代,關外則虎視眈眈。袁承志心灰意冷,出海而去。
金庸說袁承志「和我們大多數在海外的人一樣」。

按,《碧血劍》寫於1956年。想想當時的時勢。
要知道,當時很流行用李自成比喻同樣在西北起兵的某政權的。參考郭沫若《甲申三百年祭》。
意思夠明白了吧?

金庸是很愛寫社論,很敏感於政治的。
《笑傲江湖》里,他寫東方不敗,其實是在描述誰?
他寫日月神教,其實是在說誰?

看一下令狐沖為什麼不入日月神教。

令狐沖站在殿口,太陽光從背後射來,殿外一片明朗,陰暗的長殿之中卻是近百人伏在地下,口吐頌辭。他心下說不出厭惡。
可是甚麼『中興聖教,澤被蒼生』,甚麼『文成武德,仁義英明』,男子漢大丈夫整日價說這些無恥的言語,當真玷污了英雄豪傑的清白!
我當初只道這些無聊的玩意兒,只是東方不敗與楊蓮亭所想出來折磨人的手段,但瞧這情形,任教主聽著這些諛詞,竟也欣然自得,絲毫不覺得肉麻!」
任教主還是和東方不敗一樣,以恐懼之心威懾教眾。眾人面子上恭順,心底卻憤怒不服,這個『忠』字,從何說起?」
接著又聽一人說東方不敗荒淫好色,強搶民女,淫辱教眾妻女,生下私生子無數。
令狐衝心想:「東方不敗為練《葵花寶典》中的奇功,早已自宮,甚麼淫辱婦女,生下私生子無數,哈哈,哈哈!」他想到這裡,再也忍耐不住,不由得笑出聲來。

令狐衝心中本來好生委決不下,聽上官雲贈了自己八字頌詞,甚麼「壽比南山、福澤無窮」,比之任我行的「千秋萬載,一統江湖」似乎是差了一級,但也不過是「九千歲」與「萬歲」之別,若是當了副教主,這八字頌詞,只怕就此永遠跟定了自己,想到此處,覺得十分滑稽,忍不住嗤的一聲,笑了出來。

這段具體在說什麼,過於明顯了吧。

壽比南山福澤無窮,比千秋萬載一統江湖只差一級。
就像永遠健康比萬壽無疆只差一級。
多的就不能說了。
但該明白的,應該明白了。

在最後一部《鹿鼎記》里,韋小寶最初熱血地想做英雄好漢,於是加入了天地會。
後來等他身兼天地會、清朝、神龍教、俄羅斯宮廷、與西藏蒙古都有結拜兄弟之情、少林寺高僧等無數身份的韋爵爺,見過了滄海桑田,知道了所有的真相後,才決定什麼都不幹的。
因為他什麼都見過了,對政治的真相是什麼,一目了然了。

《鹿鼎記》里,寫神龍教教主娶個年輕老婆,屠殺老兄弟,每天「仙福永享,壽與天齊」,具體是在描述誰?

韋小寶建議蘇菲亞公主奪權時,讓她許諾火槍手「搶錢搶女人,去造反,搶大財主」是什麼意思。

多的就不能說了。
但該明白的,應該明白了。


《碧血劍》最後一回回目:《空負安邦志,遂吟去國行》。是有安邦定國志向的,還是走了。
後來《笑傲江湖》,到最後一回,叫做《曲諧》,也無非是躲到世外,合奏一曲。先前曲洋和劉正風想合奏,被殺掉了。令狐沖和任盈盈也不過想去到一個想笑就笑,想彈琴就彈琴的世界而已。
《鹿鼎記》最後一回的回目:《鶚立雲端原矯矯 鴻飛天外又冥冥》。不解釋了。
同樣是隱退,心思也是在變化的。


我想有兩層顯而易見的原因
1. 盡量不與歷史衝突
金庸武俠中的主角中有相當一部分與歷史人物和大事件有交集,其中幾個的交集程度已經到了足以影響歷史走向的地步。比如阿青刺殺西施,比如蕭峰阻止契丹大軍南下,比如郭靖守襄陽,比如楊過擊殺蒙哥大汗,比如張無忌統領的明教推翻元朝一統天下,比如袁承志面對闖軍分裂事件,比如紅花會策反乾隆等等,這些事件中如果主角最終不是以消極態度處理的話,要麼身死道消,要麼就與人人皆知的歷史記錄相違背。金庸寫小說樂於加入歷史背景,從某種意義上就是為了增加真實感和代入感,如果出現明顯違背史實的情節就自相矛盾了。這一點,別說是金庸,就是黃易還知道讓嬴政抹去一切與項少龍有關的歷史記錄呢。

2. 對「俠」文化命運的暗示
韓非的一句「俠以武犯禁」,其實說明了現實中的古代知識分子都已經認識到了「俠」文化與法制社會存在的明顯衝突。「俠」的思想可以照進人的夢想但終究照不進現實。要保證小說在邏輯上能夠被大多數人接受,俠的行為與真實社會制度的結合必須是受限的。在某些政權動蕩,社會紛亂的時期,俠文化的和行俠仗義的行為可以風行一時,但最終總要隨著社會再次趨於穩定而歸於虛無。那些大俠如果不歸隱,早晚要走上與政府敵對的道路,搞得最後無法收場。所以,歸隱或者說消極地淡出是一種理性的選擇。


金庸筆下的歸隱,除了令狐沖和楊過是主動的,有多少人是被迫的?

陳家洛賠上了心愛的女人的性命依舊一事無成,只得暫避回疆;袁承志目睹了李自成入京後的燒殺擄掠和對李岩的迫害,心灰意冷才遠走海外;張無忌被朱元璋竊取的革命果實才選擇歸隱;韋小寶見證了反清復明的失敗才選擇深藏功與名。

其實金庸內心深處很清楚,憑藉武功,是無法阻攔歷史的進程。重要的是這種肩負天下蒼生的責任感。為天下盡了道義,還能選擇歸隱,何嘗不是最好的結局?


當領導後的故事更難寫……
咳咳,金庸寫權謀的頂峰就是《笑傲江湖》了。也寫得不錯,可是這只是一篇以令狐沖這個半局外人的角度寫的,還是有些bug。要是以局內人的角度來寫,就更難寫了。


這個問題的答案有兩個層面,一是作者自己的思想投射影響的,二是武俠這個體裁決定的。

先說作者自己思想的投射。一個作者,總是自覺不自覺的把自己的三觀投射在作品之中,這已經是老生常談了。金庸自身的經歷對對作品中提倡的三觀影響巨大。金庸是一個熱心全民族命運的傳統知識分子。建國之後曾赴北京外交部求職,未果。後來其族叔死於鎮反,他就在香港呆了下來。這一段經歷對他的觸動無疑是相當大的。之後主辦明報,發表了很多社論,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在默默看著神州大地發展的一切。對於那廣大土地上發生的事情,他只是看著,發些議論。

一個人的命運啊,當然要靠自我奮鬥,但是也要考慮到歷史的進程
---長者

《射鵰英雄傳》里有一處看似閑筆實則夫子自道的橋段:

忽聽丘處機道:「華山是我道家靈地,這十二株大龍藤,相傳是希夷先生陳摶老祖所植。」郭靖道:「陳摶老祖?那就是一睡經年不醒的仙長么?」丘處機道:「陳摶老祖生於唐末,中歷梁唐晉漢周五代,每聞換朝改姓,總是愀然不樂,閉門高卧。世間傳他一睡經年,其實只是他憂心天下紛擾,百姓受苦,不願出門而已。及聞宋太祖登基,卻哈哈大笑,喜歡得從驢子背上掉了下來,說道天下從此太平了。宋太祖仁厚愛民,天下百姓確是得了他不少好處。」
郭靖道:「陳摶老祖若是生於今日,少不免又要窮年累月的閉門睡覺了。」丘處機長嘆一聲,說道:「蒙古雄起北方,蓄意南侵,宋朝君臣又昏庸若斯,眼見天下事已不可為。然我輩男兒,明知其不可亦當為之。希夷先生雖是高人,但為憂世而袖手高卧,卻大非仁人俠士的行徑。」郭靖默然。兩人將坐騎留在山腳,緩步上山,經桃花坪,過希夷匣,登莎夢坪,山道愈行愈險,上西玄門時已須援鐵索而登,兩人都是一身上乘輕功,自是頃刻即上。又行七里而至青坪,坪盡,山石如削,北壁下大石當路。丘處機道:「此石叫作回心石,再上去山道奇險,遊客至此,就該回頭了。」遠遠望見一個小小石亭。丘處機道:「這便是賭棋亭了。相傳宋太祖與希夷先生曾奕棋於此,將華山作為賭注,宋太祖輸了,從此華山上的土地就不須繳納錢糧。」郭靖道:「成吉思汗、花剌子模國王、大金大宋的皇帝他們,都似是以天下為賭注,大家下棋。」丘處機點頭道:「正是。靖兒,你近來潛思默念,頗有所見,已不是以前那般渾渾噩噩的一個傻小子了。」又道:「這些帝王元帥們以天下為賭注,輸了的不但輸去了江山,輸去了自己性命,可還害苦了天下百姓。」

《射鵰》一書成於1957-1959年,這個時候大陸發生了什麼大家都清楚。金庸用丘仙長的話表達了自己的心聲:

「希夷先生雖是高人,但為憂世而袖手高卧,卻大非仁人俠士的行徑。」

這個時候,金庸雖然對時局不滿,但認為事尚有可為。

不少知友提到了《笑傲江湖》中的後記,此書成於1967年。講到類似的話題完全換了口氣:

中國的傳統觀念,是鼓勵人「學而優則仕」,學孔子那樣「知其不可而為之」,但對隱士也有極高的評價,認為他們清高。隱士對社會並無積極貢獻,然而他們的行為和爭權奪利之徒截然不同,提供了另一種範例。中國人在道德上對人要求很寬,只消不是損害旁人,就算是好人了。……孔子對他們評價都很好,顯然認為隱者也有積極的一面。

已經沒有了當初的雄心壯志。。。。。

到了《鹿鼎記》開篇,

那小孩道:「所以『問鼎』,『逐鹿』便是想做皇帝。未知鹿死誰手,就是不知那一個做成了皇帝。」

  那文士道:「正是。到得後來,問鼎,逐鹿,這四個字,也可借用於別處,但原來的出典,是專指做皇帝而言。」說道這裡,嘆了口氣,道:「咱們做百姓的,總是死路一條。『未知鹿死誰手』,只不過未知是誰來殺了這頭鹿,這頭鹿,卻是死定了的。」

其義不言自明。


金庸以一個避世者的心態在看著一切,寫著一切。這樣的心緒肯定會對作品的結局有一定的影響,但不是決定性的。

起決定性的因素是武俠小說這個東西。好聽點叫成年人的童話,難聽點叫精神鴉片,差不多一個意思,就是用來意淫的。在中國人極端缺乏自信之時,這樣的東西更是人們需要的。同一期還產生了類似民國大師、武術等等神話。

但武俠世界是一個開掛的世界,拳頭只能解決由拳頭產生的問題。金庸在寫第二本書時候已經借袁承志之口說出了武俠之無用:最多當個刺客。


「要考慮到歷史的進程」,一個聲音在迴響。


意淫總有醒覺之時,恍然千秋大夢總有醒的時候。金庸的小說除了笑傲江湖之外,其餘往往有明確的歷史背景,再跳也不能出圈說郭靖犁庭掃穴干翻了蒙古人。


再出圈也不能說明教得了天下,坐龍庭的是張無忌。


再出圈也不能說刀槍不入神勇無敵一掌拍翻了洋人的堅船利炮。


金庸讓袁承志用游擊戰法碰了一下洋槍隊,在各種外掛作弊的情況下幸保不失。


金庸讓風際中挨了一發火槍,死的透心涼,再深的內力也擋不住槍彈。

這種尷尬來自於體裁本身,《基督山恩仇記》里愛德蒙揩美歸隱了,大仲馬沒啥好辦法,金庸也沒有。

武俠小說是個漂亮的泡泡,泡泡早晚要破,破前要給主角安排一個下落。這個下落就是歸隱。

若干年後出現了一個黃易,給大家貢獻了無數喜聞樂見的成人橋段。他在處理當世無敵高手上又有了新的點子:直接讓他們用個人的能量把宇宙炸個口子到平行世界裡去,所謂破碎虛空。

是啊,一代宗師再牛,也要考慮歷史的進程啊。


這個位面沒處呆,可以到平行宇宙去嘛。


一顆賽艇啊。


很多作品主角行為都是和史實穿插在一起的,如果主角不退出,最後他們就會改寫歷史,之前好不容易營造出的「哇,這好像是正史」的感覺就破滅了。呂文德就要被翻案了,這怎麼行。


以上答案過度解讀了。為了給故事增加趣味,金庸小說是融入了歷史時間線的,這意味著在不同小說之間是有銜接傳承甚至重疊的。如果不讓主角隱退,下部小說必然需要交代上一部的主角,甚至還得讓他出來,甚至他的門派武功都必須傳承,那要麼就得引入降龍十八掌滅絕的bug,要麼就得遠遠的跳過這段時間線,這無形中壓縮了金庸的寫作空間。


謝邀

在我們看來,每一部武俠小說里的男主角,那些大俠們,都像鯉魚得水一樣,悠遊自在。江湖對於他們,就像一個平靜的湖面那樣。

其實,每一個俠都在心裡說,江湖,非我所願。他們真正需要的,只是在一個小水窪里,像莊子那樣,曳尾於塗中。

很多少年會把江湖跟熱血聯繫在一起,提起來就按捺不住內心的萬馬奔騰,潮流涌動。其實這跟江湖沒啥關係,只是少年愛幻想的天性犯了。

從古到今,最嚮往江湖的都是少年,對江湖一無所知的少年。也許還有少女。他們才是江湖未來的接班人。圍棋有句行話,少年時不成國手,這一輩子都成不了國手。用在江湖上也靠譜。一個人如果少年時不當俠客,這輩子恐怕沒指望了。

《武林外傳》裡面,最想當俠客的是郭芙蓉,還有佟石頭,呂秀才也勉強算一個。幾個人都年輕的很,個個熱血澎湃,呂秀才更是把自己想像成了金筆書生,拿著劍能單挑一群山賊。

不過呂秀才是文人,沒闖蕩過江湖,估計以他的身手,出去一天就死翹翹了。郭芙蓉和佟石頭倒是有身手,但是這兩個心裡全是熱血,半點沒有江湖,佟石頭砸了醉仙樓,郭芙蓉痛打了七俠鎮周邊所有善人。

雖然有錯,但也算一個開始。張無忌剛出山的時候,還被朱九真騙呢。哪個少俠不是在血與火之歌裡面舞蹈啊。但是郭芙蓉和佟石頭被老白和佟掌柜給摁下來了。老白算是武功最好的,可他當不了俠了。一是年紀大了點,二是年輕時失了足,三是實在是被江湖嚇慫了。

當大俠得趁早,年輕血氣旺的時候打下名頭,不然到了年紀大的時候,惜命,就不敢去闖蕩江湖了。要是江湖真那麼好玩的話,幹嘛要有金盆洗手這個詞呢?一位姓趙的捕頭,人老了點,退休之前想討個小老婆,結果比武招親的時候,被楊慧蘭剁了兩個膀子,最後金盆洗手也不能了,只好洗腳。

金庸武俠里,江湖最險惡的當屬《連城訣》。每個人都心懷鬼胎,連落花流水四個大俠也是,其餘人更不用講了,當面春光滿面,背過臉來就陰惻惻的。師父坑徒弟,徒弟害師父,師兄弟之間相互猜疑,父子之間相互提防,甚至情侶之間也會瞬間反目。難怪狄雲覺得玩不下去,趕緊回了大雪山。

金庸筆下那些少俠們,從一開始就不願意攪進江湖這攤渾水,沒有一個像郭芙蓉那樣,背上包袱就向世界宣布,我要去闖蕩江湖。狄雲只是個莊稼漢子,練了幾招亂七八糟的劍法,只想跟師妹一輩子吃空心菜。令狐沖大概最想像他師父師娘一樣,師兄妹結個婚,然後待在華山上喝個酒。張教主興緻勃勃,帶著趕集的心態回到中原,結果就被人拍了一掌,好容易痊癒了,想隱姓埋名,就被滅絕師太拖到光明頂,看幾個叔叔打他姥爺。

都是被裹挾進去的。最慘的是《天龍八部》裡面眾位難兄難弟,根本沒得選,從父親那一輩就在江湖裡廝殺,剛落地就要接受命運,連洗手的金盆都找不到在哪裡。慕容復必須要復他那個滅了幾百年的國,蕭峰就得擔下宋遼兩國的恩怨,段譽還好,一句你爹不是你親爹,就能推實妹,虛竹則連當個和尚都不能好好當。

楊過是比較幸運的,那個時代雖然是個戰亂年代,但他自己的江湖,就是愛情,就是他自己的姑姑。退與不退,沒什麼太大分別。在他之前,江湖兒女還都是為了國家為了民族打拚的,不能退。陳家洛為了光復漢家河山,把妹子都獻出去了,郭靖更是為了襄陽城把家都搭進去了。但那不是江湖了,郭靖的江湖,有點大隱隱於朝的意思。

再往後的幾部作品,家國的成分淡了。主角們既然處在歷史中,終究是要失敗的,張無忌那麼牛,也要被朱元璋算計,竊取革命果實。俠客們的為國為民,落了虛處,小說只好關注江湖本身。

但江湖本身卻是個名利場。你來我往,不過是求個天下第一,做什麼武林盟主。小孩子最直接,莫小貝說做了武林盟主就可以可勁兒吃糖葫蘆,就是這個道理。為了一本九陰真經,江湖腥風血雨,打到了總決賽還不過癮,還要舉辦下一場。雖然下一場獎品不是九陰真經了,但是天下五絕的位置還是誘人。那些進不了決賽圈的人也不氣餒,自己另外搞了一個攤子,在華山上評新五絕。有種你是中國好聲音,我是華夏好嗓門的意思。

最喜愛江湖的,都是老江湖,利欲熏心的那種。他們在江湖的血腥規矩里遊刃有餘,謀一個千秋萬代,一統江湖。左冷禪這樣的野心大,一心想著吞併五嶽,跟少林武當一起,躋身BAT。任我行更大,總想顛覆武林,做出一款東半球最好用的產品。至於華山派這樣的小公司,為了自保,只好自我精簡,犧牲某些不必要的。

要想在這個江湖生存下去,好像只有一個道道,權力。有了權力才能做自己想做的。那些有能力做點事情的,都是大門大派的ceo。張無忌是明教教主,找起義父來還那麼費勁,要是無名小卒,猴年馬月都找不到。令狐沖做了恆山派掌門,發現自己還是愛喝酒。東方不敗做了教主,發現自己喜歡的其實是天人化生之道,羨慕天生就是女子的任盈盈,簡單點說就是異裝癖。任我行最後發現自己志向是當皇帝,這時候他也有底氣說這話了。

在江湖越久,越是發現,世事每到最後,考驗的都是人心。老江湖們愛權力,少俠們其實期待的不是這個。他們對這個江湖,有著更熱血的期待,如果能來點愛情,那就更好了。令狐沖救了儀琳,獲得儀琳傾心,才是少俠們想要的。

但是要在江湖裡頭混,勢必要被閹割掉點什麼。白展堂被閹割了膽氣,東方不敗就真的被閹割了,林平之連靈魂都被閹割掉了。任我行最後站在華山最高峰上,準備意氣風發演講一場,結果剛說了一句我日,就掛了。經檢查是突發腦溢血,常年不健康的生活導致的。這是連基本的生活都給閹割了。

一個全須全尾的少俠,是不能常在江湖混的,江湖就是一個凈身房,每一分子都伸著刀子,要把一個少俠變成老江湖,至不濟也變成老白。

每一個不想喪失寶貴東西的人,都會默默退出自己的舞台,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張無忌給妹子畫眉,令狐沖跟妹子彈琴,楊過跟姑姑永遠在一起,慕容復做他的春秋大夢。

進江湖,或許是為了得到,或許是不得以。但是退隱江湖,只是為了不想再失去。


這是一個選擇退出江湖方式的問題。急流勇退是一種退出方式,但是金庸武俠里還有其他的退出方式。退出江湖的方式體現了金庸對人物的褒貶。我們在這裡一併討論,僅限於主角。

江湖人物最終都會退出江湖。即使不主動退出,死亡也會帶著你退出江湖。在死亡之前,退出方式還是可以主動選擇的。

在金庸的武俠世界裡,最佳的退出方式是功成身退。

金庸先生在其初期作品《俠客行》中引用了李白的詩《俠客行》,其中有一句: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這是古往今來俠客本色,已經成為金庸先生的潛意識。所以,在他的作品中有許多男主角都是功成身退,避世隱居。

令狐沖在平息了日月神教與武林正教的血雨腥風之後,就相攜愛侶任盈盈退出江湖了。楊過在飛石擊斃蒙哥,協助郭靖解了襄陽之圍後,也相攜愛侶小龍女歸隱山林了。張無忌在反元大計勝局已定之後,不追求個人地位,也相攜愛侶趙敏定居蒙古,不問世事了。

如果他們不退出,將不得不去做有違本性的事情。令狐沖如果不退隱,難免要做日月神教教主,每日聆聽令其作嘔的諂諛奉承。楊過如果不退隱,深陷世務,不能專心彌補與小龍女十六年的離別之苦。張無忌不退出,勢必要與朱元璋一爭雄長,爭奪自己並不熱衷的皇位。

與上述三人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鹿鼎記》中神龍教教主盡情享受權力,最終落得身敗名裂,以最悲催的方式退出。聯繫寫作《鹿鼎記》時間1969年的時事,神龍教的寓意是顯然的,大家可以自己想像。令狐沖、楊過、張無忌三位是金庸武俠中功成身退的典型。不改初心,不違本性,不受權力地位誘惑,不貪戀權力地位,在人生的巔峰時刻主動退出,試問世上有幾人?

即使不是功成身退,有些人主動隱退,也是出於為國為民的選擇。

紅花會群雄退居回疆,袁承志率部署移居海外,韋小寶攜家人隱居雲南,都是考慮到當時清朝已經一統天下,人心思定,而清朝皇帝相比明朝多有高明之處。如果繼續進行流血抗爭,於民於己都已無益。所謂「興,百姓苦;亡,百姓苦」。為了一己志向,攪得天下大亂,恐非俠義所為。

退出江湖,但是不改其志,不屈己,不屈人,合乎孔子所言「道不行,乘槎浮於海」。

以上討論的退出方式,應該都屬於題主所說的急流勇退。

不過,我想金庸先生最為崇敬的退出方式還是蕭峰與郭靖所選擇的方式。為了自己心中的正義,主動選擇了犧牲。俠之大者,為國為民。金庸提出的這一大俠標準,在蕭峰與郭靖身上體現最為明顯,已經突破了任俠使氣的傳統俠客標準。

蕭峰生擒遼帝,退了侵宋之兵。他這樣做本為避免兩國交兵,生民塗炭,但是無法避免被本族遼國誤解為叛國。蕭峰為了向遼帝表明心跡,並非貪圖宋國的榮華富貴,因此自刎於宋遼兩國之間的雁門關外。這樣做,既不負遼,又不負宋。雖然最終不被雙方理解,但是他只求心之所安。

至於大俠郭靖,堅守襄陽,力抗元軍,扶大廈於將傾,免黎民於塗炭。那時宋朝還有半壁江山,千萬百姓,郭靖何嘗不想擊敗元軍,功成身退?就是在襄陽淪陷之時,憑他夫婦二人武功,如想突圍,應屬易事。但是他們想到襄陽失陷,大宋江山不保,寧願殉國。現代海戰中,船長寧願隨被擊中的艦艇沉沒,也不願逃生,就和郭靖的做法無異。

武俠的江湖是江湖,歷史上與現如今的官場、職場何嘗不是江湖?

本文節選自我的文章《江湖觀察使說金庸11:退出江湖的方式》。全文請在微信里關注我的公眾號時事觀察里審閱,關注請加shishiguancha。為了回答問題進行了刪節,這裡只有全文的二分之一。


要不然呢?像龍珠里的孫悟空一樣,一次又一次地拯救地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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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小說「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
那麼,這麼多小說里,有多少個男主角的結局是急流勇退的?
《飛狐外傳》:胡斐一路打打殺殺,從未見有急流勇退之意。
《雪山飛狐》:也沒有急流勇退
《連城訣》:狄雲和水笙隱居雪山,而狄雲此時握有連城訣寶藏、神照功、血刀刀法,因此可以算得上急流勇退。而他之所以隱居,原因也是說他看穿了世事人心,想遠離機心和狡詐。
《天龍八部》:段譽最後勘破心魔,回到大理。但此處並未有急流勇退之意
《射鵰英雄傳》:郭靖和黃蓉在一起,也沒有寫到急流勇退
《白馬嘯西風》:李文秀結局是遠走。而寶藏也是一些文房四寶。因此,也算不上急流勇退
《鹿鼎記》:韋爵爺人生贏家,明顯的急流勇退啊!!!
《笑傲江湖》:結局中,任我行死,岳不群亡。但皆非令狐沖所為。故而結局算不得急流勇退
《書劍恩仇錄》:這就是個悲劇,陳家洛也不是急流勇退
《神鵰俠侶》:楊過與小龍女隱居活死人墓。而此時,楊過身為神鵰俠,武功已經是一等一的高手,又是西狂。故而,算得上是激流勇退。而原因也無非是小龍女。
《俠客行》:石破天學到俠客行神功,又娶到了阿秀。可謂武林第一人,然則心性使然。急流勇退,算不得上
《倚天屠龍記》:張無忌和趙敏隱居蒙古。而張無忌更是明教教主,身負乾坤大挪移、九陽神功。真正的急流勇退
《碧血劍》:袁承志退是退,但不能說是急流勇退
《鴛鴦刀》:結局仁者無敵,也沒有說到一個主角急流勇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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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綜上看來
金庸先生小說的主角急流勇退的,誠然不多!
但是說退的,卻還是有那麼幾個!

勉強算來,《連城訣》、《鹿鼎記》、《神鵰俠侶》、《倚天屠龍記》
這四部算得上急流勇退
《天龍八部》、《俠客行》、《笑傲江湖》、《書劍恩仇錄》、《碧血劍》
這五部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勉強算得上是一種「退」

先看前四部:
除開連城訣,其他三部由於電視劇的原因,可謂家喻戶曉。韋小寶退,是因為他深知這個世界或者說政治的規則!楊過退呢?是因為愛情。張無忌退,是因為他本性就是個隱士,他沒有進的目標。
而狄雲,則是不喜歡外界的爾虞我詐
所以,金庸在這裡表現的,分別是
連:對社會爾虞我詐的譏諷和批判
鹿:對政治的暗諷,以及俠退出歷史的說明
神:簡單的愛情而已
倚:這裡不得不說一下啊,張無忌這個人,從小時生活在世外的!冰火島上,只跟義父父母一起。所以這種隱士的心性,紮根在他的骨子裡

再看後五部
天、俠。這兩部都有較強的佛學氣息。段譽在天龍寺被誇有佛心,石破天本就是佛法中的無我。因此,兩個人在性格上,註定了不會進也不會退。全是命運使然!這兩個人,學到什麼武功,遭遇什麼事,都是命運。尤其是俠客行!
而笑就不同了。笑傲江湖全書都是對江湖的辛辣諷刺,暗諷的也是政治。而令狐沖的本質,其實就是隱士。大隱隱於朝的隱士,批判江湖
那書、碧兩個呢?則是對某些理想主義的破滅。兩個主人公是因為沒法進了,所以才退的。

最後,貼一下金庸先生小說成書時間的表,很值得玩味
1955 《書劍恩仇錄》
1956《碧血劍》
1957《射鵰英雄傳》
1959《神鵰俠侶》《雪山飛狐》
1960《飛狐外傳》
1961《倚天屠龍記》《鴛鴦刀》《白馬嘯西風》
1963《連城訣》《天龍八部》
1965《俠客行》
1967《笑傲江湖》
1969《鹿鼎記》
1970《越女劍》
1972《鹿鼎記》連載完畢,宣布就此封筆不寫武俠小說。


激流勇退是一種人生智慧,我看過電影守望者,曾經打遍天下的義警夜梟,最後在家中死於小混混圍毆,赤手空拳身著披風的蛾人被歹徒機槍掃死;
有句話叫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淹死的都是會水的,武力成就了他們,但是如果不知足,不能及時退出,武力也將毀了他們。武功再高在機槍前不足一提,正所謂功夫再高也怕菜刀,身法再屌,板磚撂倒。
再者,樹大招風,東方不敗號稱天下第一,而全天下武林皆反之最後不得善終;掃地僧清心寡欲的背後,又有著怎樣的一種豁達和明智
多少風流人物皆付笑談中,再成名那一刻隱退,也算是功成名就了吧


金庸本人也不正如此?不管是寫武俠小說,70年代擱筆;還是59年創立《明報》,鼎盛期賣掉;同期去職,辭別香港政壇,似乎都是在正確的時機選擇了退隱。

記得以前看他的採訪,他自己寫過,「我在三十歲稍過後開始寫武俠小說,所描寫的男主角為數眾多,個性和遭遇頗為繁複。但寫到最後,男主角的結局通常不出於兩途:或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或飄然而去,遁世隱居。大概由於我從小就對范蠡、張良一類高人十分欽仰,而少年時代的顛沛流離使我一直渴望恬淡安泰的生活,所以不知不覺之間,我筆下郭靖、喬峰、康熙一類的人物寫得較少,多數以另一類的歸宿為結局。」

退隱前他寫了一首詩,蓬萊極目覓仙山,但見白雲相往還。放下無求心自在,瓊宮仙境即人間。也許這樣才能稱之為俠吧。

看到前面有人提到儒道,老子固然是隱學大家,不過其實也些佛家的「空」的意味吧。


高處不勝寒,無敵了當然要隱退。


染指江湖皆悲局?


因為金庸在寫武俠。
不同於其他種類的歷史人物,俠客一生只做一件事情。復仇,求愛,或者遵守一個約定。
這個點兒到了,俠客的highLight就到了,再往下,就歸隱,這個事兒,再不談了。俠客絕少追逐無盡的和平與正義。一來沒時間,二來逼格不夠。
一個俠客沒有辦法撐起更大格局的故事。要強寫他的一生,反而境界就小了。在這方面,金老實是厲害:楊過找到了姑姑,張無忌解了少林之圍,胡斐完成了他的願望。郭靖大仇已報。關於武俠的故事就完了。


大多數人能想到的最好的人生不就是激流勇退,並且退成功么?做生意賺了一筆然後結束,當官的那啥以後全家移民並且成功而無後遺症之類的。一個道理


中國人骨子裡的精神傳統就是儒道合一。「功成身退」是最大的理想。「功成」是入世是儒,為國為民,兼濟天下。「身退」是出世是道,急流勇退,歸隱田園。懂得急流勇退的范蠡、張良歷代都受人稱頌,不懂急流勇退者,最後往往慘淡收場,受人嘲笑。金庸只是反映了這個傳統而已。


金庸沒有古龍對人間的熱愛。
古龍捨不得醇酒,捨不得美女,更捨不得朋友。
而這些在金庸那兒都是可以放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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